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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15,文思枯竭,没有标题,同上 ...
王宫西面,有一家药馆。说是药馆,却极少向外售药。药馆主人,姓吴名德,连在一起,便成了“吴德”,吴无同音,一个人起了这种名字,也真让人过耳不忘。
吴德年逾五十,生得尖嘴猴腮,老而无慈,与他这名字,甚是相配。听闻他早年间,也是一名士子,登车揽辔,有澄清天下之志。可惜遍干诸侯,才不得售,混到三十出头,还是一贫如洗,光棍一条。此君一怒之下,卖掉祖传宝剑,去文从商,跟着几名大海商,来干大买卖。又一年,他与几人,带了本钱,驾着小舟,要往南地。不料遇上海风,连月不歇。小舟飘飘荡荡,来到一处大岛。那岛远离中土,和风湿润。花木禽兽,大与常异。吴德在这岛上,觅到几株仙药。这仙药花开如碗盏般大,数色同株,丰腴艳丽。单那香气,令人嗅上一嗅,也四肢俱轻,精神健旺。
那岛上多有虫豸毒蛇。同行四人,尽数丧命,唯有吴德天幸,平安无事,回到殷地。不过,此事也有另一传法,说那小舟,随风飘荡时,舟上水食绝乏。这名吴德,趁同舟熟睡,将其一一推入海中,方才保住一命。此是闲话,且暂不提。
回到殷地后,他将那几株仙药,种在园中,日夜悉心,看护照料,终于养活。他便以那先要,别以辅佐,炼出许多小丹丸。这丹丸,每一枚,皆值千金。王宫中的太子,便常年服食。
太子容止具美,又极风流,那市中多事之徒,纷纷谣传,说这丹药,能变媸为妍、永葆青春、和悦房事,引得一干贵妇娇娃,也趋之若鹜。不过,因这丹药,极为难炼,是以,非大富绝贵之人,不能买得。这鲜红丹药,在市中的留言,也愈发玄乎。
这一日,吴德一早起来,外面便砰砰敲门。吴德大为不悦。自他炼出这红丹,连王公贵族,见了他面,也要客客气气,又是那个不开眼的野小子,一大清早,敢来扰他老人的清梦?
仆人前去开门。吴德坐定,抬眼望去,微微吃惊。门外立的,是两名青年。左侧那人,一袭乌衣,容貌极俊,剑眉星目,身量修长,挺拔神朗,脸上春风得意之状,掩也掩不住。右侧那人,白皙柔婉,虽不威武,但举止之间,满身贵气,绝非俗流。饶是吴德见多识广,对着二人,也不由自主,客气起来。立身拱手,说道:“客人何来?”
那乌衣青年淡淡说道:“叫我小陆吧。”又目那少年,“这位是家主。”
吴德听了,心内有数。这中秋时节,正是各地诸侯,入京贡赋的日子。这一名少年郎,指不定是哪处方国的公子。那自称“小陆”的青年,定是他的护卫。这一类公子,在方国之内,固然威风无已。然而,到了沫邑地面,商王脚下,哪个还买你面子。这公子年纪又小,能打听到这间药馆,想必也是爱玩乐的主。
果然,那少年操着一口不慎纯熟的商言,连比带划,说道:“听说这里出售仙丹,连宫中的台子,也在服用。我想买上几粒,带回国中,价钱不成问题。”说罢,让开身子,示意门外。
门外听了一辆小车,朱轮青盖,车上堆满尺许长的木匣子。那御者取出一匣,打开细缝。木匣之内,竟盛满黄金,赤金耀目,夺人神魄。那一名小仆,看得呆了,脸色通红,连呼吸也不由急促。吴德轻蔑一笑,心道:“有道是‘白龙鱼服,良贾深藏’,这位小公子,连这点道理,也不懂得,拉着一车金子,招摇过市,也不怕被盗贼盯上!这公子哥儿,人傻钱多,送上门来,不宰他,简直对不起祖宗。不过,他是外国人,却有些麻烦啊。”
于是,说道:“客人诚心而来,老朽也不能不近人情。只是,炼这仙丹,实在不易,还要拿出大半,供奉东宫。客人要买数粒,却让小老儿为难啊。”
那公子急道:“那依你意思,能卖多少?”吴德答道:“只有一粒。”
那公子与小陆对视一眼,面露微笑。公子遂道:“你这老人家,也太不晓事情。只售一粒,我一人服了,父亲和兄长,却没尝到,你让我怎生自处?”
