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室之澹——《蒲公英的约定》》志村肉松

19、第十八章

　　街灯昏黄，朵婼匆促的脚步慢慢停滞下来，变得拖沓而绵长。
　　光线影影绰绰，极为柔软地泻在水泥地上，她的影子拖在身后，拉得很长。
　　形影相吊。
　　她走走停停，暗黑的长发像是上等的丝绸，柔滑顺直，闪烁着异彩。眼瞳是幽深的黑，犹如飘满浮藻的深潭，无法丈量它的内蕴，只能不停地揣测，不停地探寻。
　　那双眸中的亮光，究竟是为谁而闪烁？
　　卓璟逆着光随在她身后，看她仰望那片星空，看她极为温柔地微笑，看她呢喃般的低语，看她泰然自若地沉溺于自己的世界。
　　沉迷了，沦陷了，万劫不复了。
　　无可否认的是，在一瞬间，他心动了。
　　美得超乎世间存在的女孩儿，如同生活在童话中的公主，让无论自诩骑士王子的男子，都会想要去保护。

　　卓璟开始极其频繁地出现在朵婼身边。一切像是巧合，又如同是精心策划的。他选朵婼选修的课程，隔三差五地到她们系旁听，后面索性转到她们系；出现在幼稚园的频率越来越高，甚至有了固定的时间；他到教堂帮约瑟的忙，开始练习赞歌的乐谱。
　　做了那么多，只是想要离她近一些，让她抬眼就能够看到自己。
　　忽然变成了那种羞涩的男孩，拙劣地表达对于暗恋对象的爱慕。
　　她就像是信仰，神圣到令人不忍亵渎，似乎连出口表白的一句话，都会使她的衣襟沾污。
　　朵婼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想去作回应，不想去戳破那层薄纸。纵使身后是多少流言蜚语也好，她只是不闻不问，只能这样保护自己，别无他法。
　　卓璟高她一届，却为了她甘愿留级一年，这也成了朵婼身边的女生打趣他的理由之一。
　　喜欢朵婼的男生很多，但追求她的却少之又少。大多数只是对她感到好奇，或是有兴趣，真正如同卓璟那般为她着想，或许连林苏澈都做不到。
　　卓璟在清晨帮她买早餐，在她漏课的时候帮她多抄一份笔记，到人潮拥挤的食堂帮她买午餐，给她买水买纸巾，在她独自走夜路时尾随在她身后直至她到家，仅仅是因为怕带给她麻烦所以总是站在公寓楼下直到亮起的灯重新暗下才离开。
　　那种无微不至的关怀令朵婼茫然而惶恐。
　　她一直都知道，没有人会无条件地对一个人好。卓璟给她那么多的关怀，那么多的温柔，但她却无法以等量回报，似乎连开口拒绝他的好意都显得矫情、不通情达理。
　　卓璟的出现对于白晴滟来说就像一枚木刺，硬生生地扎进肉里，可以称得上是不痛不痒，但却极为不舒服。
　　讨厌朵婼到极致，连同她周围的一切都变得面目可憎起来。讨厌男子对朵婼温润而又雅致的微笑，讨厌那些虚情假意的嘘寒问暖。
　　就如同母亲对她说过的一般：朵婼母女俩都是婊子。
　　但……纵使讨厌，又能如何？她可以尽可能地为难她，处处找她的茬，但却始终狠不下心让她消失在这世界上。不是不能，而是人性中多多少少的那一份怜悯占了上风。
　　毕竟是有着血缘关系的妹妹啊……
　　放不下狠心，只能够为难她，让她难堪，在那些尴尬的眼神中快意地微笑。

　　在家中与白晴滟已经是形如陌路，朵婼一个人吃，一个人学习，房门换了把新锁，只有朵婼才有钥匙。她不会再让自己的隐私有被窥探的机会。
　　多么难堪，多么尴尬，只要一想起那些在她笔下书写而出的极其矫情的句子被白晴滟那张刻薄的唇读过，她甚至会因为无法抑制的愤怒而颤抖。
　　但始终是无法回去林苏澈留给她的公寓。不是无法，是不愿，是不敢。
　　她躺在那曾经充盈了他气息的屋子里，做着他离开的噩梦，在午夜惊醒，笼罩在身侧的只是幽蓝的冷色调，那是多可怕的场景！
　　她甚至连想都不愿去想象。
　　在家中却又是走得步步惊心。白晴滟似乎对于窥探她的秘密有着无比的热衷，试过敲坏门上的那把锁，用榔头砸那扇木门，纵使已经不再有写日记的习惯，朵婼还是夸张地将房门换成了防盗门。
　　只是想要保护好自己，借助外力，因为做不到彪悍地生活，成为无坚不摧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