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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大长公主的府中回来之后，初菱在家里安心地待了几天。
赵氏的病算是治不好了，每天就在床上生不如死地躺着。初菱去看过几次，赵氏的神智已经慢慢地恢复，她许是知道了乔氏代替她掌管中馈的事，所以看到初菱时候的眼神总是很怨毒。久而久之，初菱也懒得再去看她了。
初菱知道自己现在的心性与前世想必，变化了许多。
她不再像是从前那样单纯善良，她有了置人于死地的坏心思，也失去了一部分感同身受的能力。
但这也反倒让她安心和快活。
不论是谁，在经历了那样的惨死，经历过这许多陷害与反击的风波，都不会再单纯如初的。
赵氏得到现在的下场，是罪有应得。
初菱没有觉得很痛快，却也不觉得自责。
她现在看到大多数事物时，感觉总是淡淡的，没有欢喜的情感了，也不觉得悲伤。就觉得云卷云舒，岁月游走，现在这样无忧无虑的也挺好，没什么期待了，也少有什么遗憾了，就这么活着吧。
倒是初姣姣，初菱看到她最近越发坐立难安了。
“高嬷嬷，已经入夏了，从前春天穿的那些罗衫现在穿着热得很。”乔氏房中的高嬷嬷来给初菱这边送避暑汤时，被初姣姣给叫住了，初姣姣脸上挂着一如既往和善的笑，“我前几日听丫鬟说，现在京城里时兴一种叫拨云纱的料子，又轻薄又漂亮，嬷嬷可否和母亲禀报一声，让人买些进府中，我和妹妹也好做几身夏日的衣裳穿。”
“那料子奴婢也知道，确实好看，只是贵得很。”高嬷嬷也笑了下，“二姑娘不知道，那拨云纱一匹就要二十几两银子，也就能裁出一两件衣裳，只有四品以上官员家的嫡女才用得起的。”
高嬷嬷刻意将“嫡女”两个字咬了重音，如愿看到初姣姣的脸色变了变。
在乔氏上位之后，初姣姣在初家的日子越发不好过了。
乔氏从前软弱了些，现在却是当机立断得很，她过惯了苦日子，受惯了别人的冷眼，所以最不惧怕的就是旁人异样的眼光。
不过是个苛待庶女的名声，她担当得起。
初姣姣被迫从初菱的房中搬出去，住到了一旁原来属于赵氏的偏僻的小院子里。
初姣姣心中虽然不愿意，和初南安悄悄地哭过几次，但是乔氏执意如此，初南安也没旁的办法。
况且，距上次宸王府的暮春宴已经过去了快两个月了。
四皇子那边一点没有要过来提亲的意思，连派个人过来问候一声，送些东西都没有，大长公主更是当做没有这回事一样。
宸王妃那边对初姣姣也冷淡了许多。
因着恭嫔翻案一事虽然提上了日程，但镜血门那边仍旧静悄悄的，好似并没有要着手大办此事的意思，也没有让人找过初菱审问。宸王妃前些日子与初姣姣亲近，就是为了从她的口中探得初菱的口风，怕她当日看到了什么，将她谋害大长公主的事给告发出去。
如今这隐忧几不作数了，她自然也没有再亲近初姣姣的理由。
初姣姣如今在初府的日子举步维艰，连带着对高嬷嬷这个下人也不敢放肆了，她赔了笑道：“嬷嬷所言极是，二十多两银子，确实不是个小数目，不过我也还出得起。可否请嬷嬷帮忙跑个腿，捎带一匹拨云纱进来？这银钱我自己出便是，辛苦钱也少不了嬷嬷的。”
“二姑娘误会了。”高嬷嬷道，“银钱是小事，只是什么人该穿什么样的衣裳，这尊卑不能乱。”
高嬷嬷说完这话，听见初菱的房中，来春和离冬都几不可闻地笑了下。
初姣姣的脸色变化无常，眼圈慢慢地红了。
