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往事如梦）》呼兰河畔的狮子

26、第二部七六年的是是非非

　　第二十一章
　　杨部长与刘春海很失望的离开了桦树村，回到街里。他们俩人直接来到杨部长住的招待所。他住的房间不大放两张床，窗户跟前一个地桌，两把椅子。杨部长一进屋就坐在椅子上一只胳膊杵在桌子上，右手插在头发里一副沉思状态。
　　刘春海坐在床上，掏出一包烟，抽出一颗递给杨部长，“抽颗烟吧。”刘春海说。
　　杨部长把烟拿到手轻轻在桌子上蹾了蹾，然后叼到嘴里刚想点火，刘春海把火递了过来。杨部长点着了烟，狠狠吸了一口，吐出一口烟雾弥漫在空气中。杨部长眯着眼睛靠在床头处于沉思状态。
　　刘春海说：“咱们这趟是一无所获。”
　　“不能这么说，我们去这趟起码进一步证明那个姑娘确实很优秀，这就没白去。”
　　“不过没有得到我们想要的东西。”刘春海说。
　　“这个材料我们要按真实去写，我们就等于交了白卷。我们交白卷可不能像张铁生那么幸运。人家张铁生一个白卷轰动全国，咱们交了白卷领导可能不会那么高兴。
　　我们过去那些先经典性也并不是百分之百的真实，都有虚构的成分，咱不说别的，就说xx.说六三年把全部十几年修筑的梯田全部被大水冲毁了。把地面的土壤以及庄稼全部冲走了，他们进行了补种,然后取得了比上一年还大的大丰收，达到每亩七百斤？那相当于咱们的垧产一万斤，咱们这里的水稻它是高产作物，我们这里是黑土地许多生产队由于没有粪肥垧产才三四千斤，五千斤都达不到。还有那宣传他们从来没见过的大旱，从来没见过的大干，取得从来没见过的大丰收。如果大旱把井都旱干了，河都断流这样的大旱。到很远的地方去挑水浇地，就靠挑水浇地就能取得从来没见过的大丰收，大旱年头还能取得比风调雨顺还大的丰收？这可能吗？他们是越受灾还越丰收？受一场毁灭性的水灾比把地面的土壤都冲走了，进行补种还取得比上一年还大的丰收，受一场从来没有见过的大旱还取得了比风调雨顺年头还大的大丰收，这是违背自然规律的。这XX也就顶多是七分事实。”
　　“是有许多夸大成分。”刘春海赞同点点头。
　　“我们报纸上经常宣传那个x省那个先进典型现在是中央委员xxx你看他那先进事迹，说他在工厂搞了几百项重大革新和发明，一个人穷其一生能搞几项重大革新和发明就不简单了。他竟然搞了几百项，这肯定是夸大之词。这个顶多三分事实。所以我们这个材料也不能拘泥于完全真实。我们首先确定这个姑娘确实很优秀，这就是真实了。如果按他那点真实去宣传那就像一碗没有作料的汤，清汤寡水的，没滋没味。也起不了宣传鼓动作用。所以我们写这个材料就不能完全拘泥于那点实事，要有突破……”
　　刘春海听着杨部长的议论，频频的点头，最后刘春海说：“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这个任务，你就交我吧，我写完再给你过目一下。”
　　“那好吧，祝愿你能交出一个出色的答卷。……”
　　那天晚上，吴会计又打开了他的收音机，听他的新闻。
　　吴嫂忽然制止他：“闭了你的收音机！闭了你的收音机！听广播匣子里说啥呢。”
　　吴会计闭了收音机，原来县广播匣子里播送的是白雪的先进事迹。他们夫妻俩听了一会互相笑了笑。
　　吴嫂说：“这下子白雪出名了，他的事迹上了广播了，全县都知道我们这有个白雪。不过这事迹说的也太玄乎了。”
　　“你们老娘们知道啥。”
　　“就你们老爷们知道，吴嫂不服气的回敬一句。”
　　“你不知道那天李书记来咱育苗地，见到白雪，问啥白雪都对答如流。接着老崔又把白雪好顿吹，李书记对白雪印象特别好.这不马上又打发人来收集白雪的先进事迹。这又上了广播，这还没完，还得上报纸.，说不定还有更大的领导知道这个白雪。这下子白雪算走运了，说不定要出飞了。一飞千里。”
