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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7,微君之故 ...
到了第二日,五月初一,正是每月一度的紫霄听政。
这一日,管事的上山开会,好事的凑去旁听,只留下没事的、多事的、生事的。满山弟子,无人去管,索性放他一日大假。那少年弟子,终日拘在山上,好生苦闷,得了这一日假期,或呼朋引伴,涉远游玩,或取了月钱,下山花销。故而月初这日,昆仑山下,四处村镇,多设了草市。游商贾人,傀儡百戏,繁华热闹,难以言表。
若在从前,每逢次日,子辛必要同师兄黄飞虎,一齐下山,将积攒一月的零钱,花个精光。有时耍得兴起,还敢大着胆子,买一角酒吃。不过,吃了酒后,那下场多半是被师尊发觉,狠揍一顿,双双发在院子里,罚跪整晚。昆仑山高,若近天阶,天也蓝得纯粹。无边夜穹,宛若一块巨大的墨玉海,满天星斗,点缀其中,璀璨流华。银河横亘天际,如烟如雾,浩淼无尽。两人在这星空下,头顶水罐,膝枕碎石,龇牙咧嘴,说着瞎话。一整夜倏忽过去,不以为苦。
谁道,今日又嘉节,昔人已不在。
子辛独自坐在门后,呆望庭院。院中菜畦,因为无人浇水,早已枯死。那熟悉的篱椽院落,因为空落,也仿佛蒙了一层黯色。
陆轩一大清早,便去紫霄峰下,探听消息。是以,草堂之内,真正只余子辛一人。子辛用过飨食,便开始枯坐,从早上直到黄昏,坐得脚都木了,终于见陆轩,摇摇晃晃,回来草堂,俊颜惨白,失魂落魄。
子辛见他一脸倒霉相,晓得事成,心内窃喜,强作镇定,问道:“怎么了?”
陆轩在旁侧坐下,呆了片刻,惨然笑道:“败了。大厦将倾。那个苏紫宸,联合几名朋党,弹劾赵帅七大罪状。弹章上书,半是诬辞。可恨韩郅小人,竟不辨黑白,全然信了!闻公英明半生,最后却是错看了他!”
子辛回想前日,竹林所见,亦感唏嘘,问道:“什么七大罪状?”
陆轩说道:“无非是贪功诿过、冒支军饷、结党营私、渎职舞弊。哼,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那十长老,忌惮我师功高,早就想要换帅,见此良机,岂肯放过?他们哪里晓得……那苏紫宸,狼子野心,岂得一帅位而餍足?终有一日,这昆仑山,非姓了苏不可!”
子辛附和说道:“哇!这么黑啊!”
陆轩看他片刻,微微苦笑,说道:“王子,你不明白。这世间万物,但凡沾上‘权力’二字,争斗起来,都是不死不休的。天下各处,皆是一般,便连沫邑,也……”神色哀愁,闭口不言。
子辛与他相交数月,头回见他显出颓态,怔了一怔,脱口问道:“你在沫邑,过得不好么?”
陆轩笑道:“哪里会好!”
子辛问道:“既然如此,你当年为何离开昆仑?”
陆轩沉默片刻,悲伤地笑道:“因为太子。”
子辛大讶:“我哥?”
陆轩轻叹一声,神情复杂,说道:“他……是很好很好的人。很多人仰慕他。但是……他对我不好。”说到此处,以手掩面,任子辛如何追问,也不再出声。
二人同病相怜,凄然对坐,各怀心事,默默无言。
草堂外,暮云四合,千山叆叇。这黄黄阴沉沉的,仿佛在酝酿着一场风雨。
到次日,天还未亮,陆轩便将子辛喊醒,让他沐浴更衣。子辛百般不愿,洗完了身,又被逼着换上礼服。那礼服内外三层,蜀锦裁制。青领素底,袖袂与裳裾,以金丝错出玄鸟图。褐色束腰,星文敝膝,腰上有白玉带钩、青铜礼剑、玉环垂裳,累累赘赘,好不烦人。走动之时,剑佩鸣磨,铿然成韵,活似一件移动的乐器。
有道是人靠衣裳马靠鞍,子辛穿上这身,自觉十分俊雅,转来转去,笑道:“乖乖,这一身得值不少钱吧?真不错。”
陆轩见状,扶额叹息,暗道:“两代之后,天下权柄,竟要交到这个浑小子手中?国运堪忧啊……”
子辛又道:“对了,今早上咱不吃饭了,留着肚子,到赵府吃好的!”