吴德说道:“只有一粒,再多委实没有。若客人当真诚意,明年这时,老朽再多预备。”
少年忿然作色,说道:“到得明年,爹爹便不让我来了。你多留一粒,有甚用处!”
吴德只是推诿,却不松口。如若可以,他也真愿多卖几粒,给这冤大头。然而,内中隐情,实不为外人道也。无论那少年如何威逼、利诱,吴德都咬定了,只售一粒。少年说他不过,气冲冲摔门出去,立在街上,手指药馆,说道:“来人,给本公子砸了这家黑点!”
吴德听了,连忙追出,告饶笑道:“公子息怒,有话好说。”
那少年说道:“你卖是不卖?”吴德赔笑半晌,眼见一对执金吾,走到左近,遂硬了腰杆,说道:“只有一粒,再多没有。”本拟少年公子盛怒之下,必要砸店。水质,那少年也甚是眼见,望见执金吾,悻悻说道:“哦,那便算了!”与小陆一同离开。御者驾着小车,跟在身后。走故宫一个拐角,御者跳下车来,将满车木匣,尽都打开。原来,除了手边那匣,盛有黄金,余者所充,尽是沙砾。这沙砾既细又沉,压得辙印深深,乍一看去,真似装了满车黄金。那御者一面倾倒沙砾,一面笑道:“难怪王子敬佩先生。先生真是料事如神啊。”又挠一挠头,说道,“不过,从前时候,你日日绷着一张脸,谁也不敢同你说话,还真看不出,你有这等本领呢!”
原来,这三人,那里是什么方国公子、护卫御者,而是自信、陆轩、小季三人,装扮而成。自从那日,子辛立意调查红丹,时光倏忽,转眼半月有余。市井的谣传,千花百样,查来查去,也无头绪。这时,陆轩一身风尘,突然归国。子辛大喜过望,立即邀他帮忙。而陆轩呢,也因子辛在太子面前,帮自己说话,让他大获荣宠,心存感激,欣然而往。杜廷家教甚严,做不得这事,子辛便拉了小季充数。
陆轩听吧这话,微微一笑,也不言语,对子辛说道:“我听同僚讲过,京邑一名贵族女儿,一直服这丹药。后来,她远嫁别国,不再服用,未过一月,便患上癫狂之症,以头抢地,四处疯跑,后来跌入河中,溺水而亡。知道这事的人,本不算少,只不过,谁也没向红丹这处想。我才猜测,这丹药一旦服用,便断不了。吴德为人谨慎,怕惹祸端,定不敢买与外国公子。”
子辛笑道:“照啊,神机妙算……”话才出口,仍是别扭的土音。子辛“呸”地一声,将一粒枣核,从口中吐出,说道:“这下清爽多了。”三人皆笑。
子辛回头说道:“小季,你先回宫吧,我与陆轩,还有别是要作。”小季答应一声,驾车离开。
子辛又在市上,酤了些酒,买几件玉饰,一包蜜糖,同陆轩说道:“真要这些么?我觉得好生古怪。”
陆轩笑道:“有何古怪?阿雪家中,向来是她母亲当家。他母亲嗜酒爱财。这些玉饰,她觉得有雅致又值钱,自然开心。蜜糖对她爹的病,大有好处。阿雪是孝女,如果知道,也会谢你的。”
子辛面上微红,说道:“可她何时才回来呢?”
二人行入闾巷,在一处宅前站定。这宅子青砖灰瓦,颇为规整。子辛心内紧张,说道:“这便是齐姑娘家么?”陆轩不言,径前叩门。不多时,门内探出一个少年脑袋,十五六岁模样,又黄又瘦,头发蓬乱,说道:“咦,陆家阿哥,是你啊!”瞧见子辛,睁大圆眼,说道:“你是哪个,来找谁?”
