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执刀以绣春》荒唐先生

5、曼陀罗

　　纪时出门之后就有侍女迎上来，伸手做请“大人还请随奴婢来。”二人穿过帷幔，纪时眼前豁然开朗，这极乐馆中所有楼阁均以长廊相连，从他站立之处便能瞧见几条长廊之上有红男绿女衣袂飘飘翩然行过，软纱轻罗间香风拂面，直叫人心中发痒，恨不能立时跌进那温柔乡。
　　纪时眼光动了动，却没有说话，见过那位花老板，此时哪有美色入的了他的眼？侍女悄悄瞥了他一眼，只见男人面上无波无澜，笑意依旧，只是没有可亲的气息了。
　　穿过几条迂折的长廊，二人便由暗门进了一间屋子。
　　那位花魁正梳妆。这也是位美人，凤眼尾梢落着红，肌肤盈盈，眼波流转间糜丽诡谲之气扑面而来，指掌翻转之间颇有力量，这妩媚就英气起来，谁不想折服这样的美人儿呢？
　　纪时打量她，心下却觉得这位罗姑娘与花老板颇有几分相似，然而，“实在是东施效颦啊！”他禁不住这样想。
　　罗姑娘不晓得对面的锦衣卫转着什么念头，她只是不想招惹麻烦事，自然要早些把这瘟神送走。
　　“小女子罗曼，贵客上门，真真是蓬荜生辉啊。”她微微笑起来，眼底一丝妖诡的光芒闪过“只是，不知大人此来，所为何事？”
　　纪时抓住了那一丝诡谲的眸光，心下一动，指尖轻轻扣了几下桌面，唇角一扬，一股纨绔之气登时上了脸。“说来也没什么要紧的。不过能教在下见一见姑娘这样的美人，倒也算得上好事一桩。”他漫不经心地扫视房间，在窗边看见了几盆奇异的植物。
　　“大人谬赞了。”罗曼没想到他如此不把正事放在心上，一开始看见馆中侍女相陪的戒心放下了不少，也拿出应付公子哥儿们的功夫来“大人也是俊朗男子，小女子亦是心折啊。”
　　“是吗？”纪时似笑非笑的眸光笼过来，罗曼倒真有些心动，她倒也不全是敷衍人的，这位纪大人确实生了一副锋利俊朗的好模样，风流但不下流，浪荡佻达但不猥琐，虽说也有纨绔轻浮之气，但是背地里却很有庄重之意，并不同于一般无德无能，品行不端的浪荡子，反而很是招人。
　　她们青楼女子，若是撞上这样的恩客，只怕是倒贴银子也要与他春风一度的。
　　虽然暗地里这么想，花魁娘子面上却瞧不出半点端倪，只是笑“大人今日来，想必不是为了玩乐。大人不妨直接开口，要问什么，问便是了。”——能叫馆里的侍女带着人进门，不论这位大人是为了什么而来，都定然是得了馆主许可的，既是馆主已经点了头，那该说什么，她就说什么也就是了。
　　“要说起来倒确实是有一桩事，虽说不打紧，但还是要问一问。”纪时执了茶盏在指尖把玩，莹润皮肉与白瓷相互映衬，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七分满的茶盏，在他指尖几乎翻出了花来，却没有分毫茶水溅出，这个人……
　　“大人想问什么？”她不动声色，男人似乎一无所觉，只是例行公事“五日之前，锦衣卫副千户郑齐豪掷五百两白银求见罗姑娘，此后便消失无踪，不知姑娘是否再见过他？”他展开一张画像，慢条斯理地铺平了，请她认。
　　这位郑千户生的不算丑陋，只是平平无奇，也谈不上俊美，若是没有那一身官服，放在人堆里就找不着了，倒是个做探子的好苗子。
　　“这……”罗曼为难地皱眉。说实话，极乐馆这种销金窟，不少富商豪族一夜之间几千上万两银子流水也似的花销，她又是顶顶尖儿上的姑娘，没个上千两银子休想敲开她的门，这五百两她还真没看在眼里，连带着这个人，自然也没放在眼里了。
　　她连第一面儿都没见着，又哪里来的往后呢？
　　现下里问她，她是真的一丁点儿也不知道。
　　纪时见她神情，心里便有数了，指尖重重屈伸了一下，笑意便重又漫上了眼角眉梢。“不打紧，罗姑娘既是未曾见过他，也就罢了，左右不过是例行问一问，想来也挨不着罗姑娘。”
　　罗曼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面上流露出恰到好处的歉意。
　　纪时却没有立刻起身，男人抿了一口茶水，状似不经意地问起了窗边的植物。“本官平素也爱玩些花草，只是不知姑娘窗边种的是什么？倒是稀奇。”
　　罗曼愣了一下，笑意有些勉强“也不是什么名贵玩意儿，这个叫洋金花，也叫曼陀罗，只是喜好湿热，大多生在南方，京师里不生这起子物事。先前有位公子带了回来，赠给曼娘，大人若是喜欢，不妨带了回去。”
　　纪时摆摆手“夺人所爱，这就不必了，只是生的怪好看的，便问一问。”他站起身来“姑娘既是未曾见过郑千户，本官也不便再叨扰，这就告辞了。”罗曼也起身行礼“今日有些仓促，招待不周，大人若是闲暇，曼娘必将扫榻相迎。”纪时的笑容就有些促狭“那倒不必，只怕在下财力有限，没有再见姑娘的荣幸啊。”
　　男人出了门，罗曼立刻就软了身子，她太紧张了，生怕刚刚男人当真开口要了那盆花去，那她可就有些麻烦了。
　　纪时盯着罗曼的房门，眼神深了一瞬。方才罗曼周身舒展，只有指尖紧绷了一瞬，他自然察觉了，想来是当真爱极了那盆曼陀罗，只怕他顺势开口。他暗暗嗤笑，纪家倒也还没有穷到要夺人所爱的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