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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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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5分7时,运动会即将开幕。
试音广播已经结束,取而代之的是漫天鼓声,从体育场的这一头响到那一头,潮涌起伏,惊得会场的鸽子到处乱飞,不知是谁提前开了笼子。
“啊,得入场了。”整个会场气氛愈发浓厚,牙一拍佐助的后背,“鸣人那家伙呢?掉坑里了?”
“他在后面,买水去了。”佐助回过神,指指身后,“很快,估计一会儿就来。”
“切!关键时刻掉链子,”牙咂舌,转身向观众席拍手:“喂喂——参加运动员入场的同学都下来集合了!咱们班的口号还记得吗?咱们一起合一遍,啊,——一——二——”
“友谊第一……比赛第二……预祝大会……圆满成功……”观众席上的同学们慢吞吞地往下走,稀稀拉拉地应和。
佐助逆流而上,心想这什么年代的老土口号啊,真亏班主任能想得出来,这也太敷衍了?
一路向上向上,来到最后一排。佐助放下书包,环顾四周,发现这里视野意外地不错,虽然位置靠后,但站得高看得远总是有道理的。
丁次和鹿丸坐在他的旁边。
三人平日基本没有交流,佐助本不想打招呼,可偏偏丁次好像想和他说些什么。他欲言又止,止言又欲,一双小眼睛瞟来瞟去,满脸通红,活像个憋住的仓鼠。
佐助看得发懵,也不知要不要开口,更不知开口该问些什么,只好傻等。
“呀,佐助……”
察觉到异常的鹿丸立刻反应过来,朝佐助摆摆手,递上一个善意的微笑:“听说你前几天感冒了,大家都很关心你啊。怎么样,好点了吗?”
佐助一怔,丁次也一怔,疑惑地看向鹿丸。
感冒?……
虽然不明所以,但佐助还是犹豫着,点了点头——
“对嘛,因为你前几天自习课的时候总咳嗽……”鹿丸拼命地解释,顺便一掐丁次的胳膊:“那,这次的运动会,没问题吗?啊…我是说,就算跟老师请个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咱们班主任不管的,毕竟这么麻烦。”
……
……啊。
原来是这样。
“不,已经没问题了。”佐助摇摇头,然后,十分真诚地:“——谢谢。”
这样的问候,并非鸣人和哥哥的盯梢式监视。盯梢的潜台词是重病,重病的语境必然带有怜悯,而宇智波佐助最不需要的就是怜悯和同情。
但,如果只是随便问一句——吃了吗,睡了吗,感冒好些了吗——这样的稀疏平常的话语,会让佐助觉得自己和别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老实说,佐助平日里和大部分同学都没什么交流。除了身体原因,沉迷学习的他也不会把心思放在课间娱乐上。
因此,他们虽是同在一班的同学,每天相处甚至超过12小时 ,也完全谈不上有多深的同学情。
然而这样的关心,依旧会让少年感到温暖。
“哟——!小·樱·樱—!”
鸣人的大嗓门将佐助扯回现实。他低头望去,对方正手舞足蹈地缠着小樱,活像个跳舞的海星。
“小樱你今天真是太漂亮了!天啊,这裙子我只在电影里看过,就是那种日本的……”
剩下的话语被小樱的全力一击打了回去。鸣人捂着胃站起来,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牙无情地打断:
“鸣人!别贫了!赶紧把包放下归队,一会儿就要入场式了,别磨磨蹭蹭的!”
“知道啦!切,体育委员而已,神气什么……”鸣人瘪瘪嘴,抬头看向观众席,很快找到了佐助。
观众席是阶梯式的,佐助偏偏选了最后一排。鸣人三步并作两步地往上爬,越过好多座位才走到位置:
“你这选的什么破位置啊?我一会儿得跑步,还要热身呢。”
鸣人一边抱怨着,一边把矿泉水递给佐助,自己也拧开一瓶,仰脖猛灌。
“鸣人,赶紧下来!——别喝啦,没人买你这种注水肉!”牙在下面急得直跳脚。
“操!你等着,”鸣人假装生气,一边把水瓶递给佐助,一边笑着和牙对骂:“你等着啊,混蛋牙,一会儿入场完别让我逮到你!”
