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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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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包间,鼬有些后悔。
真的有必要为带土哥的事做到这一步吗?甚至要和这种无论怎么看都不正常的家伙共处一室——他想着,看大蛇丸坐在自己面前,在酒水单上轻轻一挑,递还给自己:
“焦虑症服药期间,尽量避免酒精饮品。软饮如何?”
简单的解释,没有恶意的安排。鼬一皱眉,把酒水单递给服务生,待对方确认后退出房间。
门被从外面关好。
屋内唯余二人。
鼬淡淡地开口:“——你知道了?”
面对鼬的质问,大蛇丸并不紧张:“为何不知?全市只有Z院拥有正规的精神科,就在你弟弟住院处的隔壁。我知道你故意避开我挂号取药,但你要明白这些事情不难察觉。”
没等鼬说下去,大蛇丸俯身向前,双臂搭在桌上,拇指环绕:“焦虑发作很辛苦吧?身体会没由来地颤抖,夜晚入睡时,胳膊会产生从骨头缝里钻出来的刺痒感觉——或者你有其他的症状,但我也没有知道更多。老实说,我不觉得劳拉西泮是好的选择,这个药虽然可以让你安心如睡,但副作用里的成瘾性,对拥有自杀倾向的人来说,并不是好的选择,对吧?”
“大蛇丸,我来这里,不是为了听你评价我。”鼬淡淡地,错开了话题。
“当然不是,我既在说你的事情,也在说宇智波带土的事情。不过他的病就有些严重了,大概是你们口中的,真正的——精神病?哈,虽然对我这个大夫来说,都没差。”
鼬一愣。
“精神病……”
他迟疑地重复着大蛇丸的话,似乎在咀嚼这个词背后的含义。
“没错。宇智波带土,病名是精神分裂——至少在病历卡上是这样写的。我为他开的药是奥氮平和劳拉西泮,”说到这里,大蛇丸忽地笑了,“不过,你以为我对他做了什么?你以为,在这间酒吧,在这样的地方,我对他,对你的堂兄,宇智波带土——做了什么?”
鼬不说话。
“——只是聊天而已。”大蛇丸放松地向后靠去,看服务生端来两杯软饮。
鼬并不打算喝下去,大蛇丸了然,一边嗤笑对方的谨慎,一边把杯子抵在唇边:“只是聊天而已。身为一个心理医生,聊天,疏导,我的本职。只不过我很讨厌心理诊疗室,那里过于装腔作势。鼬君,你可曾见过心理诊疗室?被塑料绿植环绕,屋内墙壁也涂成令人作呕的模样,阳光,云朵,笑容,还有那愚蠢的happy everyday……”
“以及永远摆在桌子正中间的,整整一包的面巾纸。没错,其实一切无关紧要,多么温馨祥和可爱的布置都不是重点,重点是那包面纸,要点是那包面纸,万变不离其宗的是,精神诊疗室最内核的东西,其实无非是那包纸。它永远崭新,永远充实,它会告诉你你永远不可能happy everyday,绿植是假的,暖红色的墙壁是假的,你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哭,花钱哭,哭够了再去回归生活,数着日子盼着大夫,等着下一次来这里接着哭……”
大蛇丸举杯,饮下一口。
鼬别过头。
“如果,这些能让患者觉得舒适的话……”鼬低低地。
“你就是患者,你会喜欢这种粉饰出来的温馨吗?你会舒适吗?”大蛇丸冷笑一声,把酒杯放在桌面:“还有那包纸。你花钱来找心理医生,竟然只是想被提醒自己早已无法正常沟通,必须有纸巾陪伴才能好好说话的吗?”
鼬抬起头:“所以是带土哥自己选择了这里作为你们的聊天场所?”
大蛇丸一耸肩。
“我尊重我的患者。我只是给出了建议,是他最终决定来到这里,而我,不是医院也可以,不如说更好。”他一指周围,“而且,这里真的就那么不堪了吗?只要你把这里当成一个放松精神的好地方,那么,这里的包房就只不过是用来聊天,这里的酒水便仅仅成为你的消遣。鼬君,这里可以成为地狱,也可以成为天堂,这取决于你,这是由你决定的。”
诡辩。鼬清楚地想着。
这个医生果然像止水哥说的那样,虽然不作任何出格的事情,但自身已足够危险,包括他魔法般的言语。这样擅长沟通的人,如果放任自己的思绪跟着对方走,很容易被牵着鼻子带入对方的语境,从而认同对方的话语。偷换概念,混淆视听。带土哥会不会也是这样,被对方蛊惑,所以才选择了这么一个地方,作为他的心理诊疗场所?
