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他逐渐失控》朱流照

8、纳采（三）

　　“求的是如安？”洛夫人几乎不相信自己耳朵：“莫不是弄错了罢？”
　　“是呢，要么下官唤两个小女出来让大将军过过目，别当真弄错了。”萧明心也晕晕乎乎地道。
　　“明府这是说的什么糊涂话。”顾知晴笑道：“贵府二姑娘是我们军中人，我们对她，比你更熟悉呢。”
　　......

　　暗中“虫子”一直在细细打量萧氏夫妇。
　　金陵萧氏萧明心，上一世从未到蓟阳城为官。“虫子”思来想去，也没从脑海里翻出对这个名字的半分印象。如何这一世他就成了小软的亲生父亲？难不成他和自己一样，是个重归世间的人？然看他这样子，完全不像知晓小软会嫁给自己啊。
　　到底是谁，赶在他前面，改变了命运的轨迹？洛夫人、孙若望、乃至这堂中每个人，都不像......

　　在虫子的疑惑中，纳采之仪倒是进行的很顺利。萧明心虽是震惊不解，却也不妨碍他麻溜儿地应下婚事，唯恐这等好事不翼而飞。
　　韩老夫子当堂亲笔写下聘书，谢萧两家长辈及在场宾客署名之后，谢慎宜送上两只聘鹿，这桩婚事就算定下来了。
　　满堂恭贺声中，顾知晴看向被晾了半日的孙家人：“孙东家家今日也来聘萧府大姑娘？倒是凑巧呢。我家完事了，你们快请，快请。”

　　孙父本来在考虑他们的纳采是否异日再行。给顾知晴这般催促，倒不得不继续。今日之事明晃晃是谢家替萧如安来打他们的脸。吉时、风头都被谢家抢去了，孙家人只觉自己如同跳梁小丑一般，满堂宾客看向他们的眼神里尽是嘲笑之色。可又没法说什么，别提有多憋屈。

　　萧家不知道孙家的主宾半道跑了，只觉着给谢家一作比，孙家这连个主宾都没有的纳采格外不像样子。萧明心自觉是大将军的岳父了，愈发看不上孙家的门第。洛夫人则是觉着孙家的行事委屈萧长念，也生了不想应孙家的心。可是孙家易婚另聘萧家大姑娘的消息已是满城皆知，此时再不好变更的，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这门亲事。

　　赶紧了事吧。在孙父依礼问询后，两夫妇对视一眼，极不情愿地，准备从牙缝里挤出个“可”字。
　　偏生天不遂人愿，便在此时，远远传来一声“不可！”，一个年轻郎君分开围观百姓，大步流星闯入堂中。

　　他与谢慎宜年纪相仿，似是长途跋涉而来，满面风尘之色。然难掩出众风姿：让女子都会羡慕的细白肌肤与秾丽眉眼，玉山修竹般俊逸的身姿，潇洒利落的举止与渊渟岳峙般的气度。这是唯有帝都金陵风华才能造就的娇贵公子。
　　只是此时，这娇贵公子面色铁青，目中也蓄满了与他气度相违的狠戾之色。

　　自这人踏入院中第一步起，谢慎宜便感觉自己体内怪异的那一点，横冲直撞欲脱体而出。这几日这怪疾已和缓许多，偶有轻微异动并不太痛，如何此时又剧烈发作？此等场合下，谢慎宜只能咬牙忍了，不露异状。
　　而此时的“虫子”，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如果他能控制自己的身体，他已然扑上去将此人斩杀剑下：楚长白，楚长白如何会在这里！他是冲着自己来的还是冲着小软来的？自己要怎么办，才能保护小软远离他！“虫子”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思索对策。

　　马上他发现情况比自己以为的还要糟糕千百倍。
　　萧明心夫妇欢喜迎了上去：“长白我儿回来了！”
　　宾客们也纷纷与他打招呼：“萧大郎君回来了。”
　　“虫子”整个都僵住了：怎么回事？楚长白怎么是萧家儿子？他还改姓了？定是他，一切变化定是他的阴谋，他也重归了这世间！“虫子”咆哮：楚长白你休想再伤害我的小软，我可以杀你一次，就可以杀你第二次！

　　无人能听到这声音。萧长白的目光在谢慎宜面上匆匆扫过，急急质问父母：“这是怎么回事？我不过才离开了半个月，如何小软这里出了这么大的事？”
　　“现在不是说这事时候……”洛夫人小声阻止他。
　　“不说我也知道，不过是他背信弃义欺负小软！”萧长白说着便舍了母亲，走过去揪住孙若望衣襟，迎面便打！

　　再没有人想到这娇贵公子哥儿竟是这么一副火爆脾气。等反应过来阻拦之时，孙若望脸上已着了他数记老拳，鼻血都出来了。且萧长白显然是会武的，谢家几个精壮家丁来拦他都拦不住，不多时，孙若望已给他打趴在地上。萧氏夫妇连声斥阻，他置若罔闻。堂上顿时乱做一团。
　　哟，这个没怎么谋面的未来大舅子还挺爽气，把我一直想做的事做了。谢慎宜心中愉悦。只是身体里越来越强烈的疼痛委实妨碍他看热闹。
　　什么大舅子，是假的，他对小软有非分之想！虫子在声竭力嘶地喊。

