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if线五 改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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淅淅沥沥，窗外传来下雨声，一开始只是一点两点，后面渐渐连成一片，好像一条昼夜不息的河流。
伤口处早早就感受到了钝痛，在这潮湿的雨天，曾经断掉又接起来的骨头也嘶嘶地发出疼痛的信号，被子温暖又柔软，但是陷在这个被子里的夏油杰却睁着眼睛，看着房顶浓稠的黑暗。
五条宅入夜后，只会在一些大人的睡房旁边的仆人小房里点灯，为了让大人不要在黑暗里摔到，这个古老的家族，秉承着腐朽的规矩，没有一丝半点现代科技的影子，连灯泡都没有，一旦入夜就只能借着月光。
住在这样的地方，好像自己也陷入其中一般，不记得外面还有城市，也不知道层层叠叠的屋檐下，那些低着头矜持地行走的女仆人们脸上写着什么样的情绪，古板的礼仪不仅约束了人的手脚，还困住了灵魂，好像居于一个雕梁画栋的牢房。
这里不是真切的压迫人的本性，而是潜移默化的，好像这个古老家族的幽灵们全都徘徊在宅子的上空，密密麻麻，遮天蔽日，看不见一丝天空，也喘不过一口气。
那么生来就在这鬼地方的五条悟，还有五条夏，又是怎么才能做到不被这早该随风化去的鬼地方腐化的呢？
夏油杰嘲讽地勾勾嘴角，自己明明是被害人，却反而要替这两个大小王八蛋担忧起来了……这就是斯哥多尔摩吗？
说起来，今天晚上五条夏能收到她爸爸给她的生日礼物吗？
她会感觉到快乐吗？就像终于从四面挤压的水里，伸出头，换了一口气。
夏油杰又想起她的黑眼睛，又大又圆，眼睛里面没有一丝阴霾，好像生来就是天之骄子，和她爸爸一样，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自信。
但是那是不可能的，从玲子的只言片语中，都能猜出她受着什么样的压力，不仅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家主子嗣应有的责任和义务，还有这憋闷的五条宅里，对女性更多的压迫，不管是在体态上，还是思想上，腐烂的旧思想聚集在她身边，散发着直入毛孔的臭气，昼夜不息地熏陶她。
思考时，忽然感觉到一阵凉风带着水汽吹进了鼻间，好像谁打开了门。
虽然身受重伤也吃了软化身体的药，夏油杰还是第一时间紧绷了起来。
一只冰凉的手，忽然伸进了他的衣领里。
……看来无下限能防住雨水，却防不住变凉的气温。
夏油杰松懈下来，抓住那只目的不纯的手，然后把手扔了出去。
四周还是黑的，但是咒术师敏锐感官让他知道五条悟就蹲在他的铺盖旁边。
“你给那孩子送完礼物了吗？”夏油杰开口，声音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回响。
五条悟一边脱掉外衣，一边回话：“当然送了，我可不想那臭小孩以后都对着我翻白眼。”
“你送了她什么？”
脱衣服那窸窸窣窣的声音顿了一下，接着是五条悟少见的沉稳一些的声音：
“算是……自由吧。”
雨水打在屋檐上，跳进池塘里，这一成不变的，和死寂的宅子相拥的雨声，忽然跃出了几个跳跃的音符。
衣服刷啦一声，脱了下来，刚要放到地上，夏油杰提醒：“别仗着有无下限就把衣服乱扔，我知道你能看得见不会踩到，但是我可看不清。”
“好吧好吧。”五条悟一边说着，一边拎着衣服，拉开柜门，把衣服叠一叠，放了进去。
随着一阵窸窣声，夏油杰胳膊上贴上了一具温热的躯体，有些凉的手脚毫不客气地搭到了他身上，一条腿也非常自由地插进他的两腿间。
“啊呀，”一只脚碰到了夏油杰的脚，五条悟抱怨，“怎么你脚也这么冷。”
嘴上这么说，搭在夏油杰身上的四肢却收得更紧了一点，他们紧紧靠在一起，四肢交缠，如同每一对寻常情人。
