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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当爱情经过的时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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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凉子说,我出生的那天,纽约市的上空飘着毛毛细雨,那个眼角长着严重的鱼尾纹的护士长抱着我说,这是她见过的最丑的小孩。凉子说当时想死的心都有了,后来健一劝了半天她才打消了见上帝的念头,但是条件是我必须跟分健一姓。
其实姓上原还是姓流川对于我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影响,至少外公很疼我健一很疼我而凉子……虽然她一直叫我柴火妞,但是我知道,她最疼我。
两年后凉子又生了流川枫,然后我幸运又不幸的一生就开始了。
流川枫和别人家的小孩一点都不一样,他不吵也不闹,嗜睡的毛病曾经一度让凉子很担心,抱着他走遍了美国有名的大小医院,检查的结果却是身体倍棒一切正常,健一安慰说也许长大一些就好了,但是结果证明,他长成大小伙子之后依旧如此。
也许众生万物皆如此,没有十全十美的,我盯着流川枫那漂亮的眉目羡慕得骨头痛,事实上我和他长得挺像的,但是一样的五官长到一个女生的脸上,充其量只能算过得去,离漂亮还差得远——这点是凉子说的。
凉子在我小时候一直很忙,健一也是,于是我成了流川枫的玩伴或者说……保姆。从他五岁那年开始,我带着他混迹于各大公园的球场,和那里的小孩斗牛赌零食。那时我也才七岁,穿着宽宽大大的T恤,剪着短发,偶尔还压一顶棒球帽,没人发现我其实是女生。有时候我们会碰到比我们强壮高大的黑 | 人男生,碰得紫一块青一块,然后狼狈地拖着流川枫往家里逃,再然后,两个不服输的小家伙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一起想法子研究战术,非要把他们赢下来不可。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我十二岁那年,外公说要送我回日本看看,虽然我一百个不愿意但还是被送上了飞机,死小子流川枫竟然不帮我说话,只是站在那里眨着细长的眼睛看着我委委屈屈地上了飞机,飞向了樱花的国度。
然后我到了神奈川。
日本的女孩子都是温柔的,如水一般。这时我才明白为什么凉子一直叫我柴火妞。在我模模糊糊的印象中,我八岁那年家里曾经来过一个和我年龄相仿的女孩子,如同公主一般,那天她就端正地坐在我家那架明显是用来当摆设的钢琴,用她那双美丽的眼睛吃惊地看着那个灰头土脸的拉着鼻青脸肿的弟弟灰溜溜地进门的我——我敢肯定,凉子那时肯定想就地刨个坑把我给埋了,但是碍于面子,还是放过了我。我上楼的时候,忍不住又回头看了那个女生一眼,她依旧像个公主一般的,无可挑剔的礼仪。
我也是女孩子,心里也会有一颗爱美之心,于是到日本的第一个晚上,我就下定决心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至少也要丢到女孩子堆里不被当成柴火妞给拎出来。
可惜,事与愿违……
当我装淑女地到离家不远的富丘国中混了两个礼拜之后,流川枫被凉子送了过来,然后,我进了富丘国中的篮球队——不是我想进,而是我实在没得选,茶道花道诗歌什么的明显的和我不沾边,装我也装不出来,索性还是干老本行吧。
也许淑女这两个字天生与我无缘,我是这么想的。
日本的篮球水平实在令人不敢恭维,每次我看着队友们用在我眼中类似于慢镜头一般的动作传球带球上篮,我站在一边开始怀念在美国的生活,怀念那拖着流川枫抱个篮球混迹于各大公园的日子。
日本能打球的地方也少得可怜,于是每天早上我只能用自行车带着昏昏欲睡的流川枫到离家十五分钟车程的一个小公园去打球,流川枫每次都是一到篮球场就准时醒来,生龙活虎地和我打一场,这样的日子过了三年。
其间流川枫进了我的富丘国中,而我国中毕业后进了湘北。
很多人都认为我进湘北是理所当然的,原因就是篮球,其实,没人知道,我会去哪里的原因,只是因为近。
我也不知道去湘北是不是正确的选择,闲来无事找根笔列了一下因为进入湘北而发生的幸与不幸的事,大部份还算好事,唯有一个名字,我不知道应该放在哪里。
好吧,就算我不是淑女,但是我起码也是女孩子,而女孩子,就算她真的只是一个柴火妞,在她的心里也有一块柔软的地方,那里放着一个人的名字,小心翼翼的,怕被人看到
我不知道我对那个人算不算是一见钟情,至少那天我慌慌张张地冲进体育馆之后,抬头看到的第一个身影就是属于他的,那时他正腾空而起,盖了对方球员的帽。
其实他长得也不算帅,就算我对流川枫这样一等一的美少年审美疲劳了,我也不会立马胃口大变的。但是有句可以腻死人的话是这么说的,他说有时候所谓爱情就是这么无厘头,你不会知道你在什么时候就爱上一个人,更不会知道你为什么会喜欢他。
是啊,喜欢一个人也要问原因的话,那么索性不要喜欢好了。
当时我就是这么想着,然后站在那里傻笑着看着他,如果让流川枫看到了他肯定会说我白痴,但是我无所谓。
一直到有人拉我衣角,原来是花子准备冲我发火了。
花子的话,我向来是一只耳朵进去另一只耳朵出来的,而今天,她的话我一句也没听进去,我一直在盘算着怎么去认识那个人,以致于我错过了花子那唾沫横飞的流氓湘北和王者海南的辉煌历史。
比赛结束以后,我以上洗手间为由离开了大队人马,溜进了后面的休息区。其实当时我也没太具体的计划,只是在路过自动售货机的时候顺了一罐可乐——搭讪也是要有道具的,总比单枪匹马地往人家跟前那么一杵的好吧。
于是我趴在拐角处看着他的队友们一个一个离开,从人数上来看应该就只剩他一个人了。接着就看到他关上更 | 衣室的门,冲我这个方向走来。
调整呼吸,我跨到走廊的正中央,然后抬头微笑,看着他迎面向我走来。
“牧绅一同学,打得很好啊。”
这是我第一次叫他的名字,他的名字是我从广播里听来的,我不知道怎么写,也不知道怎么拼,只是和广播里的发音学的,也不知道有没有叫对。
我想应该是没有叫错,因为至少他停下来,然后看着我。
我迎着头努力地微笑,然后把手里的可乐丢过去给他。
他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手中的罐子,然后拉开来喝了一口,然后冲我笑笑。
其实近看他还是很帅的,浓眉大眼,轮廓分明,和球场上的时候相比,多了一分的随意。
最后他说了一声“谢谢”。
这是柴火妞上原美黛子第一次主动跑去和一个男生搭讪,不算失败吧,至少我觉得我笑起来勉强还算自然,只是不知道他会不会觉得那很傻。然而回到家里之后我才猛然想起我都没告诉他我是谁。
完了,他肯定把我当白痴了。
好了,流川凉子,你柴火妞女儿的第一次主动搭讪就是这么失败,你又有点着我的脑袋说我的理由了。
然而也没有多少时间去咬牙切齿,我的高中篮球处女秀就要上演了。那天我咬着吸管,听花子在那里布置战术,然后无意中扫过看台,一片紫色。
我突然想起了似乎他也穿着紫色的运动外套,换句话说,他也来看我打球?
