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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血灵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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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爻……师弟,周南山!”沈沐笙被周爻拉着走,那手劲大得出奇,他挣了挣,竟然挣不开,“你放手,你要带我去哪儿?我们还有要事……”
“去哪儿?当然是回浮莲峰。”周爻步履不停,“是有要事要做……”
沈沐笙纳闷:回去?妖还没除,这就要回去?就算回,他也要回幽兰谷啊,去浮莲峰做什么?
心思转念间,周爻已经带着他到了莲清堂门前,大手一挥就把门推开了,廊下两株护门草正在给彼此浇水,见主人竟和沈堂主一起回来,惊奇地两只水壶双双落地,连忙扭头去找天上的太阳,争论起日头是从哪边升起的。
周爻不理它们聒噪,直接把沈沐笙拉进里屋,一把将人扔到床上。
沈沐笙在周爻面前,从来都是高高在上说一不二,何曾见过这阵仗,他突然有点害怕起来,往床内侧缩了缩身子:“阿爻,不可胡闹!”
“我胡闹?”周爻冷嗤一声,“我要怎么做,在师兄眼里,才是不胡闹?”
“师兄为何总是训斥我?你烦闷了我给你酿酒,你睡不好我给你焚香,你吃的用的玩的,我哪样不是陪着小心仔细照料。”周爻俯身,伸手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抬头,目光逼视着他的眼睛,似乎要将他整个人看透,“难道,我对师兄不够好吗?为何你对旁人都是春风化雨,到我这里却冷若冰霜。”
沈沐笙艰难地咽了下口水,眼神躲闪眼睫轻颤,声音也不由自主得软了下来:“阿爻,我不是……你对我好,我都知道的。可是,你对旁人也好,我……我只是……”
“你只是什么?难不成你还生气?沈沐笙,你没良心!”周爻眼神晦暗不明,说出的话却伤人肺腑,“这么多年,师兄何曾正眼看过我,既然你不稀罕,那以后我就离了你。你看佬竹山那个小弟子,长得比你好看,性子也比你乖得多,以后我找他玩去。”
“阿爻不要……”沈沐笙惊慌失措,伸手抓住周爻的衣袖。
他这才发现,平日插科打诨哄他敬他的小师弟,其实容颜昳丽,张扬肆意,俊美的眉眼间充满侵略性。
“阿爻你不要生气,我以后再不冲你发脾气,你不喜欢的我都改。你先前想去人间看花,想出海寻鲸,我都陪你去。”沈沐笙小声乞求,“只要,只要你待我,还和从前一样。”
周爻歪了下头,似乎在思考要不要同意。沈沐笙紧张得呼吸都放轻了,眼睛里朦起一层水汽,进一步割地赔款:“你要怎样,我都依你。”
周爻这才满意地一笑,捏着他下巴的手松开,转而竟在他面颊上轻轻拍打了一下:“这才乖!”
沈沐笙蓦地睁大眼睛:放肆!这混小子怎么敢……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周爻提起一条腿,单膝跪在床上,两只胳膊按在两侧,将他堵在了中间,头低下来,几乎与他鼻尖对鼻尖。
沈沐笙心跳如雷:“……”
太,太近了!
周爻却戏谑一笑,伸手扣住他后脑:“师兄说话可要算数。”
说完,便吻了下来。
沈沐笙脑中一片空白:“……”
天呐!
不知从哪儿吹来一阵风,柔软的纱帐在眼前飘荡。沈沐笙想起很久以前。
他出身富贵,是大虞皇子。母亲是武将世家,随父亲征战多年,终于平定天下。
开国皇帝披上黄袍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给相濡以沫的妻子送去凤印霞帔。
父皇母后恩爱,先后生了一对皇子,三个公主,都娇宠如掌上明珠。可是皇位只有一个,皇帝看着同样聪慧优秀的两个皇子,不知如何抉择。
沈沐笙不想让父皇母后为难,亦不想让刚刚安宁的天下再起风波。于是留了封手书,说自己随仙人修道去了。
然后化名随母姓,在游历时遇到了师尊严华,拜入玄门,成了众弟子口中最稳重最值得信赖的大师兄。
而周爻,则是打小混在乞丐堆里的泥腿子。他奉命同师尊去人间做法事,施粥行善。周爻拿着破碗来,吃了八碗仍说还饿,他恼了,要把人赶走,谁知那全身脏兮兮的小孩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个草编的蝈蝈笼子,献宝似的送给他:“小哥哥,你长得真好看,这个送你,跟我做朋友吧!”
“滚!”沈沐笙一脚将人踹得打了三个滚。
谁知第二日,那厮还敢来,这次不知从哪寻来枚骰子,扣在破碗里“哗铃铃”响:“你猜是几个点?猜对了我认你做大哥!”
沈沐笙白了他一眼:“……”
谁稀罕!
“我猜六个点。”师尊严华不顾身份,蹲在周爻面前,“快开快开,我要是猜对了,认你当徒弟!”
于是周爻莫名其妙就被带回了东珩,那小子脸皮厚如城墙,跟谁都嬉皮笑脸,任人奚落嘲笑也不恼,转天还去给人家送东西,没骨气极了。
沈沐笙十分瞧不上,训斥周爻如训阿猫阿狗,反正无论他怎样过分,周爻也没脾气,还是缠他缠得紧,甚至他越冷漠,周爻越是变着法讨好。
在父母那里他要做守孝悌的儿子,在师尊那里他要做挑重担的砥柱,在弟子那里他要做定东海的神针,唯独在周爻那里,他可以使性子撒脾气不讲道理,然后别人还以为是周爻又犯了门规挨罚活该。
可是他忘了,周爻在修道上的天赋万里挑一,短短几百年,就能与他打成平手,这里面又有几分是让着他这个师兄的,以前不得而知。
只是眼下,他竟逃不出周爻的禁制。
沈沐笙缓缓闭上眼:罢了!
