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地都牛B》everdark

5、鱼跃海空回

　　商场里，电视机专柜所有的电视机都调到综合频道，省卫生厅专家给大家讲解牛奶生产过程和饮用牛奶的常识。主持人带着眼睛，手里捏着一堆资料，一脸高深莫测的笑容，用整个身体在叫嚣：我是专家，我是精英，信我吧，得永生！！！！！其实小纸条上全都是内定的问题：那么请@叫兽谈一谈奶制品的质量问题，最近有传说牛奶有严重的质量问题，诱发疾病。@叫兽很配合地高潮起来，身体摇摆，面红耳赤：完全是无稽之谈，空穴来风，是一小撮别有用心的西方分裂分子在诬蔑中国，我国的牛奶都是有严格的质量标准体系，都是经过严格检验合格后才能进入市场的，blah blah blah。
　　其实，就是一个猥琐胖子和一个瘪三，卖彩电的销售小姐脑门蹦着十字架，这种节目，幼儿园的小孩也不信，非得所有的电视都放，还滚动播出，这个星期的销售量跌得她想杀人，唉，别走啊，节目不好得怪电视台，我们的电视机质量绝对好，眼巴巴看着又有几个人看了两眼，摇头就走，销售小姐脸色铁青。
　　小姐，能把SONY 52VE5的说明书给我看一下吗？
　　好的好的。销售小姐像听到发令枪的小狗一样窜出去，接着嗖的又窜回来，手里多了厚厚一叠说明书，广告单，几个小纸袋，胳膊底下还夹着毛绒公仔，塑料小玩具，广告，纸带给王爱国，老蒯，陶乐一人一份，又把毛绒公仔和玩具塞到陶乐怀里：SONY的LCD系列品质不用说，绝对可以保证。
　　SONY的公司这两年经营不良，产品大概也……
　　销售小姐立马打断陶乐的话：买东西主要还是看品质，业绩什么的都是虚的，风姿健的业绩不错吧，它的护肤品你敢买吗？我们这里的电视机卖到现在，SONY的返修率最低。
　　王爱国他们相互看看，销售人员的素质的确提高很快。销售小姐看他们光看不说话，急了：现在购买，还送U盘，2G，价值399。
　　你们送货吗？
　　这什么问题嘛，赠品都送，货能不送吗？腹诽归腹诽，销售小姐还是极有职业素养地说：当然，我们全市送货，如果是省内，我们也可以想办法让商场送货。
　　王爱国完全罔顾陶乐阻止的眼光，一下子要了3台，陶乐说亏了，你再撑一会儿，估计人家就把那个mp3也给你了。销售小姐就跟被馅饼砸到一样，SONY的东西出了名的贵，卖出一台能抵国产的5台，一转身，又塞给他们几个公仔：小夫妻俩跟长辈一起来买电视，你们家人感情真好，看上去好温馨。其实销售小姐本来肯定是想说跟爸爸一起出来买的，但是看老蒯当爸爸年轻了点，就改成长辈，王爱国和陶乐看着老蒯，笑，笑得叫一个幸灾乐祸，那之后相当长一段时间，陶乐和王爱国都管老蒯叫长辈，啊啊，看我们家，多温馨多和谐，自从陶乐跟他们混在一起，老蒯受打击已经到麻木，一人给一个后脑勺：乖，王爱国回去后加班。王爱国垮脸。
　　不是王爱国吃不起苦，不愿加班，而是他不敢回去医院。说起来也是作孽，自从传出牛奶有毒以后，感觉腰部有恙，到医院检查的人成倍增加，让人出离愤怒的是官方非但没有合理地安抚市民惊惶的情绪，反而利用电视，报纸，网络等媒体搞车轮战，轮番轰炸，铆足了劲的强调牛奶很好很安全，这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做法，无疑进一步地利用高压手段反证了市民的惶恐猜测——牛奶肯定有问题。于是心理防线崩溃，连没有病的都觉得自己肾功能有问题，一脸惶急地奔医院，更遑论那些家长。孩子的生命是重中之重，双休日排满了，就请假，工作日来作检查。
　　好多人检查结果没有结石，还一脸不信，一个劲儿地问医生，会不会是误检，我每天起码喝一杯牛奶，怎么可能没有。跟他解释说三聚氰胺只是加大得结石的概率，不是一定会得，你要是不放心，回去暂时别喝牛奶，多喝水，就可以不必担心。有些人解释一下，接受了，一脸庆幸地走了；可就有这么些人，跟他怎么解释，他都不听，这种人，碰上一个能折寿三年，王爱国三年阳寿就这么折进去了。
　　一个身材健硕的人，穿Amani西装，拎LV公文包，手里一个黑莓Tour9630，一看就知道是一个注重健身，生活习惯良好的三高人士。结果正常，他的肾起码能继续健康工作50年。“没问题？不可能，肯定有问题，我自己都感觉出来了，腰酸涨，钝痛，我对照过资料，绝对就是肾结石。”王爱国说肾结石不一定有那个症状，腰酸也不一定是肾结石。三高先生说我生活习惯良好，从来没有腰酸背痛。王爱国说腰酸的原因有很多，也可能是腰肌劳损。三高先生强调他每星期去健身房3次练腰肌，“我的腰肌比你们这些坐办公室的强壮的多，不可能劳损。”王爱国问你非得自己的肾有问题？三高先生非常不满意地瞪王爱国一眼：没有问题我来什么医院，当然是发现问题才来医院检查。王爱国说先生，那是你感觉有问题，医院检查认为你的肾很正常。三高先生更加不满：病人都感觉出来了，你们医生却查不出来，现在的医生专业素养真是越来越糟糕。