陆轩说道:“不得无礼!他是三王子。”
少年愣了一愣,说道:“三……三……王子?妈呀!”“砰!”地一声,将门合上,在院中大喊:“妈,外面有个王子!”他嗓音又高又尖,惹得左邻右舍,都探头探脑,来看这个王子。子辛对陆轩说道:“她弟弟……同她真不像,啊哈哈。”
陆轩怔了一怔,说道:“是……是不怎么像。”
许多时,门内走出一个妇人,三十多岁年纪,皮肤白嫩,颇有风韵。子辛将她瞧了片刻,心内咂舌,想道:“她母亲不会这样年轻吧?这可……真会保养啊。”硬着头皮,笑道:“见过伯母大人。在下是阿雪的朋友。她有事在外,不能回来,托我来探望您二老。”
四面邻舍,议论之声,哄哄传入耳内:“瞧瞧,第几个了,又是冲那丫头片子来的。”“是王子哩,真的假的,好福气哟。”“齐家的这么大了,还没嫁人,别有什么毛病?”“说不定同她娘一样,也是个浪货……”子辛再也忍耐不住,朝发声之所,望了一眼。这些日来,他起居所见,都是国中名士,仆从环绕,养尊处优,已颇有威势。这一眼望过去,那些妇人,顿时噤声。
齐母这才反应过来,忙道:“哦哦。……请进来吧。”殷勤引入。
子辛将礼物放好,在苇席上坐了,齐母望见酒坛,喜上眉梢,将酒拎进里屋,笑道:“贵人真是客气,来都来了,还买什么东西,怪破费的。”
子辛说道:“哪里,区区薄礼,不成敬意,还望伯母莫嫌弃才是。”将玉饰递上。齐母又惊又喜,抖手接过,说道:“哎哟,哎哟……这样贵重,可怎么好意思……这东西真漂亮,不愧是贵人,多有眼光。快坐快坐,我给你们端水!”攥紧玉饰,欢喜不尽,到院中去了。
子辛见她离开,松一口气,说道:“她母亲真热情啊——不是亲生的吧?”
陆轩眼望门外,却不则声。自信说道:“喂喂,我说陆先生,别不理人呐!你明不明白,这样爱答不理,很得罪人的。”
陆轩听了,扭回头来,飞快地说道:“不是。”又望向院中。子辛一呆,方才明白,这“不是”二字,答得却是前一问。这市井妇人,并非齐聆雪生母。
子辛还要发问,忽见门框外边,那黄瘦少年,正趴着张望,怯生生的。子辛换上一副和善笑容,说道:“小弟,你过来呀,大哥这里有糖……”他话未说完,陆轩“噗嗤”一声,忍俊不禁。那少年面皮一红,转身跑开。
陆轩遂叫道:“齐螽,进来。躲躲藏藏,有个男儿样子么?”他方说完,齐螽便跨进门槛,小脸一扬,说道:“叫我什么事?”
陆轩自袖中取出一把弯刀,镂雕花纹,十分精美。齐螽一见那刀,两眼放光。陆轩将刀掷过去,笑道:“王子给你的。拿去玩吧。”齐螽接下弯刀,眉花眼笑,连声说道:“谢谢陆大哥!谢谢王子!”细抚刀鞘,爱不释手,跑出门去。
陆轩忍住笑意,说道:“他十六了。吃糖,哈哈哈……”子辛恼羞成怒,说道:“我十六岁时,偏爱吃糖,你有意见?”陆轩笑道:“不敢!”正襟危坐,不再则声。
这时,西屋传出两声咳嗽,子辛一诧,陆轩便道:“是阿雪的养父,染有痨病,恐怕不能久长了。”子辛问道:“养……养父?”
陆轩说道:“她是孤儿……没有父母。”
子辛骇然,心道:“我真没想过,她是这种身世。”正思量,齐母回来,两只粗瓷大碗,装了清水,递给二人。西屋之人,听见声响,哑声说道:“孩儿他娘,来客人了吗?”其母答应一声,对子辛笑说道:“是阿雪他爹,病了好些年了。”
子辛答道:“伯母操劳家中生计,想必很辛苦吧。”
齐母说道:“能不累哟。家里家外,老的小的,都要我来管。还好阿学那丫头,市场帮衬,日子勉勉强强,也过得去。”说罢,打量子辛,笑容满面说道:“贵人有妻室了吗?”
子辛面皮一红,说道:“啊?这……这个……我尚未成家。”
其母笑道:“我们阿雪,也没许配人家呵。不过这丫头心气儿傲,眼界高,非要自己挑夫婿。您瞧瞧陆轩小哥,多好的人才,当初说亲,她还看不上呢!”