　　“不过白雪要有出息不奇怪。人家文化高，又能干，方方面面都不赖。就是那些事迹太夸张。简直吹得没边没沿了。”
　　“再能耐也得有机遇，白雪这回算遇到贵人了。县委李书记就是她的贵人。”
　　果然不出吴会计所料，白雪的先进事迹，市里的报纸刊载了，以后省里的，在以后中央的xx报刊载了，他的事迹太突出了。生产队订的报纸都送到吴会计家。这天报纸中午了才送到。吴会计刚从地里回来看到报纸到了，先把中央的xx报找出来。他翻开的第二版就看到醒目的标题，“农业战线又一颗闪耀的明星--白雪”
　　……
　　“X省x县x公社坐石大队在这场运动中，就涌现这样一位先进人物他叫白雪……”
　　吴会计边看报纸边笑。
　　吴嫂子问：“干吗边看边笑？”
　　吴会计说：“我看白雪的先进事迹呢，这下子白雪可出名了，他的事迹都上这个报纸上了全国都知道了。”
　　吴嫂一把抢过报纸。“拿我看看。”
　　“别抢坏了。”吴会计说。
　　吴嫂念书不多，但是报纸还是能看下来。吴嫂边看边啧啧啧，啧啧啧，不知她啥意思。吴嫂看完了把报纸往那一扔，“简直是胡扯，真能瞎编吧。这里说白雪领着一群小青年在地里割地七天七宿不睡觉，那是铁人那？说生产队急需一笔生产费用，白雪把他家买房子的钱都拿来给生产队用。他家买不上房子只好租房子住。他家那房子卖多少年了，那不早就买房子了吗？说生产队老牛有病了没钱治，白雪把他对象给买的手表卖了钱给牛治病，那手表那不还在手上戴着吗？说白雪本来对象要结婚，可是白雪坚决要推迟结婚，下决心要改变了生产队落后面貌再结婚。那白雪还不到登记年龄吗？（当时的婚姻政策那女的要二十二周岁）……这报纸真能胡扯。”
　　“那先进典型哪有那么多真的。有那么一点事，然后再添枝加叶，一棵花光有枝，没有叶它能叫漂亮吗？不管如何，白雪还是出色的姑娘那方面都出色。夸张一点对白雪是好事。白雪就此就会跳龙门。”
　　“那也太夸张了。”吴嫂说。
　　“要树立个先进典型没有点先进事迹能行吗？要都事实求实那那个典型也红不起来，你以为那先进典型的事迹都是真的？”
　　“这下子白雪可能大红大紫起来。都上了xx日报了全国都知道了。”
　　“好哇！白雪红起来，咱们队说不定能借点光，说不定为了宣传白雪，把咱们生产队也宣传成在农业学大寨运动中由穷变富的先进典型。像咱们生产队，家家缺口粮，户户有欠款，地里没有粪，又买不来化肥，没有上级的扶持，靠咱们自己是好不了了。如果有上级扶持我们很快就能好起来，就说这化肥，如果能让咱们全部使化肥，每垧地用七百斤碳铵化肥，我们的粮食产量绝不是一垧地三千四千斤，起码能达到一万多斤，甚至超过一万斤。有了那个产量那啥成色。生产队每日能开两元钱，口粮能吃到最高线，每人每年五百二十斤。你看谁不抢着来队里干活。现在队里买不到化肥，就是花高价买到你又拿不出钱。如果队里能买两台手扶式拖拉机，那就不用那么多老牛，不用那么多人去翻地，耙地。拖拉机翻地，耙地又快又好……。”
　　“你净在那作美梦吧？”
　　“那没准，你看白雪马上可能就走运了。这一下子说不定前途无量。”
　　“你还是大学生也没前途无量。”
　　“我咋回事，我刚回来那阵，我也是有情绪。眼看大学就要毕业了忽然念不起了。你不知道那是多大的打击，我一肚子的怨气没处发泄。回到农村我一看，那些啥也不是的在我面前指手划脚，把我呼来唤去，我就来气。谁说的不对，我当面就让他下不来台。你说就这样哪个领导能看上我。刚回来大队，公社都对我挺重视，并且发展我入党。我那时的观点都是□□观点看啥都不顺眼，我想我这样的入了党不定那一天还被开除，还不如不入了。白雪和我不一样，白雪性格多好，人长得又漂亮，又伶牙俐齿的，文化程度又高。农村姑娘有几个年读高中的。现在又重视妇女干部，所以我说白雪遇到了机会一定会前途无量。”