陆轩不愿理他,到厨下去,把菜叶和谷米,添水煮熟。子辛自个在门外,对着一处小水洼,自我欣赏,顾盼生姿。几名早起的弟子,见他此状,都当他疯了,个个绕路原形,相对叹息:“闻公家门不幸……家门不幸。”
是时,东天微曙,云如泼墨。晨风时来,吹得人神清气爽,振奋无比。那小水洼,泥漉漉的,随风荡漾。子辛低头看去,只见水中倒映,是一个面色冷峻的少年郎,剑眉含英,目光如剑,清贵逼人。
子辛心中震撼,想道:“世上之人……竟能美到如此地步?”抬头去看,左近并无旁人,再向水面看时,水中仍是自己那张柔婉有余,阳刚不足的女人脸。
子辛自语笑道:“怪了,莫非是我的幻觉?唔,那小美人五官,到跟小爷有几分像,哈哈……”心中发虚,疑心自己撞了鬼,转身跑回舍内。陆轩正向案上,摆放食具,抬头瞟他,竟呆了一呆,眼中露出惊艳,随后笑道:“王子倒适合穿白。”
子辛哈哈笑道:“是吧,我也觉得……”想起水中倒影,又感悸然,情不自禁,摸摸脸蛋。陆轩见他这幅举动,顿感食欲全消,心道:“我以后……再也不夸他了。”
相安无事,用完飨饭,天已大亮。陆轩呆在院外,朝峰下望,似在等人。子辛也在等渔郎传信,百无聊赖,盘腿坐在席上,把玩衣上佩饰。
那青铜礼剑,长逾三尺,玄漆木鞘,浮雕金错,煞是华丽。拔出一看,亮晶晶得剑身,宛若一汪绿水,映的人眉发尽碧。子辛喜不自胜,说道:“好剑!我根师兄,练了十来年法术,也没混上一件炼器。这剑不错,给师兄正合用。”
陆轩头也不回,说道:“王子休要胡闹!此剑乃王室所佩,岂可赠人?”
子辛说道:“可是我玩弓箭的,这剑再好,我也用不上。”
陆轩懒得解释。自他上来昆仑山,诸事不顺。先是闻公遇险,归期延后,又逢自家师尊,遭人陷害,前途未卜。兼之他离京日久,内心之中,对那位太子,甚为想念。忧愁幽思,满腹怨怼,脾气也变得十分之大。
这时,远远山路上,一人急奔而来。子辛当是渔郎,伸长了脖子去看。那人奔至近前,却是一名陌生人,短褐青巾,相貌周正,到了陆轩面前,先对他恭敬一揖,手捧回帖,举过头顶,陆轩极不耐烦,接下略略一翻,说道:“礼物都备好了么?”
那人说道:“回大人,都已备好,有玉贝十朋、白璧十双、铸剑一双、锦绣……”
陆轩说道:“够了,去吧。”回身对子辛说道:“今日,王子一身,足代国家。请王子谨言慎行,莫要作出有辱宗庙之事。”
子辛一惊,说道:“现、现在便要走么?还是再等一会……”
陆轩冷笑说道:“三日之前,王子亲口答应卑臣,今日去想赵帅辞行。殿下欲食言乎?”
子辛被他噎地没话,只好道:“我只是随口一说,走吧走吧。你爷爷的。”起身出来,在院中回头望。茅檐泥壁,户牖斑驳。这屋宇算不得华丽,却是他住了十年的地方。
今朝一别,可有归期?