此言一出,子辛大惊失色,颜色恼怒,看向陆轩。陆轩咳嗽一声,笑道:“误会,一场误会,呵呵。”
齐母久经人事,瞧这阵仗,哪还不明白,笑道:“阿雪她呀,老大不小,是该寻个夫家了。贵人这样门户,我家阿雪,只有高攀的。子辛听她之意,竟是想将齐聆雪,许给自己,大喜过望,说道:“只怕齐姑娘她……看不上在下呢。还望伯母多多费心。”其母说道:“好说好说。”
出来齐家,日已中天,街市之上,车马阗咽,士女杂行,商贾开市,人声鼎沸,摩肩接踵,热闹非凡。二人好容易,从人行中挤出,在临街的檐下行走。子辛说道:“你同齐姑娘,到底怎么一回事?”陆轩笑道:“你明知我……同她能有什么事。”思及往事,面露怅色,说道:“我初来京邑时,在阿雪家对户,赁屋独居,每至饭食,便到她家摊上吃饭。那时她年纪很小,才十五六岁,容貌却很美丽,市井无赖,常想欺侮她。有一回,我看不过眼,出手教训那无赖。阿雪很是感激,不肯向我收钱。两家住得也进,一来二去,便熟识了。后来,我在太子门下,谋了舍人之职,我当然拒绝。阿雪知道,也大恼一场,说死也不肯嫁给我。”说到此处,忍俊不禁。
陆轩高大英俊,才调雅绝,若非心有所属,定为淑女良配。二人一路行来,街市之上,许多艳妇美女,便不住将眼看他,嬉笑议论。子辛丧气,心想:“陆轩这样出众,她还瞧不上眼,我……我……唉!”不禁又问:“她不肯嫁你,却是为何?”
陆轩两眼望天,露出苦恼微笑,说道:“她嫌我太高了……”子辛骇然失笑,说道:“怎么会?”陆轩说道:“这个丫头,看男人的眼光,一向古怪。”怔愣许久,皱眉说道:”她居然嫌弃太子面上有疤!”
子辛闻言,扑哧一笑,说道:“是是是,在你看来,他从头发梢,到脚趾头,没一处不是天下最好的。”
陆轩一呆,不知想到何处,俊脸泛红,恼怒说道:“胡言乱语!”子辛乐不可支,说道:“哎哟,我讲的都是实话么,你干嘛脸红!”陆轩闭口不言,加快脚步。
便在这时,一团小小青影,横冲直撞,迎面跑来,撞在陆轩身上,“哎哟”一声,跌倒在地。
陆轩一惊,上千将她拉起,说道:“小丫头,你没事吧?”
那女童才六七岁模样,扎着两条小辫,青细布衣裙,衬得她丹唇皓齿,玉雪可爱。她撞了人,也不道歉,反而将小脸一扬,奶声奶气说道:“喂,你好大胆,竟敢挡本公主的路!还不快点认错!”
子辛哈哈一笑,说道:“好伶俐的小娃娃。”弯下腰来,摸摸她的小脑袋,说道:“小丫头,你家大人呢?”那女童甩开他,恼怒说道:“你才是小丫头,我都六岁啦!”
子辛哈哈大笑,对陆轩说道:“谁家的小娃,真有意思。咱们走吧。”
谁知,陆轩望着那小娃,打量良久,说道:“小娃,你姓苏么?”
那女童笑道:“是啊!我爹爹是冀州侯,我伯父是昆仑亚尹,我娘是九侯的妹妹……怎么样,你怕了吧?”
子辛笑道:“怕啊!我爹爹是殷商天子,我师尊是昆仑闻公,我兄长是监国太子,小丫头,你怕么?”
那女童说不过他,小脸通红,恼道:“你……你……你吹牛!你长这么丑,太子才不是你兄长。”
子辛哑然,半晌笑道:“真是……童言无忌啊,哈哈……走吧。”拉着陆轩,便要离开。忽然街角一声大叫:“师弟!”子辛闻言,浑身一震,循声望去,黄飞虎一身布衣,兴高采烈,朝他大喊。他手中牵着一匹骏马,枣红颜色,温驯高大,马旁俏生生立着一名少女,明艳窈窕,却是齐聆雪。
齐聆雪瞥见子辛,颜色一变,转身就走。子辛惊讶,追上前去,却被黄飞虎抱住,嘻嘻笑道:“好兄弟,想死我了!我不在,你没被人欺负吧?”子辛挣开黄飞虎时,齐聆雪已然走远。
子辛呆了许久,才颓然道:“齐姑娘……”
黄飞虎讶道:“你俩认得?哎呀,你完了。”子辛茫然说道:“什么完了?”