“所以你就答应与他离开医院进行诊疗?即使对方是一个,随时可能会伤人的……”鼬一顿。
大蛇丸等着鼬说出那个词。
半晌,见对方始终无法说出那个词,大蛇丸不禁冷哼:
“所以,就连被宇智波带土资助这么久的你也认为——你的哥哥,是一个随时会打人毁物的精神分裂症患者?”
“哦……是了,毕竟你们都拥有共同的姓氏,你们都叫作,宇智波……”大蛇丸佯装若有所思,忽地看向鼬,眼神戏谑:“是这样的。你们宇智波一族的人,都是严格按等级划分,你们只有三类人,精英,人才,以及活着不如去死的,没用的废物。”
鼬不说话。
“没用的废物,中途退学的废物。还是为了保护一个女孩子,为了恋爱而失去右臂和左眼的废物。堂堂宇智波一族,竟会为一个女人被砸成残疾,甚至因此勒令退学。眼见自己与同龄人逐渐产生差距,与好朋友失去联系,你们的族人又丝毫不给予他正面的情绪反馈。长期辗转于巨大的心理落差之下,甚至产生了轻生的念头,屡次吞服药物,剂量却远远不够,只能呕吐不止,自杀失败……”
“这在你们宇智波一族看来,嗯,让我想想,你们的族人把他送到我这儿来的时候,称他为什么?……”大蛇丸恶趣味地卖了个关子。
鼬有点不太想听下去,他本能地抓紧了沙发扶手,食指狠狠地抠进去。
“哦,对了。脑子坏掉的废物。而你们的要求是——让他住院,一辈子也可以,别再出来为宇智波一族蒙羞了。”
大蛇丸向后靠去。
包间里涨满恼人的沉默。
“所以,其实带土哥没有病。”鼬抬头。
“这要看你对‘病’这件事如何理解。如果说无法控制自己,打人毁物这样的程度——那的确没有。虽然他们的亲人是要求我这样治疗他的;”大蛇丸摊开手:
“但如果是由于幻肢痛所带来的□□压力,加之长期被亲人所抛弃,与同龄人差距拉大产生的精神压力,以及被迫的错位治疗所形成的解离……哦,也就是你们常说的人格分裂,”大蛇丸点头:“那是有的。不过这种病没有什么好的药物,即使是国外,发病率也是不足0.01%,所以我们姑且就按照精神分裂来治疗了。从这点来看,倒是和你们宇智波要求我们对他的治疗方案不谋而合。”
“宇智波带土从不伤人,他只自毁。严重地自毁。”——大蛇丸总结陈词。
鼬垂下头。
又是一段沉默。
“所以,现在,鼬君是否得到了想要的回答?”
大蛇丸忽地笑了。他轻轻一顺头发,苍白的指尖划过漆黑的发丝:“现在,我是否仍是一个,你所想象的那种医生?”
“那与我无关。”鼬定定地。
“好回答。我喜欢你的沉着与坚持,远超于你这个年纪的同龄人。”大蛇丸笑笑,“你的确不该因为我的一面之词改变对我的想法。如果是这样,反倒无趣。”
无趣——鼬敏锐地捕捉到了大蛇丸话里的噱头。简单的两个字,几乎将这个人对待生命的态度,一语道破。
知道鼬已察觉,但大蛇丸并不在意。他甚至是有意无意地展现自己的兴趣取向,就像邀请对方共同研究一组课题那样自然。
“所以,我只负责与宇智波带土聊天,谈心,收取相应的费用。”
“那么他为什么能从精神病房里出来?如果是宇智波一族的要求,那他应该一生都……啊、”鼬突然止住。
而这是今晚,大蛇丸第一次发自真心地笑出来。
他如此乐于观察鼬的表情,更兴奋于看到鼬在提到家族的痛处后,将那份难堪,辛酸,苦楚拼命咽下的样子——
大蛇丸满足极了。他把鼬没说下去的话补全,却因为激动,连声调都高挑许多:“为什么能被放出来?哦……因为宇智波一族的近况,因为宇智波一族现在已经……你应该远要比我了解,对吧?所以,就算你们一族已经支付了足够把他关进精神病院一辈子的费用,只要没有人监视,他想出来也不算什么难事。而且最后也有人为他签了出院保证。”
“是卡卡西前辈?”鼬立刻意识到。他突然就明白了,最后一次与带土哥见面时,卡卡西前辈对待带土哥的那种——近乎卑微的容忍态度。是因为觉得亏欠对方吗?