子辛轻咬下唇,面露一笑,说道:“走吧。”大步流星,走出庭院。”
渔阳峰虽不陡峭,下山之路,却也仅一条小径。那小径九曲十八弯,盘盘环环。临山一侧,有一株极高极粗的古柏。传言这古柏,已活千岁,霜皮溜雨,青铜枝柯。子辛路过时,瞧了一眼,却见一根矮枝上,挂了两条鮀鱼,在翕合腮片。
子辛微微一惊,四面去望,却没见渔郎身影。
鮀妥同音。这鱼的意思,是说,事已办妥吧?
紫霄峰下,早有数名仆役,带着礼物,等候二人。
领头的锦衣管事,三十出头模样,个子偏高,手长腿长,相貌堂堂,见了二人,迎上前到:“陆郎官,怎地此时才到?”又目子辛,笑道:“这便是三王子吧?”退开两步,俯身一揖,说道:“臣下大夫尤浑,拜见王子。”
子辛忙道:“大夫请起,不必多礼。”
这人在年岁上,与闻仲外貌相当,且同有一副高挑架子,子辛一见他面,便觉亲切。那人对子辛笑了一笑,也不多话。一行人浩浩荡荡,上了紫霄。
时隔数日,再入赵府,已大不相同。正门之外,那紫衣家宰,率众迎接。到了客厅,赵裕玄裳冠剑,亲自延入。
一路上,子辛留神查看,赵府之内,守卫仆役,减少许多。余下诸人,往来之间,态度恹恹,颇有戚色。子辛暗道:“不过受人弹劾,停职闲居,怎至于此呢?”又想,“赵氏落难,于我盗青鸾令,可是大有好处。唉,话说回来,渔郎传信说事妥,可怎样一个妥法,也不知道。赵裕再怎样落魄,他府里随便一名武士,也能用手捏死我。盗钥匙,谈何容易?”
寒暄毕,宾主入席,客厅内,除却主席,还有三张小案,左一右二摆了。席案后,帷幕低垂,隐见其中人影晃动,调钟弄弦。
只听赵裕说说道:“山间简陋,招待不周,贵客勿嫌简慢。”
陆轩微微颤抖,颜色雪白,凝望赵裕,面上神色,似担忧、似愧疚、似关切、似孺慕,百味交杂,最终也只轻轻一笑,涩声说道:“统帅……过谦了。”
子辛见他师徒二人,分明满腹体己,想要叙说,却只能对面不识,触景伤情,颇感黯淡。幸而那名叫尤浑的下大夫,是个人精,见势不对,接过话头,对赵裕恭维起来。
子辛听得无聊,只将眼珠四处乱转,寻那名“自己人”。厅上诸女,俱有殊色,个个垂首恭立,瞧不出个所以然来。移时,只听赵裕轻轻击掌,帷幕之后,钟缶齐奏,萧韶以随。厅外美婢,鱼贯而入,将美酒佳馔,端到案上。时蔬珍果,脍鲤烹鹿,色色精美,香气扑鼻。子辛食指大动,奈何临来之时,已灌了一肚皮野菜粥,没处消受,只得学其余几人,斯斯文文,动了几箸。
音乐声里,又有数十名舞姬,身着浅碧杂裾,赤足玲珑,踏于地上,且歌且舞。
昆仑山上,女弟子有限,子辛长这么大,头回见到这么多女娃,吃惊不小,暗恨:“昆仑山上,姑娘这样少,姓赵的一人,就养了这么大一群,何其可恶。”
那些舞姬,皆是受过专门训练,歌舞之余,也为客人侍寝,是以舞动起来,体态妖娆,神情妩媚,那眼神恨不得化成钩子,钻进客人领中。只不过,座中四人,老的老嫩的嫩、自家主人不能动,于是乎,众女秋波,全奔“芝兰玉树”的陆卿去了。陆轩神色清明,泰然自若,自斟自饮,时而和节,轻吟几声。那一股坦荡俊美之态,真如明珠于暗室,锦绣于葛巾,令子辛烦恼不已。
片刻,又有侍女上来添酒。子辛这边,是一个娇小女郎,圆圆脸,细眉杏眼,长相讨喜。子辛见她容貌美丽,笑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粉颈低垂,细声细气地说道:“王子唤妾青渔吧。”
子辛说道:“青渔?真是别致的名字。”青渔微微一笑,在子辛身后,跪坐下来,一只柔荑,却躲在案下,猛然攥住子辛手掌,用指尖在他掌中,轻轻刮挠。
一时间,子辛魂都飞了,手心里酥酥痒痒,半身发麻,好半天,才慢慢觉出,那侍女在他掌心所划,乃是一个“苏”字。
子辛深深吸气,绮念全消,镇定下来,用力反握住青渔的手。许是紧张,两人的手,竟都有些微打颤。斯时,厅上,乐舞声喧,谁也没注意二人的小动作。厅外天气正阴,子辛满怀心事,登时也如这天气一般,阴沉惨淡。他有点恍惚的想:“此事了结,我也许就要死了吧?”
