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百合小短篇》月团团

11、第 11 章

　　当时重阳的吠叫响亮，那女人突然从怀里掏出了一块东西，隔着栏杆扔了出来。

　　“狗东西……” 她声音低哑，恶狠狠地盯着重阳。

　　重阳看了谭小花一眼，然后小心翼翼地叼起那块东西，趴到谭小花脚边儿，津津有味儿地啃了起来。

　　——那是一块风干的牛肉。

　　谭小花咂舌，这狗鼻子也真灵。这女人也机灵，竟然还能藏了吃的在身上。不过机灵也没用，还是被土匪的狗子抢了吃的。

　　这么一想，谭小花就有些愧疚。

　　那女人警惕地瞅了一眼谭小花，哑着嗓子说：“你想干什么，别动坏心思……” 。她突然一阵咳嗽，脸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谭小花走近看她，发现她嘴唇干裂，眼神儿也飘忽不定，一看就是病了，正发烧呢。

　　谭小花无端端被扣了顶“会动歪心思”的帽子，哭笑不得地宽慰这女人：“姑娘，你别怕。我就是这寨子里打杂的，咱们都是女……”

　　那女人却突然扑到栏杆上，伸出一只手，抓住了谭小花到衣襟：“求求你，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给你做牛做马。”

　　“……姑娘，我就是一个打杂的，我也没办法啊。要是有什么其他的，我能做的，我尽量……”

　　那女人又是一阵咳嗽，一屁股坐到地上，身子一歪靠着牢房的角落，闭起眼来，也不知道是睡了还是昏了，口中含混不清地呓语。

　　这呓语里的几个词引起了谭小花的警惕，她驻足抱了重阳，俯身去听：

　　“程县长……死……”

　　这些词儿让谭小花倒吸一口凉气。那时候还是上午，太阳尚未把山顶的蟠龙寨晒暖，晨风微凉，谭小花出了一身鸡皮疙瘩，急忙呼叫系统。

　　“给我死……” 那女人皱着眉头，声音低又含混，可是却掩饰不住恨意。

　　【谭小花】：系统啊，你跟我说，这人是谁？

　　【系统】：不出宿主所料，此人就是程县长那个逃婚的姨太太。

　　【谭小花】：……这还真是巧呢……

　　掳来的女人是程县长的姨太太，这件事陶铁塔貌似并不知情。谭小花也并不打算告诉她。

　　她在外边遛了一圈儿，回到小院儿的时候还未到正午，陶铁塔正在树下洗头。

　　这个时辰，胳膊露在外边，就有点凉。可是阳光却正好，不晃眼，将将穿过树叶的缝隙，撒落一地细碎的金黄。

　　陶铁塔歪着头，黑亮的长发自一边儿垂进水盆儿里，乌油油，湿漉漉的。她身上只穿了件白色的汗衫，前胸被风吹得鼓起一片，袖子卷了起来，小臂被晒了一夏，微微泛着橘红，皮肉紧实，若是咬一口都能弹起来。阳光的碎金也垂幸在陶铁塔的身上，让她人都泛着点点的辉光。生生把看得谭小花晃了神儿。

　　“过来。” 她朝谭小花招了招手。

　　“给我洗头。”

　　谭小花因为那姨太太的事情，多少有点心虚。其实她背着陶铁塔搞事情也不是第一次，但是这次格外如履薄冰。那感觉，就好像是那些背着太太做了坏事的丈夫似的，谭小花连搓肥皂都比寻常要卖力些，恨不得要弄出城山成海的泡泡来，把陶铁塔的头都埋进去，永远都看不见自己的小动作小伎俩。

　　“你这是多恨我啊……”

　　谭小花哆嗦了一下：“啊？”

　　陶铁塔从泡沫堆里抬起头来，头发微微一动，就甩得泡沫到处飞：“怎么弄这么多泡沫子，是想谋杀？”

　　“你就那么不情愿给我洗头？” 她把谭小花往身边儿一拉，脸蹭在她胸前，“不想给我洗，那就断手断脚选一个。”

　　谭小花给她蹭的胸前一团儿黏黏腻腻的，伸手去刮了陶铁塔额前一坨泡沫：“别啊，姐姐……”

　　那泡沫被她放在指尖儿，轻轻吹了口气儿，就飘飘悠悠落在她脚面上，丝丝凉凉的。

　　“姐姐，没手没脚更没法儿帮姐姐了，不能帮姐姐洗头，不能给姐姐做点心，不能给姐姐捶背……” 她低下头，把鼻子凑到陶铁塔头顶上吸了吸：“不过，姐姐的头发好软…好香……想当姐姐头上的小泡泡。”

　　陶铁塔听得心神荡漾，突然伸出湿漉漉的手，去掐谭小花的腰眼儿：“你从哪儿学来这些话，居然还想骑到我头上了，你说该不该死？”