　　“是呀，人再有能耐，没人抬举你也是不行。你是金子埋到土里谁知道？那天也是老崔那把火烧得好。那天老崔当着县委书记的面把白雪好顿吹。老崔，夸奖白雪，那县委书记直点头。老崔那要吹谁，那还不吹到天上去。”
　　“白雪要是出息了，头一个应该感谢老崔。说到这吴会计哈哈笑了起来。愿白雪一飞冲天。”
　　“快吃饭吧，眼看到出勤时间了。”
　　“好吃饭，吃饭。”

　　第二十二章
　　白雪这些天被那些先进事迹弄得心神不定，坐立不安。走到哪里都觉得人们都用讥笑的眼光看着她。看见有人小声说话白雪就觉得好像在议论自己。是谁这么缺德把自己弄到这么尴尬的地步，这不拿人当猴耍吗？那些先进事迹有哪一件是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的。一旦有人来核实都是子虚乌有，那不难堪死了。这些所谓的先进事迹还上了广播，上了报纸，而且上了中央的xx日报。我这在大家的眼里简直比老崔还能吹了。成了大家茶余饭后的笑料了。这简直就像谁给自己涂上来一层花花绿绿涂料，洗也洗不掉了，走到哪里都引人注目。还不都让人家拿自己当猴看。
　　一天公社的刘春海到地了找到正在干活的白雪。他们早就熟悉，在学校念书时刘春海在白雪、于大海他们的上一年。那时这里还没有高中，他初中毕业他就下地干活，由于会来事，被原公社书记看中了，把他要到公社当通信员。后来公社书记发现他很有才，不但口才很好，而且文笔也很好。他常常省报，市报上发表文章，就向上面极力推荐，当上了公社副主任。
　　白雪老远就看到刘春海向自己这里走来。还没到跟前白雪不无讽刺地说：“这刘大主任下来视察工作来了，有失远迎。”
　　“啥时候说话学的这么挖苦。我今天找你有点事。”
　　“什么事说吧？”
　　刘春海走到白雪面前，他对白雪说：“是这么回事，你的先进事迹，上了电台，报纸。那一天公社党委开会。公社书记检讨地说，咱们就是不敏锐。你看白雪这么个先进人物，这样的先进典型，就在我们眼皮底下，这么长时间我们就没发现，还是这次李书记亲自发现了。这么个先进典型在我们这里，我们要培养，要宣传，要她成为我们全公社基层干部的榜样。我们要号召全公社的基层干部都要向她学习。我这次来就是告诉你有个准备，最近公社要召开一个全公社的大小队干部会议。你在这次会上需要你做一个报告，介绍一下你自己的先进事迹，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我这就是来与你商量这个报告怎么讲。这个材料我都替你写好啦”
　　白雪一听是这个事当时就拒绝了，她说：“这样的报告你去找老崔去作。我可不能当着那么多人红口白牙胡说八道。报纸那些胡说八道都是谁编巴的，是不是你干的事？这不简直那人当猴耍？你咋那么缺德。你该找谁找谁去吧。你们可以随便找个人叫白雪，天下同名同姓的人多着呢。别说我没有那么多先进事迹，假使有，我也不会自己到处去卖弄。”
　　“……你怎么能这么说，其实这是对你没有坏处。你不应该拒绝……。”尽管刘春海苦口婆心的劝说白雪就是一句话，“不去。你爱找谁找谁去。”不想刘春海碰个软钉子，无奈，只好采取迂回战术。他去找于大海，去找吴会计希望他们去劝说白雪。他知道吴会计在这里说话有分量。
　　中午吴会计把于大海，白雪找到家，于大海说：“吴哥神秘兮兮的找我俩有啥事？”
　　“我有事跟你们俩商量。”吴会计说：“上午公社刘副主任来我这里跟我唠了很长时间，关于白雪的事。白雪这些事迹这不是报纸电台报道了吗。公社对白雪也很重视。最近要召开大小队干部会议，包括社直机关，想让白雪做一个先进事迹报告，被白雪拒绝了。刘副主任找到我让我劝说白雪。”
　　于大海说：“也找我说过，我没有表态，我不知道白雪什么态度。”
　　白雪坐在炕沿上两胳膊肘杵在大腿上，两只手托着腮，听于大海这么说，马上坐起来说：“我不去。他写那内容简直是阎王爷发告示鬼话连篇，作那个报告我和老崔有啥区别了，那简直是去丢人现眼。”