　　王爱国望天，什么叫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比有文化的流氓更可怕的是有文化，懂得上网查资料的高学历。自己半吊子，却理直气壮地质疑专业人士的素质。王爱国喝口水，扶扶眼镜，桌上还有长长一条病历，决定把这位先打发掉：就算你的肾有问题……三高先生不满地纠正：什么叫就算，本来就有。好吧，你说有就有，多数细小的结石只要多喝水，配合吃一些利尿的药，就可以自己排出，我给你开些利尿药……三高先生再次打断：我是公费医疗，别拿打发自费的法子糊弄我。王爱国火了，公费医疗是你的福利，不是拿来给你浪费的，什么程度的病就用什么程度的药，我不管你公费自费，作为医生首要的是对症施治……“自费医疗都会开些烂药，这是惯例，你们医院那点小九九我还不清楚。”王爱国合上他的病历：你压根就没病，我不会给你开任何药，是要三分毒，我作为医生不随便给比病人开药，这是我的职业素养，你想要开药，麻烦去别的医院。
　　三高先生眉毛挑得老高：我知道你们医院和政府连通一气，政府不承认牛奶有问题，医院就不能诊断出那么多肾结石，否则不是自己扇自己耳光吗？我只是没想到现在的医生居然能黑心到这个地步，为了自己的前途富贵，可以不顾病人的死活，把有病硬诊断成没病，不救治，不给药。用病人的生命换来的昧心钱，你花着不愧心吗？三高先生有如无数葬送在魔鬼医生手里的冤魂附体，形象一下子光辉高大，有如天照大神一般，照得王爱国这等鬼祟之辈彻底现出原形。三高先生，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不是一个人！
　　老蒯听说王医生跟病人吵起来了，赶紧过去，那个病人已然掌握杀人医生的罪行，无论什么样的威逼利诱，摆事实讲道理，都不为所动，不原谅不妥协，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我要曝光你！！
　　正好陶乐过来，听说有热闹看，赶紧也过去看：何が，何が。一听是这么回事，容易啊：哥们儿，我道上有人，曝光不留命，留命不曝光，你乖乖合作，送你价值3000的疗养体检，你要是选择其它途径，我可以让你亲自实践一下狙击这门很神秘的艺术。
　　三高先生为尊重女士，留□□检。医院很多医生都是军医学院毕业，纷纷长叹：警察家属的医院，要道上的人来摆平，这意味着什么啊~，意味着什么？老蒯轻笑：意味着警察和流氓就是矛盾的两面，就是磁铁的两极，永远对立，但却相互依赖，不可能单独存在。王爱国开始对三高人士犯怵，他们有理论，他们又有能力证明自己的观点，太可怕了。
　　怕他什么？小兄弟，你实在是太嫩，还需要时刻躲在你蒯老师的羽翼下，蒯老师有的是办法让那哥们儿从此听到医院两个字就打抖。
　　真的？王爱国看老蒯，十分不像，老蒯唉，不可能的。蒯老师顾自己剥虾，把虾肉丢进王爱国碗里，陶乐又笃筷子：老蒯，你太肉麻了，你怎么能那么肉麻？老蒯继续剥虾：没有最肉麻，只有更肉麻，你羡慕我吧，我不介意。
　　蒯老师权衡了一下，没有下杀手，只是让三高先生做了几十个检查，绕着外科大楼跑了三圈，血抽了5大管。最后一项检查完，三高先生握着林医生的手感激得语无伦次，你们医生真是太不容易了，还是负责的医生多啊。林医生笑着说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医生的天职就是悬壶济世。老蒯，你越来越恶劣了。
　　老蒯回到办公室，看见了王爱国对着一张网页发愣：专家实验室检测结果，n个牌子的m个系列奶制品三聚氰胺含量惊人，实验全过程不但有详尽的数据记录，图片，甚至还有视频，实验人员：陶乐•李，燕飞。王爱国回头：他们，不是在化验尸体吗？想想也不对，他怎么就没看出来呢，一个代谢产物而已，这都多少天了，按燕叔叔的能力，早该出结果了。王爱国拿起电话，拨通他爸爸的号码。
　　爸爸，燕叔叔惹麻烦了。
　　什么？燕子怎么了？
　　你看网页新闻。
　　……哦，这个啊，我早看过了，图片还是我帮整理的，小子，这次的排版比你们上次的强多了吧。对了对了，你说你燕叔叔惹麻烦，到底他怎么了？
　　哦，没事了。
　　啊，对了，这两天可能我跟你燕叔叔会比较忙，你自己好好照顾自己啊。
