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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小兔子乖乖(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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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的光很微弱,光芒洒在墙壁上,萤火一般。
童话屋已经断电了,屋子里唯一的照明工具就是床尾的那根白烛,但是照明的效果却不怎么样。
对面正是一副偌大的壁画,浓墨重彩绘制的小红帽似乎跟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又不一样了。
小红帽微微回过头来,露出小半张脸,眼睛看上去逼真又阴森。她的裙摆并没有随风飘动,而是厚厚地垂下来,遮住了白皙漂亮的小腿。
裙摆上,两腿中央的地方,正在以一种极其不自然的形状鼓起来。
像是忽然有东西从里面复活一样,一下又一下地敲击着封闭的墙。
每次两下,规律性极强。
姜漠凡身上裹着薄被,他被岑西半强制性地按在床上,手肘撑着枕头。
他的长发从肩上滑落,连带着松松垮垮的睡衣,露出嶙峋漂亮的锁骨和一小片玉白色的胸膛。脖颈处一圈漂亮又邪气的红痕,像是刀子割开似的。
他用尾指轻轻勾了勾岑西的尾指,示意岑西回头看他。
他的声音有点颤抖,恰到好处地表露出了“害怕”这种情绪:“……断肢在墙里?”
“莉莉遇害了,然后尸骨被砌进了墙里?”
岑西刚一回头,就看到了这么一副场面。他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不太妥当,于是移开了目光:“我去看看。”
姜漠凡坐了起来,方才那种“颤抖”烟消云散,他看上去没有半点害怕的样子,反而把自己所有的情绪都放在关心岑西身上那个:“哥哥小心一点。”
话音未落,岑西就一把撕掉了壁画。
姜漠凡:“……”
……果然还是一如既往地虎。
岑西满不在乎地把壁画随手扔在地上,从上面踩了过去。
那壁画的材料有点怪,摸上去细腻光滑。很容易撕下来,但是几乎毫无声音。不像是常见的那种羊皮纸,倒像是某种硅胶制品。上面不知为何,渗出了些透明的水珠。
壁画后面是斑驳不平的墙,水泥涂成的,那片凸起太不同寻常了,甚至越鼓越大。
里面的东西似乎是知道了岑西的行为,动作更加热烈起来。敲击声更快了,一下又一下,像是要从墙里直接穿出来。
“啊啊啊啊啊啊————救命!!!”
尖叫声简直从头皮上刮过去,岑西抬起了头,确认了一下,这次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随后是门被打开的声音,嘎吱一声,又被重重地关上。呼救的声音一直没停,但是岑西却没听见脚步声。
他看了姜漠凡一眼。
姜漠凡看上去很散漫,他的衣服还没有好好穿起来,只是看着岑西。
但是当岑西的目光望过来的时候,他的表情却在一瞬间就变了。他微微皱起眉:“……我去看看。”
“我去就好。”
岑西摇了摇头,但是姜漠凡已经下了床——仍然懒懒散散地披着睡衣,甚至连腰上薄薄的腹肌都隐约露出来了——就这样往门口走。
岑西想说什么,但是话到了嘴边,终究只是嘱咐了一声:“别开门。”
姜漠凡点了点头:“知道。”
他旋开了猫眼。
然后懒洋洋地蹲下身,随手撕了半张壁画——壁画上是小红帽的脸,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岑西忽然觉得整张壁画都稍稍卷了卷,那些水珠登时密密麻麻地往外渗。
姜漠凡直接把那张壁画贴在了猫眼上。
几乎是同一时刻,长长的指甲恶狠狠地从猫眼上刺了进来!墙上不正常的鼓起也消失了。姜漠凡松开手,那指甲往回撤,壁画碎片掉在了地上,鲜艳的血液正从小红帽的眼睛里汩汩地向外流。
——这张壁画竟然是活的!!
“咯吱咯吱——”
壁纸碎片翻卷,小红帽的眼睛瞪大了,几乎是恶狠狠地盯着姜漠凡。
姜漠凡优雅地耸肩:“真不好意思啊,麻烦让让。”
他一下就踢开了那片碎壁画,刚一抬头,就对上了门上猫眼大的小洞后面的一只眼睛。
——血红的,阴狠的,冷厉的眼睛。
血泪正从那眼睛里汩汩流下。
“没事吧?”
岑西把姜漠凡往回拉了一把,姜漠凡摇了摇头,脸上的笑显得他整个人都分外乖巧:“我没事。”
岑西点了点头,这才看向外面。
那只眼睛还在。
岑西觉得自己有必要安抚一下。
他沉吟片刻,诚挚地安慰它:“晚上好啊这位朋友,吃了吗?”