“你跑得过我吗?别逗了,你连我家赤丸都跑不过!”牙叉着腰得意洋洋,引得运动员队伍一阵哄笑。
不得不说,那些毫无营养的斗嘴,如果发生在今天,就统统显得有趣极了——佐助一边微笑,一边享受在大好初三时光里浪费生命的快感。
“啊,佐助!”下楼梯下到一半的鸣人突然回头,把帽子摘下来:“帮我收一下!三克油!”
“草泥马,就你事儿多!快点滚下来!”牙已经抓狂了。
“来了来了……”鸣人也有点着急了,他急忙把帽子丢给佐助。
佐助立刻起身,伸出手臂,指尖刚刚触到帽檐——
不知是谁突然尖叫了一声,他眼前一黑,从观众席上栽了下去。
——从地上爬起来,鼬摇摇晃晃地走到客厅,被猛灌进来的风吹得一趔趄。
大敞四开的窗户。
呆呆地看着那扇窗户,许久许久,鼬猛地回身踹门,从八楼一路狂奔到二楼,腿一软脚一滑,又从二楼滚到了一楼。
此刻凌晨五点,晨练的大爷大妈正愕然地看向那滩黑红色的物体,家家户户的窗户都被打开,黑黑的脑袋一个接着一个地钻了出来,半分惊恐半分好奇地打量着一切,如一群寻腐而来的贪食乌鸦。
鼬连滚带爬地冲过去,踏进那滩黑色的血泥里。
他扑上去,想要搀起谁,搀起什么东西。手也好,脚也好,哪里都好,到底有哪里可以把他扶起来?
然而那滩碎裂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那些东西,到底要从何处捡起,从何处拼凑,才能组成一个完整的人呢?
从八楼摔下来的中年男子,双臂都不见了,只睁开一只已经失去光芒的眼睛,像是从被压强挤爆的深海鱼,整只突出来,呆愣愣地望向自己,穿过自己。
那团东西分明在那一瞬间抓住了狂奔而来的鼬的手,用破碎的□□,竭尽全力地噫出三个音节。
——R
那是人能发出的声音吗?
——i
尖细得不似人类的声音,兽类被咬破喉咙前爆发出的嘶鸣。那些凄厉的,不成句的,连音节都拼不准的呻吟,梦呓一般地,浅浅深深地,从他破碎的牙缝中,涌血的口中,颤抖的喉结里……
——n
啊。
这回听清了。
——……
——那大概是这副破碎的□□,在灵魂被凌迟之前,能够发出的最后呓语。
有一瞬间鼬确定自己看到了带土哥的笑容。
是幻觉吗?鼬甚至能够清楚地看见,少年的带土哥跑着笑着从远处赶来,穿过自己,跑到少女面前,拿出藏在背后的吉利红,扬起大大的笑脸:
“诶嘿!卡卡西没有我快吧!”
他说着,手脚并用地爬上树,把鞭炮挂上去。
少女的棉手套托住冻红的脸颊,一双眼睛又黑又亮,紧紧地注视着少年。火焰点燃鞭蕊,小小的亮光“滋—”地跃动,逼近红色的炮仗——
“这回——终于是我第一了!”
他笑着喊。
然后——
鞭炮先是炸掉了少年的右臂,又崩瞎了少年的右眼,最后把他整个人掀翻在地,鞭炮却依旧欢快地响着,万千鸣动震耳欲聋——
“这回,我终于比笨卡卡——领先一步啦!”
