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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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疚崖
我只道贺琴是个胆儿大的，却实在料不到，这位魔头的混胆儿，业已大到了这个地步。
起先倒还正常，妙悟如此这般地与他说了一遍，贺琴只是侧过头静静听着，偶尔似笑非笑地瞟我一眼，很有耐心的样子。
妙悟便顺着话头继续说：“明日就回玉清天去吧。”
贺琴却恍若未闻，隔了好一会儿，才兀自喃喃道：“一千年了。”
妙悟也点点头：“一千年了，该收收心了。”顿了顿又道，“护法大印也送回来了。”
我不失时机地奉上。
贺琴缓缓转过脸来，若有所思地盯着我手中的玉印良久，只轻叹一声：“景岚。”
饶是妙悟这么个老资历的，也实在摸不透贺琴在想什么，只得讪讪地接过话头：“是，左护法也回来了。”
我高高捧着护法大印，只觉得两臂酸麻。
大抵在魔头手下做事，总该三思而后行，万万不可孟浪，最起码刚才那一下，不该一时冲动举个老高，如今魔头却这么紧盯着发呆，我也只好咬咬牙硬撑着，倘若不小心手软歪了一下，惊了他可就了不得了。
我正暗自愁肠百结，却见贺琴忽然抬眼，冲我嫣然一笑，旋即扬手过来就是一劈。
我急急偏开头，那一劈掌却是径直冲着玉印而去。
“仙君息怒！”妙悟拦阻不及，只扯住贺琴的衣裳后摆，眼睁睁见着那宝贝东西挨了贺琴狠狠一掌，咣当一声砸在青石地上，生生裂成了两半半儿。
娘诶，又来了，又来了。
只可惜了这宝贝，可惜我巴巴捧了这么些时辰。
我在旁边惊魂未定，却又听闻轰地一声，青石地板也塌下去一大块。
看样子适才那阵掌风实在凌厉，要不是妖精我反应快，这双爪子怕是也要废了。
妙悟瞠目结舌：“仙君，这这这，天尊若是怪罪下来……”
妖精我再愚笨，也看出些端倪来了。
这位魔头仙君狂妄得很，怕是又要违抗天命了。
贺琴面无表情，只冷眼扫过我：“还给他。”便黑着脸出去了。
剩了我呆在原地，将他那最后冷冰冰的半截子话，听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还给谁？”
妙悟蹲在地上，颓了一般自言自语：“好容易挨过一千年……”
我只得提高嗓门再喊一遍：“妙悟！”
妙悟回过神来，指着地上那两半块玉印，有气无力道：“交给左护法。”
隔天妙悟有事，便遣了一个守山的槐树精给我领路。
这槐树精大概是有些怕我，堪堪隔了数丈远在前头引着，我抱着磕成两半的护法大印，也不好去追他，于是两人一路无话，一直行至思疚崖下。
我在底下仰头望去，正见得山崖壁上三个龙飞凤舞的红色大字，大概便是“思疚崖”三个字罢。
我听闻贺琴那位师父元始天尊的玉清圣境，乃是在第三十五重天之上，而此地同踏月阁一样，虽勉强算得天界，却是最最底下的一重。
敢情这年头，神仙也不兴朝上头住了。
槐树精却说：“非也，非也。左护法同踏月仙君一样，一千年前因为招摇山上那桩祸事，被天尊贬下来，本该在那玉清天上的。”
这一段话听着耳熟，大概妙悟也曾提过，小东西没有诳我。只是眼下他背着一双手，扭扭捏捏地与我说个大概，再不肯上去了：“左护法的扶风苑，便是在这崖顶上了。”
我不太耐烦，便凶起脸吓唬他：“祷过山好歹也在踏月仙君名下，你却这么磨叽办事，信不信我即刻捏死你？”
槐树精果然胆小，闻言竟慌得缩成面团大小，只扑在地上矢口乱嚷道：“姐姐莫恼！莫恼！实在这思疚崖上仙气太重，小的是个妖精，再攀不上了！攀不上了！”
我一爪子横过去，继续唬他：“好生睁眼瞧瞧，你祖婆婆我不也是个妖精？”
槐树精捣蒜似的，只管没完没了地磕头：“祖婆婆您戴着神器，自然不会惧怕这仙家瑞气的！”
我道：“又胡扯了，我哪里来的什么神器？”
槐树精依旧低着头，只哆哆嗦嗦伸出一根指头：“您颈子上的这根，乃是玉清圣境的宝物，踏月仙君自封了仙号便戴在手腕上的，数万年未曾摘过，还串过摩尼珠哩。”
我微微一怔。
槐树精见我不作声，胆子便大了些，又抬眼巴巴地添了一句：“祖婆婆您是个有仙气的妖精，与我等野妖精，又大不相同了。”
