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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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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痴,让你非要去跳。”
佐助扶着只能单脚着地的鸣人,没好气地抱怨着。
“不是你让我跳的吗。”
鸣人更没好气,搂着佐助的脖子,一跳一跳。
运动会第一天已经结束,大批的人潮向会场门口涌去,偶尔有奔跑的同学撞到他们,稍微点个头,又欢快地跑走。人群散得太快,偌大的体育场很快只下零星几人。他们相互搀扶,在夕阳下跌跌撞撞地走。
二人的影子被夕阳拖得老长,远远两颗头像是被粘到了一起。
等他们完全走出会场,夕阳又向西垂了一点。红霞挂在夕阳的两侧,如朱砂融血,洒在每个人的脚下。街上路人们行色匆匆,向公交站,地铁站,打车口进发,一动不动的只有人行道上的杨树,被风卷落起一地的叶,留几条枯枝在暮色中萧索。
鸣人突然推开佐助。
“你回家吧,剩下的路我自己走。”
佐助站直了身子:“今天不回我家吗?”
“也不能总住你家啊,我家鱼缸里的小樱和花盆里的小樱应该都想我了。”鸣人挠挠头,腼腆又欠扁地笑了:“就送到这儿吧,不要太想我。”
佐助双手一揣兜,抬抬下巴:“你那脚能行?”
鸣人哈哈一笑:“你可以小瞧我,但不能小瞧我的脚!”
……
目送着佐助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中,鸣人松了口气,却又叹了口气。
他一歪身,靠在了旁边的电线杆上,慢慢地滑了下去。
“妈的……”
他低骂一声,眼圈很快地红了,用手去揉,也揉不出什么眼泪。
鸣人额头抵住膝盖,闭上眼:“——明天。明天一定……”
——佐助推开门,喊了句“我回来了”。
鼬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回头看了他一眼,又转过头。
“回来了。”他说,仍旧盯着电视:“鸣人君呢?”
“他今天回家住。”佐助把鞋换下,本想问他为什么昨晚没回来……但又觉得这是个没必要关心的问题。
哥哥也有自己的生活吧,佐助想着。
打开冰箱门,从里面掏出果汁,冰凉而美味的水顺着他的喉咙流了下去,淋得佐助胸里都湿湿凉凉的。
“好凉。”他舒舒服服地打了个寒噤。
“不要喝那么凉的水。”鼬说。
佐助顺着鼬的视线看过去,电视里正播着综艺节目。那个综艺节目总能请来很多一线明星,因此深受小樱等女孩子们喜爱,国内收视率貌似也是名列前茅。佐助曾因为好奇也偷偷看过几期,但是却始终不解其中之乐。
哥哥也会看这样的节目啊。佐助晃着果汁瓶,想。
“坐。”
鼬看着电视,对佐助命令道。
佐助把果汁瓶放到茶几上,乖乖地坐在鼬旁边。
二人傻呆呆地盯了电视很久。
“哥,你喜欢看这个吗?”
良久,佐助忍不住发问。他实在受不了这个节目主持人装疯卖傻的蠢样了。
鼬终于把视线从电视里拔出来,投向佐助,摆了个不明所以的表情。
“……这节目,很有意思吗?”
佐助指了指电视。
鼬顺着佐助的手指看过去。
他开口,却答非所问:
“明天放假吗?”
“啊。”佐助点了点头,想了一会儿又摇摇头:“不是,明天还有运动会。我们学校运动会都开两天半的。”
“不用去了。”鼬斩钉截铁地说:“我给你请假。”
佐助一怔,鼬继续说道:
“明天有个葬礼。”
——门被嵌开一条缝,有光照进来,落在他受伤的脚背上。
门又被慢慢的阖上,唯一的光被剔出去,温暖的黑暗包裹着他们。
“神父先生,你来了?”
他试探着问,屋内漆黑一片,屋外的世界却也是静静的,无人回应他的疑问,只有两声轻轻的叩动,告诉他确实有人在听。
“那个……其实我并不算是一个合格的信徒啊。哈哈哈,我都是遇到麻烦了,才会想起来这里……”他大大咧咧地笑了几声,小心地把受伤的腿伸出去,换了个更让自己舒服的姿势,“但是你总是愿意听我的唠叨啊,神父先生。”
那边没有回应。他稍稍收起笑容,沉默下来,只咧着嘴角,在一片黑暗之中低下头。
“其实今天我不是来告解的,我只是想和神父先生说点……今天,没能说出口的事儿。还有…”他说,眼里藏着一片深寂的湖,“……我今天,被人信任了。”
“可是就连被人信任,我也只敢回到这样的黑暗中才觉得安心……还有快乐。”
说到这里鸣人抬起头,看向头顶那大片大片虚无的黑,喃喃自语:
“…我这样…是不是…很差劲啊?”