这时,陆轩走上前来,黄飞虎颜色一肃,恭敬喊道:“陆师兄。”
陆轩说道:“闻公如何了?”
黄飞虎答道:“家师吃了点小苦,并没大碍,现下已回昆仑了。”
陆轩笑道:“公子这一回,立了大功啊。”
黄飞虎尴尬一笑,说道:“其实……我没干什么。”拍拍子辛肩膀,说道:“你没见识,真是可惜了!到最后,咱们师尊出手,嗬,那叫一个神通盖世,东海海水,一半都给搅上了天,还有那魔族第一高手,也来凑了热闹,那修为啊,啧啧啧啧……唉,老子见识这一场,不枉此生!”露出神往之色。
子辛知道师尊无事,也大感欣慰。陆轩笑了一笑,又道:“闻公回到昆仑,要重掌刑法司么?”
黄飞虎一怔,说道:“这倒不了,他说处理完私务,便要回渤海老家了。”
子辛闻言,大感诧异,说道:“我临走时,刑法司尉,虽有韩叔叔暂摄,但论声望人脉,他怎比得上师尊?”黄飞虎说道:“这个,我也不知。经此一遭,他老人家或许灰心了吧。”子辛回想一遍,那昆仑山上,勾心斗角,同僚倾轧,也委实令人伤心。
陆轩却轻轻叹气,说道:“那个苏紫宸,已经掌权了么?”
黄飞虎说道:“是啊!他虽还挂着亚尹头衔,但军中大小事务,都是他作主了。他同家师,一向不对付,若非如此,家师也不会一意归隐吧。”
陆轩露出苦笑,遥望昆仑,默然无言。那女童一直立在一旁,这时大声叫道:“喂,你叫我伯父的名字,好没礼貌!”陆轩答也不答,对子辛说道:“王子,臣先告辞了。”子辛知他难过,不好安慰,只道:“先生慢走。”
陆轩离开。黄飞虎注意到那女童,大感兴趣,说道:“唉,妞妞,你今年几岁,家是哪里的?”
那女童说道:“我干嘛要说!”
黄飞虎笑道:“哟,好刁钻的小孩儿!师弟,是你家的么?”子辛说道:“怎么可能?许是哪家女儿,不小心走丢了。听她自称公主,倒似诸侯家的。”
黄飞虎蹲下身子,对那女童,和善笑道:“小孩儿,你家大人呢?”那女童吐出舌头,哼地一声,别过脸去,不回答她。
黄飞虎说道:“嘿,这丫头,这么难说话呢?”
那女童望着子辛,仰头笑道:“丑丑大哥,你欺负我,我要告诉我伯父,让他来打你屁股!”
子辛简直哭笑不得,说道:“你这丫头,我哪里欺负你了?”女童说道:“你就是欺负我!你不理我,就是欺负我!”
子辛暗想:“天啊,难道世上的小孩儿,都这样牙尖嘴利,任性难缠么?”说道:“好吧好吧,哥哥错了。乖,告诉哥哥,你家大人在哪里?”
那女童张开手臂,笑道:“我要抱抱,然后才告诉你。”
子辛没法,只得将她抱起。小女孩儿的身子,既轻又软,散发奶香,抱在怀里,让人禁不住生出怜爱。子辛笑道:“好了,跟哥哥说,你家大人在哪儿?”
那女童不答,将毛茸茸的小脑袋,抵在子辛怀间,拱来拱去,说道:“哥哥,你好香啊!”
子辛大讶。黄飞虎凑到子辛身边,一通乱嗅,忍笑说道:“香?乖乖,是有点儿香。别是在女人身上蹭的吧?”说话间,那女童将小胳膊,伸进子辛怀中,掏出一个白色锦囊,说道:“这个好香!”
子辛笑道:“这里面装的是干花。我喜欢这香味,便带在身上,真没想到……”话未说完,那女童已拆开锦囊,将绯汐花瓣,抓了满把,眉花眼笑,说道:“哦,这个我知道,是伯父家的花!”
