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吏》弦上听风

26、第二十六章

　　昨晚去过鼎居园，解决了裴朝言心底的疑虑，他们便一前一后回了裴府。

　　祝昱清侧躺在床榻上，他睁着眼一夜未睡。哪怕是按照郎中所说的做了，但他还是因为担心沈景雪的情况。

　　直到床榻上的沈景雪将要睡醒，祝昱清才闭上眼。

　　平稳的呼吸足够让人觉得他还在睡梦中，但这种小伎俩又怎么瞒得过曾经同床共枕许久的人。

　　祝昱清闭着眼，没一会儿就觉眉目被人用手轻轻触碰了一下。

　　与此同时，躺在旁边的沈景雪轻声开口，“大人，你一夜未睡。”

　　祝昱清见瞒不过，便将落在眉眼处的手握住拿下来，“不困，不用担心我。”

　　沈景雪不自觉皱起眉，祝昱清眼底的乌青可不似不困的样子。

　　看出沈景雪在想什么，祝昱清从床榻上起身，“阿雪，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回想昨日发生的事情，沈景雪脸忽然又红了。他方才只在意着祝昱清一宿未睡……

　　祝昱清并不着急，只看沈景雪的神情他也能看出来，眼下这小可怜是没事了。

　　至于方才为何那么问，也只是想故意逗弄一番，让小可怜顾不上想他的大人没休息这件事。

　　沈景雪缓和片刻，才跟着祝昱清一同起来，“我没事，只是忘了昨日都发生了什么事。”

　　祝昱清轻轻挑眉，“忘了发生的事情？”

　　沈景雪“嗯”了声，不等他再开口说什么，就见祝昱清弯腰拿起床榻上的外衫递给他，“阿雪昨日倒是精神，辛苦大人我操劳了整整一个时辰。”

　　沈景雪刚缓和过来，耳根又红透了，“大人！”

　　祝昱清忍不住笑出来，他将外衫递过去，“穿上吧。”

　　昨日发生的事情有很多，其中便有他想起曾经发生的一切这件事。不过既然沈景雪还不想同他说那些，他便当什么都不知道。

　　沈景雪接过外衫穿上，在床榻旁站了一阵后，还是伸手握住祝昱清的衣袖，“大人，你睡一会儿吧。”

　　祝昱清本想拒绝，但看沈景雪握着那一角衣袖的模样，还是点头，“好。”

　　重新躺倒在床榻上，祝昱清闭上眼，任由沈景雪静静在一旁看着。

　　若换做以前，有人在身旁待着，他或许会睡不着。但现在不一样，眼前的人是同他朝夕相处到可以托付终身的人。

　　*

　　裴府安排的早饭很丰盛，不仅有各式各样的粥，就连数十道菜都不带重样的。

　　为了让辛苦已久的人吃上热火饭，裴府的管家把饭菜布置好，便命人准备好用于净手的水，让他们去叫睡梦中的几人起床。

　　听到门外有敲门声，祝昱清醒过来，朝那头看了一眼，“阿雪，我睡了多久？”

　　沈景雪，“不到一个时辰。”

　　等祝昱清从床榻上坐起身，沈景雪才将门打开。

　　外头站着的小厮举举手里端着的东西，“这是为二位准备的水，早饭已经备好了，等二位准备好了我便带你们过去。”

　　沈景雪接过小厮手里的东西，学着祝昱清从前说过的话回应，“多谢。”

　　等收拾好一切，门外的小厮便将他们带到朝后院走的小路，“二位顺着小道一直走就好。”

　　祝昱清朝小道深处望去，只看远处隐隐露出竹亭一角。

　　趁着四下无人，难得清静，沈景雪稍稍侧过身，“昨日大人曾问我在马车上的事情。”

　　祝昱清，“嗯？”

　　沈景雪，“大人教给我看的那本古书上，提及到了那种事情。”

　　祝昱清疑惑，“是吗？”

　　在没有记起曾经的一切时，他看不懂那本书上在写什么。上面的字句就好像在颠三倒四一般，让人难以琢磨。

　　细细看上几日，他才从中看出一个报恩。而那几日悟到的一点，竟还是错的。

　　唯一值得庆幸的，便是他将上面的内容如实记下，哪怕那本书不复存在，他也不会忘记。

　　古书上真正所写的内容，重新拼凑在一起时，像极了他们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只是，不论他如何去拼凑，也记不起那本书可有教人怎样同人肌肤之亲。

　　沈景雪一字一句说出昨日没能说出来的话，“那是蛇在……”

　　听到后面，祝昱清轻声笑笑。

　　他自然是不信的，就像很早以前他便知道眼前的人哪里是蛇，分明同他一样是活生生的人。

　　顺着小道一直走，还没走到竹亭，祝昱清就看到坐在亭子下的裴朝言正盯着画像走神。

　　若他没有猜错，裴朝言手里拿着的画像依旧是昨晚在鼎居园翻到的那几幅。

　　听到脚步声传来，裴朝言回过神的同时将画像收起，“你们来了。”

　　想到方才看画像时被两人看到了，裴朝言坦然解释，“我想从画像中找出线索，但很可惜，并没有发现什么。”

