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NPC叛逆日常》诤一

9、小兔子乖乖（九）

　　摩天轮彩色的灯细碎地洒在岑西脸上，那张脸冰雪一样的白，仿佛带着一点子细微的笑，但是细细看又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岑西五官实在是好看，以至于无论什么样的表情出现在他脸上，都透出一种温润如玉的意味。

　　他几乎是一字一顿：“碎、尸。”

　　只有砍在骨头上，才会有这样的效果，才会有数不清断裂的人体组织。
　　那些人体组织才会这么疯狂。
　　疯狂地追杀每一个所见到的活物。

　　如果说那些碎片状的人体组织是暗示的话，那种锯子声简直就是明晃晃的线索了。

　　一个小孩被带到了游乐园，死于非命。

　　这个小孩的断手已经风化了，但是手指甲的颜色还在。呈现出淡淡的粉色，像是鲜血残腿后留下的色彩。

　　莉莉的旅游手册里提到了粉色，也提到了“叔叔”。
　　叔叔带女孩去了游乐园。

　　在过山车上，留下了半根烟蒂，和一些没有散尽的男士香水味儿。
　　在摩天轮上，留下了一本可以称得上是日记的小册子。
　　在不远处的童话屋，留下了锯子和斧头的声音。

　　张宵寒脸色很难看，他腿上的伤太疼了，血液现在都没止住。

　　他想起自己刚见到岑西的时候，那时是他叫的车。这个少年像是从相思里乱葬岗的最深处走出来，整个人的身上都带着夜色的阴厉。他敲车门的时候，只露出半张清隽苍白的脸和纤细修长的手。

　　他又想起刚进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吓得要命。但少年却云淡风轻，轻飘飘地就把那只嚣张的钢铁兔子吓出了心理阴影。

　　他想到了那个NPC，被岑西一顿操作，关上了过山车，摔得七零八碎。

　　那些记忆像是黑暗中飘起的萤光一样，从纷纷扰扰中脱离出来合在一起。成为刚踏进这里的时候，在他耳边响起的，岑西清润朗悦的声音。

　　——“……别动。”

　　“我也去。”
　　张宵寒脸色苍白，他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岑西，声音小了一点：“……多一个人，能多找到一些线索。”

　　他话音刚落，乔盟也站了起来：“我也去！”

　　“……你们有毛病啊！你们疯了吗？”那个全身上下都写着精神小伙的男人匪夷所思：“他们俩脑子不正常你们也跟着傻了？他们连‘那些东西’见都没见过，还扬言要抓它们……”

　　那个看起来有一些经验的女孩搀起了李君笑，她温和又坚定：“我们也去，不会给大家拖后腿的。”

　　“卧槽！”
　　精神小伙冷笑一声，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要去你们去，死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王民生犹豫片刻，对着岑西点了点头：“我信你。”

　　精神小伙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他左右看了看，摩天轮下只剩了他一个人。
　　所有人都要跟着岑西和姜漠凡去冒险。

　　岑西无所谓，姜漠凡就更不觉得有什么了。

　　夜晚的雾气很薄，带着泥土潮湿的腥味儿，慢慢地浸染到衣服里。周围没什么动静，只有身后姜漠凡的脚步，轻飘飘的，猫一样。银色的铁链因为行走而发出叮铃铃的声响。

　　其他人的脚步很轻，兴许是因为格外忌惮那些会动的断手断脚。

　　但这一路走来，并没有见到什么东西，也没有出现什么别的怪物。
　　非要说有什么心跳加速情绪巨变的时候，还是刚才岑西把路上的玻璃踢到一边。那时候他回头看了姜漠凡一点，认认真真地说：“小心点。”

　　姜漠凡看着他，眼睛眨也不眨一下。
　　他说：“……好。”

　　“那边就是童话屋。”
　　岑西扬了扬下巴，示意他们往前看。

　　那里灯光并不是很亮，只有门檐上挂的两个红色的灯笼。

　　童话屋一共有两层，占地面积很大。这里的建筑很梦幻，门口是白雪公主，几个小矮人围在白雪公主身边。门口那里被做成了恶魔南瓜，大张的嘴是门，上面的眼睛是两个窗户。

　　越是接近这个童话屋，那种斧头和锯子的声音就越大。
　　淡黄色的光有种近乎于梦一样的朦胧，柔柔地洒在人身上，像是铺上了金子。

　　他们还没走到门口，那些童话里的人物仿佛就在那一瞬间“活”了过来。仙度瑞拉拎着裙子坐在喷泉边，透明的高跟鞋被她紧紧地攥在手里。小矮人绕着白雪公主跳舞。爱丽丝追着三月兔跑了出来，眼睛一亮：“有客人来啦！”

　　这一声简直像是忽然投入池塘的石头一样，声音是连绵不断的涟漪，层层叠叠地散开。

　　“有客人来啦！”
　　“该死！丹妮没有准备食物！”
　　“天，这里多久没有来过客人了呀～”

　　童话屋瞬间嘈杂了起来，各种各样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所有生物的嘴巴都在动。几个女孩跑了过来，半拖半拉地抱住了几个人的胳膊，拉着他们往里走。

