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同人]左岸 右转》吹雪の姬

9、九

　　Oshitari叹一口气，“我不会投降。”在众人屏气凝神的注视里，他双手握住了桌沿，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般：“我会带着这些人一起冲出去。”

　　Atobe一听就笑了出来，“Oshitari老师，识时务者为俊杰，还是说您一定要到全军覆没才肯甘心么？”

　　因为对手是Oshitari，他才以为能听到什么神机妙计。其实怎么看都是不可能了吧？照工程兵和运输部队的作业速度来看，他只需要将他们困上一两天，Oshitari就必死无疑。即使不等待援军，他的红方装备精良，兵力占优，现在士气正盛，稍作休整就直接攻城也没有什么问题。

　　Oshitari却不露声色地淡淡一笑，“是么？依我看，现在还很难讲。”他轻轻地在代表城镇的图标上敲了一敲：“你们谁来说说看，这么一个中型镇的人口大约是多少？”

　　“……2000多？但是这种地方……”Shishido按以前讲过的方法试着估算，心中没底。

　　Oshitari点点头，“一般是2500到3000人。不过这个镇的性质比较特殊，外围没有耕地，内部也没有产业，人口只达到正常规模的60%，但是在这样的深山密林里，已经相当可观。”

　　“你们一定都觉得奇怪，这里气候地形复杂，又没有自给自足的生产，怎么会形成这么大的人口聚集地？”Oshitari的表情变得十分凝重，在与不动峰接壤的这一段国境外，类似的城镇他所知的就有三、四处。它们在两年前的冰帝地图上都还不存在，直到主力部队意外地惨败，让当局认识到反动武装不是小股的流匪那么简单，派出特别部队进行潜入侦察，才发现了在侦察机都难以发现的山谷隐蔽处，竟然还有这样的地方。

　　这些城镇的历史可以追溯到三十年前，不动峰境内爆发了大规模的农民暴动，冰帝以协助平乱为由名对其出兵，但是很快就越过不动峰对青盟宣战，有一部分人便趁乱逃进深山躲过了追捕。他们通过隐蔽的山间小径，定期与外界交换生活物资，其间又不断有逃避战乱和征兵的人加入，逐渐地形成了一个个村落。

　　战争持续了七年，最终以冰帝远征军团铩羽而归收场。不动峰军方高层乘机策动了军事政变，把效忠于冰帝的王室送上断头台，宣布建立民主政权。冰帝作为战败的一方，迫于政治压力承认不动峰国独立，但在同时也发表了断交声明。两国间原本丰富的边境贸易遭到全面禁止，由此衍生的相互依存的产业也纷纷崩坍。临时避难的村落顺应时需而继续保留下来，物物交换在这里蓬勃发展。几十年间，村落变成了城镇，也建立起自己的一套法则。无论是达官显贵、穷苦百姓还是反叛军，只要条件公道，就可以在这里换到任何想要的东西。

　　Oshitari讲述的是一段对冰帝国意味着耻辱的历史，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耳熟能详。但是当这些重大的历史事件和一个小小的城镇的命运联系起来时，却又多了些不一样的感觉。它们好像变得具体而实在，沉甸甸地落在了人的心里。

　　“这里是千千万万的边境人民赖以生存的集市，是存在于法度之外的黑市，它们背后应该还有政府的支持，是青盟的影响力向帝国渗透的前沿阵地。”

　　有人忍不住问：“我们难道就没有应对的办法吗？”

　　Oshitari沉默了一会儿，“很遗憾，这个问题已经在我能力范围之外。”

　　Oshitari很清楚，今天所讲的内容已经超过了学生们应该掌握的范围。这个问题再深入下去就是国家机密了，他想连帝国最高层的首脑们目前都没有解决办法，否则也不会只命令情报部门协同特别小队实行长期潜伏计划。

　　在边区所见所闻的一切冲击着Oshitari的内心，他在帝都参加歌舞升平的庆功酒宴的时候，或者在霍伍兹堡享受着安逸宁静的小镇生活的时候，那些画面会毫无预警地从脑海中跳脱出来。

　　到处都是一片萧条衰败的景象，人们毫无尊严，只为活着而活着。

　　当年不动峰的情况还要更糟糕，作为冰帝主要的驻军基地，战争结束时国家经济已经崩溃，上下一片混乱。如今他们在盟国的扶持下，已经度过了最困难时期，国力逐年上升；而冰帝的经济却始终没有从重创中恢复过来。特别在边境地区，各藩领主唯恐重蹈不动峰的覆辙，对领地内的居民进行严酷的盘剥和管制。

　　但越是施以高压，反叛势力越是如雨后春笋般冒头。养尊处优贵族们不会懂得，人为了生存，是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的，他们的做法只会逼得更多的人铤而走险。Oshitari看着面前一张张年轻的脸，即使似懂非懂，也听得全神贯注。他们都是同期生中的佼佼者，鲜活的眼睛里有着一展抱负的憧憬。他由衷地希望残酷的镇压任务不会有一日降到他的这些学生身上。

　　Atobe早就收起了不以为然的态度，虽然表情很僵硬，可看得出来他用了心在听在想。Oshitari感到一丝奇妙的欣慰。

　　“Atobe，你能概括青盟军事力量的特点吗？”