黄飞虎笑道:“你伯父是谁?”
那女童说道:“我伯父是苏紫宸!昆仑山上,第一高手!你怕了吧?”
黄飞虎吞吞口水,说道:“乖乖,原来是老苏家的丫头,难怪这样刁蛮……不对!这花是苏紫宸的?”反应过来,满面惊悚,望着子辛,说道:“师师……弟弟,你跟苏紫宸……已经……已经私定终身了么?”
子辛长叹一声,以手加额,喃喃说道:“爷是清白的。”
费了许多唇舌,解释再三,黄飞虎才放下心来,脸色惨白,说道:“原来如此,你吓死你哥了!不过,那花囊,你还是扔了吧,这么随身带着,太容易误会了。”
子辛点头称是。倒是那名女童,把玩花囊,爱不释手,说道:“我好喜欢,把它给我!”
子辛被她吵得头大,说道:“给你给你,全都给你!”女童笑逐颜开,在子辛颊上,“叭”地亲了一口,说道:“我告诉你,我叫妲己,住在宾馆。”
二人将小妲己,送回宾馆。她的父亲,便是冀州侯,正急得团团乱转,看见妲己,一把抱住,说道:“宝宝啊,你跑哪里去了!你娘快急死了。”说罢,才见子辛二人,道谢不住,殷勤留饭。
二人婉谢,寒暄许久,才得出门首,到了街上,不闻哭啼喊叫之声,登感神清气爽。
黄飞虎说道:“老天啊,那位冀州侯,长得跟苏紫宸一模子刻出来似的。我一见他笑,就想跳墙。”
子辛笑着点头。黄飞虎又道:“对了,我险些忘了。”转回身去,从马背上面,取下一个包裹,打开来,是一个朱漆弓匣。黄飞虎说道:“师尊说,你下山了,也没送你礼物。这张弓,是一件魂器,名唤‘正坤’,是他送你的出师礼。”
子辛接过弓匣,怔了半晌,说道:“师尊……真的要归隐了么?那咱们以后,还能见着他么?”
黄飞虎说道:“这个……也许能见着吧。这出师礼,我也有一件,是把剑,没起名字,我便叫它无名了!”
回到宫中,黄飞虎先去沐浴,子辛坐在外间,细看那弓。这弓有四尺余长,密银为干,凉犀为角,天蚕丝缚在干上,涂以玄漆。尤为奇特,却是那弓弦,非筋非藤,不知材质,清莹剔透,宛若最纯粹的月华,凝聚一线,化作弓弦。若用手拉,弓弦纹丝不动,非得灌以法力,才能将弓拉开,好不神奇。弓胎内侧,用金文刻出“正坤”二字。
子辛把玩片刻,心痒难耐,恨不能立刻飞到野外,一试身手。
不多时,黄飞虎洗完,湿淋淋出来,在子辛手边坐下,说道:“哎,你可真是显贵了,住这么好的地方……”瞥一眼廊边宫娥,续道:“连侍奉的小妞,也这样俊。我说,你那啥过没有?”
子辛笑道:“我那不那啥,干你屁事。你回来京邑,也不还家,在我这里赖着,算是怎么回事。”
黄飞虎耷拉脑袋,沉默半晌,说道:“那个,我同你说个事儿。我要成亲了。”
子辛大愕,说道:“怎么回事,你才下山几天,连嫂子都有了?”
黄飞虎说道:“嗨,你想哪儿去了。我同上卿贾家的小姐,自幼定亲。我记得,那贾家小姐年幼时,一人有我两个那么宽,那模样……那模样……我的祖宗哎!”
子辛笑道:“女大十八变,你怎知道,那贾小姐,长到如今,没换了一副天仙样子。”
黄飞虎说道:“我呸,天仙!贾上卿他夫人,长得一副夜叉相,锅底面,水桶腰,那俩眼珠,细得跟条缝似的,睁眼闭眼,都没分别。她闺女能长成什么天仙啊!”说罢,摸摸脸蛋,忧郁不胜,叹道:“老子一朵鲜花,就要插在老贾家的牛粪上了。”
子辛笑道:“得了得了,少臭美吧!”
黄飞虎停止感叹,转向子辛,说道:“先莫笑我,有你哭的时候。”
子辛说道:“好端端的,扯我作甚?”
