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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三章.意难平(上)--10.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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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意难平
一
也罢,我起身,自己远不是他对手,又何必自取其辱,还是乘早远离的好。
“袭姐姐。”
身后有人扯我衣袖,小西醒了,开始抽答答哭:“你别走,陪着小西,我害怕,脑袋疼死了。”
我抬头,质询的看向许君山。
他终于心软,深夜里甩袖而去。
我陪着小西,给他讲蜡笔小新的故事,教他以后见了漂漂女孩子一定要眼冒红心的问:“小姐,你喜不喜欢吃青椒?”
他吃吃笑,问为什么。
我脸一板,一本正经道:“你不是也喜欢吃青椒吗?这样将来你娶了人家做老婆,大家一起放屁,才不会谁嫌弃谁。”
被我这样荼毒过心灵之后,他开始举一反三的提问:“那要碰到不漂漂的女孩子呢?碰到男小孩呢?”
我循循善诱:“记住,女大十八变,现在不漂漂的小女孩,将来说不定会变天鹅。所以说,如果抢东西的是男人,你要毫不犹豫将他一脚踢飞。但如果小女孩抢你东西,你要温柔的说――没关系,我家还有,你要不要跟我回家挑挑看? ”
他小脸红扑扑的,腻到我怀里(注,被这么个不帅的男人吃豆腐,我也只好认了),道:“袭姐姐真好,你喜不喜欢吃青椒?”
这么快就现学现卖,果真是孺子可教,我拍着他脊背,乐歪了:“袭姐姐喜欢吃青椒,可惜不能嫁给你,你大哥那么霸道,看来我们是有缘无份了。”
小西扁扁嘴,有些不甘心:“那倒是,他凶的很,以前顶喜欢袭姐姐,现在不知怎么了,连提也不许提。”
“不过忠伯也说过,他其实只是脸子凶,心里最疼小西了,可惜我倒没看出来。”
这话给了我灵感,我脑里横闪过一个念头,在小西耳旁叨咕了两句,他嘻嘻笑,钻进被子自己睡了。
我出门,去寻从小被我欺压惯了的师兄萧禾同志,劈头就来一句:“我要易容。”
他一时没回过神,挠头问:“为什么?”
“我要乔装打扮,混入许府查个究竟。”
看看,多无间道式的回答。
萧禾又挠头:“查什么?”
“查他为什么没了武功,查到底是谁要杀我,是不是他?”
这话他是第一次听说,被吓了老大一跳。我只好又从头说起,讲那酷毙哥如何掳了我,又如何要挟我,最后又如何没杀我。
他沉吟片刻,道:“他既然以君山性命要挟你,理当不是君山派去,那又会是谁呢?”
我正好接茬:“所以才要去查呀!”
他盯我半晌,象在考察我是不是说谎诓他,最后终于是点了头:“好,你脾气犟得象牛,我要不依你,后果可能更是严重。”
“这样,我派个人暗里保护你,你自己也要留意,千万别逞强。”
成功!果然是千依百顺的好好师兄,我很是高兴,一个劲拍他肩膀子道谢。
“别高兴太早。”他故意板起脸:“许君山是什么人,这易容可有难度,你就算改头换面,可一开口,他保准识得你是谁。”
“放心放心。”我又拍他肩膀:“我打算扮个丫鬟,许君山这么各色的人,怎么会跟一个丫鬟废话。”
于是我计谋很快得逞,在小西的一再要求之下,许君山同意买下我这个丫鬟,我名正言顺的成了他们那一行中人。
临出帮派之时,我听见秦关月的声音,在跳着脚道:“你们说什么,她走了,什么时候,去了哪儿?我不信,她不会不和我打招呼就走的。”
我和他擦肩而过,他一点也没认出我来,倒是我再三回顾,心下终是有些不忍。
想起金庸的一句话。
――是情皆孽,无人不冤。
真正是金玉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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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走了三天,为了防范身份泄漏,我不得不三缄其口,加上对小西的保密功夫十分不信任,时时提心吊胆,我这日子实在是过的忐忑无趣,连打退堂鼓的意思都有了。
苦中作乐的点子,我是在这时才有的。
我想起了萧禾所说贴身保护我的人,于是乘着夜静时大家都睡了,轻手轻脚来到客栈外,自怀里掏出那个狭长青花瓷瓶。