　　Atobe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良久低低吐出几个字，“全民皆兵。”这个词从小就不断地听父亲提起，这是两次对青战争皆无功而返的最主要原因。

　　“不错。青盟多小国，正式军人远远少于我国，但他们的民兵制推行得很成功，拥有丰富的后备力量。”这一点正是帝国最为头疼的，由于政体不同，冰帝就很难推行这样的政策。

　　“我刚才说过，这个镇性质特殊。它的人口组成几乎全是青壮年，没有老幼妇孺。如果这些居民也加入我方，你认为你有几分把握可以困得住我？”

　　Atobe头上渗出了细细的汗珠。他怎么也考虑不到还有边境黑市这种东西存在，这样一来，Ohsitari的实力就超过了他。谁都知道冰帝当年对待不动峰暴动的手段是怎样的、如今对待青盟的策略又是怎样的，这些人是敢于拚命的。何况他们对当地情况了如指掌，镇内还拥有丰富的物资和军火。

　　战场上瞬息万变，充满变数，战术策划中却没有侥幸可言，又有什么几分不几分？他一咬牙，干脆地说：“没有。”

　　Oshitari笑了一下。在地图旁边留出的空处写下“工程侦察”几个大字，“我们已经结束了策略侦察的内容，接下来要进入十二讲工程侦察的学习，包括搜集目标地区设施有关情报、自然和气候条件、当地居民的信仰与习惯、地区之间和宗教团体之间的矛盾等等。不要觉得这些听起来好像和军事无关就掉以轻心。”

　　“今天是第一讲，就是要让大家都重视起来——任何时候，都不能低估后方的力量。”郑重的态度让Oshitari斯文的脸多添了几分军人的锐气，“将来，你们中有些人可能会加入小分队执行特殊作战，有些人可能会领导大部队进行正面战场作战；不管哪一种作战方式，事先了解敌我双方的优势和弱点还不够，大到敌国的国情政策，小到当地的人情民风，都是需要你们事先调查的内容，要善于利用情报人员和寻找同谋者。
　　一支军队再强大，和民众比起来也只是少数，武力的征服永远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这就是我今天想要教给你们的最重要的事情，希望你们能牢牢记在心里。”

　　Oshitari收拾起他一页也没有翻开的讲义，“课就上到这里，每个人回去选择一个目标行动区域，尽你们所能地收集资料，下堂课我们一起来讨论分析。另外——”他最后深深看了Atobe一眼，“今天的模拟演习Atobe做得很精彩，从战术应用角度讲，确实是他胜过了我，你们有兴趣也可以再研究一下。”

　　军官生们在脑中努力消化着刚才听到的一席话，一时都反应不过来，这堂课怎么就从一场节外生枝的挑衅又回归到了原本要讲的侦察学上。等到回过味来时，他们的老师已经走得远了。

　　直到其他人都走光了，Atobe还在一眨不眨地盯着沙盘上的残局。

　　Shishido低着头陪他研究了半天，终于耐不住问：“Atobe，你没事吧？”

　　虽然他有时也觉得Atobe实在狂妄得让人受不了，恨不得有人来杀杀他的锐气，可看到他现在的沉默阴郁，Shishido直觉得后颈寒毛都立起来了。他发现，他倒宁愿Atobe是平时那个跩样子。

　　Atobe伸手把棋子拨乱，“没事。走吧，Kabaji。”

　　“……”Shishido张着嘴愣了半天。

　　“才怪，都这样了，还说没事？”他摇摇头，连忙追了上去。

　　Atobe不服气。

　　他当然不服气！开什么玩笑？这样居然还说他赢了？Oshitari一开始选择了弱于他两倍的兵力，他是不是一开始就把这当成一场冰青两国之间的模拟战去打？他是不是一开始就有意激起自己的情绪来达到他想要结果？他是不是早就摸透了他的习惯和思考模式，反过来自己却对他一无所知？

　　Atobe一反之前对Oshitari的嗤之以鼻，敬而远之，开始隔三差五地找各种各样的机会各种各样的名目和他一较长短，从学校一路追杀到Oshitari在校外租的公寓不战不罢，不胜不休。

　　这场挑战风波连同它的后续效应在校内成为话题被津津乐道了很久。然后，不知什么时候开始，Atobe在其他人心中成了联系Oshitari老师最快最有效率的途径。

　　Atobe，这儿有几个我们昨天讨论时不明白的问题，你下次找Oshitari老师的时候帮忙带一下。
　　Atobe，什么时候再组织我们去Oshitari老师家上小课啊？
　　Atobe，快段考了，跟Oshitari老师说一下，抽点空给咱们做个考前辅导吧！

　　如此这般，举不胜举。

　　尽管Atobe一再愤怒地申明：“我跟那家伙一点关系也没有！要去你们自己去！”

　　别人也只是嗯嗯点着头听完了笑眯眯地给他一下，“得了得了，给句好听的话，是爷们儿就爽快点儿！”

　　“你们他妈的有完没完啊？本大爷都说了………………！！”

　　——人人都知道Atobe是Oshitari最钟爱的学生，Atobe心里也最服Oshitari，只是这小子嘴硬不肯承认而已。

　　随着时间过去，两个人的关系在悄悄地变化。Atobe私下里不再使用烦琐的敬语，后来干脆连“老师”二字也省了，直呼Oshitari；而Oshitari也更为亲近地叫他的名字，Keig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