这是好现象,凉子的女儿也就在篮球场上的时候不会是柴火妞,于是老是被花子痛骂打球有气无力像是三天没吃饭的上原美黛子那天人挡杀人佛挡灭佛的,活生生的把人家队上打二号位的小姑娘给逼哭了,然后我一战成名了。
往休息区撤的时候我在想他会不会也像我一样拿着一罐可乐在某个拐角等我,可是事实证明,凉子的女儿只是一个做白日梦的傻姑娘。
那晚上回到家里就摊倒在床上,卖力打球的后果就是腰酸背痛腿抽筋,叫流川枫过来给我捏两下,死小子瞄了我一眼之后蹭蹭蹭地跑走了。真不愧是“流川”枫,就跟你那个凉子妈一样没良心,我望着天花板有点想哭。
果然凉子说得没错,我撑死也就一柴火妞,柴火妞怎么会有人喜欢?
然而有人说,爱情其实就是一场不要脸的行为,你持之以恒总会水滴石穿,上原美黛子的一见钟情不能就此半途而废,于是我开始策划下一次的会面。
第二次的会面很快就到来了,然而情景和第一次完全一样,连台词姿势都没有变过。
唯一有变化的是他并没有喝那罐可乐,只是笑着说:“谢谢你,上原同学。”
他的声音很好听,温厚低沉,像黑巧克力一般,听得出里面的丝丝的柔情。
很好,他知道我叫什么,至于他是怎么知道的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想办法知道了。
那天阳光都是灿烂的,我破例陪流川枫多打了一个小时的球,小子看着我像是盯着一个陌生人一样。
夏天的时候我们挤上了开往广岛的新干线,参加在那里举行的全国大赛,我现在才搞明白原来他的教练和我们教练是一家人,于是我们就住在他们的楼上。
事实证明,离得越近的时候你越会不知所措,那段时间连上个楼都是小心翼翼,生怕撞上了可是又希望撞上,然而依旧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其实也不算什么都没有发生,但是发生的事情与他无关,因为我被别人一见钟情了。
那天我被一个人丢在体育馆看球赛,正看得昏昏欲睡的时候竟然碰到有人问路而且是问出口在哪里,我正盘算是哪家傻小子竟然能比我那睡神弟弟还强劲的,一转身就看到了他。
事隔多年以后,那个人给我带来了水晶鞋,柴火妞在他那里才成为了公主。那时他问我,当时你觉得我怎么样,我抬头想了一下说道,哟哪家傻小子白长这么漂亮的眼睛,竟然分不清方向,太可怜了。说完我就趴在他身上笑开了。
不过十五岁的那时,除了指路之外我没有多余的想法,除了感叹那双眼睛实在是漂亮那个发型实在太像花菜之外,其余的都与粉红不搭边。
然而上原美黛子这辈子第一次真正的粉红却是来自于那个路盲菜花头的,那天他把我叫到一边,然后明显的是准备上演表白戏码。
而且连观众都有,我用眼角的余光瞟了一下那个方向,心里唯一的念头却是不知道他会不会看到——他也在这个聚会上。
幸好,什么都没有发生。
从广岛回来是暑假,拎着流川枫往美国跑了一趟斗了几回牛之后又跑回日本了,只记得凉子唉声叹气的说我怎么摊上这么一个女儿这还是女儿么?
开学后发现我们队长和人家海南队长勾搭上了,而二年级的理惠学姐也和人家那二年级的准队长真田打得火热,我在想这个世界实在是太不真实了。
唯一的好处就是花子动不动地就把大部队往人家地盘上拉,于是我有了近距离接触他的机会。
他的认真严谨和一丝不苟不仅仅是在球场上,连训练的时候亦如此。
他是那帮一年级中最出色的,不,他是这里最出色的,没有之一。
我就那样站在那里看他打球,心里面是一派如水般的温柔,其实每个女生都是温柔,只是之前没有碰上让她温柔的机会罢了。
我记得死小子流川枫打球的时候,总有一帮子女生围在场边,拿着饮料或是毛巾之类的,就等着他休息的时候就呼啦啦的围上去,可是我那阿米巴原虫投胎的弟弟连正眼也不给人家一个就退到一边去,我一边骂着那白痴弟弟一边看着那些站在一边不知所措的小女生们,心里想着其实不就是打个球么,有必要这么当偶像供着么?
回过神的时候,他们的训练已告一段落,队长和理惠学姐早就不见人影了,连同他们的队长和真田,我鼻子里哼了一声,一股子酸溜溜的味道。
这时花子蹭了过来,指一边那一堆还在做基础训练的一年生,笑着问我:“你觉得他们怎么样?”