　　啪嗒，电话挂掉了。王爱国看老蒯，摇头，说蒯老师，我好像做错事了。老蒯没说话，给王爱国倒杯水。倒水是个非常无意义的动作，但是很多时候，倒水意味着很多，比如安抚，比如一段谈话的开头，比如提示下面是一个费解的问题，再比如，仅仅是倒水。王爱国说麻烦我要蜜桃口味的茶粉，老蒯说蜜桃上个星期就被你喝完了，那就苹果的，苹果只剩下肉桂味的，那就混合浆果，也没有了，草莓呢，也没了，王爱国叹气，还有什么啊，老蒯说肉桂味苹果的。聊胜于无吧，王爱国流泪：蒯老师，以后你说话可以直接点。
　　蒯老师坐在他面前说：你看，当你不知道情况的时候，你觉得有很多选择，你选啊选，不停地选，听说此路不通就继续选别的，但是一旦当你了解了情况，你就会发现，其实你没得选。都说人生充满了选择，你的人生是怎样的，关键就看你如何选择，大家都往前看，觉得的确选择有很多，一切皆有可能。但是等到你了解了做出选择的所有先决条件，你设想中的选项就一个一个被去掉，直到最后，你发现，看似那么多的选项，其实都是自己在看不清楚的时候臆想出来的，实际，我们能选的只有唯一的一项。就像你哥哥王文杰只能选警察，那时，我们只能选搭上自己的前途把疫情曝光出去。当然，你也可以选喝白水，就像当初我们可以选择沉默一样，但是喝白水意味着麻木，无知无觉，可是你王爱国是个有知觉的人，你不想麻木，你燕叔叔，你爸爸也不想麻木。王爱国，醒着的人是痛苦的，但是至少比麻木的人幸福。
　　王爱国点头，老蒯摸他的头，还是个孩子啊。王爱国说长辈，我不想长大，长大后不见玫瑰只见刺。老蒯说很多人都不想，所以才希望有些人能爱民如子。王爱国噎了一下，浑身一抖，我还是决定长大了，我要照顾老婆，让别人爱，还不如自己来爱。老蒯给个暴栗。
　　王爱国开始担心他爸爸和燕叔叔会不会有麻烦。他开始理解当他从凉山州回来，爸爸和燕叔叔为他担心的神情，那时他很自信说他又没有做错事，有什么好担心，顶多是被排挤，这些自己都有心理准备。但是现在，他止不住地担心他爸爸和燕叔叔。老蒯说他们不会有事，有你大伯伯在，还有很多不愿喝白水的人。
　　陶乐•李和燕飞成功地掀起了狂风大浪。一时间人们谈奶色变，超市的奶粉纷纷撤架，牛奶滞销，网上到处有人问：我们还能吃什么，吃什么才是彻底没毒的，没有了没有了，什么都可能有毒，连母乳都不可信。无论有关部门怎么解释让市民不要相信那一小撮别有用心，要扰乱大好稳定局面的人的煽风点火，市民被成功煽动起来。但是网上的消息却让有关部门不得不闭嘴，别的省市也爆发牛奶问题，并且著名网站的公关门事件让人们忍无可忍，随着越来越多儿童的死亡报告，一瓶牛奶引发的全国性的恐慌和愤怒在迅速地蔓延。
　　电视节目再度关注牛奶问题。主持人戴着黑框眼镜，穿T-恤，变高知文雅注重生活质量，离不开牛奶的城市白领，非常关心自己能不能继续喝牛奶，代表全城小资向专家发问如果不能喝，该用什么替代。专家非常接灵子地高潮起来，脸色发黑，上身神经质般从沙发里拔起来：加有三聚氰胺的食品绝对不能吃，我们要吸取教训，以前，美国的狗粮曾经爆发过三聚氰胺事件，blah blah blah。
　　电视机销售小姐非常嫌恶地看着节目里忧国忧民，仿佛世界末日的两个人：TMD，一个猥琐胖子和一个瘪三。很多人驻足观看，看完了都一个劲儿地替自己的肾担心，谁还有那个闲工夫买电视机。
　　有关部门迅速调查，发动公安抓起不法商人若干，然后全市通报：有关部门立功啦！它们继承了我党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优良传统，严惩危害人民身体健康的蛀虫。王文杰对着镜头面无表情，有关部门点名要高楼勇救市民的刑警队长带队抓捕害群之马，电视台的摄像机跟在屁股后面拍猛虎下山擒魍魉，彰显有关领导的英明，果决，爱民如子。
　　报纸撰写评论员文章，论不法分子的危害和穷凶极□□政领导的正确果敢，要求严惩黑奶商。啧，文笔真不怎样，这个秘书肯定是走后门当的公务员，李记者嗤之以鼻，回头拿起两张报纸给他家老张看，我翻译的比他强100倍吧，居然只给23版，CAO，李记者非常不忿地骂了句脏话，张警察拿走报纸，睡觉睡觉。
　　王爱国回家了。爸爸和燕叔叔终于“忙完”，正同时休假中，所以商量去哪儿旅游一趟。王其实说要去新疆，燕飞晃晃手里的小药瓶，说太近，王其实不解，王爱国笑着问燕叔叔爸爸住哪间好，加护还是ICU，燕飞说普通6人间，热闹。最后燕飞做主——出国，去日本，王爱国一阵忙乱，联系在日本的同学，让一定要照应好，又打听要准备什么，哪儿值得去，联系旅行社，办签证，燕飞拉着王其实天天泡戏院，牡丹亭全国巡演专场。七七八八忙完，两人拖着行李就上飞机，还真是，管杀不管埋。王其实在天上埋怨燕飞，儿子这些天在医院已经忙得焦头烂额，他怎么能这个时候做甩手掌柜，儿子脸都小下去一圈，心疼。燕飞哼了一声，我就是要自私多一点。让他忙吧，他越忙就越安心。所以，所有人都说王爱国长得象燕飞，没人说王爱国长得像王其实，这是有原因的。
