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9、第十七章 ...

  •   “宇智波佐助已经回来了,所以,请同学你回到第三名的座位去吧。”

      佐助回过神,发现不知何时,自己已被小樱拉着从走廊进入了班级。此刻,她正挽着自己的胳膊,站在正对着讲台的“雅座”前,郑重宣誓。

      自己原来的位置正放着别人的书包,桌膛里也尽是别人的书。佐助立刻就了解状况,大概是自己在生病的这段时间,小樱成为了班级的第一,第三则顺利成章地成为第二,和小樱重新凑成一对儿同桌。初三的班级向来以成绩流动换位,这样的事情也不稀奇。

      老实说,佐助没觉得这有哪里不好,对于一个基本靠自学的人来讲,座位实在无关紧要。最后一排他也不是没坐过,那时佐助还在上初一,正值第一任班主任被学生气到耳膜穿孔,第二任班主任又被学生一脚踹成腰脱,整个班级陷入无政府主义的时候,佐助坐在班级最后一排,班级闹成一片,根本什么课都听不到,台上的老师也对这个班厌恶透顶,从不认真授课,一边翻着白眼,一边用手比划长方形与平行四边形的变换,能糊弄一分钟是一分钟。

      这样的班级坐在哪儿都是一样。不过初中课程实在简单,佐助只要反复看几眼课本,每日提前把练习册多做几页,成绩也就一直不错了。

      班级第三慢慢地站起来,看着宇智波佐助。

      “你回来了。”他笑了笑,笑得很痛苦。

      “我也回来了!”鸣人也跟着凑了过来。

      小樱立刻弯腰,取下第三名同学挂在书桌边钩上的书包,勤快地帮他收拾东西。然而说是收拾,她也不过是把对方的书和卷纸从桌膛里掏出来,一股脑地塞书包,再“膨”地一声塞到他的胸前,毫无留恋地——

      “走吧!现在你不是第二,我也不是第一了。”

      说完,小樱一拉佐助的胳膊,

      “佐助君,欢迎回来。”

      “还有我!也欢迎我回来!耶——!”鸣人兴奋地伸出双臂,海草般摆动。

      小樱默默翻了个白眼,又把佐助推到座位上,摁他的肩膀让他坐下:“我就知道佐助君一定没事!所以,欢迎你回来。你永远是我们班级的第一名!”

      自始至终,佐助没说过一句话。

      但他不是不享受这种虚荣的快感。

      说实话,当看到没有人质疑自己班级第一的位置时,他已经在心里爽翻了。

      没错,他还是第一,就算生病,就算住院,就算自己曾在领奖台上吐了一口血然后撞上大理石上晕过去了,他,宇智波佐助,也还是第一,还是众人心目中的第一。

      这和生病无关,这是宇智波佐助活着的唯一乐趣。

      他突然想到以前看过的一本武侠小说,某个名震江湖的大侠已经死了几百年,但提起他的评价仍是“余威尤烈”。

      余威尤烈。他莫名其妙地想到了这个词,差点没笑出来。

      佐助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不动声色,还是平时的那副面瘫扑克脸,带着装出来的冷漠和一丝不耐烦看着小樱在旁边叽喳,从书桌里掏出几张小樱没塞进去的卷纸,叫住那个失魂落魄的第三鸣,友好地递过去,附上清浅的一个笑容。

      第三抢过佐助手中那张68分的卷纸。

      谁说宇智波佐助不虚荣不幼稚。从未被告知该如何好好活下去的他,根本就是个小孩子。

      他满意地坐回象征着班级第一的“雅座”,从书包里依次翻出卷纸,草纸,水性笔,一拔笔帽——

      ——大蛇丸合上笔帽,把开药单推倒鼬的面前。

      鼬皱眉,不打算接过:“……为什么是你?”

      大蛇丸一转手中的钢笔,有点好笑地看着对方:“你不要误会,我不可能知道你什么时候会来复查取药。替个班而已,别那么紧张。”

      “不过……”大蛇丸说着,重新把那张开药单捻起来,又核对了一遍:“这种安眠药,一次三片半就已经是极限了。你这样吃简直像是在花钱自杀,看了真让人心疼。”

      话是一语双关,大蛇丸有意无意地点明了鼬的现状。

      鼬没回答,拿起开药单,离开座位,不轻不重地关上了门。

      花钱自杀?那还真是奢侈的享受。如果不是担心自己以后在今后的日子里因为失眠而先于佐助垮掉,他确实也没有为自己花这份钱的打算。

      来到划价处,鼬把病历本往窗口里递,半边身体疲惫地前倾,靠在大理石台上,垂头丧气地等里面报价。

      收费人员拿着扫码器在病历本上划了几下,然后把病历本从窗口下面的小滑道上丢了出来。

      “958。”

      鼬一愣,直起身体,语气满是错愕。

      “什么?”