就在沈沐笙认命服软放弃抵抗的一瞬,对方伺机撬开他的牙关,灵蛇一般扫进去。
他舌尖猛然一痛。
“唔。”
血腥味在口腔里炸开,沈沐笙灵台有片刻清明,他不禁想到:周爻那烂泥扶不上墙的泥腿子,怎么敢这么欺负他!
“呵呵。”
头顶传来一声轻笑,一个太监般阴柔尖利的声音响起:“我以为像沈仙尊这样境界高深的仙者,心里挂的都是天下苍生,谁成想,你这满心满眼里,都是你那叫周爻的小师弟。”
“沈仙尊,你师弟知道你这样肖想他么?”
沈沐笙蓦然睁眼:“谁?”
一道影子在他睁眼的瞬间飘出去三丈远,躲在翻飞的纱帐后若隐若现,看形状像一条白蛇,头上长着犄角,只一张脸十分清晰。
顶着周爻脸的妖物,伸出蛇信般分叉的舌头,餍足地舔了下唇边的血:“没想到冷静自持雅正端方的沈仙尊,心思竟然这么狂野,再往下演,沈仙尊可真要跟小生回去做压寨夫人了!”
“妖物找死!”沈沐笙双目赤红,迅速结了个清障印打向蛇妖面门,周爻那张魅惑众生的脸瞬间散了,露出蛇妖本来面目。
“沈仙尊,手下留情嘛。刚与小生温存完,怎么翻脸不认人呢!”蛇妖扭着妖娆的身段转了个圈,屋子里凭空出现一面镜子,“此间幻境,每个人看到的,都是自己最在乎的人和事,难道你不想看看,你心心念念的小师弟,心里有没有你么?”
明知蛇妖狡诈,沈沐笙却还是克制不住心底的声音:我就只看看,绝不当真。
镜中升腾起一片云雾,待雾气散开,现出几间茅屋来,是一个边陲之地的小村庄。
那茅屋破的不挡风雨,几个顽童懂事的砍了茅草帮大人修葺屋顶。
一个身着粗布的美貌女子,从竹篮里拿出几个野菜饼子分给他们,赞赏地摸摸他们的头,让他们自己去玩。
周爻,不,是小时候的周爻,三两口将饼子吃完。从杂务房里拿出一个长长的地龙,招呼着一帮小孩就往河边跑。
几人分工有序,抓蚯蚓,拦水坝,把水搅浑,临到傍晚时分,捉了一竹篓的小鱼小虾。
穷苦人家的小孩没什么零嘴,随便架了个瓦片把鱼虾烤熟,你三只我五只吃得狼吞虎咽。
等到天黑,其他小孩都回家了,小周爻洗干净手脚,躺在厚厚的草垛上,望向夏日夜空的繁星。
原来,这才是周爻心底最深的渴望,亲人健在,日子安宁,哪怕庸庸碌碌,数一辈子星星。
“哎呦呦,这可怎么好呢,小师弟想要的是爹娘,不想要师兄。”蛇妖不知何时闪到了沈沐笙身后,在他耳边阴恻恻地吐信子。
沈沐笙头也不回,从腰间抽出执兰剑,手腕剑花一招“醉里挑灯”向后刺去,直接把蛇妖钉在了床柱上,他回身握住剑柄往下一划,将蛇妖从七寸处开膛破肚到尾巴尖,蛇妖不甘心地扭了两下,死透了。
“我师兄弟的事,还轮不到你一个妖邪来多嘴。”沈沐笙冷静下来,面无表情的抽出剑,在蛇皮上划了两下蹭掉血迹。
“小郎君好生狠心。只是刚才你我忘情一吻,血灵咒已成,可由不得你不认。”门口处突然响起蛇妖的声音。
沈沐笙一惊,回头看去。只见那蛇妖如一团朦胧的迷雾,袅袅婷婷又幻化成姜蔻蔻的模样:“沈仙君味道不错,果然是兰花味的。小生要先走了,还要去照顾照顾的你的同门,既然沈仙君喜欢这里,就在这幻境中好好待着吧。”
说着袍袖一扬,蒸发一般从原地消失了。
沈沐笙飞身去追,一调用灵气突然丹田剧痛,他跌到地上,用执兰剑撑住身体,行了一圈小周天,突然发现自己的金丹之上,被人印了一朵血色兰花。
他强行用剑劈向门口,那里是幻境出口,他瞧得清楚,刚才蛇妖看似走的悄无声息,其实是从那里出去的。
“不要白费力气了,沈仙尊。我在你金丹上烙印,就相当于在你脖子上套了链子,安心做我手下走狗吧。”蛇妖的声音从缥缈的虚空传来。
喉间腥甜,沈沐笙将体内翻涌的血气压下去,狠狠咬牙:“你做梦!”
他拿起执兰剑,疯狂的劈向门上的禁制,一下一下。他不信,他堂堂“蚕衣”顶级修为,在仙界,能打地过他的修士,一只手能数得过来。还能让一个来路不明的小小妖邪困住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