青渔盈盈起身,到赵裕身侧,在他身后,轻声禀告。赵裕瞧了子辛一眼,微微皱眉,向青渔挥挥手。青渔下到客席,对子辛说道:“王子,请随妾来。”
子辛一怔,起身随她到厅外。厅外侍从不多,青渔带他七扭八拐,竟来到一处低矮院落。青渔取出钥匙,打开房门,对子辛说道:“这是下人住的厢房,王子先来换件衣服。”
二人入门。子辛说道:“换什么衣裳?还、还有,你向赵裕说了什么?”青渔插了房门,转身哈哈大笑,说道:“我说你要出恭。你没见赵帅皱了眉么?这样恶心的事情,你大声说出来,还要不要别人吃饭了?”
子辛微微撇嘴,心道:“五谷轮回,人之常情,怎的就恶心了?算了,师兄说过,天下女子,个个伶牙俐齿。我还是不与她争了。
青渔打开箱笼,取出一套青衣,扔到子辛身上,说道:“时间不多,你快点换!”子辛瞧了瞧那衣物,讶道:“怎么是……女服?”
青渔说道:“废话,我一个小丫头,哪里给你弄男装!”
子辛心道也对,咬一咬牙,穿就穿吧!又道:“我……我换……衣服,你……不出去?”
青渔细眉一扬,说道:“呸,还害羞呢!就你那付身板,便是请我看,我还不乐意看呢!”
子辛只觉匪夷所思:“在厅上时,这姑娘何等温柔,怎能一转脸,便撒泼至斯?”天幸,青渔顾着他面子,背过身去。子辛手忙脚乱,将那身繁杂礼服,脱了下来,换上女服。方结衣带,青渔已捧着妆盒,命令他道:“坐下!”
子辛忍气吞声,在榻上坐了,心内想道:“难怪有人要爱男子。女孩家撒起泼来,实在可怕。”
青渔便取了梳子,替他绾一个平髻。梳好后,“噫”了一声,说道:“真好看!”又找一支珠钗,插在发间。两人相距极近。子辛嗅到她身上,暖暖幽香,中心复软,想道:“她还是挺好的。”却见青渔拿了珠钗,半天也未插好,正要疑怪,青渔却一头扑在他怀中,泪流不止,浑身颤抖。子辛立时懵了,只觉自己肩头,已湿了一片,却又不知如何安慰,只听青渔声气抽噎,续断说道:“对……不住……我……自己……难受……让我……哭会儿吧。”
子辛满心纠结,身子僵直,坐在那里。只须臾,青渔却雨收天晴,自拭了泪滴,眼眶红红,露出笑容,说道:“让你看笑话了。走吧。”推开门,拉子辛出去。
路上,青渔说道:“藏章阁守卫,本有七十二人,分作六班,昼夜巡逻。如今,人手不够。朝食换班,在三十息之内,藏章阁只有两名守卫。要取钥匙,得有统帅手谕和阁门钥匙。钥匙我仿了一把,手谕没有。到时候,你负责敲昏那两人,剩下……”话未说完,天空之中,一阵滚雷,闪电劈开浓云,只片刻,豆大雨滴,便霹雳啪啦,砸落地上。
二人皆怔。青渔呆了半晌,忽然一锤子辛肩膀,嗔道:“喂,你行不行?别自己没有本事,搞不定那两人,害本姑娘赔上性命……”
子辛望向院中。那青石板铺就的地面,被雨滴一点一点洇湿。子辛灵光乍现,转头说道:“你,有没有见过那手谕?”