——他抬头,看向头顶撑开的伞。纯净的黑色质地被银色的伞骨支起来,好整以暇地将他笼罩在阴影之中。
这不是宇智波佐助第一次参加葬礼,也不是宇智波鼬第一次参加。雨珠细密,风一吹便扫在伞上,凝成细细的清流,挂在伞尖又散了,一颗一颗地滚下来,打湿他们的黑皮鞋。
兄弟二人穿着黑色的西装。黑色,如成年人那般沉稳与冷静的黑色,竟是如此适合亲人的葬礼。
来到灵堂门前,鼬将雨伞收起,抖了抖,一抬眼,发现一张并不熟悉,更不陌生的脸。
鼬停下脚步,微微瞪大了眼,看向那个曾经将他从浴缸里救出来的——精神病理医生。
明明是出席葬礼,那人却穿着白大褂。然而他身上的白袍非常不合身,准确的说是太大了,与其说是穿着,不如说是披着。他的衣摆已然沾了泥巴,被风卷起的样子,就像是陷入泥淖,却仍不断挣扎的白色翅膀。
整件衣服的肩线下垂,本来就是松松垮垮的衣服,风一吹,几乎要那个人的衣服,连同对方过于消瘦的身形,一起扬起。
伞稍稍抬起,对方的黑色的长发垂在肩上,半边被雨水打湿,半边被风卷起。几缕发丝黏在他的嘴唇上,被润湿,不知是口水还是雨水。
像是早已预料鼬的表情那般,他歪头,唇边的雾气长长地延续着。
大蛇丸递给鼬一个意义深长的笑容。
鼬只觉得一阵酸水涌了上来。
注意到哥哥的异常,佐助抬起头看向鼬,又顺着哥哥的目光看向那边。但是那里什么人都没有,只有一串不知是谁留下的,忽深忽浅的脚印,在泥泞中延伸着,迈向灵堂。
佐助莫名其妙地握紧了鼬的手,没由来地觉得想吐。
带土哥的葬礼办得很寒酸。算上鼬和佐助,再加上稀稀落落的几个人,用十个手指头都能数清。倒是那个心理医生似乎和带土是故交,稳稳地在棺材前鞠了几个躬。不悲不喜。
止水哥因为在外地搞项目,没能回来参加他的葬礼。然而说到底,还是因为这两个人的关系并不好,用时下流行的一句话来讲就是——他们不是一路人。
带土哥是在地上爬,止水哥是在天上飞。尤其二人又都出身于宇智波一族等级森严的家族,大概就算见面了,也聊不到一起去,互不联系实在正常不过。自然也就没什么感情。
至于鼬,他也不知道现在的自己到底该被划为哪个等级。
也许曾经,自己和止水哥是一类人,都是那种会毫无悬念地跻身名牌大学,毫无悬念地毕业,考下CFA,再花几年考下ACCA,去总行做风投或者AM,当个最最传统的宇智波人。
但现在的他,又好像和带土哥是一类人。靠着别人施舍的生活费,以及每个月拿着假学生证,在补课班和其他兼职的地方打工。现在的他只是个为了生活不择手段的家伙罢了。
就算他带着佐助来参加带土的葬礼,也不是和带土有多深感情,更多的是想到自己与佐助的生活一直靠着对方过活,不得不送他一程。带土哥这些年一直给他们兄弟二人寄钱,混得景气的时候会每月都寄来两千,混得不景气了,就会销声匿迹一段时间,再左凑右凑地寄个三百,也能买下几盒进口药。
想到这里鼬顿了一下,恨自己居然在想这些。堂兄死了,死得那么惨,自己此刻的痛苦竟然不是由相连的血脉带来的,而是由钱带来的。
曾经的他也以为自己是和普通人不同的,柴米油盐这类小事绝对不足以难倒,甚至根本不值得他这个“未来的华尔街金融工程师”去操心。
是生活将鼬从天花乱坠的天才世界拉回了现实。
那个只要拿到化学竞赛第一名就可以被称赞的少年,成人之后发现,原来所有人都不过是为柴米油盐奔走操劳的普通人。天才又如何,狗屁证书又如何。那些东西能买一包番茄吗。能买一瓶硝酸甘油吗。能让佐助的病好起来吗。能让佐助重新像八岁之前那样笑出来吗。
没有钱,他就得饿死。他死了,佐助就一定会死。
想着这些东西,鼬看着已经火化完毕的带土被推出来,冷静地代替身为二哥的止水,夹起没那些无法烧得干净的大骨,深深深深地埋入佐助手中的骨灰盒中。
“哥,你难过吗?”
