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令，团团大人！[民国]》袁周律

9、第 9 章

　　安保将他押住，往我所在的车厢押回。
　　他仍然跳着脚的大呼：“停车，让我弟弟下车！”

　　狂暴而决绝的举动让围观的人一直往他身边涌动。

　　他的目的也不过就是引起更多的人注意，碰碰运气看能不能给我找到一口吃的。
　　虽然连一向乐观的我也知道这一车皮的人都是从那个地方上来的，大部分还都是逃往别出去的难民，能碰到好运气的机会简直是微乎其微，可是他还是做了。

　　他瞧着人围得差不多时便开始道出其中缘由，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而温润，不复先前的高亢，变得婉转，带着微微的颤抖，我躺在车厢的床上仍然听的一清二楚。

　　我能感觉到他肯定攀上了什么高处，才开始开口。

　　我太了解他了，他的声音若从下往上传来则是带着些许的央求的真诚，让人不忍拒绝；但若是从上往下传来时会透出一股子高高在上的威严来，让人不能拒绝般。

　　我也只断断续续的听见一些字‘弟弟’、‘快死了’、‘吃的’、‘给钱’之类的。

　　我紧紧的咬着嘴唇，防止自己昏死过去，浑身上下发了一层又一层的虚汗，在被子下面颤抖的如同身下的火车般。

　　隐约便听见何去来的声音停顿了片刻。

　　我想他定实在观察人群中的反应，寻找可能的目标，或许那人会不经意的抓紧背后的包袱，或者那人会不留意的抚摸胸前的外衣。

　　我们学校有一个远渡重洋过来教导我们行为心理的美国人。

　　我总觉得这种拿身边的人暗暗研究的做法不地道，但是何去来却学的有模有样。
　　那位老师一度非要说服让何去来继续出国深入研究这门学科。

　　即便是何去来毕业后也曾多次去何府拜访何伯父，希望能送何去来去留洋深造，他还说希望将何去来介绍给美国最著名的专家。

　　何伯父当然是不以为然，希望他的老巴子留学深造的老师多了去了，一个个的都是说要给他推荐最好的老师，哪一个不是登门拜访好几次。

　　正当我意识逐渐不清明时，却听得门外‘扑通’一声巨响。

　　这是，这是，何去来他给人跪下了么！

　　眼泪便噼里啪啦的决堤了，抖得跟个箩筛似的也不知道是因为身体冷，还是火车奔腾的速度太快。

　　那个此刻正在外面的男人，其先人威名可追溯至东汉时期，时拜大将军。

　　那个正在外面的男人，前清时祖上连任五朝封疆大吏，至祖父晚年时期天下大乱，封枪居于南京城中。

　　那个外面的男人，父亲是每一位的南京市长都督都会前去拜会的学者，是南京城中人人尊拜的大儒。

　　那个男人，是南京城中一顶一的知名人物，三岁成诗，五岁为勇，八岁便在秦淮河畔一词难求，是南京城里上至百岁老妪下至三岁稚童皆提之羞赧的男子。

　　那个男人呀，那个男人他现在却为了区区一口吃的，曲下了尊贵。

　　门‘吱呀’一声打开。

　　我知道是他进来了，我闭上眼，不想让他发现我知道了这件事，也许是真的累了，不曾想我这一闭眼，再睁开眼时已经是在泉城了。

　　这一觉睡的我很是舒坦，只觉得黑暗中有人撬了我的嘴，灌了些粗粗的糊糊进肚。

　　那勺子也不知是什么做的，还感觉温软得很。
　　那面糊子也不知是什么做的，蛰的我嗓子隐隐的有些疼。

　　迷糊中还觉得有一只大猪肘子在我脸前晃来晃去，我也就追着它啃来啃去，美得很。

　　有了吃的，便也就不再要求什么，美美的睡了半路，怎么来到的旅馆都不甚清楚，还真的就将做个发生的事给忘了个七七八八。

　　何去来正合衣趴在床边睡着，我自是没好意思叫醒他，但是他自个醒了，直起身便开口：
　　“睡醒了？”

　　“呃？”何去来声音有些沙哑，迷蒙着一双眼水雾萦绕，本来消瘦了的脸有些浮肿，倒是添了些许的妩媚。

　　苍天，请原谅我用‘妩媚’一词形容一个男人，可是这真的是我的心里话。

　　无奈我只好转移视线盯向他满是青青的胡茬的下巴。

　　“嗯？这是什么东西？”我伸手摸向他嘴角上白白的一层不明物。

　　“你不会是流口水了吧！”

　　“真是个倒三不着两的，还不是拜李小将军所赐，看——看，这，这，还有这还有呢！”

　　说着扯着他身上皱的不成体统的外衣一一指给我看。

　　有东西吃我还不得都吞进肚子里去，怎么舍得吐了，不会真的就是我胡乱啃来啃去啃上去的吧，明明看到的是一个一人来高的大猪肘子来着？

　　哎，我李小将军的一世英名啊！

　　再看他嘴角处，抹掉那一层白白的东西之后，反倒露出一个不小的伤疤来，结痂不久，还新鲜得很。

　　我不好意思的收回爪子，拢了拢头发，才发现头发剪得太短，只能拢着了一缕空气。

　　“你那一头耳朵毛子当不了女将军都委屈了你。”
　　何去来嫌弃的瞥了我一眼。

　　那不忍直视的小眼神是什么意思，嫌弃我头发难看怎么着！

　　“这叫时髦，好多世家小姐都剪了。”

　　“将军大人说的都对，你起来吧，都睡了一天了，下去吃点东西？”

　　我也便得意的晃了晃头不太听话的头发，屁颠屁颠的去跟着他‘吃香的喝辣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