青渔说道:“自然见过。素底黄缘,这么大一方”比划出五寸来方,“上面写着:‘着持诏之人,取玄石来,不得有误。'年、月、日,帅印。”
子辛怔道:“玄石?”青渔说道:“便是钥匙了。那青鸾令,藏在山洞中,在四周布有杀阵。五枚钥匙,便是五块灵石,聚在一处,才能开启禁制。”子辛想了片刻,说道:“那种写诏书的缣帛,您能不能弄到?”
青渔说道:“难倒不难,可你要作甚?乖弟弟,赵帅是书法大家,想学他笔迹,比登天还难。”
子辛望着茫茫雨帘,面露笑容,说道:“那藏章阁既在赵府中央,下人持书前去,岂能不遭雨淋?遭雨一淋,任他何种书法,也成了一团墨迹,谁能辨出?”
青渔眼前一亮,呆立许久,咬牙说道:“我去给你拿。”风也似离开。子辛立在廊下,耳畔灌满雨声。廊外,细雨乱溅,有许多洒在脸上、衣上,凉意微微,十分舒适。
雨帘里,忽然挑出一个人影,拖着一柄长戟,也未撑伞,满身雨水,极为狼狈。子辛瞧着有趣,便大笑起来。那人听见笑声,甚为恼火,转头去看。
雨雾遮人视线,二人相距又远,只遥遥看见,是个高挑的青年。子辛心里想道:“呸,你瞪什么瞪!老子便要死了,还不准笑几声?”恶狠狠回瞪过去。那青年立在雨里,一动不动,和他对视。直到又有人来,推了他一把,二人方一同离去。
青渔取了诏帛,并笔墨。一路小跑,送到子辛面前,说道:“趁着没人,你快写!”
子辛年少时节,习武不成,曾被文中笔者,狠练了两年书法。这时提起笔来,屏气凝神,依制书具。然而缣帛虽有,印章却无。青渔取出一个口脂匣子,用指尖挑出少许,细细抹开,俨然便是帅印。
子辛瞧了,啧啧称奇。青渔哼道:“我看你那字,却不怎么样。赵帅字体铁画银钩,哪像你这么圆柔的?”
子辛没见过赵裕书法,不能反驳,捧起诏帛,看了又看,原本七分自信,现在已缩成半分。说道:“罢了罢了,大不了……再用武的,同他们拼了!”
青渔掐着时辰,同子辛一路紧赶,终于来到一处凉亭。那藏章阁,孤零零立在远处,与四面建筑都不相接。阁外守卫,正欲交接。去了六人,又来一人,果真只剩两人。
那诏帛在路上,已被雨淋了个透彻,字迹模糊,印红洇透。连子辛自己瞧着,都觉寒碜。
青渔将诏帛揣在怀里,拉着子辛,冲入雨地,来到藏章阁门前。守卫二人,十分尽责,横戟一拦,喝道:“干什么的,有手谕么?”
青渔满身雨水,楚楚可怜,拿着诏帛,手里打颤,哀哀叫道:“大哥……”那人不留情面,取过诏书,正要打开,瞧了一眼子辛,又瞧一眼子辛,捧着墨迹淋漓的诏书,竟不说话:既没放行,也没质问。倒是另外一人,凑前一看,叫道:“哟,淋成这样。大人知道,可有你们受的。”
青渔眼睛一眨,大滴大滴的泪水,便开始往下掉,说道:“大哥,我们姐妹俩,领了诏书,正在半路走,突然下雨,诏书、诏书……赵帅这些日,心情不好,知道此事,定会杀了我们的。大哥行行好……”借着大袖掩护,在子辛腰侧,狠命一掐。子辛疼得肌肉抽搐,咬紧牙关,一言不发,眼里登时蓄了泪水。
旁边那人笑道:“瞧这小脸儿哭的。嘿嘿,这事儿可不好办啊!”一双贼眼,在青渔的胸部,不住乱转。青渔神色惊惶,泪流不止,跪倒地上,说道:“我们只是一时大意。二位大哥可怜可怜……救我们性命吧!”