　　吴会计把烟盒子拽过来，卷了一支烟，插到他的烟袋嘴里，嚓划颗火柴把烟点着。告诉于大海：“抽烟自己卷。”
　　于大海也卷了一颗。把烟拿来点着狠狠吸了一口。自己呛的咳嗽两声。
　　吴会计抽了几口烟，也咳嗽几声，又清了清嗓子。他说：“刘副主任找到我唠了挺长时间，他说的许多话还是有道理。他说现在这些先进典型哪有那么多完全是真的，都有虚夸的成分，要全都是真的那一个先进的也没有了。他说你白雪，在这里工作努力，尽最大的努力把自己工作做好，领着大家搞政治学习，积极配合上级搞好小靳庄活动。生产劳动中吃苦耐劳，身先士卒。批判打击资本主义自发势力时先把舅舅家的草袋机没收。育苗时带领大家干活时一天早晨水里带着冰碴，许多人直打怵不肯下水，你白雪本来有靴子看这种情况自己脱掉靴子首先下入泥水里。去年秋收时领部分社员割地一宿没回家。当然没像宣传那样说七天七宿没回家。这些都是真的。当然做宣传就的夸张一点才能起到宣传鼓动作用。”
　　“那也太夸张了，哪有那么多事。那夸张的让人心神不安，让人心里有愧。”白雪说
　　吴会计又说：“白雪这对你是绝好的机会。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你如果错过机会你将来就可能像我一样当一个普通农民。你将来当一个普通的家庭妇女，再说你有啥心愧的。你看现在，这农业学大寨，每天不都在吹牛。这个报我们大队修了十几垧梯田，公社上报又加码报到县里修了几百垧梯田，搞了多少方条田动用了多少土方。县里往上报又不定扩大多少倍。他们这样比赛吹他们那个心里有愧了。他们必须这样做，不这样不行，你说人家一个公社修了几百垧梯田，动用了多少土方。你说实话就修了几垧，那你领导怎么当的。那你对农业学大寨什么态度？又上报造了多少粪增产多少粮食？哪个是真的？你看谁来核实来了。”
　　“其实公社那一级也没办法，你不那么报，你也跟不上形势。”于大海说
　　吴会计又说：“我说这些就是说你白雪不要有愧疚心理。这件事你就是个演员，你的后边有导演，人家怎么导演你就怎么表现。这是你的一次机会你一定要抓住。你像我刚回来那时候，上初中都不容易，考不上几个。初中也要到外地去念。那时农村有文化的人都极其稀少，许多生产队找个会计的人都找不出来。我那时候我回来虽然大学没毕业，毕竟是大学生。公社大队对我很重视要求我入党，我对那时候发生的一切都看不惯。那时候领导重视我，我把人家拒之千里之外。我看有些啥也不是的人在我面前指手画脚我就反感。我那时看啥都不顺眼，你看别人不顺眼，别人看你也是一样。别人认为你骄傲，目中无人。如果那时候别目空一切，靠近领导，把自己的傲气收敛一点，把自己的真实观点隐藏起来，不随便表露自己的观点，也和大多数人一样随波逐流。不为别的只为自己的生计着想，为个人的前途着想，与领导搞好关系，现在起码我能在公社干点啥。你说我现在在这起早贪黑身体不好，现在累得喉啦气喘的，那时有人重视我，现在谁拿我当回事了。一辈子就要过去了。所以白雪不论你对这事有什么看法，出于对自己前途着想，你应该去，不要错过机会。不然过多年以后你就是一个普通的农村家庭妇女。吴会计看白雪有点动心了。拿出一打子材料，递给白雪这是刘副主任留下的材料，给你讲演使用的。你没啥为难的，材料咋写的你就咋念。”
　　吴会计继续说：“你看那张铁生他有什么先进事迹，不就写了封信表示对现行考试的不满，交了白卷就成了全国反潮流的英雄；那个叫黄帅的小学生就写了几篇日记，和老师闹点矛盾就成了全国反对师道尊严的反潮流的英雄。你说他们都有啥先进的？那小道消息说张铁生还要当教育部长呢，你说那也真没准。那没有文化的农民不是当了副总理。其实全国这样的先进典型有许多……”
