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执刀以绣春》荒唐先生

3、花不久

　　妖孽正倚在榻上，一边手肘搭住了玉枕，一身样式简洁的红衣，露出的肌肤最顶级的羊脂玉也及不上。更引人注目的是那双赤足，踝骨上松垮的卡着一双金环，日光落上去，那肌肤便莹润到炫目。
　　侍女早已退下，屋内只有一躺一站两人，纪时上前两步，方才瞧见榻上人手里执了一支长烟杆，袅袅白烟正从中氤氲开来。适才纪时进门时便已发现，这屋内漂浮着一种他闻所未闻的异香。起初浅淡，微潮，似是雨后深林的风，而后清凉，再沉些，便是后知后觉的冷，这是冬日雪后的风。再往后，泛起的是清苦，药香由浅转浓，复又转淡，接替它的是花果香甜，最后是夏日微咸的海风，气息繁杂，纠缠多变。
　　纪时的目光落在那只执着烟杆的手上，那手通体上下找不出一丝红色，搭在日日婆娑起了包浆的烟杆上，叫人忍不住幻想这手抚在身上的滋味。最绝的莫过于那赤足，它过于干净，过于精巧，反而含了情，生了欲，直教人想握在手中抚触把玩，又或是毁了这份无暇，看那玉白染上海棠红，连挑动人心的妲己也要在这脚面前甘拜下风。
　　榻上人也在打量纪时。男人身形挺拔，带着习武之人特有的精悍利落，他微微眯起眼，纪时的五官与那位锦衣卫指挥使像极了，纪家兄弟双眼俱是深邃，许是有几分异族血统，英俊的有些锐利，甚至是冷酷了。只是周身气息不同，同样的飞鱼服绣春刀，穿在他身上掩不住佻达，但绝不轻佻。真是俊，那人暗暗赞道。
　　“来。”榻上人深吸一口烟，终于抬了眼，对上了纪时。纪时走近榻边，方才看清此妖孽实乃男儿身，只是生了一副雌雄莫辨，精致天成的皮相。那一双长狭的眼含情带怨的挑着，勾的人心痒难耐，眼尾又氤着似有非无的红，看上一眼便是欲孽缠身，再摆脱不得了，更遑论水洗过一般的瞳孔明澈干净，任是谁见了也难免生出摧折的心思来。只这一双眼，那欢场里的花魁便要换人来做，何况这人恍若玉雕成的一般，浑身肌骨无一处不精巧，虽是男子，可天下美人俱要自惭形秽。
　　“纪大人。”他忽然笑了，于是冰河乍开，春风骤起，瞬间绽开的妍丽晃花了纪时的眼。“纪大人……”他咀嚼着这三个字，尾音轻柔缱绻，暧昧顿生。纪时应了一声，上前一步拱手施礼“本官为三日前锦衣卫暴毙一案而来，还请馆主襄助一二。”他嘴上公事公办，眼里却笑意吟吟，不像锦衣卫，倒是纨绔子。榻上人也笑，“来查案的。”他懒哼一声，烟杆在指尖旋了半周，张口咬住，露出的犬齿洁白胜过象牙烟嘴。“想知道什么?”他漫不经心地问，语声因着齿间烟嘴有些含混，鼻音轻缓柔和，似是亲人的小兽。纪时眼神一动，面上却不形于声色，“馆主知道什么?”他放柔了声调，却远比先前危险，平静无波的表面下暗流汹涌。
　　那人横了他一眼，似是嗔怒似是怨怪，和着那双眼睛便全是风情“我姓花，花不久，再唤我馆主，杀了你哦。”那句话软绵绵的，似乎只是娇嗔，纪时却清楚的看见，他眼中有杀机闪过，这并不只是一句玩笑，他是真的会杀人。纪时静静看了他一会儿，随即就笑了，“您既不喜欢，那便罢了。”花不久横了他一眼，烟杆点点那双欣长的腿“给我捏捏腿，你想知道的，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如何?”他昂起下巴，巧笑嫣然，但纪时知道，这是挑逗，也是挑衅。
　　花不久并未错过这人眼底一闪而逝的寒意，他颇有兴味的观察这位纪大人。他是见过那位纪年大人的，相较于兄长的沉默内敛坚如磐石，这位小纪大人更加游移不定，难以捉摸，是个不好对付的，他漫不经心的想，比他的兄弟还要危险啊……
　　但是那和他有甚么关系呢？花不久笑吟吟的挑眉，左右他也只是个“下九流”，那些“大人物”怎样想，怎样做……与他又有甚么相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