眼睛:“……”
兴许是这句话实在是有些冒犯它,岑西话音刚落,那根手指又恶狠狠地穿了进来!那指甲锋利无比,几乎有十几厘米,比钢铁还要坚硬。上面有着淡淡的快要掉完了的粉色指甲油,斑驳肮脏,看上去糟糕透了。
指甲油本来应该是很美好的东西,现在花褪残红,温润柔和的色彩已经成了血腥暴虐的凶器。
这东西是冲着岑西来的,锋利的指尖甚至还在迅速地拉长变形,速度极快地刺向了岑西的眼睛!
——短短几秒。
一股大力忽然攥上了岑西的胳膊,扯着他往后踉跄了好几步。岑西还没反应过来,前面就站了个人。
浅浅的淡海水味传入鼻腔里,姜漠凡速度极快,伸手就把猫眼旋了回去。猫眼盖子边缘简直像是锋利的匕首似的,削铁如泥一般切断了那根手指。
尖叫声简直要把房顶都掀翻。
“啊啊啊啊啊——————”
手指被齐根削断,所有的壁画都卷了起来。透明的水形成了小股小股的水流,从柔软坚韧的壁纸上下里外渗出。纸张犹如皮肉被切开一样作响,发出痛苦不已的哀鸣。
岑西微微瞪大了眼,还没说什么,姜漠凡就扭过了头,脸色阴沉,漂亮妖异的脸上隐隐透出些凶狠。
胳膊上的手臂攥得更紧了,姜漠凡上上下下地把他打量了一遍,表情这才好了一些:“没事吧?”
岑西摇了摇头:“我还好。”
——就是胳膊有点疼。
眼见着岑西没受伤,姜漠凡才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手里还攥着岑西的胳膊。他如梦方醒一般迅速松手,却还是那句话:“……你没事吧?”
“……还好。”
岑西摇了摇头,想去瞧瞧那根被削断了的手指。然而姜漠凡的手并没有彻底从他身上拿下去,少年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腕,小心翼翼地把袖子往上拉。
睡衣的袖子是很宽松的,轻轻松松就能露出一整条胳膊。
方才被姜漠凡攥过的地方已经有了一圈淤青,宛如被虐待过一样,指印还停留在冰白的皮肤上。岑西手臂劲瘦,平白横亘上这样一圈印子,看上去极其容易让人联想到什么不好的东西。
姜漠凡的目光蓦地变得冷漠起来,既冷又阴狠。然而那样的目光也只不过是短短两三秒,随即便是他沉沉的声音:“对不起。”
“没事。”岑西摇了摇头:“我属于疤痕体质,身上容易留印子。”
就连夏天晚上在凉席上睡觉,身上都能硌出许多红痕,密密麻麻地盘在脊背上,一天都不怎么能褪下去。
不知为何,这句话刚一说出口,姜漠凡的神色又变了。他的眼神克制又滚烫,深深地看了岑西一眼。
正这时候,一直被他们遗忘的手指忽然蠕动起来,锋利的指甲出鞘,在地上划出深深的印记。然后冲着他们飞速地爬过来,熟料刚到他们身边,就被岑西一脚踩实了。
断手的能力很大,能够连皮带肉地刺穿人的身体,也能把猫眼带着玻璃门一起捅碎。但现在只有一根手指,手指的威力不怎么够看。最多也只是化出指甲,再怎么想伤人都无济于事,反而像是在跳舞。
“指甲油挺好看。”
岑西松开脚,有点遗憾。
“可惜褪色了。”
手指的动作忽然顿住了。
但是停顿不超过三秒,那根锋利的手指简直像是发了疯一样,拼命地刨它身边的所有东西。岑西再次踩上手指,就着这个姿势,声音温和:“那么多身体组织,先收齐了再说吧。”
姜漠凡的声音有点哑:“晚上不让出门。”
“那就明天去。”
岑西看了看手机,已经四点多了,再有两个小时,天就亮了。
忽然间,他好像想起来了什么,直接看向了墙边的手绘日历图,上面清晰地写着“3月1号”。
但是昨天睡觉之前,日期还是“3月31号”。
岑西原本以为这个手绘日历是关于小红帽的,但是现在看来,这个日期很可能就是童话屋的真实日期。
童话屋和外面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岑西又看了一眼手机,上面的日期依旧是“6月14号”。
已经过了半夜零点,外面的日期却没变。
而童话屋里的日期,仿佛永远在三月循环。
姜漠凡几乎是一下就猜到了他在想什么:“两个世界的规则是不同的。”
“两个世界规则的制定人也不同。”
岑西点了点头:“三月兔。”
三月兔只在三月发疯,所以它把童话屋放在了三月里。
那张日历上,月份是始终不变的。
这样的话,它时时刻刻都是一个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