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春花（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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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就好。”
盛景态度转变很快，怒容消解，一时如沐春风。他眼底是一层冰壳，冷冷地瞧着。看林玉哭得通红的脸颊和鼻尖，被泪灼伤的双眼，他哭得好像要死掉了。
屋里烧着炭火，盛景手心里捧着块凉玉，慢条斯理地抹掉林玉的泪。
每当手指抚过单薄眼皮时，那只眼睛会乖顺地闭起，眼珠在手下轻微滚动，睫毛跟着发颤，同时有更多的眼泪顺着缝隙挤出来，落在接捧的手心中。
他多揉了两回眼皮，随手将这张美人面当做帕子擦拭掌心的湿润。泪水在柔软的脸颊上抹开，拇指按在林玉唇上，如同女子涂抹口脂。
盛景开口，继续说：“否则我要对你负责，在后院里给你找个住处，再安排几个丫鬟小厮伺候。”
林玉感到脸颊一片濡湿，盛景说误会他了他还是不敢动，吃力地仰着脖子，“这不是主子吗？少爷纳了我，我就是……”
“嗯，秋辞院除我之外的另一位主人。”盛景脸上的笑意不达眼底，他在找，也在等一条狐狸尾巴从林玉身后冒出来。
这不就是林玉想要的，并且以为能得到的好处吗？
盛景在心中嗤笑，笑他想得太简单了。男子不能生育，就算纳进房里，也不过是养了个玩物，等到年老色衰，下场可想而知。
两人一个在榻上低头，一个跪在床边，仰着脖颈。
俯身的动作使得盛景领口微微敞开，肩颈连接处的线条利落优美，披散的长发垂到林玉脸庞，带来一丝痒意。少爷半垂着眼，睫毛落下一片阴影，唇角清浅的笑意，恍若院外的山茶。
林玉一时失神，怯怯地移开视线，下巴还在盛景手里。他有那么一刻想着，做大少爷的妾似乎不错，他在盛府干活，不就是想过好日子吗？
但大少爷不喜他，甚至到了厌恶的地步。
“幸好你没这个想法，如此我就放心了。”盛景将他的神情收入眼底，一手将林玉扶起来，端得一派清风朗月，谦谦君子之态，“玉儿怪我唐突吗？我一时情急，言语失了分寸。你不知道这个想法有多危险，不少人因此被赶出府，我在救你。”
林玉起身时，膝盖一阵刺痛。
他想说他没有要爬床，又羞愧那一时鬼迷心窍，禁不住低下头，讷讷道：“谢谢少爷。”
盛景展颜一笑，
蠢东西……
*
近来风云多变，一场雪一场晴，这天难得有几分阳光落在院里。
盛景一早让人伺候着穿衣，洗漱，主动将林玉叫到跟前，让他推着自己去书房，临走前又吩咐：“把前几日送的红纸拿来。”
往日都是青霁推着少爷，林玉头一回站在他们前面，仿佛委以重任，得到了莫大的殊荣，一时有些飘然。
进了书房，林玉麻利地收拾书桌，将盛景面前的地方空出来，润好笔搁在架上，再向砚台里添水磨墨。
他挽着袖子，安静地站在盛景身边研墨。
白霜拿了纸来，“少爷东西拿来了，你看这些够吗？”
“可以，放下吧。”盛景说。
林玉怕挡了她的路，自觉向一旁避让。
白霜手里攥了个长筒的纸棒，放在书桌上展开，是大小长短不一的红纸，大概十来张，写好祝词后贴在门口迎福纳吉。
盛景等她放好东西，“白霜，你先下去，让林玉过来。”
此话一出，
不只是白霜，就连靠着墙边的林玉都愣了下。原以为没他的事，抬起头就看见盛景坐在那里朝着他招手，示意他过去。
他记得大少爷练字，有一个人伺候就够了。
林玉余光向左右看了看，就算是青霁都站在靠近门边的位置。他反手指着自己，递了个疑问的眼神。
盛景微微颔首，“还不快过来？”
“是。”