据萧禾说,我只需拔出瓶盖,将瓶内香气迎风一送,保护我的人就会现身前来。
果然是别致有趣的联络方式,契合他万花飘香的帮派之名。
我轻轻笑着,有点小孩子气的好奇,将那瓶盖揭了,香气迎风送去,丝毫也不浓烈,却是意外的绵长幽远。
身后有了动静,如此迅速,大是出乎我意料之外。
我回头,瞧见夜色里有人站着,身形笔直,看不清样貌,只看见两点雪亮的光透暗而来,似子夜耀眼的星辰。
那星光吸引我前去,让我瞧清楚了这个男人,这个一眼就让我想起黑豹的男人。
一般的冷静,一般的体态舒展,夜色中,他就是那只蛰伏的野兽,安静时,血脉里也似涌动着奔放的力量。
我有些不可置信的慌张,为这叫人着迷的野性气息。
“你..你..你是谁?”开口的竟不像是我,我一向伶牙俐齿。
“在下万夕。”
他微微侧身,示意我是他这刻的主人。
但那形态里,却分明透着永不会被驯服的尊贵。
是夜不得眠,我开始思量一个非常甜蜜的严峻问题,如果这宋朝的男人都这么出色,那么我到底应该爱谁。
二
有了新帅哥陪伴(注,我不停召唤他,很快就将一瓶香都用完了,好在万同志身上有备用),一路上总算不是太闷,我终于没打退堂鼓,和大家一起到了东京许府。
候府之富丽堂皇自然不消多说,但府内面积之大,人物之多,尤其是有趣人物之多,实在是出乎我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意料。
一行人回府,吃的第一顿接风(注,可怜的我作为丫鬟,只有看的份)饭就充满戏剧性。
桌上拉拉杂杂的共坐了约十号人,大多都对许君山忌惮的很,只顾埋头吃饭,许君山横谁一眼,谁的身子就有点要打摆子的趋势。
但也有不畏强权的,主要代表有三位女士。
第一位是个修饰过度的中老年妇女,在家吃饭时头发也抿得一丝不乱,上面叮叮当当的挂满珠翠,她基本不吃饭,背挺的笔直,很高傲轻蔑的盯着许君山,不时发出声声冷哼,每哼一声,脸上的粉便簌簌往下扬灰。
后来我知道,这位是许老候爷的原配,姓王,人称王夫人。
第二位更绝,人倒是风韵犹存,可以看出年轻时的姿色,可惜穿了件孝衣,头上别朵白花,腰间扎根白带,整个人白惨惨的,连神情都是种混沌的白色,心思不知神游在何方,丫鬟喂她一口,她便吃一口,不停反复强调:“我喜欢吃螃蟹,凌儿也喜欢吃螃蟹,我们都喜欢吃螃蟹。”
很显然,这是位精神不正常人士,据我估计,她十有八九是许君山害死的胞弟的娘亲。
第三位很是年轻,长了双天真的圆眼,下巴尖尖,不笑也有浅浅梨窝,怎么看也是个甜姐儿。这一桌子人中,也就她瞧许君山的眼神还有些热度,不时说些子舒缓气氛的没要紧话。
这等场景里,许君山居然还吃的下饭,居然还好像吃的津津有味,我对他委实是佩服的紧。
过了许久,他吃完了,筷子当桌一搁,满桌的人也立刻都饱了的样子,眼神内分明是苦海得脱的欢喜。
这刻他将身子倚上椅背,漱了漱口,方才说了回府第一句话:“二少爷呢,去,把他房门开了,叫他来见我。”
桌上即刻有人开始打摆,眼神躲躲闪闪,谁也没有开口接茬的意思。
许君山侧过身,望向桌后一个样貌极是精明的中年人,那中年人双膝发软,忙跪在地上捣蒜:“二少爷不在府上,但不是我放的,小的绝没那个胆。”
“那是谁?”
许君山环顾发问,拿只帕子擦手,语声不高,但分明有了怒意。
众人听了,更是噤若寒蝉,连白衣妇人也住了嘴,只听到阵阵急促的呼吸声。
“那好!”许君山将帕子一甩,冷冷起身:“我说过,谁放他出门,哪只手替他开的房门,我就把他哪只手剁了。”
“你们都不说,我就随便挑了,瞧哪位象,哪位可就要遭殃了。”
言毕眼波一扫,众人便如同浸入了寒潭,浑身咯吱吱直打冷战,瞧自己胳膊的眼神里都隐约有了诀别味道。
许久救世主才现身,那王夫人将桌子一拍,震的盘盏乱颤,慷慨激昂道:“是我放他出府去了,他好好一个活人,为什么非要关在房里受罪。我看你是居心叵测,成心要将他憋死,等我们这候府里的男丁都死光了,你好独霸许家产业。”
“怎么样,我都认了,你当日话放的这般狠辣,现下就来依言来剁了我胳膊就是。”
据我观察,她是这许府老候爷原配,按说身份辈分也都是许府最高,这话一出,是分明有了挑衅意味,成心要许君山下不了台盘。
那许君山自也不是什么好相于的善茬,闻言也不发作,只冷冷哼了一声,缓声道:“老夫人身份尊贵,我是没资格来处置你的。”
“不过主人行为不当,做下人的不加劝阻点拨,这罪责可是逃不了的。”