身上因为雨天而刺痛的伤口因为这拥抱渐渐平静了下来，窗外雨水嘀嗒，一片宁静。
“她喜欢吗？”夏油杰忽然问。
五条悟哼哼着回忆了一会儿，回答：“有好看的小白……帅哥带她去游乐园，她眼睛都笑得睁不开了。”
说着，已经暖和起来的手就在敏感地带开始移动，还伴着委屈的声音：“我今天好累啊，一天就跑了七八个地方，就为了赶这臭小鬼的生日，唔，今天能不能满足我啊……”
五条悟毛绒绒的脑袋埋到了夏油杰脖子上，一个字念的千回百转：“杰～”
“……你这家伙，手这么这么快……嗯……算了，随你便，中间我要是睡着了可就不管了啊……”
雨打浮萍，一片零落。
——
玲子跪坐着，把手里的香点燃，默不作声地拜了几拜。
她面前有一座神龛，里面一尊菩萨慈悲地笑着，姿态端庄，一双细长的神眼里，全是悲悯，摇晃的烛光在祂金属制的脸上融成一片温润的光。
现在该说些什么了。
玲子微微阖着眼，好像在思索，又好像在悲伤。
“……这是，第七年了，”她轻轻地开口，“你的执念为什么还是不肯散去？”
有了第一句话，后面的话都渐渐流了出来。
“是因为夏吗？不要担心，夏已经七岁了，已经到了你当年的那个年纪，她也会很快变成你那样，我不会再让她活下去受苦了……她会没有痛苦地下去陪你，你们一家人在底下团聚，多好啊……你们可以再见面了。”
嘴上说着这样可怕的话，玲子脸上却没有一丝阴霾。
她是认真的，完全没有恶意的。
面前的菩萨还在慈悲地微笑着，玲子把香插在香炉上，双手合十，又虔诚地拜了几拜。
“安息吧……”她喃喃。
砰的一声，门被打开了，烛火忽然剧烈晃动起来，一阵风猛地吹进屋里，即使隔着灯罩，还是把火吹得疯狂扭动，宛如一个不安的灵魂在嚎啕。
玲子转过头，看见一个满身是雨水的小女仆喘着粗气，胳膊支着门，断断续续地说：
“不好了……不好了……管家大人，小姐……小姐她又惊醒了……这次比以前……不……这次……已经不仅仅是严重了……”说着，小女仆的眼睛里渗出恐惧的泪水，“小姐，她好像……她好像疯了——”
本就猛烈的雨好像变得更加狰狞，雨水如同雾一般挤在空中每一个角落，屋檐上雨声急切，好像谁在疯狂地敲打这世界。
玲子只是愣了一下，露出有些艰难的笑容，张开口想要呵斥乱说话的小女仆，但是先发出来一点细小的，像是哭声的呻吟。
她捂住嘴，紧紧闭上眼睛，狠狠吸了几口气，等到气缓缓吐出来后，她已经平静下来了。
“去拿伞，你留在这里擦干净自己，我去小姐那儿。”
她发出命令。
———
“孽障！你不觉得自己伤风败俗，愧对祖宗吗！”
——真抱歉老祖宗，我就喜欢小白脸，你骂死我也没用！
“我的女儿……我被那个女人……困在井底，日日夜夜被撕成千百片……你却在这里，享尽荣华富贵——”
——关我屁事，你活着的时候的情债，找老娘做什么？难道我还能下井替你打恶鬼不成？而且你一没给我吃喝，二没给我玩乐，还指望我给你干活？你就是“想的”的妹妹，想的美吗？
“……我的妹妹……我的妹妹……”
——你每天就会说“我的妹妹”，你倒是告诉我你妹妹是谁，我好让你早日安息啊！每天就知道在我耳朵边念念叨叨，我是你爸还是你是我爸，让我忍你忍这么久！
骂完这一串一串的话，夏长舒一口气，耳边终于清净了一些，精疲力尽靠在床头，额头全是汗，只一双黑眼睛亮的吓人。
“所以说……现在，还有哪个，要和我对骂啊。”她歪歪头，勉力笑了笑。
“丢尽我这老祖宗的脸！怎有颜面挂着五条家的姓走于人间！怎么不早早寻个池子跳进去！”
“你白为我女儿，不尽孝道，猪狗不如！”
“妹妹……妹妹啊……我的妹妹……”
更多细细碎碎的声音在耳边嗡嗡响，脑袋里宛如被一把刀子来回拉扯，疼得她五指紧扣着枕头，指节发白，筋骨尽起。
“真是的……你们到底是灵魂还是执念……如此冥顽不灵……嘶，头好疼，为什么这么疼……以前都没有这么头疼的时候……”夏捂着脸，剧烈地喘气，耳边依旧争吵不休，她头痛欲裂，恨不得在地上打滚。