      划价员翻了个白眼,冲着麦克风不耐烦地说道:

      “九百五十八。”

      鼬瞪着眼睛,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轻轻地说道:“抱歉…那我不要…”

      “没钱看什么病啊?后面排那么长的队你看不到吗?”如同躁狂发作,划价员立刻将医保卡从窗口推出,忿然地看向鼬:“来这儿干吗的不知道吗?穷成这样还买什么药,医保卡里一共两元五角,我看您是来买红霉素眼药膏的吧?”

      好不精彩的人身攻击,身后的长排队伍发出了干瘪的哄笑。鼬从窗口拿起病历卡和医保卡,连气都来不及生,怅然若失地摇晃着身体,离开。

      他看到了大蛇丸。

      大蛇丸一直都在旁边看着,双臂抱于胸前,眼神极深,动机不明。他看自己在好像在看一出闹剧,好奇心如藤蔓攀上篱墙,从栏杆里探进去,却看,只是看,要把对方盯到彻底慌神,再做其他的事情。先是玩味,然后占有,最后毁灭,他势在必得,且充满信心。

      “怎么不划价?”大蛇丸明知故问。

      鼬一阵烦躁。

      “不想买了。”

      “不愿意花那么多钱?”大蛇丸笑了,“哦…是啊,在医院开药,大概是会比药房贵那么一点。”说完,他故意探探脑袋,佯装好奇地往划价单上看。

      “你给我开了多少药。”鼬把划价单亮给大蛇丸:“一份安眠药不可能这么贵。”

      “当然不止,这药单上除了你需要的安眠药,还有中成药,对身体影响较小,以及消除焦虑情绪的,比如这个草酸……”

      鼬把病历卡攥紧,眼神渐渐冷了下去。

      大蛇丸适时收声,仍补充一句:

      “这是为了你的身体着想。”

      “我可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多的症状。”

      话音未落,大蛇丸突然干笑起来,那声音难听得像是在宇智波鼬的耳朵里洒了把砂子。

      鼬转身便走。

      “人总是愿意将自己的情况估量得太乐观。”大蛇丸双手插兜,跟上宇智波的脚步,“先别用那么充满敌意的眼神瞪我。年轻人,承认自己患上抑郁症并不是那么丢人的事情。”

      两人同时走到了心理诊疗室门口,鼬站住脚,定定地看着大蛇丸。他就像是一尊被时光凝固的雕像,对着大蛇丸那种布满深深笑纹的,苍白的脸,没有一丝表情。

      “我只需要安眠药。”鼬说。

      大蛇丸一耸肩:“可以。尽管那只会越来越没有作用。就算不是我,任何一个医生,都不会建议你这么做。”

      鼬没说话。他隐约察觉到了这点。这几个月里,他的用药量不断加大,却只有加量的前两天能安然入睡,第三天就会彻底失效,接下来便是彻夜失眠,酗酒也不解决问题。

      “放轻松。抑郁症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你相信医生,相信科学……”

      大蛇丸忽地转身。他推开诊室大门,用顺演讲稿一般的敷衍语气,念叨着那些冠冕堂皇的,连他们自己都不相信的套话。

      他忽然回头,似笑非笑地看着鼬。

      “看来你今后会非常需要我。”

      他眯起眼,习惯般地,舌尖再次舔过深紫色的双唇:

      “宇智波鼬——希望你以后,能够成为一名谨遵医嘱的患者,同你的哥哥一样。为了自己的健康,也为了我们今后能够相处愉快——为此,听听我的提议,如何?”