“那个像猩猩,那个长得一脸三八相,那个比我还矮又像外星人。”我看着花子那一脸别有居心的笑容,淡定地指着那堆人,一个一个说过去。
“那,那个呢?”花子手指一指,然后我的心顿了一下。
她指的是牧绅一。
这回我没说话,花子笑得更加不良。
某天花子忽然把我抓到墙角,然后叹着气对我说,你家队长毕业后队上就没人拿球了,你改打一号位吧。
为什么是我?我盯着花子那张表情神秘莫测的脸问道,老实说,我很喜欢我现在的这个二号位,或者说,偶尔客串一下三号位也不错,我就是喜欢这种单骑救主的活儿。
因为你有天份啊。花子的笑容越来越不对劲,好像在那里挖好了陷阱就等着我往里跳一般。还有啊,人家海南的牧绅一同学也打这个位置啊。
让我考虑一下吧。我不得不说花子算你狠,竟然搬出他来。
于是我决定去问牧绅一。
你觉得打一号位好玩么?我记得那时我是这么问他的。
好玩……大约这个形容词用得不妥当吧,他明显的停顿了一下,半晌才点点头。其实,你打一号位也不错,你的球感很好。他说话的时候,略略的偏着头,脸上有淡淡的笑容,平时的他真的和篮球场上完全不一样,我有点溺水的感觉,就在他的眼神中,在他说话的语气中。
好吧,那么一号位我来了。我站起来冲着天空喊了一声,而他很认真的仰着头看我。
然后,就在我还没来得及找个花瓣扯一扯他喜欢我/他不喜欢我的时候,我升上二年级。
我的高中二年级被我混得风生水起的,当然,除了两件事,一件是我的国文成绩——其实指望一个在美国生活了十二年的人能在短时间内理解消化那晦涩难懂的日文古文,那是一件很让人为难的事情,更何况在这方面我天生没什么才华;而另一件则是……
眼看着老队长和海南老队长直升海南,再眼看着新队长和海南新队长你侬我侬,我和牧绅一连友达以上的水平都没达到,撑死也就在友达以上半毫米。这算什么?
花子依旧隔三岔五地把我们往海南拉,而导致的结果就是两位队长更加情深意重。更让我无法接受的是那天,一年级新进来的那个SG小泽百合跑来和我说她看上了人家队上的一个白白净净的总是留下来练五百个三分球的小伙子,她一口咬定那小子将来有大出息,而她的目标就是当湘北的队长然后和那个叫神宗一郎的男生直升海南。
去,姐我还没当队长呢,怎么就轮到你了?
瞬时我有一种挫败感,本来比上都不足了,现在连比下都没余了,长江后浪推前浪,我这个前浪还没冒出幸福的花朵的时候就被告知要死在沙滩上了,这真是人生一大杯具。
于是我决定要抓紧时间行动,否则估计真接就变茶几了。
然而事实上,喜欢在球场上玩one on five的上原美黛子也有不知所措的时候,每次把罐可乐抛过去之后,我都紧张得连手都不知应放在哪里。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其实能说的也不外乎“你打得很好啊”“加油啊”之类的,再接下来,我就不知要说什么了。
其实我在想这个时候如果男孩子开口说话会不会好一些,因为听凉子说过虽然当初是她倒追的健一,但是健一很健谈,总是能让两人之间有说不完的话,再然后就是水到渠成。但是牧绅一似乎很沉默,每次他都只是那样笑着看我,很礼貌地说一声“谢谢”,然后目送我离开。
是不是人家根本就不喜欢我?突然间我想到了这个严重的问题。
还没等我想清楚这个问题,全国大赛又如约而至。本次全国大赛我收获颇丰,共计“儿子”一个,“儿子他爸”一个。
“儿子”名叫泽北荣治,人称全日本第一高中生,又称“山王工高第一帅哥”,长得眉清目秀我见犹怜,唯一不足之处乃泪腺发达,其实这也不算是他的错,就像我那嗜睡的弟弟一样。
我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就颇有好感,因为他让我想起了我们家的流川枫,他们的场上的性格几乎一模一样,那种喜欢硬来的犟脾气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后来我心血来潮问凉子说流川枫是不是有失散的哥哥之类的,凉子想了半天说“好像没有”,我寄荣治照片一张给她,结果她死活要认荣治做干儿子,我说晚了,那是我“儿子”。
我对“儿子”的感情一直维持到他有了儿子,我觉得这种关系其实也挺好的,自然而然,无需经营。
而“儿子他爸”……当然不是牧绅一。
我认识深津一成要更早一点,是在去年冬天,不过只略略聊过几句。真正算打得熟络是在今年,原因却和牧绅一有关。
深津一成也是PG,在海南与山王之战中是牧绅一的对位对手。我现在依旧认为其实深津并不能完全赢过牧绅一,但是山王却着实地赢了海南。于是我找深津一成,有点想给牧绅一“报仇”的意思。
虽然牧绅一跟我其实没什么关系,但是,字字句句地,我却一直在表达一个意思,其实牧绅一是最棒的,他没有输给你们山王。
深津一成虽然眼睛并不大,而且有点无神,但是他却问我,“你是不是喜欢他咧?”
顿时我无语,半晌才回了一句。其实,那句很无奈。
你拼了命地想去维护一个人,最终却发现其实你根本就没有资格,我不知道这种情况是应该被称为一厢情愿还是自作多情。
其实我也知道他也不需要我去维护,于是我所做的一切,根本就是无用功。
何必呢?