黄飞虎笑道:“今日,同我一处回来的那姑娘,叫作齐聆雪,你认得她?”
子辛一怔,面色微红,说道:“是又怎样?”
黄飞虎笑道:“不怎么样。你该不晓得,这位姑娘,好端端在道上走,被一块青鸾令砸中。她修为平平,连你还不如,但为了借一件昆仑的宝物,救她父亲,便涉险东海,将咱师尊弄出来。啧啧,那可是杀人不眨眼,心肠如蛇蝎的主。她到了昆仑,方才知道,自己那块青鸾令,竟是被人私自发出的,早已作废。竹篮打水一场空,哎哟,人姑娘那个气哟……师兄劝你啊,以后没事儿少出门。夜里睡觉,这侍卫啊甲兵啊,多安排些,可别稀里糊涂,叫人捅了。哈哈,是吧?”
子辛颜色骤变,骇然无声,思道:“青鸾令?那明明已被陆轩收回,又怎会落在阿雪手中?”他却不知,那青鸾令,乃是昆仑至宝,连苏、赵之流,尚不能全然驾驭,区区一个陆轩,又怎能全部收回?总有几只漏网之鱼。斯时,齐聆雪正在左近,找见一只,也不稀奇。
子辛想道:“阿雪虽然聪慧,但依她修为,怎能从小卫公主、琴先生手中,将师尊救出?再者……她温柔善良,怎会……怎会如师兄说的……那般狠毒?”
黄飞虎见他发呆,以为畏惧,心下大乐,搂住子辛肩膀,叹道:“小子,青鸾令啊!你可真有本事。眼下,刑法司尉,已换了韩郅来作,那韩郅与齐聆雪有旧,三言两语,便将这泼妇打发了。师尊怕她寻你麻烦,将一柄玄铁魂器,送她作了兵刃。乖乖,玄铁啊!那剑若能归我,该有多美!”
子辛蹙眉问道:“韩叔叔?阿雪是商户女儿,怎么会同他有旧?”
黄飞虎说道:“你这傻瓜,非要我说得明白。侍妾呀!她给韩郅作过侍妾,后来不知怎地,偷偷跑了。”
这话入耳,好似一桶雪水,对着子辛,当头浇下。子辛呆了许久,喃喃说道:“这不可能……阿雪怎么会是……”
黄飞虎讶异,说道:“有甚稀奇?她一介女流,又没拜师,一身的修为,都是韩郅指点的。你莫担忧,那青鸾令,虽不作数,师尊也已补偿过了,谅她不敢……我说,喂,你脸色怎地这样差?”
子辛强作欢笑,说道:“有么?心内难受,想道:“她怎么会是……她怎么会是……唉,其实,我也只见得她几回,她的身世过往,一应不知,便痴心妄想,同她一处……也许,在她心中,从未喜欢过我这个人吧?”虽如此想,却仍旧悲伤不已,精神怏怏。
黄飞虎兴高采烈,说了许久,没见回应,察觉异样,说道:“师弟,你今日很不对劲啊!”子辛仰面躺倒,枕臂上眺。朱红的殿梁,彩瓦绣障,如翚斯飞,贵气压人。子辛低声说道:“哪有不对劲,只是一场大梦,终于醒了而已。”
黄飞虎斜眼下睨,打量半晌,也没瞧出什么,悻悻说道:“单身一个人,不用想什么成家立业,你多快活!”
子辛忍无可忍,一脚朝黄飞虎踹过去。黄飞虎挨了一踢,不甘示弱,也转回身,同子辛动手。师兄弟二人,仿佛又回少年时节,无忧无虑,亲密无间。
没多久,忽听殿外,一声马嘶,有人跨马奔腾。二人讶异,齐出殿外,只见那匹枣红马上,骑了一人,正是太子。
太子骑术极精,仅以双腿,夹住马腹,立起上身,竟空着一双手,不去握缰。那马在庭中,团团转圈,焦躁已极,只看得周围仆从,一窝蜂追赶那马,生怕太子掉下来。只有陆轩,独立一旁,眸中蕴笑,望着太子身影,瞬也不瞬,仿佛天地之间,都只剩他俩人。这等旁若无人的功夫,只将子辛、黄飞虎二人,看得头皮发麻,均想:“情比金坚,好冷,好冷。”
不多时,太子驰回阶前,对子辛说道:“剑!”子辛一怔,解下佩剑,递给太子。太子双手持剑,在马上挥舞数下,英眉紧蹙,不住摇头,思量片刻,说道:“弓箭!”子辛回到堂内,将那张“正坤”,取了出来,递给太子。那弓稀世精良,太子却看也不看,对准远处杨树,拉弓瞄准。
这正坤弓乃是魂器,自非蛮力可御。太子拉了一回,竟未拉动,口中一“咦”,这才注意那弓,向子辛笑道:“好精巧的玩意儿,哪弄来的?”