      ——

      ——

      ——校园生活当然不会因为宇智波佐助的回归而发生任何改变。学生们依旧在这所全市知名的初中里上课,考试,自习,偷懒。一如既往,一切如故。

      物理老师的音量突然拔高,好像是讲到了连通器原理的部分,已经要陷入梦境的鸣人突然惊醒,咬咬牙,继续埋头苦记。

      班级里回荡着班主任铿锵有力的授课声。

      他努力打起精神,看着班主任的嘴张张合合,稍微偏移视线,见小樱正看着黑板,偶尔往旁边瞄一下,又立刻拨回视线。顺着小樱的眼神看过去,鸣人很快便明白她在偷瞄什么。

      佐助正稍稍弯着腰坐在椅子上,不停地演算着什么。不愧是好学生啊,这么快就进入学习状态了。

      鸣人不知是高兴还是难过地笑笑,揉揉眼望向窗外。

      窗外是北国的冬日,无风无雪亦无晴,只有天色灰蒙,像有烟灰落在牛奶里,透着一股无法畅快呼吸的压抑。树枝在寒风中萧索地伸展着黑色的枝干,有薄薄的雪落在上面。顺着窗户看下去,校园外的窄道大多数都是各色的自行车在冰雪之上慢慢穿行。那个时候的车辆还没有如今这般普及,雪后经常能听见的还不是汽车引擎发动时的声音,而是自行车链转动时发出的哒哒哒哒,有点像秒针被反方向拨动的声音。

      鸣人眯起眼,认真地思考今天晚自习要吃些什么。是偷偷去给自己买份两块五的只有鸡蛋的葱花饼,还是买个三块钱,不仅有鸡蛋还加根双汇淀粉肠的煎饼果子补补营养呢……当然,他承认自己没有小樱和佐助那么有追求,小樱攒钱可能是为了买一本充满文艺气息的小说,她最近就迷上了名为江北的作家写的《虚无录》,正准备节食攒钱买第二部呢;至于佐助,鸣人毫不怀疑,他要是攒钱,要么是给他哥买生日礼物,要么就是买一本新修订的五三,或者北师大新出的练习册。

      日子大概就这样一天天地过着。

      佐助经常去教师办公室问练习题,下楼时会看见坐落于一楼的初三(4)班,宁次所在的班级。

      日向宁次的座位不出意料地有他人填占,这点佐助倒并不是猜不到,只是每次从自己的东教学楼来到这座南教学楼时,他还是忍不住想要去四班前转一转,往里面看一看。并不是因为愧疚和自责,他从病痛中挣扎出来后便彻底地没了那份情感——日向宁次的死本来就跟他无关。他对日向宁次的嫉妒和恨本来就是一厢情愿,如今他死了,他便再也没有了抒发情感的理由,对这个人的态度从此便只剩平静,如拉长的心电图。

      日向宁次化作一摊骨灰被葬在黑暗的墓里,而光明之下的佐助却还是不能从这份离别中全身而退。

      上课铃骤然响起,学生们如潮水一般地涌入昏暗的南教学楼,佐助把书往怀里紧了紧,与无数向班级紧赶慢赶的学生们错肩,慢慢走进楼外的阳光里。

      再迈进另一个不见阳光的教学楼之中。

      他上楼,转弯,走廊里班主任正举着手机冲着角落不知说着什么,背对着自己。佐助没法冲她打招呼,便直接进了教室,却看到教室里洋溢着一片不正常的激动。

      ——漩涡鸣人失踪了。

      大约一个星期之前,漩涡鸣人突然离校,连佐助都没来得及打一声招呼。他还以为鸣人第二天就会来上学,然而并没有。

      鸣人不见了。一天不见,两天不见,一个星期都不见。最终这件事被鸣人的亲属闹上了媒体,报道为离家出走。事发当日,报纸是这样写的:

      “少年分数过低离家出走班主任何以相逼至此?”

      物理班主任当天停掉所有物理课,一进门就开始自我申诉,到最后甚至声嘶力竭地冲同学们喊:“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做?你们不要让我觉得我教了一群白眼狼?!”

      近乎崩溃的班主任哭着拿起黑色小包跑出教室。那时佐助和小樱就坐在第一排,正对着讲台,近距离直面了这戏剧性的一幕,和全班的小伙伴一起呆掉了。

      好在这所学校无论是资金还是实力都算是雄厚,事情暂且压了下来,媒体也只是用“某校”来报道相关事件消息。

      然而班主任还是受了巨大打击,第二天便嗓子失声,便整日沉着脸,沉默地写板书,用手势比划杠杆原理。

      每每上课,全班必定鸦雀无声。

      “不过……鸣人是那种因为考了低分就离家出走的人吗?”