佐助突然说。
鼬看了一眼佐助。张了张口。
终究还是没能说话。
——日子该过还得过。
运动会结束便是黄金周,整七天的假期,鸣人和佐助在补课地狱中度过。
10月7日,黄金周最后一天,秋的温和再也掩不住冬的肃杀,北风一过,满街满眼都是干枯零落的残叶。北方的秋季很短,几场雨下过,再来便是雪,第一场雪积不住,却能把杨树柳树的叶子都冻落,为第二场雪会积下的树挂做准备。
鸣人走在佐助前面,健步如飞,大概是完全好了。
佐助双手抄在兜里,看鸣人飞起一脚,以滑稽却潇洒的姿势,踹飞了一个易拉罐。
那只易拉罐在天空中划出一条漂亮的抛物线,砸中扫大街爷爷的后背。
鸣人立刻扭头,假装无事发生过,挖鼻孔翻白眼一气呵成,和皱眉闭眼的佐助快步绕过叫骂的老头,走出几步之后立刻转身,朝佐助吐舌头。
佐助先是叹气,接着沉默,最后忍不住,跟着轻笑起来。
10月8日,初三期中考试。
渐渐迈向冬日的北方阳光,愈发像是一把虚弱的枯草,带着秋日的荒芜,高高悬在天空,冷眼俯视人间。
上学之前佐助习惯检查书包。里面除了必备的草纸和复习提纲,还有被鼬细心撕下标签的药瓶。
……其实已经不需要撕掉了。毕竟我不仅有心脏病,还有哮喘还有艾滋呢。
佐助冷笑一声。他把书包合上,忽然想起运动会那日和鸣人的对话。
知道他生病的只有三人,哥哥不可能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人,剩下的就是鸣人和宁次。
可宇智波佐助完全没怀疑漩涡鸣人。他想都没想就剔除了这块最为贴合的拼图,理所当然地选择了毫无犯罪动机的日向宁次,在背离真相的道路上一往无前。
大概是日向宁次也不清楚自己得了什么病,所以才胡诌着,把所有的病名都推到自己头上吧?这样一来,同学们居然不仅认为自己有心脏病,还认为自己有哮喘白血病甚至艾滋病什么的,也就不难理解。可是……
为什么他会特意跑到我们班来泄露这件事?他先联系的谁?先联系到小樱?那种家伙会有我们班女孩子的联系方式吗?
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扰乱军心?处心积虑?担心期中考时我超过他?这样想未免有些过于自负,但佐助也找不到什么更合适的理由。
尽管他也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件事上。
踏上自行车,佐助习惯性地拨了拨车铃,踩着脚蹬冲了出去。
从家到学校并不远,几条羊肠小道拐来拐去的程度。他和哥哥住着全市最优质地段的学区房,优质到如果有一天中考被破天荒地取消了,他甚至直接凭这房子,直升到全省排名前一的高中的程度——如果高考也取消了,那他甚至可以直接升进一个985大学——这也是哥哥一直没把这套房子卖掉或租出去的原因。
而且不到万不得已,哥哥并不想把这幢留有四人一同生活的回忆的房子草率卖掉。
只是现在还能这样吗?毕竟带土哥已经……
佐助伸出右臂,拐弯。
先不要考虑这些事了,眼前的考试要紧。他有点心虚地想。
——今天是考试日,没有早去学校的必要,佐助有幸沐浴到久违的清晨阳光。不同于天都没亮就赶去学校时撞入眼帘的灰白色风景,此刻的尘埃都被仿佛被阳光染上了色彩,在空气中浮浮沉沉。车轮轻巧地拐进街头拐出巷尾,这异常冗长的寂静与过分跳脱的色彩,突然让他想起某个导演,曾拿一个过期罐头就能拍出了让他一直都看不太懂的电影。
十五岁的少年骑着单车,穿着黑白相间的运动服,随着偶尔清脆的车铃声,拨开一路的凉薄的雾气。
然后在校门口遇见了最不想遇见的那个人。