世间有句话，叫作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大抵说的，是个差不多的意思。
大抵妖精也分个三六九等，像我如今这般，虽然在贺琴面前憋屈些受罪些，可同那些个没人管束的小妖小怪比起来，竟沾着魔头仙君的光，也生生高出几个品阶了。
野妖精，野妖精。
其实妖精我两百年前在太华山上，也是这么一个胆小自在的野妖精。
我回过神来，见槐树精的样子也不像扯谎，便打发他回去，自己腾个云头，啃嗤啃嗤地往思疚崖顶上去。
话说妖精我腾的是个薄云，平日里跑跑腿什么的倒也轻便，只是眼下揣了个十足分量的宝物，却有些吃不消了。好在这思过崖虽然奇峭高峻，却是个花木繁盛的好光景，我时不时扯根葛藤歇歇脚，顺便也饱了一番眼福。
崖顶长着一片郁郁葱葱的小树林，我踱步进去，周遭皆是一片铺天盖地的翠绿，倒是可爱得紧。
如此看来，这位左护法虽然昨日在踏月阁时面目严肃些，倒像是个会过滋润日子的。
只是我走着走着，便觉出不对劲了。
方才在外头瞧着，这小树林方圆不过一里地，可如今我在里头兜兜转转老半天，愣是摸不着边际了。
娘诶，着了人家的道了。
我正暗自着急，忽听闻一阵窸窸窣窣的轻响，我循声望去，恰见得不远处一个绛紫色的身影，十分扎眼。
我放轻了步子过去，那一抹绛紫却怪异得很，看着近在咫尺，却又仿佛远在天际；我近一步，他退十步，乃至渐行渐远，最终只剩一个小圆点儿。
我愈发心急，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抽出那裹着玉印的绸子，打横往背上一系，瞅准方向便撒丫子奔出去。
背上东西太沉，我只低头看路，跑得专心致志，乃至出了小树林也未觉察，依旧闷头狂奔，最终脑袋上挨了突如其来的一扇，直扑辘辘滚出去十丈远。
且不论后来如何如何，我同苍玉的头两回照面，其实都不甚友善。
细细算来，各人扇了对方一下，我用的尾巴，他用的右手，权当扯平；不过我当时真是无心的，而他呢，则是在思疚崖顶，专门候着我去自投罗网的。
苍玉长得极高，甚至比贺琴还高出半个头。我估摸着自己化成人形，大概连他的肩膀也够不着，更别提现在这么个四脚着地的态势了。
话说彼时这小子除了一身衣服鲜艳些，整个往那么一站，玉树临风衣袂翩跹的，倒的确很像那么回事儿。
苍玉存心捉弄我，变了一柄麈尾持在手中，略略别过脸来，阴阳怪气地说：“见了本上仙，还不快快跪下？”
我自然认不出他，只当自己又冲撞了什么大人物，急急忙忙爬起来，诚惶诚恐地伏下身：“上仙吉祥！”
他煞有介事地点一点头：“啧啧，脚程倒是快得很嘛！”又笑嘻嘻地弯腰下来，“方才还见你在下头训人，神气活现的，怎么这会儿活泛劲全没了？”
不待我答话，他又凑脸过来，差不多都贴着我耳根子了：“喂，本上仙要与你算一算帐。”
我暗叫不妙，只得讪讪笑道：“上仙说笑了。”
他也笑道：“本上仙倒霉，昨日被祖婆婆你扇断一根小指骨，如今是怎么也吉祥不起来了。”
我听得莫名其妙：“啊？”
他忽然直起身，微微皱着眉头道：“你化个人形，我与你说话也不太累。”
难为他那个个头，俯着身子太久了，也难免腰酸背痛。
可是娘诶，我哪儿变得出来。
我老实交代：“上仙，我化不出。”话未说完，忽然觉得身上一轻，背上系着的白玉大印便到了眼前这位仙君的手中。
我见状忙说：“上仙，这是我家仙君的护法大印。”
他点点头：“我知道。”便自顾自拆开来看，“啧啧，你家仙君果然胆大，连天尊的脸面也一并拂了。”
我敬怕他是个仙君，不敢直接夺回，只得好言相求：“上仙，劳烦您还给我罢，我要拿去交还给左护法的。”
“哦？”他慢条斯理地将绸子裹好，打个蝴蝶结，“本上仙正好顺道，替你还了罢。”
我疑惑起来：“不必麻烦了。”正想探身过去取，却被他一转手躲开。
他挑眉看我，继续悠哉游哉道：“贺琴怎么调教的你？唔，这么不听话。”语毕，只笑一笑打个唿哨，居然变作一只彩色大鸟。
我定睛一看，这哪是什么神仙，分明就是左护法的那个坐骑。
我恼羞成怒，顺势猛扑过去，只划着他一根羽毛。大鸟不过抖索抖索翅膀，便叼着那包玉印翩然飞去。
我着了慌，也腾个云急急追去。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六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