全国大赛之后有一个训练营,我去了,当然,牧绅一也去了。
训练其实是隔开的,很少会在一起,偶尔我们这边放得比较早的时候,我会跑到那边去看一会儿。有时候他们的正式训练也结束了,只不过是独自留下来训练罢了。
我只是站在一边看着,看别人打球其实也是一种幸福,只不过,看久了,自己手也痒了。
“我也想参加。”那天我忍不住了,冲着打得热火朝天的他们吼了一句。
他们回头,然后毫无异议地把我加进去。
我和荣治打过,和诸星打过,甚至和深津打过,但是我没有和牧绅一打过。
因为我可以对荣治说:“你要敢赢我的话,当心我不放过你。”,然后看他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因为我知道诸星会小心翼翼地把握分寸,不赢我也不输我,他总是腾挪出让我能最舒服拿球或投篮的空间,然后又能适时适当对我进行防守;而深津一成,他从来不会给我面子的,所以往往我们最后会变成吵架,然后各自走一边。
我想像不出牧绅一会如何。
他不可能输给我的,要让他故意输给我也会不高兴的;他要是赢了我的话我会不开心那他会不会安慰我?
其实有个人在你的心里,你希望他只属于你一个人的,那么你和他的事,你会觉得只要你们两个人知道就好了,就只有你,只有他,不需要第三个观众。那时候,你哭你笑,他的反应就属于你一个人,不会被人分享,也不需要别人见证。
集训的最后一天,大家一起聚会,看着姐妹们一个个把准备好的和服从行李箱里拎出来,我顿时傻眼了。
“呆会儿有焰火可以看啊,你不知道么?”还是理惠学姐告诉我的。
我跑去翻我的行李,连条裙子都翻不出来——我从广岛回家后就没动过行李,集训时直接又拎到这里来了。顿时,深津一成那句掷地有声的“你太没有女人味了咧”就在我脑海中回响起来。
最后我只能穿着T恤和牛仔短裤,厚着脸皮混在一群可爱的和服女生中间,去看焰火。
小岛的夜晚,习习的凉风,我坐在角落里,捧着罐可乐,佯装忧伤。
牧绅一踱过来,在我的身边坐下,然后问我,为什么我不穿和服。
我说忘带了,然后转过头去看他,他的侧脸非常的好看,清晰的轮廓,高耸的鼻子,唇间有淡淡的笑意,他微微的扬着头,似乎也在看焰火,火光就那样映着他的脸,一派的柔和。
其实就这样坐着也挺好的,虽然不说话,却可以听到他的心跳声,和着我的心跳声,很让人心安。
只是入夜的风还是很冷的,不经意间我打了一个冷战,然后就是打了一个喷嚏。
就在我重新晃过神的时候,却听见爱和学院的宇前教练扯着大嗓门地喊我的名字,我回头一看,他正举着烤肉串向我挥手。
我不得不过去,因为我知道老头的风格的,我来不及向牧绅一说一声抱歉就跑到了那边。
烤肉串的人是诸星,他问我要不要放调料,要放什么要放多少,我笑着摆摆手,随便抓了一串就啃起来,只是忍不住又打了两个喷嚏。
一件衣服就盖在了我的肩膀上,还带着体温,映着火花,那本来就是嚣张的红色更加夺人心神。
他旁若无人的帮拉好衣服,然后带我去避风的地方。
我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牧绅一,他的手上也拿着一件衣服,因为隔得远,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但是我很清楚地记得,那件衣服,几分钟之前还穿在他的身上。
世间的事便是这样的千差万错,或者说,只需要差那么一点点,结果就是完全的不同。
我也想不清楚我和牧绅一之间到底差了一点什么,总之,我们总是走不到一起去,就像从集训地回来,明明是训练中心帮忙订的车票,却在两个车厢里。
只是在下车的时候,他温柔地对我说:“再见,路上小心一点。”
冬天的时候,我们成了各自队上的队长,拿着四号球衣,我突然想起了那个“神球侠侣直升海南”的所谓传统,不知道他会有什么想法。
那天我第一次以队长的身份带着队员,去看他第一次以队长的身份上场比赛,那个时候,所有人都称呼他为“神奈川第一球员”。我觉得这个称号早就应该属于他了,只有他配得上这个称号。
我就坐在看台上,趴在前面的椅背上看着休息区里的他。这场比赛他并没有首发,只是披着外套坐在那里。
其实他只需要往那里一坐,对于海南的人来说,就是一种安心的存在,我隐约地觉得从他的身上蔓延出一道紫色的光芒,并不刺眼,却足够耀眼,足以包容整个球场,让这里笼罩在他的气场之下。
这就是王者之气。
我知道他是神奈川独一无二的王,但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我的王。
我只能那样看着他,把他幻想成只属于我一个人,然后其他的一切都消失不见,甚至,包括我自己在内。
是啊,我看着那里的他,他正静静地注视着场上的风云变化,微微地皱着眉头,应该是在思考着什么。
那时我才发现,原来我们的距离是如此之远,不仅仅是从看台到球场,更多的,是心的距离。
我记得去年的这个时候,理惠学姐就不是坐在我们中间了,她就坐在海南的休息区里,近距离地关注着她的真田学长。而我呢,只是这样远远地看着,也只能这样。
突然间我发现其实,只有牧绅一配坐在那里,他的身边不需要任何陪衬,他的前面后面左边右边,都没有别人存在的位置,当然,也没有我存在的位置。
他的光芒已然足够,又何需萤火之光?