　　“我也没说要……骑……” 谭小花笑得身子发颤，她腰上是真有痒痒肉，掐一下就忍不住要躲。

　　陶铁塔哪让她就这么跑了，不依不饶去逗闹。她看谭小花怕痒，干脆脖子，腋窝儿，都想要试试。

　　谭小花开始也净是躲，后来自己都不知怎么，掏了陶铁塔的腋窝儿，没想到她自己竟然也是怕痒的。

　　俩人有来有回，在小院里头拉拉扯扯，院子里一地白色的泡沫，仿佛下了场雪；也不知怎么就掀飞了石凳上的一盆儿温水，从半空泼下来，俩人身上都是水淋淋的。

　　水泼下来的时候，谭小花正被陶铁塔牢牢地箍在怀里头，温水从陶铁塔的头顶落下，飞溅在谭小花的鼻尖儿上，又顺着她的脖颈儿，流到陶铁塔的胸口。俩人胸口抵着胸口，小水流落到地上，滴滴答答积成了个小水洼。

　　俩人分开的时候，陶铁塔胸口濡湿了一片，白色的汗衫透出泛着橘色的的轮廓来；谭小花也好不到哪儿去，浑身上下都是湿哒哒的，连鞋子都往外淌水。

　　刚才这俩人难解难分，狗子重阳急得插不上嘴，只好在旁边儿蹦蹦跳跳地掠阵，尾巴上还顶着一团白色的泡沫。

　　这会儿狗东西看出来，俩主人可算消停了，急忙屁颠儿屁颠儿跑上去，朝着谭小花的脚脖就吸溜溜狂舔个不停。

　　谭小花脚脖子上本来沾了些泡沫子，折腾一会儿其实都化了晶亮亮的肥皂水了。狗东西又奇怪得很，像是遇见什么好吃的东西，把谭小花痒得笑个不停。

　　笑了一阵子，她突然就意识到这狗东西跟它主子，都有点相似之处。也不见得有什么好吃的，怎么都盯着她啃呢。再看看陶铁塔，明明是个明艳动人的女子，可是愈发觉得像只小奶狗，想抱在怀里疼。

　　可这身上浸了水，风一吹，人就禁不住哆嗦起来。谭小花这会儿小家子心态极强，指着地上跟陶铁塔说：“你看看，烧点水也不容易，都浪费了。”

　　陶铁塔却突然把盆儿里剩下那点水往身上一泼，说得洒脱：“再烧了就是。”

　　不过，接下来几天，陶铁塔都有些古怪。但是若说是哪里怪，却也让人说不出来。谭小花还担心是那姨太太的事情被她发现了，但是却又不像。那姑娘发着高烧，怪可怜的，她总是不能不管，就时常趁着遛狗，送些吃食药物和日用所需。那姑娘的底子还不错，一两天也就退了烧，渐渐康复起来了。

　　这天陶铁塔从山下回来，就使人叫了谭小花，叫她到寨子的议事堂去。说是议事堂，跟水泊梁山之类的大厅堂可不一样，那就是一个略大的，简陋的屋子。

　　谭小花本来还有些惴惴，不晓得陶铁塔叫她去做什么。一时担心是给马蹄铁里放石子儿的事儿东窗事发，一时担心是偷偷给县长那姨太太送吃用给暴露了。

　　但是一进议事堂的门儿，她心下就明了了。

　　陶铁塔翘着二郎腿，坐在厅堂中央的位置，正往嘴里扔花生米，另一只手却也没闲着，一只匕首耍出花来。看见谭小花，她就煞有介事地往堂下地上一指：“你可认得这人？”

　　地上五花大绑了一个年轻男子，鼻青脸肿，但能看得出细皮嫩肉，眉目也清秀俊俏。

　　谭小花说：“认得。这是谭秀才。”

　　谭秀才看见谭小花，瞳孔猛地收紧——他以为谭小花早就死了，没想到还活着，而且看上去似乎还比从前白嫩水灵了不少，腰板儿也挺直了些。

　　“他可跟我说了不少关于你的事呢。” 陶铁塔眯起了凤眼，从位子上走下来。

　　“她就是你刚才说的那个人吗？你刚才的话，你再跟我说一遍。”

　　“对，大当家，就是她。” 谭秀才瞥了一眼谭小花，缩着脖子，“都是她的主意。她说她要给老谭家留后，不敢让我来山寨。我劝啊……我说那陶大当家，人家是女中豪杰，岂能跟你们这些妇孺一般见识。人家找我来是看得起我。可是，怎么着，我被一棍子打晕了。等我再醒过来，她人已经被接走了。”

　　“一口一个她，你就是这样读圣贤书的？” 谭小花忍不住讥讽。

　　“你要是懂事，我自然认你这个姐姐。可……”

　　陶铁塔走到谭小花跟前儿，面若冰霜地问：“他说的可是真的？”

　　谭小花还没来得及说话，谭秀才倒先抢答了，他往前跪行了几步：“大当家，我可是句句真话，若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啊！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妄语是要拔舌的！大当家明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