　　祝昱清点头，画像的事情他也在查，等再次见到独孤伯夷后，还需要找机会试探一番。

　　眼下不是想这些的时候，祝昱清坐到石凳上，“画像的事情不急，哪怕是这几日找不出线索，等我们回到燕国，也可问一问江林纾。”

　　听到画像上另外一人的名，裴朝言不自觉皱起眉，待沉默片刻后才开口，“好。”

　　目光重新落在桌上，裴朝言将筷子分给眼前两人，“不清楚你们爱吃什么，便叫人多准备了一些。”

　　站在不远处候着的裴府管家，在这时也开口道，“托两位的福，我们裴大人可算能吃上顿好的。”

　　祝昱清微微一顿，不等他问出缘由，就听那老管家继续，“大人出事后，管账的人便不肯给我们拨出原本应得的分量，久而久之，大人也就勤俭惯了。”

　　裴朝言脸上没什么神情，“西域的钱财同燕国不同，倒不如在离开之前，府内上下这几日挥霍着用了。”

　　祝昱清眼底有了些笑意，“若我早些日子知道你是这种处境，此次出来我就应当带着林纾。”

　　江林纾在商贾中可谓是游刃有余，最善于应付这种事情。而向来奢靡的他，在这时能帮上忙也只是短暂的。

　　“无妨，已经不重要了。”裴朝言不在意这些事情，他拿起一旁的木汤勺递给祝昱清，“趁热尝尝西域的口味。”

　　祝昱清伸手接过，他舀了勺粥，自然而然将碗放到沈景雪面前。

　　裴朝言瞧见，只觉眼前两人像是相识已久。

　　又替沈景雪夹了些菜，祝昱清才停下动作，看向裴朝言，“你可认识卫芊？”

　　离开燕国时，他遇到了几个西域人。若是裴朝言不会离开西域，恐怕他不会同裴朝言谈起这件事。

　　裴朝言，“有所耳闻。”

　　想到近日未在西域碰到过卫芊，裴朝言很快猜到，“他们去了燕国？”

　　祝昱清“嗯”了声，与他有关的传闻不需要同裴朝言多说，既然此事还与独孤伯夷有关系，那整个西域恐怕都对传闻略知一二。

　　裴朝言想了想，“她都说过什么？”

　　祝昱清长话短说，“她要找一个走失的同伴。”

　　说到这儿，祝昱清又皱起眉。若是独孤伯夷料想到裴朝言很可能会离开西域，特地让卫芊等人先像个无头苍蝇一般找人呢？

　　裴朝言同样想到这一点，“我从未听闻过他们里面有谁走失。”

　　祝昱清明白，这或许不过是卫芊的一套说辞。

　　但他们找人的神情可不像是假的，他们的确在预谋什么。

　　眼下裴朝言还没有离开西域，那些人找人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或许真和裴朝言有关。

　　回想到祝昱清曾让人找他，裴朝言放下手里的筷子，“翟坤的事情，我会找人告诉那几个姑娘，但在我们离开之前，这件事还不能说出去。”

　　祝昱清轻声笑笑，“你这是要下什么大棋？”

　　裴朝言也笑，“不着急，过不了多久你便会知道。只是，这两日恐怕要委屈一下祝大人。”

　　沈景雪侧眸看过去，方才还在谈话的两人眼底并没有针锋相对，有的只是对彼此的欣赏，哪怕对方将自己算计进去也无妨。

　　察觉到沈景雪在看自己，裴朝言想了想，还是道，“放心，我不会让他出事。”

　　沈景雪默了默，不等他回应，身侧的手就被祝昱清安抚似的握住了。

　　手虽同沈景雪十指相扣，但祝昱清眼眸依旧看着裴朝言，“你今日可想好要到哪里去？”

　　裴朝言神色认真，“我需要去一趟卫芊离开西域之前住过的地方。”

　　他昨日便说过，自己只需要跟在祝昱清身后便好。眼下眼前的人这么问，想必是猜到自己也需要让他去相同的地方。

　　祝昱清若有所思，“卫芊的住处吗？住处确实容易藏一些东西。”

　　沈景雪轻轻晃动一下祝昱清的手，“大人，我同你们一起。”

　　裴朝言眉宇轻皱，先开口，“你刚好一些，今日不如在裴府好好歇着。”

　　祝昱清摇头，“无妨，以我的能力，我可以护住阿雪。”

　　昨日进入鼎居园，放火烧翟坤房间，倒不会惹得独孤伯夷盯上他身边的人。但沈景雪跟着他到幽谷的那一刻起，一切都变了。

　　独孤伯夷必定比他想象中多疑，这也意味着沈景雪已经完全暴露在独孤伯夷视线当中。

　　既然是乘坐一辆马车回去的，那独孤伯夷便知晓他们二人是一起的。将阿雪留在裴府，倒不如留在身边安全。

　　裴朝言闻言，不再阻拦，“既然如此，你们一路上多加小心。我会在暗处多派一些人手以防万一，但不到最后一刻，我不会让他们出手相助。”

　　祝昱清，“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