　　萧如安也万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出。
　　这个不过比她大两岁的兄长，倒似比父母对她感情更深。先前每次看着她时候，幽深眼眸里浓浓的疼惜、思念，甚至还有愧疚悲伤，藏都藏不住。如今看他打人这架势，诚然是真心为她气怒的。
　　她不得不现身阻拦：“兄长别打了。”
　　萧长白看到萧如安，似是怕吓着她一般，硬生生收住拳头，任她拉着他远离孙若望。

　　而“虫子”快要疯了：小软不要碰这肮脏卑贱之人，远离他！他拼尽一切往外冲，想让自己冲过去挡在萧如安面前保护她。
　　他动作如此激烈，谢慎宜给痛的面色泛白，苦苦忍耐着。好在满堂人都被萧长白吸引住了目光，无人留意他。

　　孙母抱住儿子，又是心疼又是气怒，厉声道：“大郎君这是作甚？谁欺负小软了，你没见她已是给谢家为十二郎聘了！未来的大将军夫人，岂是咱们这等小民可以攀附的？”
　　她这一句话又激的萧长白想动手，萧如安忙抱住他手臂。萧长白勉强按捺了，冷笑问孙若望：“你等是想说谢家抢你家的婚事，还是想说我妹妹没廉耻勾引了谢慎宜？孙若望，你说啊？”

　　孙若望给他看的打了个冷战，他毫不怀疑他若敢妄言，萧长白定会当堂取了他性命。
　　再则他也没自己母亲那般厚颜。
　　“是我辜负了小软，是我先悔婚。”他低声道。

　　萧长白深吸口气调整情绪，转眸看向萧如安。这转眸之间，他将滔天戾气压制到眼角的一抹猩红，通身上下只剩下明亮与慈爱。“小软，孙若望不是个好东西，谢慎宜也非良配，咱们都不要，哥哥给你另寻好人家，好不好？”他按住萧如安双臂，微微躬身小心翼翼地与她道。

　　萧长白你竟敢碰我的小软，你那沾满血的脏手，竟敢碰我的小软！你还想毁我们的姻缘，你何其阴毒！“虫子”的愤怒与疯狂已达到了极值。
　　而谢慎宜心中也升腾起怒气与欲望，无形之中，与“虫子”的情绪应和，并被“虫子”的情绪吸引的加速滋长。

　　“都是哥哥不好，哥哥没保护好你。”萧长白还在与萧如安说：“没事，小软，有哥哥在，你不愿意的事，谁也不能强迫你。”
　　萧如安看一眼谢慎宜，窘迫的摇头：“我没有不愿意，没有人强迫我。”
　　谢慎宜只觉心中生出一股又暖又甜的细流，汩汩滋润着剧痛的伤口。须臾又有些惭愧：他的确是以恩情为凭恃，半强迫着她应下的.......

　　“哥哥知道的，他挟恩图报对不对，你只是为了报恩对不对。”而萧长白竟是知道的。他看着萧如安，眼中隐隐有泪光闪现：“这恩情，哥哥来帮你还，哥哥有办法的，你不必为之搭上自己一辈子，你明白吗？哥哥还知道，他娶你是为了别人，他对你并无情意，你嫁了他绝没有好下场的，你明白吗？”

　　他如何知道——他知道个屁啊！ 谢慎宜惊异之下，心中的怒气与欲望愈盛。只是他还下意识压制着，什么都不肯做：他是大将军之尊，如何能如萧长白这般众目睽睽之下肆意妄为、胡言乱语呢。终归婚约已定，自己什么都不做萧长白也改变不了什么的。

　　他的意志力惯来强大，以往也每每能很好压制自己的情绪。只是现在他体内有一个“虫子”。“虫子”的情绪已然抓住了他的情绪，纠缠一体。
　　“虫子”的身形暴涨，竟至于在一瞬间控制了全身，起身冲了两步到萧如安面前。
　　可也只是转瞬而已，下一瞬间，“虫子”脱力回缩。

　　我这是在做什么，谢慎宜茫然地想。随即因过度的疼痛捂住了胸口，以强大的意志力才让自己没有瘫倒在地。
　　转眸看满堂瞩目，谢慎宜想都已经冲出来了，还是说些什么吧。

　　此时萧如安眼中，她只见在兄长说了那些话之后，谢慎宜急急来到她面前，捂着胸满脸痛色将她看着，似是，被兄长这话狠狠伤着了心肝？
　　萧如安心中一急，“十二郎放心，与十二郎的婚事，我愿意的。”这话不知怎地便脱口而出。
　　与之同时，谢慎宜开口道：“我心悦小软，愿娶她为妻，与他人他事无关。”
　　萧如安瞪大了眼睛，脑中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