原来他真的不是我的王。
来不及45度明媚忧伤地望着天空,十七岁在向我招手了。
今年流川枫就要从富丘国中毕业了,我在想应该把他送到哪个学校去读书会比较好。理论上,湘北会是第一选择,至少如果他骑车睡觉发生意外的话,还有个我可以把送到医院或者拖回美国凉子家,但是,湘北的篮球队,出了名的猩猩一人球队。
为了对流川枫负责,我还是很认真地帮他考虑学校问题,其实送到外县也无所谓,实在不行的话我跟着搬过去。排除了有荣治的山王之后,我开始考虑爱和,可是一想到宇前太郎我还是把爱和给画掉了,博多实在是让人无爱,于是,我盯着海南附中开始想入非非。
从阵型上来看,真田学长毕业以后,前锋的位置就空了下来,把流川枫塞进去填补空当实在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而且,队长是牧绅一,对流川枫的发展来说,他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优秀前辈。更重要的是……
其实流川枫啊,姐我把你带这么大从来就没让你帮过我什么,就算这回我真是别有居心地把你当幌子你也不能说我什么吧,姐我的终生幸福就系在你身上了,你不要让我失望啊。
可是事实上,就在我还在异想天开的时候,流川枫塞给我他的入学通知,上面的“湘北”二字一下子把我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也许很多事情就是冥冥之中注定好的,该你的,跑也跑不掉,不该你的,求也求不来,处心积虑的最终,也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现在我开始觉得,也许,他真不该是我的。
花子依旧那么积极主动地创造机会让我上,甚至包括想到了让牧绅一帮我补习那风中凌乱的国文课,对于这样的事,我只是即来之则安之,因为牧绅一的按兵不动让我很郁闷,我一直认为这种事情如果男孩子不主动的话,往往会没有下文的——听说如果一个男生没有对你表现出明显的好感的话,那说明他对你根本没意思,而不是什么含蓄之类的。这个说法我很相信,因为我身边就有个活生生的例子,爱和的诸星大,他的主动让我在想,我是不是应该给他机会,或者索性,就是他。
很多年后的回首,我才感叹原来结局早在十七岁那年就已经写好了,无所谓谁好谁不好,无所谓谁合适谁不合适,只不过是付出的才会有收获,原地不动,哪怕是注定属于你的东西,也会从手中溜走。
我每周三下午都要去海南附中,不过只是去听龟田老师的国文课讲座,时至今日我依旧能清楚地回想起他说话的语气和语调,然而却无法想起他说过的任何一句话。
那个时候,牧绅一就坐在离我一个手臂远的地方,我伸手就可以敲他的桌面,然后说“把你的笔记借我一下”,然而这个场景只是幻想,因为除了打招呼,我们没有说过一句其他的话。
也许能这样坐着就应该满足了吧,柴火妞又不公主,哪里会有舞会会有水晶鞋,更何况,他从来不是王子,他是帝王。
我不知道为什么龟田总是喜欢提问我,只是每次他叫过我的名字之后,我都会愣一下,然后才缓缓地站起来。我记得他第一次提问我的时候,我一脸的茫然,但是看着他期待的眼神,我觉得我对不起他,甚至觉得有点愧对笠野,就在我考虑我是不是该咬舌自尽以谢天下的时候,一个低沉的声音在我的左手边响起,那个声音让我一颤,然后我清楚地听到了他压低声音说的几个字,虽然声音很小,却吐气清晰,我听得一清二楚。
牧绅一,你终于还是不忍心看着我“死”吧,那时我有点得意,当我在龟田的点头赞许中坐下来的时候,我笑着回过头去想要感谢他一下,然而却发现,他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一样,依旧低头做他的笔记,那依旧让人心驰神往的侧面轮廓线让我有点想哭。
也许只是偶尔的一次吧,也许只是因为我们恰好认识而他恰好知道问题的答案吧。我很悲观地想着。
课间休息的时候总有一堆同学围着他,有男有女,不过是打听学业,当然也有人围着我,只有男的,打听的是我的兴趣爱好。那个时候我笑着答着,故意说得很大声,大声到足以让他听清楚,只不过除了第一次他回头看了我一下之后,其余时候,他都不曾注意过我。
瞬间我心里是满满的挫败感。
也许真是我一厢情愿吧,我在想,我一直在想,用龟田上课的所有时间在想,然后龟田依旧爱提问我,我依旧不知道答案,而他,依旧会告诉我,语气依旧是那样的温和,却包含着一点无奈。
这样的情况让我有点想哭,因为凉子告诉我,她之所以嫁给健一就是因为健一永远的包容她,不管她闯了多大的祸,健一都会出来帮她善后。要不然,以健一那疑似凤凰男的身份,怎么可以骗得流川氏传媒帝国的皇太公主的下嫁呢?于是凉子说女人可以嫁穷人但不可以嫁没有担待的男人,也许所谓有担待的男人不过是那种不管你做得多么不好他依旧会包容你的人。我在想这时的牧绅一应该就是这种情况,他不会嫌弃看不懂古诗的上原美黛子,但是……也许他依旧不喜欢我。
好吧,就让我沉醉在这个假像里吧,至少在他温和的声音中,我可以体会到那种无上的安全感,因为我知道他始终在那里,就可以了。
龟田让他把笔记本借给我,这让我受宠若惊。这也是我对龟田感恩戴德的原因之一,每次捧着他的那本黑色封皮笔记本的时候,心里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温暖的感觉。里面刚劲有力的笔迹就像他本人一般,有一种让我无法抗拒的魅力。
我每天都会趴在桌子上临摹他的笔迹,但是写的字却永远只有三个——“牧绅一”。这是我这辈子唯一能写好的三个字,横平竖直,就是我心目中的他。
后来我觉得每次只是拿他的笔记本,这样有点不好意思,于是那天我找了几本英文原版的NBA官方杂志连同笔记本一起给他,当然,还有让杂志让令人无语的字迹。
其实我已经很努力地在写了,可是我就是写不好,后来他终于对我说,你还是写英文吧,我可以尽量的理解的。
除了笔记本和杂志,其实还有一件事,是属于我们两个人,那就是放学后的一对一。
我总是最后一个走进课堂然后第一个离开教室,事实上,我一直在海南的校园内瞎逛,但始终在篮球馆附近的五百米内,因为我想等他训练结束。
那天他看到我的时候有点儿吃惊,我笑着对他说:“第一球员,再加练半小时如何?”