　　有关部门是一个非常神秘的部门，这件事看上去几乎是圆满解决了。有关部门的车子依旧非常繁忙地往返于各饭店与机关之间。直到市长指出，这事儿没完，连头都还没有开。市长举行新闻发布会通报应对思路：牛奶从奶牛身上挤出到放上货架供销费者选择，这中间有多少环节，只要有一个环节是依据相关法规，按照程序执法把关，有问题的奶制品就到不了消费者手中，我们的专家在不久前在电视节目里重申我国的牛奶都是有严格的质量标准体系，都是经过严格检验合格后才能进入市场的，为什么有着严格的质量体系，经过严格的检验，市场上依旧到处都是问题产品？到底什么环节出了问题，是谁玩忽职守。谁亵渎自己的工作，都要付出代价，得到相应的惩罚。
　　消息来得非常突然，第二天，市卫生局长便涉嫌渎职罪，被依法逮捕。林烨和王文杰连夜研究，掌握了他几处放在情妇名下的房产，带队搜查，奢侈品就装了两箱。但是却始终找不到交易记录类似的东西。必须尽快找出这东西，以免纪委的工作组进来后搞丢卒保帅。
　　王志文和林烨在办公室。跳楼案牵出重要的线索就是大M是一个带有□□性质的组织，但不是□□，大M的□□性质主要表现在其组织结构具有□□特征，但是其活动范围却于本市的□□完全没有关系。到现在为止，他们只知道这个大M的联系人叫马哥，大M就是马的拼音首字母。目前马哥下落不明。从已有的线索来看，马哥很可能掌握着华茂和相关人员权钱来往，以及华茂违法经营的证据。所以大家华茂和相关人员一直在找马哥。杨水根他们显然是一个条重要的线索，虽然杨水根他们也并不清楚马哥的落脚处。杨水根他们为了避免兔死狗烹的下场，才希望通过抢劫案，得到警方的庇护。
　　你觉得这个马哥，认识毒奶案的涉案人员吗？
　　林烨抽出档案夹里的一张纸条递给王志文，上面几个批语，林烨指着批语说：柳书记亲自关照的。我们市里姓柳的书记一共2个，还有一个青河县委书记。这个柳书记，岳母在北京很说得上话，没错的话，他秘书最近写了很多文章发表在报纸上。主管部门就这么几个，特别是卫生检疫。只是，市长这步棋走得太急。他是想趁毒奶的风潮把那几个人连根拔起，但是现在这件事的影响不知是这里，而是全国，省里，中央未必跟他想得一样，这次的事情已经不在他的控制范围，很难办，到最后市里得听省里的，省里还得听中央的。我怕搞不好，华茂倒可以趁毒奶案混过去。就看哪边的速度快，是我们这里，还是上面。
　　王志文拍腿，燕飞那个缺德冒泡的，这时候撂挑子走了。王爱国那里有什么情况？卫生局那里还得盯紧，现在不仅是上面要丢卒保帅，而且卫生局内部也要弃将保卒，光靠一个局长，其实做不了什么事，不是都说嘛，越小的地方油水越足。下午我去省厅，你们呢？
　　我去华茂。
　　找个人跟你去，王文杰我有用，你另外找人吧。
　　林烨刚起身，又坐回去：你觉得我会真的会撇下他。
　　林烨，你不是那种会留下同志，自己克服困难出来的人。但是，我比你了解我儿子。他是什么样的人？那天在窗沿上，他把那傻女人弄进屋自己差点脱力掉下去。要是那个人是你，你说我能放心？你不折腾他，但是跟在你屁股后面，他折腾自己。父母都是护犊子的，这儿子脑子是不怎么样，还老惹我生气，但他是我儿子。
　　林烨弹桌上的不倒翁玩，你推他，他摇来晃去地站起来，推不到，但是推得越重，晃得越厉害，脸上那条缝划出一条漂亮的弧线，又变成扰动的弧圈，甚至有些绚烂，最后消失在空中，他依旧站在原地，哪都没去，好像从来都没有倒下过，摇晃过。
　　王志文说你玩够了，就把门带上。林烨说我没玩。
　　王志文到省厅时，厅长已经在等他了：你让林烨这个时候去华茂？
　　王志文说啊，转念一想，不对，林烨去华茂的事厅长怎么知道的？
　　厅长说华茂公司异动，你们的林烨真够有胆识的，直接找董事长，小秘书拦都拦不住。
　　什么？王志文的汗刷刷往下掉，他原以为王文杰能给他惹事，没想到林烨在这个时候搞这么个飞机，他到底想干什么。
　　你这次怎么能把你儿子撤掉。
　　什么？我是说什么意思？
　　有王文杰跟着，林烨肯定不这么干，这样太危险，华茂可是有□□成分的企业。但是他一个人，哪有危险去哪里，他到底是在工作，还是利用职务之便在玩冒险者游戏啊？这么关键的时候，如果华茂利用这点说公安私闯，他捅的篓子就大了。
　　王志文闷闷地说林烨他有分寸。