日向宁次正站在门口,靠在门前闭着眼睛,呆呆地,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看着宁次的背影佐助便觉得心烦,一种被欺骗的感觉瞬间涌上心头。虽然平时的佐助并不会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但一旦遇到始作俑者,又想到对方在运动会前与自己侃侃而谈的样子……
——虚伪。
他决定无视宁次,连同校规一起无视,骑着自行车就冲进了校门。完全没给对方注意到自己的机会。
考场的桌椅摆放是七七八八,一教室30人,坐在第一列第一座的宁次,同坐在第三列的佐助招了招手。表情友好。
忘了,我和这家伙一个考场的。佐助轻轻咂嘴。
宁次朝自己走来,身形有点摇晃。
少年的眉宇间少了平日的英气,倒是多了一点疲倦。他冲佐助笑了一下,然而那副笑容就像秋日里渐渐衰老的爬山虎,再也没有了攀住墙垣的力气,只剩几片叶子在空中颤抖,风一吹就会散掉,有虚空的感觉。
“来得很早啊。”宁次强打着精神。
“嗯。”佐助翻了一页书,淡淡地:“你也很早。”
“是啊……身体有点不舒服。”宁次说着,揉了揉眉间,不知是跟佐助还是跟自己开了个玩笑:“是不是看书太累了?”
佐助捏着书角,不自觉地狠翻了一页——随即感到自己过于情绪外露,立刻调整。
“……”宁次比佐助大一岁,察觉到了对方的不开心:“啊,打扰你看书了?”
佐助没说话。点头显得有点装逼,但他又不想再跟对方多废话,只皱着眉,盯着眼前的复习提纲,虽然一个字儿都没看进去。
宁次看佐助认真的样子,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笑笑:“努力是件好事,但你也要注意身体啊。”
佐助把书轻轻地阖上,抬头看向宁次。
宁次的脸色不怎么好,汗从他的鬓角处滑下来,落在他反复揉着太阳穴的指肚上。但这些显然都不在佐助的注意范围内。
注意身体吗。
——用得着你管吗?
我有病这件事,轮得到你去告诉别人吗?
见佐助的目光莫名其妙地变冷,日向宁次有些尴尬,就此离去又有点不明不白,就只好低头玩了一会佐助的笔袋,见对方一副不赶也不留的样子,叹了口气。
“其实我今天有点……”他说,看向佐助,却被对方的眼神触得一紧:
“——”宁次话到嘴边,立刻打了个弯儿:“没事。就是快考试了,有点紧张,挺头疼的。”
咣当。虽然有点夸张,但这的确是佐助合上书本时发出的声音。
哦,头疼?
把别人的秘密胡编乱造了一通的你,也会觉得头疼?
“——没什么事的话,回去吧,”佐助轻轻地把笔袋从宁次手里拿回来,放回桌面,“希望你考个对得起自己言行的好成绩,日向宁次。”
他看向宁次,像是要把对方看透那样,却什么都没能看到。
预备铃响起。
两个小时的数学卷纸被哗啦啦地答完,倒数第一道大题第三遍验算完毕,考试结束。
午休开始。
在各处考试的同学都回到本班,鸣人更是托着餐盘,欢天喜地地跑到小樱旁边,被无情驱逐后又搬来个椅子,死皮赖脸地坐到小樱旁边。不顾小樱又往反方向挪了挪椅子。
“看你这么高兴,是考得不错了?”
小樱拿起筷子,从鸣人的盒饭里夹了一块鸡肉,温柔地放入佐助的盒饭里。
佐助冷静地把鸡肉吃掉,炫耀似的在鸣人面前吐出一块骨头。
鸣人并未来得及反应这一切,还在思考小樱的那个问题:“考得不错?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虽然我很博学,但在这方面领域没有太多的研究……啊,草,我的鸡块呢?”
受不了鸣人的啰嗦,小樱转而问向佐助,关切地:“佐助君呢?考试的时候……胸口会疼吗?”