他笑着,声音那么响亮又那么微弱,仿佛从时光的尽头处传来。
不知何时,树下的少女消失了,树上的少年也早化作了一滩血与碎末,尸体落在八楼之下的花坛之中,眼泪落在宇智波鼬的手里。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鼬颤抖着捂起脸,他的指缝里都是凝固的黑色粉末,血的气息无孔不入,那些铁锈的味道,甜的味道,腥的味道,内脏的味道,腐烂的味道,还有,还有还有死亡的味道——都化作浓雾钻进他的七窍,随血液翻涌成岩浆,流过他的心脏,让他这辈子都忘不掉那个人死前的气息。
——照顾佐助那个小混蛋的同时也要照顾好自己!钱不够和哥说知道吗?最受不了你们这些90后,臭小鬼——
宇智波鼬抬起头。
他终于明白了。
他死了。他死了。就在刚刚,他从八楼跳了下去,脊柱碎裂,肩胛骨外凸,脏器外溢,浑身碎裂,关节扭曲,当场死得不能再死。
带土哥死了。
无CP,全是友情,鸣佐可能稍微有点超?友情,但肯定不是爱情,所以不打tag。有缘就来看一眼
天朝+现代+校园paro,病弱助警告。
集古早狗血脑洞于一体的神奇文章,包含且不限于绝症抑郁症献身嗑药QJ什么什么……喜不喜都能来看,只求各位看官骂得轻点儿谢谢您……
老文新修,大情节大走向都不改了,但我会调整一些细节,让它看起来不那么雷人……大概……
人越聚越多。还未到6时,小区逐渐沸腾,晨练的放下器材,路过的停下脚步,还在睡觉的也不继续睡了,穿着拖鞋从楼里跑出来,只为围观最新鲜最真实的自杀现场。
鼬站起身,扒开人群,在众人的打量和指指点点中,跌撞着逃走。
拨……拨120。不…还是先告诉止水哥,可止水哥的联系方式…不对…应该先要拨110。110……110怎么拨…多少来着……110……
鼬乱七八糟地想着。他张嘴,拼命呼吸,如鱼鼓腮。刚刚擦在脸上的血沿着人中流嘴里。
血味,血味……
……血……的味道……
——鼬猛地撞开门,一个踉跄,倒在玄关处的小地毯上。
是的。是的。
父亲和母亲被人杀死的那天……也是这样的味道。血液,呕吐物,……还有……
脑,脑……、……
——鼬把自己砸进带土家的浴缸,
他拧开花洒,睁眼睛看向头顶的浴霸。四个大大的灯泡,没一个是打开的,银色的玻璃凸镜面上扭曲得映出四双八只奇怪的东西。鼬认了半天,才发现那是自己的眼睛。
血块与别的在身下融化,腥的,腻的,甜的,臭的。热气蒸腾。棉质的衣服吸足水分,越发紧密地裹住他的四肢。发沉,发重,像是坠锚,要将他拉入海底。
鼬闭上眼睛,把手伸向头顶,一颗脑袋淹在浅红色的浴缸里。
——那时他只觉得自己的大脑是空的,胸口是麻的,后背是木的,四肢不复存在,有如刀削斧砍,露出整齐的截面,徒留森然白骨,毫无恐惧疼痛。
他整个人像是飘入了宇宙之中,魂骨肉鸡犬升天,巨大的黑洞将他的肉挤压,骨碾碎,魂蚕食——最终只剩下细小的碎片,又被巨大引力拉出成光环,一切寂静无声,围绕死星旋转。
就这样缓了不知多久,眼前的黑雾渐渐散去,伴随着剧烈的耳鸣,视线里多了一些色块,像大关系,然后铺上更多的细节——
他动动眼球。
粉色与黄色映入眼帘。
最先恢复知觉的是鼻子。温热的气息,紧贴着在鼻尖上方缓缓地传来,带着淡淡的甜味。
其次恢复知觉的是四肢。关节处传来的灼烧感让他渐渐清醒过来,起初轻微,接着细密,如轻舟顺流而下,愈行愈快无法停止,最终被流水覆没,满船的痛楚都打翻在河里。
他咳嗽几声,感到嗓子里有甜味。很怪的甜味。
最后恢复的,是理智。
事发突然,大家都没能从这冲击性的一幕中反应过来。倒是小樱,与鸣人一同冲了过来,一左一右地摇他的肩膀,喊他的名字。
小李立刻从观众席上跳了下来,牙也拉着志乃凑了过来,一时间整个初三(14)班的同学都围了过来,把这三人围进一个小小的圈内——
鹿丸挤开人群,来到三人面前,快速蹲下:
“小李,叫保健老师;牙,去联系班主任老师。”鹿丸说着,示意鸣人和小樱把佐助扶起,保证呼吸顺畅,又伸手去翻对方的口袋:“你一般发病时吃几粒药?如果说不出来,就用眨眼的次数告诉我。”
话音未落,众人纷纷向鹿丸投去惊讶的目光。没想到这个平时趴在桌子上除了睡觉就是发呆的单眼皮少年,竟会在此刻发挥如此的统率力。
“……呃。”
佐助沉默了好一会儿,低低地发出一声呻吟。
“……我,咳……只是贫血。咳、”
他说,收起腿,慢慢直起身子,胳膊颤抖地撑着地面。小樱想要去扶,却被躲开了。
“……你们…都给我回来。”他说,嗓子眼里的甜味又扑了上来:“我…只是贫血,所以…”
“都到了这个地步,就不要勉强了。”在一旁的志乃突然说话了。
他推了推特意为了运动会准备的遮阳墨镜,声音低沉:“虽然不想这么评价自己,但就连我这个班级存在感最低的人都知道了。”
“——佐助君,你的心脏病,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
佐助眨了眨眼睛。
……啊。
……啊?
