《地球NPC叛逆日常》诤一

10、小兔子乖乖（十）

　　那种不怀好意的假笑直接僵在了三月兔的脸上，它的笑终于维持不下去了。
　　三月兔冷冷地看着姜漠凡，那种仿佛被嘲讽的感觉让它整只兔子从头到尾都非常不舒服。

　　但是姜漠凡的表情认认真真，似乎真的只是问了一个很普通的问题。

　　三月兔半天没憋出一句话，目光又落到了岑西身上。
　　岑西看着三月兔，诚挚地问：“……能快点说完吗？我真的饿了。”

　　三月兔：“……”
　　你妈。
　　好家伙，双倍嘲讽，双倍愤怒。

　　三月兔浑身的毛都炸了，看上去蓬松得像个球。

　　所有的东西都没敢吭声，这些东西顶着一张2D的脸，一张张脸上写满了惶恐不安，像是被按下暂停键的动漫。

　　几个人类不约而同地往后站了站，虽然大家只认识了半天，但是这个架势简直充满了令人窒息的熟悉感。
　　这俩大佬一个假笑，一个无辜，但是无论怎么看，都能从那两张过分好看的脸上读出几个大字。
　　——NPC算个什么东西？

　　“第二。”
　　三月兔憋了半天，终于憋出来了一句话。

　　“客人可以选择自己想要的房间。但是当客人进入房间之后，客人就不再是客人了。”
　　“客人是主人。”
　　“最后。”
　　“请不要大声喧哗。”
　　“欢迎客人！”

　　三月兔语速飞快，说到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岑西身上。
　　那个目光像是疑惑，又像是不怀好意。

　　所有彩色的气球和飘带从它身后的南瓜屋中飞了出来，把圆滑平润的淡黄色灯光切割成无数光怪陆离的碎片。一队卡通老鼠拿着乐器跑出来，列成两队。它们的眼睛几乎占了身体的二分之一，在现实生活中出现，就显得万分恐怖了。吹拉弹唱也格外刺耳，专门跟人类的耳膜过不去。一条巨大的红毯咕噜噜地滚出来，铺到了众人的面前。

　　气氛在一瞬间就热烈了起来，所有或可怕或正常的东西鼓掌欢呼，淹没了刺耳的乐器声。
　　“欢迎客人！”

　　彩色的飘带从众人的头顶浇下，岑西眉目温和地拍了拍衣服。事实上他这种“眉目温和”也是勉为其难装出来的，从摩天轮下，他就开始了熟悉的忍耐。
　　他在忍耐饥饿。

　　那种仿佛从灵魂深处潮水般涌上来的，钝刀子割肉一样的渴求。

　　姜漠凡身上有很淡的海水的味道，但那又不仅仅是海水，似乎还夹杂了别的东西。这些东西混杂在一起，让他的血与肉乃至连一根头发丝都涌动着勾引。

　　姜漠凡走了一步，一脚踩上了红毯。
　　这个少年穿着漂亮的刺绣衬衫，长发散下来了一些，露出一截秀美的脖颈。隐隐约约间，岑西仿佛看见了那截脖颈里的怪异而繁复的纹路。那纹路跟他手臂上的东西一样，很快就被衣服和头发盖住了。

　　姜漠凡回过头，嘴角的小痣在灯光下清晰了很多。他的表情在回头的那瞬间就镀上了一层温和的色彩，凤眼弯弯的，笑起来格外乖巧：“……是有什么事吗？”

　　“……有事。”
　　岑西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走上前，伸出手，把少年头发上沾上的彩带拿了下来。

　　彩带一离开头发，就自动蜷曲起来，牢牢实实地卷住了他细白的手指。

　　“谢谢哥哥。”
　　姜漠凡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这些笑意连坐在童话屋的餐厅中时都没彻底消散。

　　乔盟性格本来就活泼，在这样诡异的世界里，这种活泼简直是上天给的天赋。他很快就从死人的阴影中走了出来，开始百无聊赖地研究起了这一桌子人。
　　岑西默不作声地在餐桌边吃饭。

　　岑西吃饭的时候很安静，速度看上去也不快，但是眼前的食物消失的速度却飞快。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姜漠凡。

　　姜漠凡看上去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他的皮肤即使是在暖黄的灯光下也呈现出很鲜明的冷白色，唇色很淡，凤眼眼尾上挑，鼻梁高挺，是很惊艳的长相。但是这种惊艳外面总是裹着一层淡淡的虚伪，不论是微笑还是关切，都好像在遮掩性格里天生的恶劣。

　　他没怎么动筷子，动作漫不经心又恰到好处。他会把烤鸭卷好了放在岑西的盘子里，奶黄包一个个摆好，鲜奶倒在透明的玻璃杯中。等到岑西看过来的时候，再冰山融化一般露出一个小小的笑。

