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室之澹——《蒲公英的约定》》志村肉松

27、第二十六章

　　“后来你回英国和伯爵的女儿结婚了？”朵婼伸手帮他拭掉落下的眼泪，许久，出声问道。
　　“没有，”约瑟重重地摇头，“在结婚的前两个星期伊莉亚的犹太丈夫来找我，说伊莉亚生病了，很严重的病。他们没有钱，想要我资助，他告诉我说伊莉亚很想见我一面。”
　　“我那个时候几乎是把钱甩到他脸上去的。对于伊莉亚来说，我就像是，就像是自动提款机一样。”
　　约瑟急促地呼吸，将原本舒展开的双腿收紧蜷起，“他拿着钱走了，但是一个星期之后又回来，说伊莉亚让我务必去一次。他垂着脑袋，卑躬屈膝的狗腿样让我忍不住狠狠地啐了他一口。我还是没去，我说让伊莉亚那个女人去死，永远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那个犹太男人却忽然像发疯一样冲我挥了一拳，我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大喊大叫，因为生气眼眶发红，像是一头狮子。我和他扭打在一起，最后他是被伯爵的女儿带来的警卫抓起来。”
　　约瑟像是害怕孤单的小孩子，高大魁梧的身体缩得紧紧的，不住地颤抖，“他大哭大喊，说我对不起伊莉亚，说我辜负她。”
　　“他说伊莉亚离开都是万不得已，因为父亲找人对她施暴，她觉得自己不再纯洁，没有资格再呆在我身边。”
　　“他说伊莉亚向父亲通风报信是为了我好，因为有人说伯爵因为我逃婚很生气，要追究我的责任。”
　　“他说那三个孩子只是他同死去妻子的孩子，而伊莉亚早已经丧失了生育能力。”
　　“他大哭大叫，我匆匆忙忙地收拾了东西去以色列，但是伊莉亚……”约瑟张张口，想要接着说下去，却发不出声音。
　　已经完全哽咽，嗓音嘶哑得几乎无法再说话。他不断流着泪，似乎要将对于伊莉亚的歉意全部溶入那些泪水当中。朵婼的掌心温暖，伸手帮他擦干泪痕，淡青色的胡茬略微刺人，很浅的抬头纹，有沧桑的痕迹。
　　“在犹太男人离开以色列来找我的第二天就去世了。邻居凑了钱火葬，骨灰撒在了河边，什么也没剩下。”
　　“我不想耽误伯爵女儿的幸福，所以逃了婚，搜走家里所有的现金，开始流浪，传教。我去了很多伊莉亚曾经驻足过的地方，她成为我的信仰，让我用歌曲赞颂她。父亲最终取消了我同伯爵千金的婚约，那女孩儿嫁了恋慕已久的绅士，伯爵也没没有再追究逃婚的事，而我变成了流浪的牧师。”
　　低低的尾音环绕着清寂的屋子，约瑟的故事最终结束，两人之间只留静谧。双手抱膝并肩而坐，朵婼怔怔地有些出神。
　　“约瑟……”隔了许久，她忽然开口，露出奇怪的，类似于苦笑的表情。牧师揉搓着眼睛，歪着头同朵婼对视，眼神询问。
　　“上帝……是说英文么？”她忽然问出让人不明所以的问题来。牧师愣了愣，颇为认真地点点头。
　　“那么……”
　　她苦笑，声音稍有嘶哑。名为难过的情愫自心底的裂缝蔓延而上，满满盈灌了整个胸腔，“如果我去找苏澈，他说的是英文，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
　　像是询问约瑟，又似在独自探寻答案。甚至有些手足无措。
　　如果我去找你，而你说的是英文，语言不通，那我该怎么办？
　　如果我在那里遇见你，你却认不出我，那我又该如何？
　　约瑟说不出话来，只是换作了父亲般的神态，全然没有了先前那如幼童似的脆弱情绪。
　　“约瑟……”她声音喃喃，仿若自语，“那么……你教我英文好不好？”
　　唇边有先前喝姜茶时残余的痕迹，辛辣而甜腻地散发着特殊的气味。朵婼吮了吮沾了白砂糖的手指，表情空洞。
　　牧师发怔片刻，旋即微笑起来。抬手抚抚朵婼的后脑，“好。”

　　不想放开任何一个能够同你重逢的机会。
　　即使是我很笨，很不聪明。
　　我会非常非常地努力，攀到你所在的高度。
　　请你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