子辛立在青渔身后,低头流泪,心中却在默默记数:“十四、十五……妈的,这俩王八蛋油盐不进,不能再拖了!”抬起头来,便要动手,却见持诏之人,面皮涨红,直勾勾地将自己盯住。子辛呆了一呆,明白过来:“怪道瞧他眼熟,他是雨中那小子。他……狗养的,敢打小爷主意。”
同时,青渔从袖里取出一支金簪,塞在另一人手中,哀婉欲绝,求道:“大哥抬一抬手,便能救了两条性命。”那人接过金簪,反握住她手,一脸涎笑,说道:“妹子,这可不是哥能定的。”向持诏人道,“头儿,你怎么看?”那持诏人清醒过来,面有难色,说道:“这……我……”
青渔何等灵精,看出端倪,向子辛猛打眼色。子辛深吸口气,双膝跪倒,拉住那人衣摆,仰起脸蛋,眼中含泪,定定看他。旁侧那人笑道:“哎呀呀,真是我见犹怜。小美人,别哭了,哥哥帮你拭泪。”伸手过来。
持诏之人,勃然大怒,转头说道:“你做甚么?”那人吓了一跳,讪讪放手。持诏人闭了眼睛,向青渔挥一挥手,示意放行。青渔大喜,走到门口,以袖笼住锁头,暗自用功。
正是千钧一发之际。时光飞逝,仅余六息。子辛生怕二人往青渔处瞧,窥出破绽,又不得开眼,露出男声,跪在地上,好生为难,脸上却露出微笑。持诏之人,仿佛被他的笑容,灼痛了眼,慌忙转头。子辛大惊失色,急忙攥住他手。
两手交握,那人温度,烫得惊人。转到一半的视线,也如木轴一半,咔咔转会,开声暗哑,说道:“姑娘……”
子辛大悔。自己平白无故,握着他手,怎能不开口解释?
时间只余一息半。那人目光灼灼,向子辛笑道:“姑娘,你叫什么?”
子辛哪敢回答?一时抽自个儿的心都有了。灵机一动,拔下发上珠钗,在地上划了“白芷”二字,又将珠钗,塞入那人手中。远处雨声里,已传来整齐脚步。便在这最后一息,青渔捧了一只玉匣,走出阁门,转向二人,深深一揖,拉着子辛,冲入雨帘,再不见了。
二人回到厢房,俱是满身雨渍。无须对鉴,单从对方之形,便猜出自己的狼狈状。相视一眼,哈哈大笑,心底俱有说不出的喜悦。
那玉匣打开,里面乃是一枚通体玄黑的石头,婴儿拳头般大小,晶莹如玉,灵气四溢。
子辛笑道:“这便是那个玄石?”
青渔说道:“是啊,它真漂亮。”将玉匣合上,助子辛换上礼服。子辛将玉匣揣回怀中,笑道:“头发都湿了,衣服还是干的。我还得再去淋一场。”
青渔说道:“你还记得路么?”子辛说道:“自然记得。”青渔说道:“你一人回去吧,我要将这里打扫干净,免得给人发现。”
子辛应了一声,心中不舍,终究知道轻重,看看青渔,转身出门。青渔忽然唤住他:“王子且住。”
子辛回过望她。青渔倚在门边,露出浅笑,说道:“小王子……莫要忘了昆仑山的青渔。”
子辛说道:“据不会的。”
青渔面露欣色,阖上门扉。
而子辛永远都不会知道,在他离开的次日,青渔将一条白绫,悬在梁上,自缢身亡。
有一种间,早年埋下,一经启用,必以性命报主。
是谓“死间”。
掀桌!我就知道,女角一出来,就要拖戏!抱歉,5w字女主出不来了,6w吧。
于是,想砖我的同学,请自由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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