　　他尺寸太大。他想玩把大的，拉着我们跟他一起下注，把身家性命都赌上，但是别人未必赌得起。厅长捏紧拳头，说得几乎咬牙切齿。
　　王志文说我对林烨有信心。
　　厅长正要说话，电话响了：喂……阳阳……不，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好吧。放下电话，厅长对王志文说：你一直怀疑华茂涉毒，但是到现在你们连毒品的影子都没见到，是不是应该往别的思路想想。我曾经跟你说过，重要的不是有没有牟利，而是如何牟利。如果想不出来，可以先找到牟到的利益再分析。3天时间，最多5天时间，我要你找到华茂的转账记录。我最迟5天后要去北京。
　　王志文回市局，林烨还没有回来，王文杰跑外勤，带人去封了风姿健的账册，准备核查工商局腐败问题刚回来。刚到就问林烨还没回来，都7点多了。王志文看着儿子，好一会儿，说林烨可能陷在华茂了，儿子，你要去救他，现在就去，出什么问题，由我来扛。
　　王文杰转身往门外走，又转回来，问王志文在省厅有什么收获。王志文说你去吧。王文杰往办公室：我可以陪他做很多事，可以陪他去很多地方，但是我不会陪他去死，我不能为了他抛下做儿子，做兄弟的责任，更不能为了他把你甚至把这个家搭进去。他想回来，我继续追他，他回不来，他就是我的前车之鉴。
　　王志文看着儿子，良久一声叹息。这就是他的儿子啊，他王志文的儿子，他们老王家的儿子。
　　想要查华茂的转账记录，银行调出来的档案看不出任何破绽，非常合法安分的企业的样子。最好能拿到华茂的原始记录，但是谈何容易？王文杰说他去华茂看看，王志文反对，一个林烨已经陷在里面了，他不想再让人去冒险，而且王文杰去，只会把情况弄得更复杂。时间已经过去1天。
　　能不能入侵他们系统？
　　找个黑客。对了，不是刚抓到一个入侵银行系统被判刑的吗，看上去很厉害的样子。
　　王志文拍大腿：在哪儿，把人弄出来，如果能进去，算重大立功。王志文等不及了，把小科员从被窝里挖出来开保外文件。小科员顶着脸上的五指山来了，这段时间人人忙得跟陀螺一样连轴转，好容易忙里偷闲跟女朋友温存一会儿，又被局长打搅，女朋友咬定他有外遇，气得大耳刮子招呼。王志文说你得感谢我，这种女朋友怎么能要，我帮你看清女人的本性。小科员低声反驳：您帮我看清8回了，我宁可雾里看花。王局长老脸紫涨，包仁杰的抱怨短信正好传过来，王局长脸红，连发5条黄色小短信进行安抚。
　　第二天大早，王文杰就到监狱去提人，进门居然看到老六，期期艾艾地打手机。等到那黑客被带出来，老六飞身上前就扑人身上，嘴里乌哩乌哩地说：你都改了吧，改了吧，你没事黑什么客啊，你要黑黑人家国外的啊，五角大楼，白宫，唐宁街10号……几个干警上前拽人，老六就是不下来，黑客手上戴着手铐不方便，就用脚踢：谁让你们动我媳妇了，都不准再动，你们再动他试试。又对老六说：你，给我下去，擦我一身眼泪鼻涕，恶心死了。老六乖乖下去，周围一圈人呆住，黑客大虾非常有明星气质地挥挥双手，回头给你们签名。
　　王文杰一个白眼翻的，这条件差得还不够悬殊？老六是肝风上炎，酒精肝烧坏头了吧。
　　黑客到了局里，一圈巡视下来，很不满。这种电脑配置，居然是这种电脑配置！“靠，你们一群猪，居然用apple品牌机，你们也配？”一群人扑上去打，被局长拦下：干什么？都回去工作！当天，黑客开始攻击华茂系统，顺道先把市局的局域网给黑了，半天没法工作，全局的人从此对此黑客点头哈腰。
　　王文杰在局里坐不住，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华茂的消息，华茂好像没有人去过一样平静，他去华茂总公司门口看过，大家进出如常，他不知道林烨现在在哪，还在华茂，还是已经转移了，他也不知道林烨是死是活。王文杰拿起车钥匙。王志文问他干什么去，他说去王爱国的医院看看。
　　医院门口挤了一地的人，大树上挂着大旗：无良医生丧尽天良，2岁小儿命丧医院，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抱着小孩的尸体在哭嚎，儿子才2岁啊，死得冤啊。其他的人挥着棍子叫嚣杀人偿命，群情激愤，医院门口的灯箱已近砸得稀巴烂，2辆救护车车窗全部砸光，车厢凹进突出。整个场院杀气腾腾。
　　王文杰赶紧掉头从后门进医院。问门口的导医小护士怎么回事。小护士愤愤不平地说：用孩子的尸体来勒索。