她觉得自己疼得要死了，耳边的那些声音一会儿近，一会儿远，当她以为自己已经听不见的时候，那些声音又炸响，她甚至分不清究竟这些执念的喊声存不存在，究竟是她的幻觉，还是又一场噩梦，还是……真的在她身边。
那个女仆听见她疼得破口大骂的时候，就吓得跑了，如果她还在，那自己就可以不用受这个罪了……不过玲子听见那个女仆的话，应该会过来看看她……
那就好，只要有人在身边，就听不见那些乱七八糟的声音了。
——但是……
心里一个声音这样说。
如果这些声音，在遇见人后还不会消失……或者，这些声音就是你的幻觉，不会因为遇见人就不在，会愈演愈烈……那样的话，你该怎么办？
“真是的……我后天还要……离开宅子，可以去游乐园呢，怎么能在今天就不行了……”夏喘着气念叨，“你们这群狗执念，老子，rnmb！”
执念的骂声还在继续，嗡嗡嗡响，五条夏歪在床头上，狠狠翻了个白眼。
忽得，声音停了。
夏眯着眼睛，看向门，门开了一条缝，门外潮湿冰凉的空气涌入她的房间，胸口的闷气慢慢消散，头依旧一抽一抽地疼，但是也在变好。
“谁在外面？”夏喊。
门推开了，夏油杰把伞放在门外，弯腰脱掉湿透的鞋子，走了进来。
“你来干什么？”夏揉着太阳穴，睁开眼，问。
“我来看看你，结果听见你在骂脏话。”夏油杰苦恼地抓抓头发，脱掉冰凉的外袍，缓步走到夏的床边。
借着月光看，夏的床边有一张桌子，还有凳子，是不同于五条家其他房间的坐垫，这里不用跪坐，可以好好坐凳子。
桌子上有个大书架，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书，桌面上还摊着一本教科书，上面的古文字夏油杰看了一眼就不想看了。
最让他惊讶的是，桌子上还有一个台灯，对，现代文明的痕迹，电气时代产生的人类新光源，台灯。
这家伙的房间，不会是全五条宅最先进的房间了吧……
好久没有坐凳子，坐上凳子后夏油杰先靠在靠背上舒口气，夏靠在床头，和个小鬼一样，脸色在月光下一片惨白，两只眼睛黑黝黝的。
“我骂就骂了，你还要打我不成？”
“行了，这个我们先跳过，”夏油杰摆摆手，习惯性地先笑起来，“我要走了，你要不要……”
“嗯？”
“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夏油杰说。
夏一脸震惊，就差往脸上写一排大字，“这人是不是傻？”，她斟酌了一会儿，开口：“嗯……我能问一下，你为什么要带我走吗？”
“这是一个好问题，”夏油杰两只手悬空支在胸前，组织了一下语言，“……这样说吧，我已经有两个和女儿一样的孩子了，再带你一个也没有什么压力。”
这根本不是理由啊……
夏真的觉得很奇怪了。
不会这家伙，真的以为我是他生的了吧……
不会吧，这年头还有人相信男人会生孩子——本来以为五条悟那种愿意傻哈哈地喜当爹的那种，已经是人间奇特案例了，没想到还有人愿意上赶着当妈，还是男妈妈！
但是这夏油杰还是一脸认真的模样……他不会是可怜我吧……没想到啊，有的人看着五官刚毅，却是一个大圣母……
还是这是五条悟传染的？这年头傻气也能过渡了吗？
……不过今天雨下这么大，玲子的五感失灵，这可是千载难逢，正好有一个冤大头愿意带我溜，明天早上又有最烦的古文课，而且作业自己还因为贪玩没有做完——
就是有些可惜后天的小白脸……不过外面的世界多广阔，一个小白脸没有了，也会有千千万万个小白脸……
有舍才有得嘛。
“好的，我收拾一下，你带我走吧！”五条夏说着就蹦起来，一个翻身翻进了床底下，拖出一个大木盒子，打开盒子一阵翻翻找找，塞进一个背包里。
等夏油杰反应过来的时候，五条夏连鞋都穿好了。
“……你也太积极了吧。”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if线五 改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