“这避暑汤里加了新鲜的莲子，是夫人一颗一颗悉心剥出来的。”高嬷嬷说着，转向初菱，和善地笑了笑，“姑娘慢慢地吃，若是不够了，就让来春和奴婢说一声，奴婢再来给您送。”
高嬷嬷说完，便出去了。
初姣姣坐在桌子旁边自己默默哭了会，见初菱并没有要劝慰的意思，只顾着自己在那缝荷包，自觉无趣，暗中瞪了初菱一眼，也告了别出去了。
“她竟然还敢瞪姑娘？”离冬皱了皱眉头，“她好大的胆子，真想挖了她的眼睛。”
听了这话，来春噗嗤一声笑了，初菱也从针线活里抬起眼，看着离冬笑了下。
这么长时间以来，初菱也渐渐地了解了离冬的性子。
她其实也是个心直口快的人，和来春差不多，除了最开始的那几天有些忧愁沉闷，不怎么爱说话，后来便越来越好了。
与来春不一样的是，初菱明显能感觉得到，离冬对于人情世故的把握要更多一些。
或许是她从邹府中走过一遭的缘故，她虽然性子耿直，但比来春更沉稳。
渐渐的，初菱对她的戒备之心也减少了许多。
“父亲如今对待白氏到底还有余情，与初姣姣的父女之情，也比与我更多一些。”初菱道，“母亲现在虽然有了立足之地，但父亲一家之主的地位不可动摇，初姣姣还不可彻底除去。”
来春道：“只是看不惯她。”
“也没多长时间可以看了。”初菱淡淡道，“她与汪小公子的亲事母亲已经着手去办了，听说前两天连聘书都下来了，过不了多久，她就要嫁到定远将军府去了。”
“汪小公子再不好，将军府也算是高门。”离冬道，“真是便宜她了。”
“听说不是正妻。”来春往离冬的耳边凑了凑，“是良妾。”
听了这句话，初菱都惊了下：“怎么是妾了？”
上次初晴来的时候，说的好好的，汪夫人对初姣姣很满意，虽然这话不是真的，是情急之下不得不说，但到底说出来了，也答应了会给初姣姣超乎寻常的礼遇，怎么又反悔了？
“是因着汪家那边的媒人过来的时候，随口抱怨了句，说定远将军不甚满意，汪夫人难做得很。”来春道，“所以咱们家夫人就顺水推舟地说了句，将军是对社稷有功之臣，咱们现在的平乐安康都有着将军辛苦的原因，怎么能做让将军不满意的事呢？”
离冬听了后乐了：“所以那媒婆就回去和汪夫人说了？”
“那我就不知道了。”来春偷笑了下，“我这也是听旁人说的。”
“她以后嫁得好与不好，和咱们都没什么关系了。”初菱站起身，整了整裙摆，“只要她能够安安分分的，不再给咱们多事，那就这辈子都不需要再理会她。好了，天色不早了，去祖母的院子里吧，许久没有陪她用晚膳了。”
……
初老太太最近的气色好了很多，正在与丫鬟一起给初瑾讲故事。
是个小鸭子过河的故事，也是道题目。
初瑾眼看着就要四岁了，他个子比一般的孩子高一些，眉眼清秀出众，穿着一身喜庆的绣着小老虎的衣裳，看着十分可爱。
他被初老太太抱着坐在膝上，不像是别的三四岁的男孩子那样动来动去，他不调皮，就乖乖坐着，板板正正好像个小大人。
唯有眼睛里是孩童的样子，黝黑晶亮。
初老太太问他：“阿瑾啊，祖母问你，如果有一群小鸭子要过河，先过去了八只，又过去了二十只，最后回来了十六只，现在河对面有多少只？”
初菱站在门口听着，下意识地也跟着算了起来。
“八，多了二十，少了十六……”初菱和来春一起默默算着，还没弄明白。
就听见初瑾轻轻脆脆的声音：“还剩十二只。”
初老太太旁边的丫鬟连忙夸赞道：“小公子好生的聪明。”
初菱听在耳朵里，也觉得挺高兴，确实挺聪明的。
初南成和初南安两兄弟都是进士之才，初老爷子做生意又赚了那么多的银钱，可以说初家人的脑子都挺灵光的。