　　那孩子前一天早上因为发烧来医院看。检查结果是急性肺炎，必须立即入院。当妈的说没钱，就走了，当班的医生好心说没钱医院可以先垫，孩子的病拖不起，女人执意要走。晚上7点半，又来了，小孩已经昏迷，进急救室没过5分钟就死了。女人开始哭，打电话给家人，不到半个小时，呼啦啦来了一大票人，什么七大姑八大姨都过来了，凶悍得一塌糊涂，当班医生挨了好几个耳光，硬说医院治死人，要医院赔偿50万。被几个保安架出去，结果今天一大早，拉了一群地痞流氓，“煽动”很多不明真相的人在门口闹。堵得正门不能走人，只好从后门走。
　　这样就想拿50万，比抢银行还省事儿。都当我们医院是肥羊宰。
　　还有这事儿？这年头光听说黑心医生的，家属都是弱势群体。
　　小护士嗖嗖几个卫生球扔过去：你弟弟也是医生，他哪里黑心了，哪里无良了？这种医闹这年头多了去了，每次闹你们公安都不管，由着外面的流氓□□，医院顾忌别的病人，都只能服软，听说今年到现在全市的医院已经赔出去1000多万了，医院不是肥羊是什么？
　　小护士正抱怨着，王爱国从楼上走下来，看见王文杰，有些意外：哥，你怎么来了？
　　啊，我来看看杨水根他们的情况。
　　王爱国于是和他一块朝住院部走：你是在担心林烨的情况，在办公室坐不住吧。
　　哪里？
　　哥，他相信你，所以你也要相信他。他不会随便送死的，他一定会回来。
　　王文杰点头。冷不防边上的窗玻璃咚地一声裂出好几条缝。王爱国拉了他一把：当心，有人投石块，还好玻璃厚。
　　医闹都是这么猛的吗？王文杰吓一跳，弟弟的工作环境原来比他还危险。
　　不是，这次特别厉害。
　　小孩的家长什么来头，敢那么嚣张？
　　看衣着，像进城务工人员。树上那条标语也不知是谁给想的，稍嫌不够公整。
　　这年头民工都能对你们医院那么横？医院还真是肥羊。
　　到了病房，王文杰又看见李翠花，真是见鬼，这泼妇怎么老是在这儿。他来这儿，十有八九能见到她。不是说她很忙嘛。
　　李翠花一本正经地披个白大褂，在对杨水根进行形势教育，你不行的，跑运输太辛苦，而且你们中国过路费水平全世界最高，汽油涨价的时候和国际接轨，等到国际油价降的时候，又搞中国特色，费改税的时候税拼命涨，收了税以后又要收新的费，我看保本都很困难。杨水根说“这个也不行？那我开小吃摊”，中国有单兵能力比海军第四陆战队更强的城管。所以我认为你还是卖盗版光碟吧，“那每年都有严打”，是啊，每年都有，说明每年都打不尽，放心，世界上再没比警察更希望你们活下去的人了。王文杰闻言绝倒——精p，相当精p啊。
　　我说那个女人到底怎么回事，怎么老在这儿？王文杰无比郁闷地问王爱国。王爱国扶扶眼镜：燕叔叔放假了，她当然也放假了。王文杰欲哭无泪：你们也不能把我们的证人给她当玩具使啊。王爱国说这不是挺好的吗，你们又不会管他们的再就业问题。
　　杨水根见到他们，热情打招呼：哟，王哥今天有空啊。
　　一通乱弹，就听见有人在走廊外面吼：不好啦，他们打进来啦！！
　　王文杰和王爱国猛地蹿到门口，报信的护工抓着王爱国说人进到一楼了，大厅被砸得一塌糊涂。王爱国窜出去，跟护工说赶紧通知把住院部的大门关上，然后往大厅跑去。王文杰跟着跑出去。在2楼碰上林烨，3个人下到一楼半，就被逃上了的医护人员拦住：你们不能下去，已经失控了，他们见人就打。王爱国脱掉白大褂，还是被拦住，没用的，底下有人在喊病人也不要放过，他们打死人，医院会偿命。有几个医生已经被打伤，半扇白大褂被染红，老蒯眉头紧皱，让人扶上去包扎，王爱国回头加一句：叫所有的伤员都去手术室，只要有危险，就进最近的手术室！！
　　哥，你6楼的去监控室，赶紧打电话给大伯伯，就说医院出人命了。老蒯，我们去广播室。
　　王文杰往6楼跑，却看见住院部的门开着，几个人围攻护士站，3台电脑全部被掀翻在地，小护士吓的尖叫，到处乱躲，王文杰跑过去挡开一个人的棍子，却见陶乐冲过来，手里拿着心脏按摩器，贴住一个人，大叫一声放开，那人应声而倒，一连电倒四五个人，人群暂时压制下去，陶乐叫杨水根把按摩器砸碎，拉了小护士往后跑，王文杰断后，跟着陶乐一道跑。陶乐回头说跟王志文讲他们要抢杨水根。她没猜错，这次医闹怎么都透着蹊跷，哪有直奔住院部砸东西的，可惜一帮痛恨无良医生的善良市民，就这样被狠狠涮了一把。
　　出了住院部，陶乐问王文杰，去偏门的路他知不知道，王文杰说认识，陶乐让王文杰带着杨水根他们去偏门，偏门外面就是一个居民小区，进了小区里，他们就安全了。“千万别让那些人追上，不然你们死定了！！”王文杰问她和小护士怎么办，要跑一起跑，小护士吓得一头汗一脸泪，陶乐一巴掌拍他脑袋上：我们两个女人跑得慢，万一被追上，就要和你们死在一起了，你们目标大，我带着她随便往哪里躲躲，他们又不会要我们的命。笨蛋，抓紧时间！！小护士很没出息地说她跑不动了，陶乐很想大耳刮子抽她，这里只有她们两个人，不和大部队集合，不找死吗。心里臭骂了一顿，她蹲下身来：给你两个选择，我背你跑，或者我们在这里给那几个大男人堵枪眼。小护士哭着跳上陶乐的背，“shit，真沉”，陶乐在心里骂了一句，气喘吁吁跑起来。