　　两个女孩坐在一起，李君笑身上的伤口刚刚被包扎好，另外一个女孩已经给她拿了不少食物了。乔盟记得这个女孩好像叫月月，表现不像岑西和姜漠凡那么高调，也绝对说不上是平庸。至少在刚才的追击战里，这个月月身上没有一个伤口。

　　张宵寒和王民生脸色还有些苍白，但是没怎么吃下去饭。
　　乔盟其实感同身受，不是每个人都是岑西，看见什么都想咬一口，哪怕是看着矮人被撕碎后挖心，过后竟然还跃跃欲试地想尝尝那是什么味道。

　　虽然他人挺靠谱，但细想起来，还是怪可怕的。

　　周围的那些东西各自忙碌着自己手头的事，有推餐车的，有抱被子的。女孩子们轻盈地从各个地方跑过，蝴蝶一样的裙摆被惯性带得飘了起来。如果忽略这是现实世界，凭空在真人和她们之间隔开一个电子屏幕的话，观赏性还是挺强的。

　　童话屋里有很多主题房间，进入了南瓜屋，就仿佛推开了异次元的门。这些主题房间全部集中在二层，通过三横三纵的过道排列开来。有白雪公主的房间，有小红帽的屋子，各门各类不计其数。

　　路过第一扇门的时候，岑西的动作微微一顿。
　　他伸出手，轻轻地贴在了那扇门上。

　　入手处光滑细腻，像是贴上了一片玻璃。紧接着，门上的木纹水波般漾开，逐渐照出了岑西自己的模样。

　　——那是一面镜子！

　　不仅是第一扇门，第二扇，第三扇，全是这个样子。二楼的房间，是用镜子来做成门的。
　　脾气温和的冰蓝长发的雪公主在最前面引路，她的脸上带着笑：“大家可以自己选择房间。”

　　她仿佛注意到了岑西的动作，停下了脚步，繁复漂亮的衣袍垂在小腿上。她漂亮的脸上的表情有一丝不自然，连声音都有些变了：“……进入房间之前，各位都是客人。”
　　“进入房间之后，大家就是主人了。”

　　乔盟茫然：“什么意思？”

　　“反过来。”
　　姜漠凡侧过头，目光掠过岑西，落在了乔盟身上。他的脸上仍旧带着那种惯有的笑：“客人变成主人，真人变成假人……里门变成外门。”

　　他歪了歪头，颇有些恋恋不舍地将目光收回来，笔直地望向最前面的冰雪公主，笑意更浓了：“我说对了吗？”

　　冰雪公主一张脸简直比姜漠凡还要白，嘴唇却红艳艳的，身上沉重华丽的衣服无风自动。她笑了一下，却避开了姜漠凡的问题，机械地重复道：“……大家可以自己选择房间。”

　　众人脸上都有些犹疑，一个个欲言又止，虽然有一肚子疑惑，但是一时间竟没有人再继续问姜漠凡。
　　虽然姜漠凡总是一副笑盈盈很亲和的样子，但是不知为何，连最外向的乔盟都不怎么敢跟他说话。

　　冰雪公主继续重复：“请大家自己选择房间。”
　　众人面面相觑。

　　“大家尽快……”
　　岑西随手开了旁边的一扇门。

　　那是小红帽主题的，墙壁上绘着浓墨重彩的狼，狼尾巴从玻璃门上垂下来，血红色的狼眼栩栩如生。仿佛从一进门开始，就盯死了岑西。

　　冰雪公主脸上的笑浓郁了一些：“……请其他客人尽快选择房间。”
　　见到岑西选了，其他人也放下心来。

　　李君笑想问问她身边女孩的意见，熟料刚一回头，就看见池月直接走向了岑西。池月声音很轻，动作也落落大方：“岑先生……”

　　“哥哥！”
　　姜漠凡忽然出声。

　　岑西有几分惊讶地回过头，他眉目如玉，直接看向了姜漠凡：“……啊？”

　　“我有点害怕。”
　　姜漠凡垂下眼眸，嘴唇微动。

　　那个样子实在是有些过分，他本来就长了一张万分占便宜的脸，明艳动人。一旦楚楚可怜起来，简直直戳人的心底。

　　姜漠凡眼尾有一点红，颊边的小痣让他整个人显得更妖邪。他的长发披散开了，飞快地抬起眼眸望了岑西一眼：“我能不能……跟你一起睡呀。”
　　最后一个字有些不稳，轻飘飘的，像是被吹散在风里的柳絮。

　　众人：“……”
　　池月：“？？？”
　　池月目瞪口呆。

　　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岑西快步上前，拍了拍姜漠凡的肩，有些温吞道：“没事，不要怕，我在呢。”

　　姜漠凡小小地点了点头，又悄悄地看了岑西一眼。
　　然后伸出手，握住了岑西的手。

　　岑西对这种直男之间的小把戏尚且还没看清，甚至很温和地回握住了姜漠凡的手，回头问池月：“有什么事吗这位女士？”

　　这位女士：“……”
　　池月心说这位女士觉得很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