“哦?看来你认识他们。没错,旗木卡卡西,毕业后立刻把宇智波带土从精神病院捞出来的家伙。剩下的住院费用和药物费用也都退还给了宇智波,那些钱足够关他一辈子,反正你们压根就没想要他活过30岁。”
“不过显然他并没有拿着那笔钱混吃等死。”大蛇丸眯起眼。
鼬咬住嘴唇。
“嗯,宇智波佐助,是吗?心脏病患者,这次住院是因为肺部感染和精神压力过大,导致的急性心力衰竭。”
“你们以前,每个月会多出两千元的生活费,有的时候甚至会更多。这两千元的生活费,支撑你读完了高中,支撑你的弟弟还算平稳地活到现在。宇智波带土把你们一族用来关他一辈子的钱,花在了你和你弟弟身上。这就是最终的答案。”
“——那么鼬君,听到这里,你满意了吗?”大蛇丸向前探了探身体。
“事情发展到这里,是否都符合你的想象呢?是否都符合,你对这个地方,这间酒吧,这间名为魑魅魍魉的酒吧的所做出的准备呢,鼬君?”
你对你的哥哥做出了——多么下贱的想象啊。
大蛇丸无声地嘲笑着鼬。不需要言语,聪明人不需要太多的话去提醒。自尊心与羞耻心足够让他们将自己推入深渊。名为自责与愧疚的深渊。包括宇智波带土。包括宇智波鼬。
趁着鼬晃神的功夫,大蛇丸伸出手,轻撩对方落于肩膀的长发。
迎着着鼬有些惊愕的眼神,大蛇丸伸出舌头,舌尖掠过双唇。
——然而不急,不急。他并不急于一下子毁掉什么。观察是乐趣,操纵是兴趣,治病救人是举手之劳,如果这能让美丽的生命为他带来更多的惊喜。大蛇丸深信自己擅长于宇智波一族的“废物”打交道。被命运抛弃的,各种各样的废物。
而且,说到废物,宇智波这一家子,不是还剩下一个真正的,彻彻底底的,完全被命运抛弃,根本不可能有任何转圜余地的——十五岁的,废物吗?
——佐助蹑手蹑脚地,从床上爬起来。
他抹了把脸,转头看向睡在邻床的鸣人。那家伙正张着嘴,大口吐气,偶尔吧唧吧唧,把自己睡成数帧赛璐璐。尽管病房不允许家属占床位,但好在此人脸皮够厚,极会讨长辈欢心,和护士姐姐们套足了近乎,姑且也就这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住下了。
此刻凌晨三点。佐助深吸一口气,一揉发紧的额头。自己到底在这里呆了多久呢?胸的确不那么闷了,没有发烧头痛的感觉,呼吸也顺畅了很多。但这样的日子,除此之外也就没有其他的东西了。这样真的好吗?
到底还有多久才能出院呢?
他想着,穿上拖鞋,扶着床边的输液架,站起来。
输液架被自己扶得歪了,嘎达一声,安静中响得突兀。佐助急忙回头,见鸣人眉毛动动,伸手挠向胸口……方才舒气,安心。
至少现在,他不想鸣人跟着自己。
推门来到走廊,灯连成一片地亮着,像永昼。佐助探头,确认护士台无人值班,大概是都回屋睡觉了,方屏息凝神,快步穿过监视区。
奇怪的地方,散步竟会心虚。偌大的医院,寂静无声的走廊,丝毫没有鬼故事里所谓的恐怖氛围,这里是黑夜中最明亮的通道。光不可止,从一头长长地打倒另一头,连贯地有谄媚之意,如生命刻意地绵延存续。
可是到底要去哪里?佐助自己也不清楚。
大概就是想这么走一走,走到走廊的另一边,没了去处,只能对着窗户发呆。佐助看着院子里的景色,漆黑一片,几盏路灯映着积下的雪,然而也看不太清什么。
无聊。
就这么折返回病房也是一种选择,但总有种不死心的感觉。不死心,然而又无处可去。
还能去哪里呢?来到这种地方的人,向来都是无路可走的。
“…佐助君?”