　　吴会计又咳嗽两声又继续说：“你要接受这个典型的话，不但对你自己有好处，说不定为了宣传你的先进事迹把咱们生产队也捎上。介绍咱们生产队怎么由穷变富的。那样咱们生产队贷款，买化肥，买机械都得到上级帮助，咱们一下子就翻过身来了。不说别的咱们队五十垧地都用上化肥我们一垧地能打一万斤，那我们五十三垧地能打五十三万斤粮。咱们现在总产才能打十八九万斤不到二十万斤粮食，这得差多少。我们现在是银行欠款二万多，家家有欠款，户户缺口粮。靠我们自己的力量没有外来帮助一时半会好不了。你接受了这个典型不但对你个人有好处，说不定咱们集体也跟着借点光，你好好想想是不是这个理？”
　　白雪听了吴会计半天的开导，也有些犹豫了。不那么坚决反对了。白雪说：“吴哥我们好好想一想。”
　　于大海说：“那样我和白雪再商量一下我俩先回去。”
　　现在白雪中午都在于大海家吃饭。到了于大海家，俩人边吃饭边唠这个事。于大海说：“我看吴哥说的话有道理，这对你来说真是一个机会，不能放过。你要是去作讲演，做报告你就成为先进典型了，一下子就红起来了。你不是想上大学吗？你要是成为公社或是县里的先进典型，你说要是上大学推荐谁能竞争过你。在咱们大队你就排第一号了。上大学这是你梦寐以求的事，如果你能去上我就在家等着你。因为咱们大队不可能咱俩都去。你就把当这个先进典型当作敲门砖，用它来敲开大学的大门……”
　　白雪说：“我要是当这个典型去作这个报告，你说我和那老崔那忆苦思甜有啥区别，老崔那忆苦思甜现在大家还都拿当笑话说。大家都把我当笑话说我可没那么厚的脸皮。”
　　“你看我们公社现在农业学大寨那当领导的向上级报那农田建设些数据，哪个不是虚假的。你不吹你就跟不上形势。刚才吴会计说的没错，我们拿我们现在上报的数字，修了多少梯田。动用了多少土方，哪个不是夸大数十倍上百倍？修那些梯田百害没有一利只能减产不会增产，可是上报都是说修多少梯田，改造了生产条件增产多少粮食，这不都是胡吹。正像吴会计说的他们这么吹他们咋就没有愧疚心理。我说你去，反正那稿子都是现成的，到大会你就照着稿念就是了。”
　　“你们说的都有道理，但是这和做贼有啥区别 ？”
　　“如果能改变命运，咱就做一次贼。”
　　“那我就做一次贼，不过被人戳穿了，那可惨了。”
　　“咱们就拿他当作敲门砖，敲完就扔了。”
　　经于大海这一顿劝说，白雪终于同意去作报告。
　　公社的大礼堂，烟雾缭绕，参加会议的人大多都会抽烟。大约坐了有二百多人，有大小队干部以及社直机关一些领导。
　　开会的人来齐了，刘春海主持会议，他走到台前先在麦克风前啊，啊了几声试一下麦克风是否好使，刘春海宣布会议开始，首先请胡书记讲话，刘春海退到一旁。
　　胡书记三十多岁精力充沛，说话声音洪亮。他首先讲了一通国内国外大好形势以及当前大好形势，然后话题一转提到白雪。他说我们今天开会还有一个重要内容。我们公社出了一个先进人物他叫白雪，这个同志在农业学大寨运动中做出了突出的贡献。下面请她给我们介绍一下她是在农业学大寨运动中如何带领广大贫下中农，与天斗，与地斗，与资本主义自发势力斗，坚定的走社会主义道路，坚定地走农业学大寨的道路。下面我们鼓掌欢迎白雪同志给我们作报告。
　　在掌声中白雪拿着那厚厚的讲话稿走上了主席台。
　　白雪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讲话，有点拘束，很不自然。白雪走到桌子前把稿件放到桌子上，白雪向下面瞅了一眼，下面的目光都投向这里心里蹦蹦直跳。她又一眼就看到于大海用鼓励的眼神在看着她，白雪似乎增长不少勇气。
　　于大海在下面聚精会神地看着白雪的一举一动。这时那边有人小声说：“这是谁家的妞长的这么水灵。”
　　“长的水灵不水灵你能捞着咋的？”
　　“看看也过过眼瘾，可也算大饱眼福，这要是……”
　　于大海听到这些污言秽语，嘴里就像含个蛆，真想给他两撇子。