子辛说道:“师尊赐的,我拿错了!”太子答应一声,将弓翻来覆去,看了几遍,猛然间吐气开声,将弓横在胸前,缓缓拉开,露在袖外的手背上,青筋尽起,白气微蒸。
子辛骇然,心道:“大哥未练过法术,怎能拉开魂器?”
正坤魂器,有弓无箭。太子将弓张开,瞄准枝杈,蓦地松手。那一株杨树上,一个鸟窝,应声掉地,两枚鸟卵,摔得稀烂。太子将弓丢给子辛,笑道:“你这混蛋,将魂器拿出来,岂非为难大哥?”
子辛说道:“我一时心急,着实忘了。不过,大哥,你没学过法术,怎能将那弓拉开?”
太子说道:“你以为练过法术,便了不起了?学着点,要不我怎么是你哥!”翻身下马,将缰绳丢给陆轩,说道:“待会儿,将这马牵回去,我还要再研究研究。”陆轩应诺而去。子辛这才发现,原来,这马的障泥之下,悬了两个青铜小环,正好踏脚。黄飞虎说说道:“那俩小环,齐聆雪安的。踩在上面,稳当多了。”子辛苦涩一笑,无话可答。
太子上堂,坐在客席,对子辛笑道:“如何,回宫这些日子,还习惯吧?”子辛说道:“京邑好热闹,同昆仑丝毫也不相同。”太子点头说道:“日子久了,你便惯了。”
子辛拉过黄飞虎,笑道:“对了,大哥,忘给你介绍,这是我在昆仑时的师兄,黄飞虎。”黄飞虎颜色恭谨,揖礼说道:“下臣见过太子。”
太子端坐席上,微微含笑,说道:“东亭侯的儿子,小王听过你。”
黄飞虎笑道:“下臣在家时,家父也常常说道,黄氏一门,世受商王恩泽,教我谨忠奉廉,不辱宗祀。”
太子说道:“你很会说话。”竟不再理他,对子辛说道:“坐下。这几日,功课如何?若我听夫子说,你敢偷懒,定会罚你。”
子辛想道:“意见太子,师兄便同我生分,真懊恼人。”遂不就座,说道:“我在昆仑时,一旦偷懒,师尊便要打要罚。一人犯错,两人连坐。我吓也吓怕了,哪里还敢偷懒?”
太子说道:“刑法司尉,待你们很严厉么?”
子辛说道:“岂止严厉!他是刑法司尉,平日里,审讯囚犯,苛刻惯了,换到我们身上,也不手软。唉,大哥,你是不知道。”
太子说道:“我知道。小时,父王教我,也很是严格。”他说这话时,面上神色,极为古怪,既似怀念、孺慕,又似讥讽、怨恨。只一瞬,他又恢复常态,说道:“再过一月,父王巡幸有莘,也该归国了。你二哥也要离开采邑,回京小住。你到那时,可别忘了,谁和你亲。”
子辛莫名其妙,点头应诺,问道:“父王同二哥,常年都不在京邑么?”
太子面容阴寒,说道:“他们瞧我不顺眼,自然离得越远越好。”说罢,复露莞尔,犹似春风,说道:“斯须小事,你也莫太挂心。好了,我本是路过,顺道来看看你。同你师兄玩去吧,我走了。”起身离去。那背影竟十分寂寥。
这夜,子辛同黄飞虎,同榻睡眠,仍好似少时那般。那时在昆仑,总嫌清苦,一心想去繁华地界,增长见识。真到这一日,为何又如此烦恼?
半夜三更,偷偷溜上来更新。
应该没人碰见吧?没人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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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15,文思枯竭,没有标题,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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