声音从安全通道幽幽传来,把佐助吓了一跳。
他猛地靠住窗台,捂住胸口探头,见有人正坐在安全通道的台阶上,感应灯随着他的声音亮起。棉布的拖鞋,蓝白相间的病号服,浓重到有点可疑的黑眼圈——
我爱罗冲他招手。
原来还有这样的地方。佐助穿过大门,来到安全通道,下了两个台阶,和我爱罗坐在同一台阶上。
没了声音,通道重新被黑暗笼罩。
又深又浓的黑暗,放在往日里是要忌惮的,今日却觉得有点庆幸,仿佛终于可以躲过那无边无尽的人造光,稍稍地松一口气。两个人陷在黑暗中,佐助感到安心,并不打算讲话。
就这么并排坐着,坐到佐助觉得自己要睡着了——我爱罗先开口了。
“这么晚了还不睡吗?”
虽然是个有点蠢的问题,但佐助还是点点头,算是回应。
二人又沉默了一会儿。
“是睡不着,还是不能睡?”我爱罗再问。
有点搞不懂对方的文字游戏,佐助思索了片刻,敷衍着:“…就是恰巧醒了而已。”
“是吗……”我爱罗的沙哑的声音忽地染上了温度,像欣慰。这反倒让佐助觉得浑身不自在。他讨厌那些自己不太能理解的东西。
我爱罗——这人虽然和他在同一病房,但身上的一切都让人捉摸不透。家属鲜少探视,似乎只有姐姐和弟弟会来照顾。医生护士对他的态度也很微妙,很少询问,很少交流,扎进手背的药不是伊洛前列环素,而是生理盐水。
而且据鸣人所说,这人似乎已经住了很久的院,久到佐助有点没法想象,到底什么人会把医院当成宿舍住啊?
“…自由地入睡,自由地醒来…”我爱罗沉吟,全身缩得更紧了一些:“很美好的事情。”
佐助皱眉,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不是一个擅长和同龄人打交道的人,而我爱罗这家伙显然比他的同龄人更难相处一些。
“……你,”半晌,佐助努力地挑起一个自己还算感兴趣的话题,“为什么住这么久的院?”
说完佐助就觉得自己问得很蠢。为什么,生病了治不好呗,这有什么好问的?
就在他暗自懊恼的时候,我爱罗倒是答得新颖:“……我不知道。”
佐助一愣:“啊?”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在这里住这么久?”我爱罗像是被这个问题困住了,喃喃地自问道: “为什么?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
觉得自己实在是没法和对方聊下去,佐助想找个借口撤了,甚至就这样一走了之也没什么,反正他也不在乎对方怎么想自己。
佐助活动着手脚,想要站起来。
“因为……睡不着。”我爱罗说道。
“睡不着,所以来住心脏病的病房?”佐助有点好笑地反问。
“睡不着,所以浑身都不舒服。心脏很不舒服…大概是这样。”我爱罗说着,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我是有病的。”
“我是有病的吧。”我爱罗的声音突然近了一点,黑暗之中,他大概是在看自己。
“大概吧。”面对这种自取其辱的问题,佐助实在不想再回答,扶着楼梯栏杆,慢慢站起身:“——我先回去了。”
走出黑暗一片的安全通道,佐助抬头,忽地看见鸣人正到处乱窜找自己,冲对方摆摆手。
鸣人露出获救的表情,眉毛八点二十,嘴也咧得老大。他大步跑过来,甚至难得的喘了起来:“我靠,我差点就要去女厕找你了!”