“这样吧,绿倚,你就代主子受过,自己挑只膀子卸了吧。”
他话没说完,那名唤绿倚的大丫头腿脚已发了软,瞧着许君山斜里扔过来的一把匕首,扑通一声跪在了王夫人身侧,双手扯着主子裙裾,哀哀的泣不成声。
王夫人看来对这个丫头甚是疼惜,隔着厚厚脂粉都看的出脸色大变,眼角突突直跳,在挣扎片刻之后,一把拔出那雪亮匕首,咬牙将左手尾指割下,血淋淋的一截,飞也似的被掷到许君山跟前。
她也倒是真是英雄气概,断指后居然面不改色,一把扯了绿倚离席而去。
这一次,许君山没加阻拦。
他将先前抹手的帕子拿了,轻轻搭在那截断指之上,回头吩咐下人说将这东西还送还王夫人,接着一推桌子出门去也。
临出门不忘补上一句,又惊的管家大人点头有如捣蒜。
他说:“今日之内,将二少爷寻了回府,寻不着,你也不用回府了。”
话里凉气森森,饭厅内气氛诡异,瞧的我头皮发麻,不由怀念起我二十一世纪那个家来,家中人口简单,老爸老妈和我,老爸是只纸老虎,老妈唠叨功力一级,两人时常斗嘴,对我学习生活态度以至男友发型都诸多挑剔,但斗室里气氛终是暖的,我放了胆子任性,因为知道他们终是会包容我。
那样子的所在,方能叫家吧。
这许府,还真是凉冰冰的牢笼,难怪罗衣一心想要逃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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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抵许府,就领略了候门内复杂诡异的人际关系,我一路怅惋叹息着,一路又忍不住八卦发作,找寻和我一般八卦的人打探许府消息。
世上多的是嘴碎的女子,很快我就大约摸清了许府概况。
许府老候爷去后,许府现有男丁三个,老大许君山,二少爷许东渐及老小许西霭(小西是也),人称被许君山害死的胞弟排行老四,名唤许北凌,死的那日刚巧是二十岁生日,圣上赐明心锥刺心而死,很是凄凉。
至于今日桌上的甜姐儿,是为许府的三小姐许云意,看着年少,其实已二十已二。
许老候爷共有三名妻妾,正房王夫人,有子许东渐。二房姓崔,一生不得志,生了三胎均是女儿,许云意及一对双胞胎姐妹。三房姓阮,许北凌及小西均是她子肆,可怜许北凌去后她就发了疯,一袭孝衣怎么也不肯脱了。
除此之外,许府主人还有三位,许东渐的妻室阮氏和许老候爷守寡的妹妹,丈夫逝世后在婆家待的不如意,于是带着女儿回娘家常住。
主要人物大致就是这些,里面我瞧出的问题就不止一个。
首先是许东渐,这个据说一直被许君山关在房内的二少爷,有妻室,许府二少,我有种强烈直觉,觉得李君慕可能犯了个大错误,荣御府内男丁不止一个,害死他夫人的,极有可能是这位二少。
还有就是许府夫人三位,却没一位是许君山他娘,他来历值得考究。关于这个问题,我问过许府上下不少人,大家一律三缄其口,不知是说不清还是说不得。
内里乾坤复杂,一日半日估计是摸不清了,我放弃追索,悠然自得的在满园秋海棠的许府内溜达,浑忘了自己的丫鬟身份。
而事实证明丫鬟是闲不得的,我很快就被某个嬷嬷撞见,一路被提了耳朵骂偷懒,接着就被分配了跑腿任务,出府采购府上人要用的茶叶。
那茶叶单子一展开就吓了我一跳,密密层层一张,各人要的茶叶不同,有什么初雪银芽,碧青团龙等几十种。
看来候府终是候府,奢靡是免不了的。
我一路摇头出了门,寻找嬷嬷指点的京内最大茶庄,又细细配完这几十种茶叶,完事时日头已经偏西,天地被涂抹浅浅橙色,顺带也在深秋里涂抹了些许暖意。
我手捧着袋沉沉茶叶,还没迈出大门,就遇见了一个人。
他从茶庄内室步出,由老板模样的人簇拥着,眉间一抹浅忧,但神情仍是温柔和煦的,那种骨子里透出的温润颜色。
温润如玉的李君慕,我再没想到,我会在这时这刻和他重逢。
不知道是不是有意,我怀内茶叶跌落,各色茶包落了满地。
他在我跟前驻足,并没瞧出易容后的我是谁,但仍然非常好脾气的弯下腰来,代我一一将茶包捡起,抖落灰尘后归还到我怀里。
我冲他感激一笑,他甚是和善的点了点头,接着便擦肩而出。
可以看的出,他有心事,很重的心事。
我没上前追问,只是在原地发怔。
原来我想错了,思维方向出了问题,他离开定远并非是远走避难,而是干脆来了京城寻仇。
这样谦恭有礼的人,会是许君山的对手吗?
答案分明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