他只是愣了三秒钟,之后笑着点了点头。
我一直以为他不会和女生打球,因为他既不是荣治又不是诸星也不是深津,所以当找到篮球架的时候,我才敢相信我们有了单独的一对一的机会。
“我先进攻吧。”我一边运球一边对他说,他也摆出了防守的姿势,很标准,就像教科书一样。
我寻找着突破的机会。记得小时候和黑人男生打球的时候,我和流川枫总结出的经验是“打不过就跑”,当力量吃亏的时候,就用速度来寻求突破,然而我知道其实依旧行不通,牧绅一从力量到速度都无可挑剔,而且更重要的是,我从来不指望他能像荣治或是诸星一样的会让着我。
然而我错了,我也忘记了当时我是怎么闪过的,其实我觉得那个动作是不可能闪过神奈川第一球员而且那动作无比难看,但是我就是闪过了,然后我投篮命中。
他甚至没来阻挡过。
“你看不起我是不是?”我指着站在原地不动的牧绅一说道。
然而那一瞬间他似乎有些走神,半晌才摇摇头说“不是”,然后又看着我。
我一直觉得他的目光锐利似鹰,可以洞悉世间万像,然而这个时候,他的眼中似乎有一层水汽,使得他的目光如水般的温柔。那种几乎可以包容一切的柔情包围着我,如果一个漩涡,就那样把我卷了进去,而且我发誓,我不想爬出来。
“喂,到你进攻。”我被他看得不好意思,脸上一烧,把球抛给他。
他接过球之后低头笑了一下,然后说了一声“我来了”。
我们只打了半个小时,就可以看得到月亮了,他执意要送我到车站,我嘴上说不必不必了,心里却很高兴。
从球场到车站有二十分钟的路程,他走在前面,我在后面跟着,他走得很慢,我也走得很慢,我看着他的背影,有一种很踏实的感觉。
那天晚上我在失眠,脸上始终高烧不退,我一幕幕地回忆今天的情景,最后总结,也许他还是有一点点喜欢我的。
但是干嘛开口和我说呢?说一句会死么?
那段时间我无比期待周三,因为总是有那么五十分钟单独相处的时光,有时候也不光是打球,偶尔也会坐下来一起喝一罐饮料或是吃冷饮,虽然谈话的内容依旧离不开篮球,但是,我喜欢听他说话的语气以及那时所带的淡淡笑意。
那天他依旧送我到车站,我的那路车晚点了,而此时,他的那路车的末班车开过来了。
“你先回去吧,不然就没车了。”我指着车对他说道。
“没事,没有送你上车的话,我会担心。”他只是侧着头看着我那部车开来的方向,嘴里淡淡的说到。
瞬时我有种想要哭出来的感觉,突然有冲动想张开双臂主动去搂住他,我在想,也许他也会抱住我吧。
只是这个时候车开过来了。
他送我上车之后站在原地向我挥手道别,然后我站在车上,一直到再也看不到他的背影,我突然想起,每次,他都要站在那里,一直到我的这部车拐过街口。
那个时候我完全不懂其实那就是他能表达出来的爱意,只是后来明白的时候已然一切太晚,或者说,等我懂得的时候,我发现我根本已经出局了。
爱情这回事,有时候就是需要说出来的,因为只有真真切切地说了那三个字,你才能真正地确定自己的心,也能让对方明白你的心,否则,一切只是你猜我我猜你的,彼此之间小心翼翼的互相探试着,或者说以为对方都明白,其实事实上,我们都是胆小鬼,都不敢确定对方的心意,最后,就这么错过了。
那天凉子打电话过来和我闲聊家常,七扯八扯地就扯到了她学生时代的一个闺蜜,她说女儿啊人家我闺蜜他女儿都物色好对像了你有人追不?按理说我本能的反应应该是当然有啦你以为你女儿真柴火妞啊,但事实上阴差阳错的,我问了一句哪家小子这么好运气攀上了这么好亲事?后来凉子想了半天,吐出了牧绅一三个字。
后来事实证明那不是凑巧的同名,而是就是他本人的时候,我愣了很久,然后觉得整个人在窒息。
原来他从来不和我表达他的感情的原因就是这个,或者说,他根本只是把我当朋友只是我自己想太多了?
我觉得上天跟我开了一个玩笑。
但是,我并没有轻易认输的意思,至少,就算真的输,我也输得清楚。我打听清楚了那个女生是谁,然而在知道她是谁的时候,我那不服的气焰,至少消了一半。
她叫铃木仟惠。
我认识她,她也听龟田的讲座,坐在中间的位置,龟田有个习惯,就是叫两个学生上黑板去做同一道题,比如说诗歌的意境,或是你对这篇文章的理解。龟田最喜欢叫的人,就是她以及……牧绅一。
每次坐在最后一排,看着上面的两个身影的时候,我都有一种与其说是嫉妒倒不如说是羡慕的感觉——打死我我也不可能上去写那些话,然后他们两个却能写得很好,而且,十次有九次,他们的答案是接近的。
也许这才是真正的心意相通吧。
更何况,铃木据说是海南的公主,而我是只是湘北的流氓,就这点而言,我败得体无完肤。
但是,我还是有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那就是篮球,那天我依旧和他一对一,我对他说:“第一球员,不要保存实力了,我们认认真真地打一回吧。”他愣了一下,最终点了点头。
我进攻他防守。我运球,然后加快速度运球,接着转身背对他,然后整个重心后移,准备去压他的肩——我曾用这招赢过诸星,深津的评价是“红果果的美人计咧”,其实我知道以诸星的实力他是完全可以避开那一压的,但是那时我看到他根本没有移动,当然其实那一压我也只是一个假动作,之后再接转身投篮。诸星事后解释说“我只是怕我移开后你就坐到地板上去了”,虽然我指着他的鼻子说“你以为我就那么差劲么”,其实我心里还是挺高兴的。
这次我依旧是那个动作,只不过是心事重重,竟然没有把握好力度,以致于重心压得过低,整个人往后倒,然而我什么都没有碰到,直接就坐到了地板上。
这个时候,他才把我扶了起来,然后小声地说:“怎么回事,我以为你只是假动作。”
“没什么,火侯不到家,失败了呗。”我强忍着眼泪笑着说了一句,“算了,我累了,我想回家了。”
因为坐在地上的我,透过草丛,看到了一个人的身影。
很累,虽然刚才那一下并不能说明什么,但是,坐到地上的那一刻,我突然觉得,过去的两年,就这么碎了。
回到家的时候流川枫刚好练球回来,我一把抓过他然后趴在他身上哭了个昏天暗地,死小子刚开始还挣扎了几下,后来就放弃了抵抗,任由我把鼻涕眼泪全抹在他身上——这就对了嘛,养了你这么久了,不就借个肩膀么。
哭了半天才抬起头来,流川枫望着我,一脸不屑的表情:“输了就去抢回来嘛。”
傻小子啊,你以为什么东西都能抢回来么?一件根本不属于你的东西,你要怎么抢啊?