佐助翻了个白眼。
鸣人想要搀他,却被对方用力一甩。知道他不喜欢被当作病号对待,鸣人也很懂地松开手,只紧紧地跟着佐助,步履轻盈,仿佛求仁得仁,极大的满足。
“大半夜的你跑那里坐着干什么啊?”鸣人突然回头,好奇地看向安全通道。
佐助想了想:“……也没什么…就是和我爱罗聊了会儿天。”
“我爱罗?哦,原来他也出来了啊。”鸣人一点头,“那家伙有失眠症,第一次看他的黑眼圈我还以为是非主流呢,我心想这也太潮了,居然还有纹黑眼圈的……”
打断鸣人不着天地的喟叹,佐助有点不解:“治失眠症,来这种地方治疗?”
“是治疗吗?我倒是觉得只是把他关起来。”鸣人一歪头。
佐助有点愣住,而鸣人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继续说下去:“你没发现吗?那家伙的父母从来都没有看过他。就算他倒霉点,父母都不在了,可就连他的姐姐和弟弟来看他的时候,都那么怕他。他们看我爱罗的眼神,和鼬哥看你时候的眼神,完全不一样。”
“眼神……”
“他们的那种眼神我很熟悉啦,恐惧,害怕,不安。担心对方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担心对方会伤害到自己。我的那些亲戚们也会这样看我。”
鸣人说着残酷的话,语气却服帖地像一件刚被熨过的衬衫。
“他们大概根本不在意我爱罗到底得了什么病,只是想找个理由把他关起来,也没打算给他治病什么的。毕竟失眠症不是,有点那个,…很……精神病的感觉吗?就好像说你有精神病一样,这听起来多难听啊,像骂人似的。所以他们自然会用看怪物的眼神看他。我爱罗不是说熬夜太久会心脏不舒服吗?所以就关到这里来了,自欺欺人呗。”
走到病房前,二人推门而入。走廊灯光射进屋内,深蓝色的房间空无一人。我爱罗的床边空无一人,永远的缺席。没有陪伴,没有找寻,空余慰问品堆在床头柜上,从玩具到零食,贡品一般。极其敷衍的自我满足。
“你看,鼬哥和小樱不会给你买那些东西吧?但他们都很担心你。”鸣人说着,把门带上,咔哒一声,“我很了解,因为我的亲人们来看我也会这样。我都十五岁了,他们来看我的时候,还是会买一堆变形奥特曼玩具,甚至还会给我买什么动物饼干。很蠢的,他们不动脑子。我不需要他们动脑子。”
“——突然说了很多话啊。”佐助突然这样说,他看向鸣人:“也许你才是那个和我爱罗聊得来的人。”
“大概吧?如果又出现一个世界——哦,小心,”鸣人并不否认,他扶着佐助,让对方靠住自己的身体,坐向床边:“如果又有一个,就是那种,呃,配置一模一样的……”
“平行世界?”佐助替鸣人说。
“平谁啥?啊,反正就是那种世界吧,如果有那种世界的话,可能我会和他成为朋友也说不定……哦,别摔了。”
鸣人想把佐助的双腿抬到床上,但被对方无情地踹开。
“反正就是,我现在还是比较担心你的事嘛。”鸣人总结陈词。
佐助忍不住啧了一声。他靠坐到病床上,长舒一口气。坐卧的姿势让他的呼吸更顺畅了一点。
“不过既然都已经承认,为什么不入住精神病院呢?为什么要来到这种地方……”
“难听呗。谁愿意承认自己的家人有精神病啊?”鸣人爬上临床,随口答着,“……你想啊,一旦承认自己的家人有精神病,自己就很可能有同样的基因,同样的担忧。所以虽然这份恐惧无法阻止,但至少可以在表面上骗骗人,所以……”
鸣人躺回床上,看着天花板。
“所以,宁愿把对方当作一个废物,关进一个错误的笼子里,也不会把对方当做一个生病的人,正确地去对待,治疗。这不是常有的事吗?很常见啦。”
“很常见吗?”佐助看着鸣人。
“嗯,很常见。”鸣人喃喃地,依旧盯着天花板。
他的眼睛睁得很大,明亮极了,浅蓝色的,带着光,却唯独倦意藏得极深,深到连佐助也没办法察觉。
“很常见啊。当然常见。毕竟都是在我身上发生过的事情。没可能不常见的。”
他说,语气又变得服帖起来,如同抹在蛋糕上的奶油,好整以暇,失去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