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教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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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不出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心头的那点冷意就像是被极温柔地抚平。
萨拉能感觉到自己手臂上传来的非常轻微的颤抖，来自这位光明无比的神明。
这瞬间，他们之间的位置似乎发生了变化。
不再是神庇护着他，神正躲在他的怀里，正在寻求他的保护。
萨拉尽量地放低自己的声音。
“怎么了，我的神？”
光明神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只是放在萨拉后颈的手再一次扣紧了。
两人的身体再一次贴近，几乎没有间隙的重合着。
萨拉的嘴角轻轻笑了笑。
他抚摸着眼前耀眼柔顺的发丝，指尖无声轻柔地划过，安静地带给他独属于自己的慰藉。
……
好半晌，靠在肩上的脑袋才动了下。
“萨拉。”
“风神死了。”
声音低沉冷冽，隐隐带着一丝喑哑。
萨拉视线投过去，看见光明神圣洁无暇的面容上是如石像一般的平静。
‘风神死了，我杀了他。’
他的眼角似乎染上了夕阳的色彩，萨拉以为将会在那瞧见氤氲的光，但当他目光触及时，却发现并没有。
他的眼睛里流淌着的，是至高神的光辉。
萨拉问：“为什么你要杀了他？”
“因为他不断地接近你，并且不断的挑衅我。”
至高神的威严神圣不可侵犯，光明神曾经给过风神很多机会，但风神不知悔改，始终拿捏着他的死穴。
其实在这一瞬间，萨拉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一种怎样的感受。
对于他来说，风神其实是一个非常奇怪的神。
是的，奇怪。
这就是萨拉对于风神的定义。
他从未见过这么奇怪的神。
在萨拉看来，他与光明神已经是非常怪异的存在了，但风神——他就像一幅原本就荒诞怪异的画里，还要被外界强横添上去的一笔。
这幅画因为他而显得愈加凌乱纷杂，但那一笔也破坏了画原本的和谐。
融不进去。
无论是画还是人，风神都融不进去。
这是一开始就注定了的。
于是，当萨拉知道风神死了的消息时，除了刹那浮现的一缕感伤之外，就没有其他任何的反应了。
这感伤给的不是风神，而是风神对他一遍遍诉说的情意。
是一瞬间惊起的，对这份情感的悼念。
但也仅仅只是不到半秒的时间。
可这半秒还是瞒不过一直仰头注视着萨拉的光明神。
他眼底暗了暗。
几乎是小心又强势的，光明神伸出手，捧住萨拉的脸颊，那指节带着力道，使面前这双灰色的眼睛在自己眼底无处可逃。
“？”
萨拉看着光明神，避也不避。
问：“又怎么了？”
……
没什么。
我只是，
想要这双眼睛只属于我一个人而已。
光明神眼睛合上，接着又睁开。
他异常专注地看了萨拉好一会，然后伸出手，张开手掌时，一枚极琉璃光华、明湛如天空大海的宝石静静浮立在二人的眼前。
宝石的光泽乍现在萨拉眼底，他神情淡淡，语气亦是毫无波澜。
“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光明神看着萨拉，看着他那双灰色的眼睛。
“我的萨拉，我把你的眼睛带来了。”
这双眼睛湛蓝空明，是天空与大海的颜色，象征着美好与尊贵。
我的萨拉，这才是配得上你的一双眼睛。
你的眼前应是无垠的碧海蓝天，而不是乌云层层。
……
而萨拉看着光明神手上的那东西，眼里甚至有些冷，仿佛不是看着自己原来的眼睛，而是一块路上的、会一脚踩过的石头。