佐助抿了抿嘴,没说话。
“小樱……”鸣人摆了个嘘声的手势:“……既然知道了,就别再……”
“嗯……不过大家都已经知道了。”小樱低下头,筷子戳在餐盘边儿:“是小李告诉我的,而且一开始告诉小李的不是……”
不是你吗——小樱想这么说。
“——是日向宁次。”
可是佐助突然定定地打断了她,下了这样的结论。
小樱和鸣人动作一滞。
“日向宁次……?他不是…”小樱一边说着,一边不自觉地看向鸣人,“……他不是上次月考的年级第一吗?又是个留级生,和大家都不怎么熟,怎么会…”
——怎么会是他说的?小樱瞪着鸣人,没把话说完。
佐助一顿,“他和小李都是留级生,原来又在同一个班。的确,从小李下手会方便一些。”
小樱见鸣人手中的筷子一抖。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佐助依旧淡淡地,故意把语气放得轻松,听起来的确毫不在意,尽管他不过是以这样的方式捍卫自己小小的自尊:“不过这种人,不需要我花太多心思。”
这一次,小樱并没有喊出“佐助君好帅好man好棒啊——”的话语。
佐助不再说话,端起餐盘,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教室。徒留小樱和鸣人两个人坐在原位,看着少年的背影。
十月的晌午,天蓝得湛湛,像是被谁丢在路边,又被踩了一脚的流心薄荷糖。有浓烈与破碎之意。他们二人就被困在这块糖里,糖心的薄荷浓得发苦。
不知过了多久,小樱才定定地转过头,看向鸣人。
鸣人明白小樱要表达的意思。因为那副表情,明显就是在说——
——你——撒——谎——了——吧。
——你把这件事情,推到了日向宁次的身上,是吗?
可就连鸣人也没想到,佐助会认为这件事是宁次干的。
而且佐助也根本不会想到,日向宁次对自己说的那句“挺头疼的”,竟不是感慨,而是陈述。
也是他生前对自己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日向宁次在最后一科时突然退考。
坐在第一考场里,佐助怔怔地看着宁次空出来的座位。
靠着墙,守着门,象征着学生全部的荣耀的光辉之席,此刻却空无一人的。
“年组第一会退考耶。压力太大了吗。”
身后传来了叽叽喳喳的议论声。站在前面分卷子的老师轻轻咳嗽了几声,考场重新恢复了寂静,接下来,便只有分发卷子,和水性笔敲击桌面,以及大家此起彼伏的叹气声了。
佐助握着笔,写下自己名字之后,莫名其妙地焦躁。
鼬从医院开了几片安眠药。自从带土哥死后,他的睡眠就莫名其妙地便得糟糕起来。收入减少,生活压力陡增,尽管他并没有把焦虑摆在脸上,但潜意识永远不会骗人。
走出医院的时候他停下了脚步,他看到救护车里的担架被工作人员簇拥着推进了急诊室。一位家属模样的中年男子也跟着焦急地跑了过去。
鼬视力很好,一下子认出了那个人。
那是父亲的老对手。他的侄子与佐助在同一个学校,女儿和佐助在同一个班级。
鼬不禁跟了过去。
——脑痉挛并不是什么绝症。准确的说,这个病除了发病时会十分痛苦,一般来讲是不会死人的。
——但是如果由于痉挛造成血管破裂,造成脑溢血,如果发现不及时,则会造成生命危险。
“所以——请节哀。”
手术室门前,医生对着站在原地握紧拳头的宇智波鼬,和坐在长椅上双手合十的日向日足,深深地鞠了一躬。
手术室的灯已经熄灭,走廊瞬间暗了下来。黑暗冗长,从另一头传来不知是谁的脚步声,像有石头在古井里掀起微弱的波澜。大理石的纹路复杂得像是宽厚的掌纹。不知曾有多少人的眼泪顺着这些纹路延伸到不见天日的太平间,在医院里汇成河流,涌动着人们各式各样的叹息。
鼬看向日足,日足没有哭。
即使身为豪商巨贾,日向一族的执牛耳者——此刻的日向日足,也显得过分冷静了。
大概是注意到了这种尴尬的气氛,日足抬起头,迎上鼬复杂的目光。
“你在想我为什么不哭?年轻人,我经历的事情太多,这颗心永远无法麻木,但这双眼睛早已流干了泪。”
“他和他的父亲死于同一种病。……他的父亲,我的孪生兄弟…”
“——日向一族,再无天才。”
放学后,鸣人紧紧地握住佐助的车把,挡在车轮的前面。
“是我啊,”鸣人握着车把,激烈地摇晃着:“是我说的啊,你的病都是……都是我说出去的啊——这件事和日向宁次,没有关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