　　岑西尽量保持了礼貌的微笑，姜漠凡也彬彬有礼。

　　但其实那样的画面是很恐怖的。
　　几人进来的那一瞬间，像是跨越了次元壁。

　　原本安安静静的生活在二次元的人物活过来了，但是这种“活”并不意味着他们变成了跟真人所差无二的形象。他们仍然像是动漫的3D建模，眼睛占脸部的三分之一大小，樱桃小嘴，只是动起来比动漫中的更灵活了。
　　但这种“灵活”，只能加剧人心中的那种挥之不去的诡异感。

　　金发的女孩脸颊微红，她柔柔地看了一眼姜漠凡，声音很软：“先生想要吃点什么吗？”
　　姜漠凡把手从金发女孩的怀里抽了出来，他表情很淡：“不吃，谢谢。”

　　女孩的脸依旧保持着那种有些娇媚的笑：“那、先生。”
　　她压低了声音，仍然往姜漠凡身上贴，媚眼如丝。
　　“您要吃我吗？”

　　岑西有些惊讶地看了过来，有些失礼地将女孩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真情实感地感到疑惑：“……啊？”

　　姜漠凡还没说话，女孩就咯咯咯地笑着跑开了。
　　所有的女孩笑成一团。

　　众人都是有些浑身发寒，他们看着这一幕荒诞的场景，怎么都笑不出来。
　　简直让人后背起鸡皮疙瘩。

　　所有的东西都在笑，只有刚才跟着爱丽丝一起跑出来的三月兔脸上没什么表情。
　　那只兔子端端正正地蹲坐在南瓜屋门口，眼睛血红，露出的牙齿锯子般锋利。

　　它微微歪了歪头，嘴唇裂到了脸颊两边，声音像是机械奏鸣。

　　“欢迎客人。”
　　“欢迎来到童话的世界。”
　　“我们致力于给每一个客人最好的款待，客人会在这里享受到最好的待遇。”
　　“客人只要乖乖的，千万不要乱跑哦。”

　　三月兔眼中的红血丝更浓郁了一些，它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狰狞，像是下一秒就要疯癫了似的，然而这样的表情也只是持续了短短一秒。

　　所有的东西对着两人重复刚才的话。
　　“要乖乖的哦。”

　　所有人都脸色僵硬，气氛诡异得可怕。

　　“在客人进来之前，我得先说几句话。”
　　三月兔彬彬有礼地鞠了一躬：“第一，晚上的时候，请大家关好门。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出来。”

　　三月兔挥了挥手，一个小矮人笑呵呵地跑了过来，在地上打了个滚，然后蹲坐在地上，活像等主人赏下骨头的狗。
　　三月兔垂着眼，眼里的红血丝几乎蔓延到了眼眶外的皮肤下面。

　　它缓缓地伸出爪子，揪住了矮人的头发。
　　矮人慢慢地瞪大了眼。
　　“要不然的话……”

　　三月兔爪子狠狠一挥，小矮人直接活生生地被撕成了两半！

　　血液横飞，一些皮肉组织飞溅到周围。心脏被血管吊着垂下来，矮人的左半边脸甚至还保持着生前的那种讨好性的笑，右半边脸就全是惊恐了。那种惊恐几乎撑烈了他的眼眶，眼睛里淌出来血一样的泪。

　　“卧槽啊！”
　　乔盟直接后退了一步，吓得一个激灵，攥紧了旁边李君笑的手臂。
　　李君笑的状态也不怎么好，她嘴唇颤抖，脸色惨白。其他人也或多或少地有一点不适，但是都没敢吭声。

　　三月兔随手把心脏扯下来，扔给旁边的爱丽丝。爱丽丝欢呼起来，茹毛饮血地把心脏往嘴里塞。

　　空气简直凝固了。

　　“咕噜噜。”
　　骤然间，那种凝固的气氛被打破了。

　　不论是正趾高气昂的三月兔，还是狼吞虎咽的爱丽丝，或者是正在对那颗心脏虎视眈眈的长发公主，在一瞬间都看了过去。
　　乔盟几人的震惊几张脸都写不下了，乔盟真情实意地感叹：“牛逼啊！”

　　“不好意思。”
　　岑西没什么诚意地揉肚子道歉：“我一天一夜都没吃饭了。”

　　爱丽丝大概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客人，愣了好一会儿，无所适从得甚至都有点可怜了。她捧着吃了一半的半颗心脏，犹犹豫豫地底了过去：“那、那……”

　　岑西万分诚挚地拒绝她：“是个巧合而已，这东西真不在我的食谱中。”
　　说话的时候，他的喉结还动了动，眼睛紧紧地盯着心脏上还在跳动的血管。

　　爱丽丝：“……”
　　众人：“……”
　　这谁他妈的信？

　　三月兔长长的毛起起落落，眼珠子里的红血丝几乎要到嘴巴边了。
　　三月兔沉默了三分钟。

　　姜漠凡歪了歪头，笑了起来，友善地帮他复盘：“第一说的是乖乖听话，要不然人就没了。”
　　“该说第二了。”

　　姜漠凡有些疑惑：“你怎么还没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