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室之澹——《蒲公英的约定》》志村肉松

33、第三十二章

　　朵婼神色淡静，但实际是醉了。她伸手将长发撩拨到耳后，露出颈部光洁细腻的皮肤，微启双唇，喃喃地低语，音阶逐渐抬高，最终宛转成呐喊。
　　她将双手拢在嘴边，兀地从长椅上站起来，对着河水大声呼喊。那声音极大，在寂静的夜里回荡，最终湮没在淳淳流动的江水里。
　　卓璟慌张地站起来扶稳她摇晃的身形。朵婼有些痴了，对着他傻笑了一番，一屁股猛地重新坐下。骨骼撞上坚实的长椅有钝重的声响，朵婼吐了口气，仰着头看矗在面前的男子。
　　街灯昏黄，绵延出淡色的暧昧，勾勒了杵着的男子修长的身形。他的身后是阑珊的星光及万点的灯火，水流欢畅，泛荡着粼粼的波光。
　　于是世界都归于沉寂。
　　男子侧身而立，面朝江水，墨蓝色的黑暗覆盖了一切情绪，只有闪烁着光斑的茶色双眸偶尔缓慢地眨一眨。令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他背对着朵婼，浅色的被风干了的衬衣被愈趋猛烈的夜风吹得膨胀鼓起，朵婼笑着去扯男子的衣襟，唤一个名字——苏澈。
　　“我不是林苏澈。”卓璟感到愠怒，但面对朵婼却无法释放那种情绪。
　　那种被当成是代替品的，呼之即来、挥之则去的随意感。就像是被人抛弃了的丑陋的布偶娃娃。
　　“苏澈苏澈。”
　　依旧是笑着，眼睛弯成皎月的弧度，掩盖了眸中所有的悲伤。她仍旧是不依不饶地唤着那个人的名字。
　　“我说过，我、不、是、林、苏、澈。”卓璟俯下身，视线与朵婼平齐，抿着唇，咬音极准，字字清晰。
　　我说过我不是林苏澈，我是卓璟。不是替代品。
　　朵婼天真地歪着头，舌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依旧是唤着那两个字。
　　怎么会不知道呢？
　　无论是多醉，仍旧会是明白的。眼前的人不是林苏澈，不是那个她消失了的，极爱的男子。
　　意识混沌，而眼眸却明亮得异常。朵婼不停地喃喃地念那个名字。
　　不知从何时开始，默念你的名字，想念你，回忆过往，已经成为我生活的一部分了呢。苏澈，思念变成是比呼吸还要习惯的事情，似乎已经是溶入到生命中了。
　　变成了那种生物书上说的，先天具有的非条件反射了。
　　“我说了，我不是！”
　　怒意来得令人措不及防，在连他自己都尚未反应过来之时，在非理智操控下口中已暴怒般地喊出了那句话。
　　始终是无法收敛天性中所有的独占欲和戾气，所以那些迁移波及到她身上去的强烈情绪才会呼啸而来。
　　几乎是无比粗暴地伸手扳过她的脸，指骨禁锢住她的下颚，狠狠地吻上去。
　　唇瓣相触，他几乎是蹂躏般地深吻她，犹如一只暴怒的雄狮。气息呼在对方的皮肤上，路灯的光倏然黯淡，那些旖旎的诡艳的场景被完全隐没在黑暗之中。只看得清模糊的轮廓，以及耳边因为刻意压制怒意而清晰异常的喘息声。
　　卓璟始终虚着眼，将朵婼的双手钳制在胸前。而女子却是瞪大了双眸，有些惊怔地凝视近在咫尺的男子纤长的扑扇的睫毛。
　　感到惶恐，感到屈辱，感到羞耻，感到背叛。
　　林苏澈的唇齿间散发的是亦如甜品般的芬芳，但面前的同她亲密接触的男子却是完全陌生的暴戾的气息。凛冽而危险。
　　不是他，不是林苏澈呀。
　　朵婼你怎么可以……背叛呢？
　　先前的醉意在触碰的瞬间消失殆尽。朵婼慌张地想要抽回被禁锢住的手，但却因为消损了太多的体力而虚弱无比。最终是下定了决心，用劲了力气挣开男子箍住手腕的手指，她兀地站起来，神情惶恐地连连退却几步。
　　“小朵我……”
　　被推开的男子满脸的愧疚神色，和先前那周身散发着暴戾气息的仿若不是同一人。过于诚挚的表情此刻在神经绷紧的朵婼眼中是明显而刻意的造作。她警惕地又退后一步，最终是匆匆忙忙地转身跑开，就像是身后有猛兽在追赶那般。
　　“小朵我、其实……”
　　此刻已是柔肠百结，宛转在喉间的话语呼之欲出，却最终在女子渐渐隐没的身影后方被强行吞咽回去。
　　甚至是连开口都没有机会的表白，终究是胎死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