“您就是为了这东西，才会去接触光明神殿里的那位教皇？”
似乎是感受到萨拉的情绪有些不对，光明神眉间拧起一瞬，接着迎上萨拉投过来的视线，语气略感疑惑：“是的。”
他慢慢地说：“这双眼睛你遗失了很长一段时间，先前它被镶嵌在教皇权杖上，是为了能让教皇与神界的联系更加紧密。但如今你已经不是教皇了，所以它不该留在其他人的手上。”
还有一点光明神没有说，既然那座神殿里的教皇已经不是萨拉了，那么也不需要那么紧密的联系。
神不会对他人投去任何多余一眼，他的眼里永远是整片大陆，再有，就是一个萨拉。
而光明神没有想到，这两个字的回答会令萨拉那么的感到愤怒。
没错，愤怒。
如果不是先前温和的情绪尚且存留，下一秒萨拉都要气笑了。
他没有想过光明神真的是因为这个原因而再次去将视线投在其他人的身上。
——竟然真的是因为这个理由？！
萨拉从来都知道自己放在光明神身上的感情是常人难以理解的。
他深深地爱着这位神，又深深地对“神”感到厌恶。
因为是神，所以他必须看着神目光之下的、那些数以万计的信徒。
因为是神，所以他无法阻止那些人对神狂热而崇拜的祷告，露骨的眼神，暧昧的颂词，情到深处的眼泪。
一切的一切，萨拉都感到厌恶。
他最无法忍受的就是这些。
神像之下，光明普世。
烈烈日光将整片大陆笼罩，信徒的白袍镀上鎏金，而那些看不见的地方，数不尽的阴晦正在扎根生长。
萨拉是离神最近的存在，同时，他也与黑暗近在咫尺。
看着那颗蓝色的石头，萨拉遏制住心里的冷笑，他松开放在光明神腰间的手，接着抬眼：“吾神，你知道我的眼睛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吗？”
“我知道。”想起这个，光明神的脸上划过疼惜，“因为这双眼睛代表叛神的异端，为了维护神的光荣，我的信徒就——”他轻轻叹出一口气，似乎是想要将此刻堵塞在心间的感情一并呼出去。
“——就将这双眼睛取了出来。”
光明神最终逼迫自己说出了这句话。
他面前，萨拉看着神情黯淡的光明神，兀自淡笑一下。
“的确是这样。”
萨拉说，他举起手盖住自己右边的那只眼睛，感受到右眼前的黑暗，萨拉居然生出了久违的熟悉。
原来他从未忘记那段时光，原来那段时光也从未褪色。
嘴角一提，萨拉用另一只眼睛深深地注视着他的神。
“但还有一个原因我似乎从未告诉过您。
我选择舍弃这双眼睛，是因为当时那位大主教告诉我，异端是无法真正站在光明面前的。”
光明神愣住。
“……什么？”
萨拉放下手，目光灼灼。
“换句话说，比起眼睛，我更在意的是其他人站在我的位置上，接近你。”
他不再用敬称了。
说这句话的萨拉，并不是光明神的信徒。
但光明神不明白。
无论是萨拉的话，还是萨拉的藏在这样一种语气里的情绪，他始终不明白。
“你不信任我吗萨拉？”光明神说，“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即使其他人站在你的位置上，我也不会看他一眼——”
“可你还是会回应他。”
萨拉打断光明神的话，这可能是他第一次将自己的愤怒表露出来。
即使是在之前，在萨拉离开神国的时候，他也没有这样的愤怒。
其实萨拉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就压制不住了，明明在此之前，他都能按捺下来，为什么现在就忍不了了呢？
怒火焚烧着他的大脑，恍惚间他的耳边响起了一个声音。
那是一种平稳而无波澜的机械音。
带着冰冷的金属质感。
【……前教皇在世人眼里充满悲惨地死去，兰科作为神权新的代表被拥护着披上华丽的长袍，握上威严的权杖，取代了这个离神最近的位置。
而他澄净的心灵也在日日祷告下被光明神注意，神从未感受过如此炽热而单纯的信仰，他的信徒遍布大陆，但他的目光只在现在停留在这一个人身上。