　　白雪定了定神，不由自主地清了清嗓子。拿起那个稿子照着稿子念了起来：“各位领导，各位党员干部，各位社员同志们：我是坐石大队第六生产队妇女队长，我是前年从本社高中毕业，我的名字叫白雪，回乡参加生产劳动一年半了。现在我们全国农村都响应伟大领袖提出的农业学大寨的伟大号召，开展这轰轰烈烈的农业学大寨运动。我作为一个农村有文化的青年更应该积极地投身到这场伟大的运动中来。在这回乡的一年半的时间里。我做了许多应该做的事情，但是这些平常的事情却得到领导的高度重视。领导要我在今天做一个先进事迹报告，……下面我把我这一年多的时间里的工作情况向大家作一汇报，有不足之处请大家批评指正。”
　　……
　　白雪差不多用了四十分钟把那稿件念完了。总算松了一口气，坐在那里简直就像一个透明人一样似乎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看得清清楚楚。
　　白雪作完了讲演，下面一片掌声。
　　胡书记上来作了总结，并且号召全社的基层干部都要向白雪学习。
　　散会了，于大海在外边等着白雪。于大海说你讲得不错，看你唱歌像个乌鸦叫，可是讲起话来挺脆快。
　　白雪打了于大海一巴掌。谁唱歌像乌鸦叫。
　　说到唱歌。不怎么于大海忽然想起了张雅茹，看来许多事情不是想忘就能忘的。他想起了部队，想起来那教导队那段生活。内心觉得一阵酸楚。张雅茹干什么呢？……
　　白雪看于大海在那发愣。打他一巴掌，“发什么呆，走去我们家吃饭去。”
　　于大海又愣了一会。
　　白雪推他一下，“走哇。”
　　于大海跟着白雪来到白雪家。这个未来的姑爷来了。白雪妈马上捡了块豆腐，买点干豆腐，买点咸鱼凑了几个菜。这春天家家没菜吃。白雪爸爸中午回来吃饭来了要跟于大海喝点。
　　酒桌上于大海愧疚地说：“这么长时间，竟是你们给拿粮食，这赶上你们家养活我们娘俩了。”
　　白雪爸直摆手：“别说这个，别说这个。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将来过好了你就常给我买酒喝就行。”
　　“我们将来过好我们一定孝敬你。”
　　白雪给他们爷俩酒杯斟上酒，他们喝了起来。几杯酒下肚，白雪爸说：“我告诉你们白雪一到生日就够登记年龄了，你们马上结婚，你们可不要给我丢人现眼哪。”白雪爸几杯酒下肚说话就没了分寸。
　　白雪听到这句话，那脸腾的红得像熟透的红苹果，嗔怪她爸：“爸你说啥呢？又喝多了吧。”
　　“我喝多了，我喝多了。”白雪爸重复着这句话。
　　于大海说：“叔，我和白雪商量了我们暂时先不结婚。白雪鼓励我上大学，回来再结婚。”
　　“那大学能去上吗？”
　　“我和白雪分析了我们大队的形势。现在上大学不是看文化高低，要看文化高低，那咱们大队谁也不如白雪。现在是推荐，主要是看政治条件。我自信这几个想上大学的我比他们的条件都占先。现在看不行了，现在白雪红了起来了。可能有上大学的名额咱们大队非他莫属，我排不上号了。白雪去我就去不了了，我等着她。我俩谁去都一样。”
　　“那他妈的，不耽误我抱外孙了吗”
　　“爸，你又瞎说啥呀！”白雪脸羞得通红埋怨他爸。
　　白雪妈也说：“下午还要上班，别喝多了。”
　　白雪爸说：“你不知道白雪在我心里的位置，我那大闺女十几岁死了，……”。白雪说：“爸你别说那让人心难过的事你那一说，我妈心里不是也难受吗？”
　　“对，不说，不说。”白雪爸看看表说：“我还真得走了。”
　　白雪妈说：“你吃口饭哪。”
　　“不吃了，不吃了，酒是粮□□，喝了酒不用吃饭了。”
　　“酒是粮□□，没看那人光喝酒不吃饭的。”白雪妈嘟囔着：“他走他的，于大海你吃你的别管他。他到点了，不去不行。原来当队长，这不年龄大了，领导安排他当保管员。”
　　吃了饭他们俩一同回桦树村，还能干半天活。白雪推着自行车走在路上，走到街外于大海说：“你爸着急抱外孙。其实我妈也着急抱孙子。咱俩啥时候满足他们的愿望”