林玉觉得奇怪，仍是听话地向前走了几步。可白霜挡在他面前，他要到盛景身边，须得对方让路。
撞上白霜回望的视线，他刚要开口，白霜先一步侧身，默默退了出去。
面前再无遮挡，他越过白霜向前，来到少爷身边，站定的一瞬间，恍惚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了。
他回过头，看到自小伺候大少爷，院子里能服众，说话管用的都站在后面，
尽管林玉从没想过取代任何人，他只要能得到两人一样的待遇，就已经很满足了。但他站在这里，好像同白霜或是青霁没什么分别，甚至隐隐有越过他们的意思。
心头顿时涌上一股奇异的跃升感，从一个普通的下人到少爷的心腹。
以后也会有人听他的话，按他说的去做吗？他能拿的银子会不会更多？会不会有两身新衣服？
电光火石之间，
林玉没工夫思考，也想不到原因，他走神时盼着好日子，回过神担心那两人生气。
盛景手指扣在书桌上敲了两下，“在想什么，这点事都做不好？”
“……”
林玉回过神，低头铺了纸，放好乌木镇纸，又拿着笔双手递过去。
盛景晾了他一会儿，才伸手去接笔。他自小读书练字未有懈怠，下笔颇有几分大家风范。
林玉凑过去看，虽然他字写的一般，看不出内里的门道，但只要扫一眼就知道少爷的字确实写得好，不过他私心里觉得林砚的字更好。
待写完，屋里只有他们两人，
林玉从头看到尾默念了一遍，盛景写的是：斗杓霞影知时序。
“那下联应该是什么？”林玉默默念了几遍。
“你想知道？”盛景手里提着笔，扫了他一眼，“可没有墨，我写不出来。”
林玉一时语塞，很有眼力见地去磨墨。墨条撞着砚台，发出的声音沉闷又带着规律的咔咔声。
盛景手里的笔舔着墨，写出下联：
“柏叶椒花献岁新。”林玉捏起红纸的一角，对着纸上的墨字念出声，一时只觉得好听，“献岁新，送给新年。”
过了这个年，他就17岁了。
盛景“嗯”了一声，“你认的字不少。”
墨迹未干，林玉怕摸花了字，把写好的对联放在一边晾着，“哥哥有空会教我，他念书很好。”
“他愿意教，还要你想学才有用。”盛景身边没几个念书识字的，府中的人大多字都不会写。
“以前想学，像哥哥一样考取功名，”林玉说：“现在又觉得，不学也没什么关系。”
他在念书上没什么天赋，自己心里也清楚，他不可能像林砚一样科举入仕，再加上在盛府吃穿不愁，渐渐就不念着读书了。
他想留在盛府，每个月拿二两银子，过节封一贴红包，吃住都在府中，能攒下很大一笔钱。
“你要是想学，得了空，我倒是可以教你。”盛景淡淡道。
“真的吗？”
林玉要做的就是伺候少爷，能顺便学点东西自然求之不得。何况是少爷亲自教，他想不到拒绝的理由。
盛景应了，林玉脆生生地道谢，眼中掩不住的热切。
他向来是记吃不记打的性子。
后来对联写了几幅，盛景叫下人取了一副，送去老爷那里，其余的留在自己院里。
年节总是热闹，夜里鞭炮声不断，闲暇时间一抓一大把，院子里的下人近来松散了不少，念在过年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日子过得无比舒心。
可林玉实在不是个好学生，原本想趁机和少爷拉近距离，让底下的人敬他一尺。但真到了寸步不离的地步，他又忍不住想要躲开。
因他学得太慢，字也没什么长进。
大少爷说要有惩罚，才能激励他进步。但凡林玉偷懒，没能完成盛景布置的任务，便要吃一回手板。
每每打得他手心发烫，要难受好久。等到下一回挨打，他的手还没有好，新的板子又要落下。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春花（7）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