　　肇小刚看到的就是这么副情景：陶乐像背着媳妇的猪八戒一样低着头跌跌撞撞往楼里跑，上头那个媳妇哭得都傻了。边上老蒯跑上去帮忙把人弄下来，弄进针灸室，让她在里面呆着，暂时别出来，回头骂陶乐：你不要命啦。陶乐瞪老蒯一眼，明明知道她现在说不上话，居然捡这个时候骂她，太不要脸了。
　　王爱国说警察来了也没用，站在那儿只维持秩序，又有好几个医生被打了，有一个被捅了六刀，生命垂危，他们却一点出手搭救的意思都没有。
　　陶乐喘过气来：王文杰带着杨水根他们往偏门跑了，现在应该已经进对面小区。王爱国和老蒯吊着的心稍稍放下，如果这次他们煽动医闹的目标是把杨水根他们挖出来，应该过不多久就能没事。
　　4个人才站定不久，就听见有人往楼倒里过来。
　　老蒯和陶乐对望一眼，什么，居然一路打进来。转眼功夫，人已经在楼道口了，看到王爱国他们，大叫：这里有4个，杀光这些狗医生。王爱国想打开针灸室的门，但是门从里面被锁上，死活打不开，里面的小护士一边哭一边喊妈妈我怕，四人只得开跑。出了大楼，王爱国深刻地体会什么叫慌不择路，眼前路有好几条，但是他们根本不知道怎么选，哪条都危险，哪条的尽头都有人，被激怒了的人。
　　冷不防，身后一身枪响，紧接着身后的陶乐呀地喊了一声，扑到肇小刚身上，两人一起摔在王爱国身边，王爱国瞬间觉得全身的血都凝住了，灵魂出窍，脚底打颤。他和老蒯转头去看陶乐，左腿上一朵血花正慢慢晕大，血就从中间的坑里冒出了。陶乐挪到地上，特神闲气定，说：愣着干什么？赶紧跑啊，到停车场开车就走。快点。
　　老蒯一巴掌甩在陶乐脸上：我们3个男人会扔下你一个女人逃走？你在侮辱我们。
　　这个时候搞大男子主义，蠢得要死。这种场面我见多了，大家为一个伤员留下来等死是对人类智慧最大的侮辱。陶乐看了看肇小刚：哥们儿，我突然怀疑，他们是不是还冲着你来的。
　　肇小刚点头：我在道上，人称马哥。王爱国真想把他的脖子掐断，他惹出多少事，包括今天的医闹，却，居然一直住在自己的医院里，开心自在。这个混蛋啊混蛋，应该问候他十八代的祖宗到灰飞烟灭。
　　那行，你们两个赶紧把这尊瘟神弄走。我要在医院里，我是伤员，哪都去不了。
　　这时跑得快的人已经冲过来了，举起棍子就抡，王爱国闭上眼睛，连躲都不知道躲，想跟刚才那个小护士一样没出息的叫爸爸我怕，燕叔叔我怕。那棍子却没有落在他身上，抡棍子的人倒在地上，子弹打中右背。王爱国全身颤抖，到处找老蒯的手，老蒯也止不住害怕起来，枪，居然有人开枪，而且两次。陶乐笑了，看到王志文的身影，感到十分安心。
　　情况很快就稳定下来，市公安局派出50多刑警维持秩序，前面市长抛下一半的会，过来调解。院方同意封存医疗记录，进行尸体解剖，但家属不敢，说医疗记录本身就在医院里，很可能篡改，解剖的部门跟医院关系好，肯定偏向医院。家属要求直接给25万，了结。市长反对，这个事件不可能这么轻易了结，这次冲突，我们有医生身中6刀，生命垂危，谁对他的重伤负责？我要求公安机关彻查。我听说有人在人群里叫嚣连病人都不要放过，杀人没事，现在医生是否真的无良，没有调查，不得而知，但是这种话是否丧尽天良，我希望所有拿起棍子进医院维护正义的市民分辨。钱不可能轻易地给，如果这次不调查清楚，院方迫于压力给钱，那么以后再有病人死在医院里呢，是不是闹一闹，医院就得给钱？
　　家属马上降低标准，给10万，不能再少了。
　　事情的转机出现在王爱国把闭路电视的监控录像交到市长手里那一刻，医院去年新装的监视系统，在门诊室里也有探头。接着纠集的人如潮水般退去，剩下的开始要求医院出于人道主义赔偿给小孩的家长，当然不可能。涉嫌伤人的被带走，市长也坐上车走了。王爱国看着所有的热闹都被打包带走，留下一地碎片和血迹，心里发空：老蒯，你看清市长车里的那个人了吗？
　　他秘书吧。
　　我觉得像厅长。
　　去看看你哥哥吧。
　　其实受伤的不止是那个医生，还有陶乐，王其实，以及另外两个人。只不过，他们是枪伤，不能为外人道的伤。王志文和林烨站在ICU病房外。
　　林烨在医闹的第二天回来了，带回来华茂涉嫌违法交易和洗钱的全部文件，华茂的董事长已经准备好退路，存够了钱，人也累了，也不想跟红顶子们打工了，正好林烨去了，刚好扔掉烫手山芋。什么？大M，绝对不是我，肯定是那些洗钱的人，你知道账目不在我这里，林警察，你抓我也行，但是一旦我落网，所有的罪名肯定我来承担，也行，反正我什么都享受过了，就没享受过不自由，听说看守所比阿鼻地狱还可怕，不知我能否享全套。你什么人嘛，你知道有多少干警为了这点破事忙活的不着家吗？多少人几乎死于非命？你太过分了。林烨被噎得不行，头一次很想揍人。铐上人就走，那位还非常绅士地让司机送他们到市局。连同肇小刚的资料，能扣起来的人，全都先扣起来，厅长连夜飞北京，案件进入审理阶段。