　　“一提这个话白雪马上把脸扭过去，回避于大海的目光。”于大海非要看白雪害羞的样子，故意跑到白雪前面歪着头看白雪的脸。
　　白雪推了于大海一把。“好狗不拦路，你干啥呀。”
　　“我就是要抢钱，还要劫色。你能怎么样？”说着话猛地把白雪揽在怀里，亲吻白雪的脸，自行车“咣噹”倒到地下。白雪挣扎着这推搡着说：“这大道上谁看见成啥事了。”
　　于大海说：“我都撒目了没人。”
　　“没人也不行，这大白天在大道上搂搂抱抱的，这要让人家看见还不当笑话到处说。”
　　于大海撒开手，晃了晃脑袋说：“要不咱先生个孩子再上大学那多好！”
　　“净胡说，快回去吧。下午还要干活。来你上车你带着我。”
　　于大海骑上车，白雪坐在后边。他们到于大海家拿了工具直接到地里去干活。
　　两天以后白雪找到于大海，说：“昨天刘春海到我家去了，要我准备一下，准备到县里去作报告。县里要开三级干部会议，要我在三级干部会上去作先进事迹报告。你说这不骑上老虎背上去下不来了。刘春海给我讲了一大堆道理我都没希听。我也没说去，也没说不去。他临走说：“你好好想一想，这对你绝不是坏事，有许多人做梦都轮不到的好事降临到你身上了。你应该感到庆幸。我想你会想明白的。临去之前你到我这来一趟，有些事我要向你交代一下。”
　　于大海沉思了一会，坚定地说：“去！反正已经讲过一次了。那有现成的稿不管到那照着念就是了，反正那也不是咱们编巴的。现在离大学招生几个月的时间了，他让咱上北京咱都去。你这大红大紫了，说不定推荐上大学全公社就一名，说不定非你莫属。咱就把它当成敲门砖，用它来敲开大学的大门。敲开了大门这块砖就没用了。”
　　“那这事要有人举报说，这是骗局，那到时候多难看。这不就是做贼，这不是骗子吗”
　　那张铁生就一张白卷，就成了全国反潮流英雄，那黄帅就几篇日记就成了全国反师道尊严的反潮流英雄。他们都有什么先进事迹。那张铁生不是就此上大学了吗？。咱们就拿这先进典型当敲门砖，如果因此能上大学，回来了咱们实实在在的干点实事。你说不好吗如果没有这个机会，你恐怕上不了大学。”
　　“那你说我去？”白雪犹豫地说。
　　于大海坚定地说:“去!”
　　白雪决定到县里去作报告，他到了刘春海那里不无挖苦的说：“刘大主任我同意去，你还有什么指示尽管说。”
　　刘春海说：“干嘛那么挖苦。你明天与全公社的大队书记，还有一些公社干部一起去。你这回去作报告，不要像上次那样照稿子念一遍，讲述时要带点感情色彩，像平时唠嗑一样。不要太拘束，争取发挥最好的水平。”
　　白雪说：“我看就你有水平，我看还是你去说最合适。”
　　“开玩笑，不过我遇到这机会我是绝不放过。”又买好地说：“你知道哇，你这个材料整个都是我写的。我想凭你这么优秀简直就是千里挑一，呆在农村一辈子真是屈了才了，所以我在写材料是确实夸张一些。只有夸张一些才能引起上上下下的注意，才能起轰动效应。我绝没有耍你的意思。我也只是想帮你一个忙，希望你能崭露头角如龙出水一飞冲天。”刘春海这套话显然是在表功。
　　“谢谢你的好意，心领了。”
　　刘春海说：“我领你到胡书记那一趟。”到胡书记那一敲门里面说：“进来。”刘春海与白雪一前一后了胡书记办公室来，胡书记大多数时间都在下边，在办公室的时间很少。刘春海说“胡书记白雪来了”
　　胡书记站起来指着旁边的椅子说：“来坐下。坐下。”胡书记给白雪让坐。他们早就认识，胡书记在坐石大队包队一年了。胡书记说我们公社出了你这么一个先进典型是我们公社的骄傲。县委李书记对你这个先进典型很重视，指示我们努力发现你这样的在农业学大寨运动中的先进典型，使之成为学大寨中骨干力量。希望你不要辜负上级领导的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