我最后的心灰意冷是在那天周三下午的海南附中,那天我决定拿出最后一丝勇气去跟牧绅一说清楚,然而就在他班级的门口,我看到他和铃木仟惠一起走了。
几乎并排的那种。
那一刻我差点哭出来,只不过脚却不依不饶地跟了上去,而他们竟然一路上都没有发现我。最后他们站在了花圃的中央,而我躲进了小灌木丛。
夕阳的余辉洒上他们两人的身上,说不出的美感,我曾经以为牧绅一的身边不需要任何的人,原来我错了,他不需要的只是我这种人,而铃木仟惠站在他的身边,却足以使这个季节最灿烂的花也黯然失色。
那一刻我竟然可以心如止水,竟然还可以对突然闯进来的清田信长说“他们很配啊”。
最后我看着他点了点头,看着她的欣喜之色,我知道,再也没有我什么事了。
后来我没有去原定的地点等牧绅一的一对一,我直接翻墙离开了海南附中,然后登上了一部开往湘南海岸的电车,在那里吹了一小时的海风。
我从海边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回到家的时候难得流川枫竟然还没睡,电视上还显示着NBA赛场的画面,他打着哈欠对我说:“有找你的电话,很多个。”
“谁打过来的。”我坐在玄关那里脱鞋,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
“不认识,我说你不在,他就挂了。”流川枫一边往楼上走一边说道,“是男的。”
我怔了一下,心想是不是他。
可是那重要么?反正我已不打算那让一切继续下去,至于他想和我说什么,已经没有太大的关系。
那天晚上,很意外的,我睡得很好,梦到湘南海岸有两个身影,看不清是谁,却越离越远。
第二天一到学校才知道昨晚的事竟然传到了我的地盘上,看着一帮男男女女们唾沫横飞地讲述昨晚发生于海南附中的关于第一球员和第一才女的八卦新闻,我心想何必呢,那是人家的事情,再说了,以第一球员的条件,有人表白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人家是堂堂正正的公主级人物,又不是我这种柴火妞,郎情妾意的,关我们什么事呢?
可是花子很紧张,据说连带高头力也很紧张,并且两人还策划了一出“和好计划”,然后我们又跑了一趟海南。
我不得不感谢我的那帮姐们,尽管她们平时尽干些唯恐天下不乱的事情,但是这回她们很仗义,那种同仇敌忾的表情甚至让我开始考虑要不要主动去把牧绅一夺回来或者给他一点颜色瞧瞧,这样才对得起她们始终和我一条战线。然而有些事情永远是人算不如天算,就当我第一次在人前和牧绅一玩一对一的时候,铃木仟惠出现了。
本来可以两个人解决的事情突然插丨进了第三个人,而且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我觉得那种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你争我夺事情始终过于俗气,更何况,我有什么资格加入这场争夺战,他是她的她是他的,与我何干。
我一挥手带走了所有的人,姐妹们说这是老大这辈子最帅的一个动作。
晚上我接到了宇前太郎打来的电话,他用他那标志性的爱知口音要我下个周末到名古屋去看爱知县的县大会决赛。我欣然答应,并顺手写了便条丢在桌上。
其实这和报复什么的没有关系,纯粹的我只是想去看诸星打球,诸星打球真的非常好看,虽然论力量不及牧绅一论球感不如荣治,但是他那被犹如梦幻一般的步伐实在是赏心悦目,犹如舞蹈一般让人过目难忘。有时候甚至我会想,这么优秀的男孩就栽在我这么一个人身上是不是在暴殄天物,后来他说,那么我们一起堕落吧。
爱知之星,我在想如果当初先碰到的是他,一切会不会不一样,他的光芒会不会只属于我一个人,他会不会永远拉着我的手,陪我去买一听可乐。
那个周末还是被我搞砸了,我精心打扮了一番之后,竟然跑去跟踪流川枫最终变成了跟流川枫逛街——这是身为一个有着美貌弟弟的姐姐的幸与不幸,幸的是你能拉着弟弟扮情侣,不幸的是你只能拉着弟弟扮情侣。
然后发生的事情只能说这个世界实在太不真实了,我竟然在街上碰到了牧绅一。再然后,回到家里我才猛然想起,好像没人知道流川枫是我弟弟。
好吧,就让这个误会这么保持下去也好,让所有人都认为我和流川枫是一对也没什么不好的,至少花子她们会认为原来是上原你先移情别恋的,原来是你先甩了牧绅一的。有时候人就是这么虚伪,明明败得一败涂地了还得找个借口说那是姐我不希罕,然后一个人哭得死去活来的。
你有你的第一才女我有我的超级新人,于是乎好像扯平了,可是事实上人家那是货真价实如假包换的郎才女貌,而我明显的是打肿脸充胖子的假凤虚凰。
这就是差距。
可是我忘了我那面瘫弟弟是个万人迷,于是接下来就是我得罪了湘北第一战力的流川命,再接下来就是演变成了“决斗”,再再接下来我竟然接受了——也许我真是的太空虚太无聊了,于是一场马拉松就展开了。
但是,为什么会碰到牧绅一?