      那天午餐时间,小樱嘴里叼着筷子,满脸不可思议:“而且他最近成绩也进步了很多啊……怎么可能是这种原因呢?”

      佐助没回答。

      他也不觉得鸣人是因为学习成绩离家出走。

      不过离家出走什么的,其实也算不上。鸣人的抚养权虽然已经被判给其他亲属,但他自己却死攥着父母的遗产不放,也拒绝和新父母同居,从来都是自己一个人租房居住。亲戚也只是偶尔才去那里,送点必要的生活费,带点米面粮油,顺便看看这个倔强的小家伙嘴会不会松一点,肯叫自己一生爸爸妈妈。却没想到这次一去,他既不在家,又不在学校,连着几天见不到人影,最终才急得闹上媒体。

      而鸣人本来也没和新父母住在一起,从一开始他就不认为那个是他的家,自然也就谈不上离家。

      ——“姓漩涡姓波风都无所谓啦,反正都是我的爹妈。我只是不高兴那些大人们这么急着把我领进家门,要做我的父母。为什么要做我的父母?为什么要我喊他们作父母?我的父母又不是他们,我爹叫波风水门,我娘叫漩涡玖辛奈,他们是什么?再说他们爱的是我爹妈的钱,又不是爱我。”

      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大概是夜深时人心会放下戒备,只有这时鸣人才会趴在软软的床上,用和白天截然不同的幼稚语气,和佐助不断地发着牢骚。

      小小年纪的少年们谈论着爱与不爱,听起来有点滑稽,还有点悲哀。

      佐助没说话,鸣人便翻了个身,滚到佐助面前,额头相抵:

      “你喜欢钱吗?”他问佐助,眼睛睁得大大的。

      “你讨厌钱吗?”佐助反问。

      “不讨厌啊,有钱可以买你家的大床,可以买好吃的泡面,还可以买很多只王八,这样我就有很多只小樱了……”

      佐助离开鸣人的额头,皱起眉:“……你父母到底留给你多少钱啊?”

      “不知道,以前大人跟我说过,我没听。”鸣人拽了拽枕头,垂下眼,“我到现在也没动过爸爸妈妈留给我的钱。那是我爹妈最后的东西,留着它就好像我的父母陪在我身边。因此我准备一生一世都不花它。”

      面对鸣人蹩脚的措辞,佐助却没能笑出来。

      “不花吗?”他问,“一生一世都不花吗?”

      “不花。”鸣人说,“一生一世都不花。”

      ……

      其实在鸣人离家出走后的很多天里,佐助并没有刻意去找寻什么,像是对重逢百分之百的把握。鼬倒是跟着找了很久,去遍了学校周围的各种网吧,然而也没什么结果。

      最后的最后,宇智波佐助在回家的路上看到了蹲在路肩上的漩涡鸣人,见他在灰白色的风景里缩成一团,被雪花染上点点白色。

      连半分惊喜和激动的情绪都没有,他无比平静地走向那边。雪花落满小巷,在这片灰白天空笼罩的土地之上,他们直视彼此却平静如初,仿佛未有十四天不曾相见。

      走到鸣人的身边,佐助默默地撑起伞,帮他分担一半雨雪,看昔日的挚友呆滞地望向自己,手里紧紧地握着银行卡。

      鸣人抬起头,雪花从他的发梢抖落,躲在他的衣领里,化成小小而温润的水珠。

      “我没钱了。”

      “我因为自己的钱被别人花了。就在两个星期前。我去银行查,可是服务台的姐姐告诉我,这张卡里本来就只有三元二角。”

      鸣人皱着眉头笑,拿起卡,冲佐助扬了扬。

      “我起初以为被是别人花了。可是后来才发现,其实父母的钱早就被随着抚养权划到亲戚的名下,这张卡不过是别人给我的心理安慰啦。”

      “我还打算一生一世不花呢,因为这里有我的父母。”

      “可是……”

      他嘴唇抖着,宝石蓝的眼映着灰白色的风景,不断地闪着光芒。

      “可是我本以为……我有爸爸和妈妈的……”

      光芒一闪而逝,两滴大泪顺着他通红的脸颊爬了下来。

      佐助扔下伞,蹲下身,一把拉过鸣人,两个人紧紧地靠在一起。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
关闭
安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