　　病房里，王文杰的生命体征靠一堆机器维持着。被击中的位置很不好，手术后到现在，仍旧处于昏迷状态。王志文掌心摊开，里面是4粒子弹，2粒正是武警失窃的子弹，而另外2粒，林烨拿起1粒看，是.338 Lapua Magnum，狙击子弹，有效射程1750米，1公里外能穿透防弹背心。国内根本没有这种子弹。王志文指着狙击子弹说是从那两个人身上取下来的。
　　你觉得怎样？
　　倒像是在保护医院的人。据说有一个快砸到王爱国时被击中。问陶乐吧，她应该知道些什么。
　　王志文又站了一会儿，先走了，“还得去看看小包，从儿子出事到现在，脸都白得跟涂粉一样。他照顾儿子多，感情比我深。”
　　林烨看向王志文的背影，憔悴而苍老，脚步都沉重。他转头看窗里，心电仪上摆着那个不倒翁，是王爱国放上去的，小东西站得好好的，好像从来没有倒下过，也从来没有摇晃过，就那样一直一直站在原地，虽然很努力地晃动身子，想做出往前走的姿态，但是依旧在原地，只是摇晃，怎么也不肯躺下。
　　我记得我跟你说过其实他跟我哥是同行。老蒯站在刚才王志文站着的地方。
　　你哥死了，他还活着。
　　你是想等到他死了，也那样收进心里纪念？那天陶乐跟你的，你一点都没理解嘛。
　　她难道不是想加深我的痛苦，当她说only lover的时候，难道我该很高兴？
　　老蒯摇头，果然东西方之间有思维差异：她的确认为你听到后应该感到高兴，释然，然后就轻松上路开始新的生活。她一直以为你纠结的是我哥既爱你又爱她，你不知道他到底爱谁多一点，哪份爱是真的，她就告诉你实情，让你拥有一份完整的爱，那样就圆满了，你就可以轮回新生了。
　　林烨磨牙：李翠花比包娉婷更ET，更变态，更神经病，更恐怖分子。她的话我怎么可能理解。
　　老蒯说你不了解她，所以你听不懂。林烨说没必要懂，为什么要了解一个变态，一个神经病。“因为她是林染的妻子，你就一点不奇怪我哥怎么会娶那么个女人？找个地方，听听也无妨，就当听闲书，你也累了好久了。”
　　她不是中国人。你知道有些□□小说写□□家族，□□老大情妇无数，私生子遍地，那些的确是夸张了点，但是□□老大有个把私生子还是正常的。她就是那么个私生子，从小跟妈妈过，爸爸不知道在月球上还是在火星上，看上去像中国人，其实是一个很杂的杂种。私生子的存在会威胁合法子女的利益，所以当她父亲身体不行的时候，她的平静日子就到头了，虽然她舅舅会保护她。
　　那年她就逃到中国，这样不容被人发现，遇到我哥。她说我哥从小苦日子过惯，看见缺乏家庭温暖的人就想照顾，真是一点都没错，我哥就真的把她领回家，然后跟她结婚，想让她能安定下来。她是真能扛，刚开始什么中文都不会，1个多月就能磕磕巴巴地说，日常饮食完全像一个中国人，在中国将近两年，没去过麦当劳。美国人衣服都拿到洗衣店洗，她也不会洗，就学，什么都学，学照顾我妈，学做泡菜，还找工作贴补家用。一个女孩子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要跟别人一家人相处，生活习惯不同，思维方式更不同，有什么委屈不如意都忍下来，还来学校给我送这送那。中间她舅舅来看过她一次，就是被你们撞见当街搂搂抱抱那次。我哥都替她委屈，但是没法解释。
　　再后来，我哥觉得挺对不起她，又对不起你，一激动，当卧底去了，她怀孕了。如果那孩子真的能生下来，她肯定生下来。但是胎儿脑部发育不全，原本我哥出事那天，她预约做手术的，一听说抚恤金的政策，立马就改期，局里还故意拖了好几星期，做的引产手术，那个损伤比流产大很多。那段时间她也走足了霉运，刚做完手术，就听说她舅舅死了，没了保护的人，她怕连累我们，赶紧就走了，什么都没带。又过了5年，她才跟我联系，也不知道她那些年都怎么过的。
　　老蒯喝口茶，其实这些跟你没关系，只是，她这个人，唉，就是想找人说说。说真的，她看不起你，的确是你不如她，她那么难的日子都过来了，你到现在还在我哥那里打转。她以为失去一次，就应该学会珍惜，所以她看到你比以前还不珍惜，就很火大。林烨，世上有得是比你失去更多的人，但是没几个像你这样痛苦的。当然，你想怎么过，是你的事，我不过是你的熟人，就是跟你说说。你回去好好睡一觉，眼睛都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