我和他,连同清田信长坐到了冷饮店,我顺手就给他点了一份绿茶味的,没有经过任何思考的那种。后来我才想起,原来以前,我们一起吃冷饮的时候,他总是选这个味道的,久而久之,我就记住了,尽管他一再和我说少吃这些东西,但是我想吃的时候,他还是愿意陪我的。
算了算了,现在想这些干什么,除了徒添感叹之外没有其它的好处。
直到那天百合一大早的冲进教室来,上气不接下气的告诉我说不是表白不是表白,那是误会那是误会。那时我正在吃力的做所谓的山王密卷,于是头也没抬地说知道了。
其实事实是如何的我已经不关心了,或者说,没有任何意义了,反正不管他们现在在干什么,最终他们都是彼此的,他们要做什么都是天经地义的,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但是还是有几滴眼泪掉到了我的手上,滚烫的那种。
我高中时代的最后一次全国大赛如约而至,海南依旧住在我们楼下,这回我依旧远远的躲着他。
那天他把我叫到阳台上,我正因为不小心倒到眼睛里的卸妆水而不停地流着眼泪。我并没看清他的表情,只是听他说着王牌杀手南烈。原来现在我们的话题也只能是这些了,或者说,本来就应该只有这些。
也许这是我们能站在一起的最后一个夏天了,就在上个星期,我对凉子说,我要去欧洲。
其实我不喜欢日本,我想不起任何可以留在这里的理由,于是干脆远远地离开这里吧。
只是这个时候,诸星依旧雷打不动的向我表白。
我不答应你并不是因为你不好,你是那样的好,以至于我想像过无数多次的,如果我们能走在一起那会如何。我能不能披着你的那件俗到惊艳的红色外套,坐在爱和的休息区里,托着下巴欣赏你的每一个动作;我能不能和你并肩走在一起,一起去球场,一起去逛街。
但是现在我真的很累,我真的不想去多想这些,所以我只能用那样的方式,把你的那句话堵了回去。
你知道么,那是我的初吻,那是上原美黛子第一次吻一个男生,我就那样吻了你,在所有人的见证下。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有一天,我还能站在这里的话,也许我会对你说:“你能不能把那句话再和我说一遍”,但是我真的不知道,那个时候,你会不会还在。
既然是很遥远很遥远以后的事情,那么请原谅我没有勇气去赌未来,于你于我,其实这都是无益的。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从广岛回来之后,我立刻向花子递上了退部申请,而那一天,也是我最后一次到海南附中去。
依旧翻墙进去,然后我看到了牧绅一。
原来我那“斑斑劣迹”你知道得一清二楚,然后你依旧只是那样看着,你会叹气吧,你也会微笑吧,其实我就是一个柴火妞,一个美国街区斗牛长大的女孩子,一个不会念古诗的女孩子,一个一点也不温柔不漂亮的女孩子。
你可知我曾经幻想过站在你身边的样子,只可惜我怎么想也想不出我应该是什么样的姿势什么样的表情,也许只是因为我真的不应该站在你身边吧,就像这次,我也是走在你的前面,因为这样,你就看不到我的表情了。
离开海南的时候我依旧想翻墙出去,一路上车,就可远远地离开这里,我没有想到的是牧绅一他先翻上了墙,然后对我伸出了手。
这时我才第一次知道被他握着手的感觉是如何,他的手很大,很温暖,有那一瞬间我在想,要是永远被他这样握着该多好。只是我还是翻上了墙,然后看着他跳下去,对我张开双臂。
那一刻我恍然若失: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这一刻早发生一些,那么今天会不会不同。如果是那时,我一定会顺势扑进他的怀里,然后对他说,喂,我喜欢你,你呢?
可是,现在呢,我只往远离他的地方跳去,因为我不敢去知道,在他的怀里是什么样的感觉——注定不是你的东西最好不要去碰,只能靠怀念来维持的美好,是最让人无奈的。
最后我们一起去了海边。
那个时候,我大声地对他说:“牧绅一,你喜欢过你,你相信么?”然后果断地打断了他下面的话。
他下面想说什么,其实对我来说并不重要,不管你喜不喜欢我,其实我已无所谓了——喜欢,不喜欢,我终究是要走的,你终究不是我的,要这个属于我的青春,我付出过,我没有后悔,就可以了,至于结果,我真的不是很在乎了。
如果你喜欢过我的话,那么很好,至少我可以告诉自己,我不是一厢情愿的,那么我会很开心。
如果你不喜欢我的话,那么也很好,至少我可以告诉自己,我痛痛快快地一厢情愿过一回,那么我依旧很开心。
其实青春便是如此,爱过,让对方知道了,就可以了。本来十几岁的爱情就没有必要去追求结果的,自己付出过一回,那么就是最完美的结局了。
我离开日本的时候,送我的人只有流川枫,我捏着小子的脸说,找女朋友不许比我漂亮,结果他很意外地没有骂我白痴,只是一直盯着我看。
我最后望了一眼日本,难后离开了那里,没什么牵挂的那种。
结果我下一次来日本,是参加牧绅一的婚礼,本来我以为我会伤感什么的,结果却发现,我唯一流的一滴眼泪只是因为咬了一口芥末酱。
那一刻我突然挺欣慰的,至少看着在那边接吻的牧绅一和铃木仟惠,我开始佩服当年的自己,走得那么干脆。
路是很多条的,比如说我当年可以选择留下来,和铃木仟惠斗个你死我活的,那么现在搞不好只是三个人身心俱疲,望不到出口,那么那美好的高中三年最终也只是变成了昨日发黄的回忆。
而我真正走的这条路呢,至少这十年,我还是收获了很多的,本来最美好的年华就应该来做最想做的事情,而不是非要去看一场三个人的电影然后最终在红颜老去的时候才发觉,原来自己很多余。
好吧,至少,我现在可以笑着看他结婚,这点就很不错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