什么?
刚才志乃,说了什么?
他慢慢睁大了眼睛,本想看向志乃,却发现人群突然开始骚动,让出一条小路,是雏田勉强挤了进来,此刻的她正握着一条白色的毛巾。
看到已经醒来的佐助正直直地盯着自己,雏田吓得一抖,手中的毛巾跟着攥紧,挤出好多水。
“啊,啊,那个……”雏田低下头,慌张地拧着手中的毛巾:“我,我以为佐助君心脏病和哮喘发作了,就拿来湿毛巾来给降温……虽然,不知道这样能不能起点作用……但是我……我…”
心脏病……
……和哮喘?
佐助看着雏田,看得对方浑身发抖。他想这一次的表情管理大概是失败了。
“诶?原来是哮喘么?我怎么听说是是心脏病和白血病……”
在一旁的丁次突然声嘀咕了一句。被鹿丸踹了一脚。
“哈啊?我怎么听说是那啥…艾滋病……”牙挠了挠脸,一脸窘迫地看向小李:“不过艾滋病是啥啊?是不是……那个得来的?但不传染的话也没关系啦……”
佐助愈发控制不住自己的颤抖。他的呼吸逐渐变得急促,这让他看起来倒真的有点像哮喘病人了。
然而流言不肯停止。隔壁班的人也看到了骚动,纷纷翻下观众席,欢天喜地地跑来围观:
“快快快来看!这就是那个得梅毒的家伙,草太猛了……”
“哈哈我知道!14班第一的那个嘛,据说已经肝癌晚期了?刚才是不是吐血晕过去了?”
“啊?不是肾衰竭吗?我听别人说他好像全家都因为这个死了,就剩他哥哥,也是尿毒症晚期,可惨死了……”
越来越多的声音传入耳中,那些乱七八糟的猜测,越来越离谱的结论,从心脏病到癌症玩意,除了自己,还有父母,哥哥,他身边的所有人,都在这一刻沦为笑柄,玩意儿,无法挽回,不可救药。
仿佛他摔了一跤,天地便为此颠倒,世间全换了模样。
佐助看到鸣人站了起来,手里抡圆了什么东西;看到鹿丸一挥手臂,向大家命令着什么;看小李已经跑了老远,看牙打算去叫老师,看所有人都被圈在了这可笑的镜头之中,动作同耳鸣一同拉长,变得慢了,更慢了,慢得他喘不过气——他感到自己的胸口开始发烫,痛,绞痛,被无数只拳头在胸腔内轮流乱砸,震得他身体都跟着颤抖了起来——
“——————————————————求求你们都不要再说了!”
有谁突然喊了出来。
尖厉的声音从少女的喉咙中钻出,她尖叫着,一把捂住少年的耳朵,带着哭腔喊道:“求你们都别再说了!都是我的错,是我不该和别人说的!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求求你们不要再说了!别再说了!!别再说了!!!”
樱大声地哭了出来。
鸣人的拳头也停在了隔壁班同学的脸前。
佐助不说话。他盯着前方,只觉得从心底的某处开始渐渐泛冷,就连那在胸腔中回荡狂响的鼓声也跟着平稳下来。不痛了,不闷了,不累了,他不想拦下鸣人,也不想推开小樱,只呆呆地盯着前方。
人群渐渐被鹿丸驱散,鸣人扶起佐助,小樱搀着胳膊,三个人摇摇晃晃地起身,紧紧地靠在一起。
这个会场太大,甚至没人注意到这边的骚动,运动员进行曲连同队伍宣誓声掩盖了一切。除了离得近的几个班,大部分人只认为这是一场稀疏平常的斗殴,毕竟这里是差生所在的观众席,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奇怪。老师和同学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精英班的身上,他们有帅气的军服,漂亮的队形,嘹亮的口号,他们是天子骄子,他们值得真正的关注。
精英班,初三(4)班运动员队伍已经入场完毕。
来到了队列等候区,宁次松了口气,向佐助所在班级的方向看去。
看到佐助正被小樱和鸣人簇拥着,宁次点点头,递上了一个“真受欢迎啊”的笑容。
——真受欢迎啊——
佐助看到了那个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