——这个故事注定与你毫不相干，因为你只是故事里的一个，为了主角攻与主角受能够顺利相见的工具人而已。
可悲的教皇冕下，萨拉·威尔希特。】
可悲。
被取代。
毫不相干。
这三个词仿佛带有回响，一下一下抨击着他，那余音停在耳边，声声振聋发聩。
萨拉原以为他并不会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放在心上，可自从光明神真的回应了那个有着碧湖一般眼睛的人，自从系统阁下展现出的、超出神明的力量，他就埋下了令人恐惧的种子。
现如今，他一丝一毫都不能容忍了。
“你说你并不会他任何眼神，可，”再次开口时，萨拉已经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他语气平稳。
“可你不还是赐给他力量了。”萨拉侧过头，将脖颈上的那个印记露出来，他的眼睛依旧看着光明神。
“这个印记，你也会给他吗？”
“你在开什么玩笑！”光明神下意识地反驳，心里砰砰地跳的很快。
萨拉总是这样，他总是能引起一个神的心脏为他跳动。
但这次，真的太过于荒谬了。
“你明知道这个意味着什么！我怎么可能会给一个，一个——”
“那不重要了。”
萨拉再次打断了他：“吾神，这种安全感你无法给我的话，我会自己来取的。”
他视线垂下一点点，看着那枚蓝色的“眼睛”。
光明神忽然急促地出声：“萨拉！”
——然而已经晚了，那枚眼睛被萨拉捏在手里，然后碎在了他的手心。
萨拉亲自，毁掉了自己的眼睛。
光明神瞳孔重重收缩，失声厉色：“萨拉！”
“别露出这种表情。”
萨拉甚至笑了。
“我想我们的相聚也许就到此为止了。
希望再一次相见时，你不再是神。”
说完，萨拉转身离去，不再看自己心上的神明一眼。
而他身后，光明神怔怔。
，
萨拉没有立刻离开神界。
他将封闭住系统的信仰之力收回，站在整个神界最中心的地方。
神界没有大陆上那么热闹，萨拉来了那么多次，其实并没有见过其他的神。
在过度的宁静下，神界显得空冷寂寥。
“宿主，您的事情办完了吗？”叮的一声，系统上线。
萨拉眼底映着如梦似幻的风景，有群山、森林、大海、天空。
萨拉闭了闭眼，不想去看。
他问：“阁下，在原剧情中，风神的结局是什么？”
“风神？”
没想过宿主会问这个问题，刚被放出来的系统扫描一遍自己的数据库，然后如实回答：“在原剧情里，风神是个反派。”
“他想要杀害主角受兰科，最后被光明神掠夺神格了。”
……
“掠夺神格是指？”
“死了。”系统说，“神被掠夺神格后就会死亡，这也是杀死一位神的唯一办法。”
听着系统的话，萨拉的呼吸极轻、极轻的颤抖了一下，接着，他说：“阁下，你能检测一下，看看风神的神格是否还在神界吗？”
“可以。”
虽然不知道宿主这样做的意图是什么，但系统还是和往常一样的应下了宿主的任何要求。
它安静了下去。
萨拉瞥下眼睛，神情维持着沉静的模样。
片刻后，系统叮地一声上线了。
“宿主，他的神格还在。”
——还在。
萨拉的心在这一刻似乎松开了某种禁锢，他感受着这无处不在的微风，从喉咙里轻轻呼出一口气。
系统的声音还在继续。
“但是神格的情况很不稳定，需要进行一定程度的修复，再次建议捕捉后在系统内部进行修复工作。”
“宿主，需要系统进行捕捉吗？”
萨拉的目光在这时向上抬了抬，在那遥远的天际，光明的太阳高高挂起。
那太阳直直映在萨拉的眼底，几乎就要激出眼泪。
“……捕捉吧，拜托了阁下。”
——萨拉并不是个善良的人，但这一次。
这一次
就当是给你的谢礼吧，风神。
谢谢你在那段时光，曾为我带来微风。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教皇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