初瑾从小虽然没受到初南安多少的教导，但有这么个父亲多少耳濡目染，又早早请了有经验的教习师傅开蒙。
他能如此快速地算出这样的题目，初菱觉得高兴，不过也意料之中。
“好孩子，真不错。”初老太太摸了摸初瑾的脑袋又问，“那祖母再问你，如果还有一群小鸭子过河，过去了一百三十只，回来了七十二只，现在河的这边还剩下六百三十八只，那河的这边本来有多少只小鸭子呀？”
“……”初菱听得脑子晕晕的。
不知道祖母是从哪里寻来的这些题目，四岁的小孩子怎么能算得出来这些。
小丫鬟手里拿着算盘，噼里啪啦地打算起来，还没响起几声，就听见初瑾道。
“六百九十六只。”
初菱愣了愣，怎么这么快，不会是算错了吧。
那边的小丫鬟也打完算盘了，她顿了顿，看了看初瑾，又看了看惊疑不定的初老太太，小声道：“奴婢算出的是六百八十六……”
她还没说完，初瑾就斩钉截铁道：“不可能。”
初老太太将信将疑地，冲那丫鬟道：“你再算一遍。”
算盘声噼里啪啦地又响了一阵，小丫鬟诧异地抬起头：“奴婢确实算错了，小公子算得对。”
“哎呦呦。”老夫人又惊又喜地将初瑾给搂在了怀里，“我们家这个阿瑾，不会是个神童子吧！”
初瑾到底是不是神童子，初菱不知道，但看着弟弟小小年纪就这样出息，她心里也是高兴的。
乔氏却是深信不疑。
她听说这个消息后就急匆匆地跑到了老夫人的院子里，又问了初瑾几个问题，见他果然对答如流，抱着小小的初瑾又搂又亲。
“好孩子，你竟然这样出息，母亲以后就有指望了。”
初菱看着乔氏喜极而泣的样子，心中虽然高兴，但也有着些说不出的滋味。
隐隐的担忧。
她自然是希望母亲好的，倒不是因为什么背靠大树好乘凉的原因，只是希望半辈子苦难的乔氏能够平安顺遂而已。
但她也知道捧杀的这个道理。
初家最近的喜事实在是太多了，这样接踵不断的好事，到底是福还是祸，初菱心中有些疑惑。
“娘。”吃了晚膳后回到乔氏的房中，初菱看着乔氏翻箱倒柜地找寻她从娘家带来的话本，想要给初瑾未来的学业好生做准备的样子，忍不住开了口，“咱们还要带着阿瑾回杭州吗？”
“回杭州？”乔氏才想起来这件事似的。
这段日子初菱在乔氏的耳边日日提起这事，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乔氏终于被说动了。
她瞒着初南安，给杭州的娘家写了封信，请乔老太太帮着相看个好的外甥。
但如今偶然得知了初瑾的才华，乔氏显然改变了主意。
“阿菱，若我看，咱们迁到杭州去这事，未免杞人忧天了。”乔氏道，“你弟弟这样出众，咱们应该留到京城才好，京城的师傅好，阿瑾受了更好的教导，以后说不定能够成为大器，比你父亲与大伯更出息，做了状元，位极人臣也说不定。”
乔氏的脸庞上带着喜滋滋的笑：“到时候，咱们家就更有望了。”
初菱皱了皱眉头，想说点什么将沉浸于喜悦中的乔氏给敲醒，她张开嘴，话还没说出口，就听见初南安沉闷的声音。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家的，一脸颓丧灰败之气。
“你想要留在京城，怕还是留不住了。”初南安将官帽丢在桌子上，闭着眼重重坐下，“尚书大人刚刚给我下了调令，说是陛下亲笔，让我速去杭州。”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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