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隐》旺仔喝旺仔

107、第 107 章

　　昨日才前呼后拥，浩浩汤汤的一行人服侍着圣上入山避暑，却没有想到，第二日竟传来这种消息！当即怒火中烧，砸了手中的冰花乳酪。

　　而姜贵妃扭着腰肢，带上七皇子，不管不顾地在圣上面前撒泼淌泪，蛮横咒骂。
　　圣上头脑昏沉，正闭目躺在床上，高内侍侍立一旁，充耳不闻般听着姜贵妃又是那套说辞：“百官分明是都瞧不起我们母子，如今连宫中的兴建都敢偷工减料，借机敛财！要是太子他们敢这样吗！圣上，这分明是欺辱玄曦不是太子，不如璟王啊！”

　　圣上静默片刻：“朕记得，那个督建宫殿的林德谦还是你举荐的。”

　　“林大人毕竟只是督建工事的小官，职位并不算高，如果不是背后有人支撑，怎敢如此大胆？”姜贵妃抹了一把眼泪：“还好这场暴雨冲塌了宸祥宫，若是等玄曦住进去，那后果……”又扯着七皇子一起叩头：“请圣上为臣妾做主，请圣上下旨彻查。”

　　姜贵妃一声声哭喊呼叫着，吵得圣上头昏脑涨，疾首蹙额：“你先回去。”

　　“圣上，”姜贵妃不肯定起身：“皇宫那么多次兴建，为什么偏偏是我们的宸祥宫一场暴雨就被冲塌？一定是有人嫉妒玄曦，一定是玄鹤看着弟弟受宠所以——”

　　圣上忽然一声高音：“高昌生！”

　　高内侍颔首道：“老奴在。”

　　“立即回宫！宣旨，让姜贵妃独自在这里思过，没有朕的旨意不准回宫！”

　　姜贵妃当场傻眼了，扯着七皇子还想再辩解，高内侍冷漠地睨了她一眼：“姜贵妃请回吧！”

　　第二日，皇帝又被众人抬着回宫，帝王连续劳顿两日，体力已吃不消，连气带累，当夜，又昏迷不醒。

　　这可苦了杜衡，当初他来这里本就是为了医治太子，以为最多一月便可离京，如今太子暂时无生命之忧，皇帝却又拖着他寸步难行，连出个宫左右都有人拥簇，其实就是监视，怕他突然跑掉。

　　他恨死了王隐。当官的嘴，从来都是骗局。

　　这两日，监察院一直带着人查建造，查地基，查木料，查彩釉筒瓦。虽然是一场暴雨，可皇宫内的建料再脆弱也不可能遇雨即塌？
　　很快发现正殿内的沉香木，承重主柱共八根，竟有四根都是用其它木料浸透伪造，除此之外，还有殿石，脊顶都有偷工减料的痕迹。

　　宸祥宫修建缮事宜由工部侍郎李宇全权掌握，当时见到这场面就吓得瘫坐在地，抓进牢里去还大喊冤枉。

　　结果还没有定断，就有御史弹劾李宇借职敛财，贪蠹成性，家中事建惟奢靡华贵等。

　　残余不多的李党见李宇忽然倒台，更没想到姜贵妃也被莫名禁足，种种消息一经传来，曾经因为六、七两位皇子产生分歧的党派，这下彻底没了争论。

　　李宇到底看在李弘玉的面子上，判处流刑两千里，只斩了几名纳贿的官胥，以震国威。

　　如今朝中已是璟王独大，谨慎之人还在观望着，乐观之人则明目张胆地依附着他，毕竟他背后是权倾朝野的王相。

　　即便如此，圣上对立储一事仍缄口不言，而姜贵妃，也不过在鹿鸣山待了十天就被召回宫了。
　　经此一事，姜贵妃又回到曾经的温柔贤德，淑慎其身，再不敢提立储之事。

　　圣上的脾性永远让人捉摸不透，官场也没有稳固的赢家。
　　残余的李党才刚刚被王隐瓦解，此时却街头开始谣言四起，说宰相王隐喜好男色，蓄养娈童，院中蓄养多名美仪面首。

　　而后流言越来越多，如同瘟疫一般，迅速地在大街小巷扩散开。连老百姓都知道新宰相专权恣肆，荒淫无度，朝中官员也开始议论纷纷……
　　可如今朝中全由王隐做主，无论是谁，再大的胆量都不敢当着他的面评头论足。

　　自然，维护王相清誉的人官员也有很多，曾受王隐提携的京城金吾军，如今在街巷，增派多道巡防，听见有人乱嚼舌根，立即抓入大牢。

　　然而谣言这种东西，越是制止，越是风传。

　　直到最后，一向不爱出门的王夫人如今也听到了这些风言。她被杜容搀扶着进了王隐的院子，门吏微俯了身，又多加一句：“郡主也在屋内。”

　　王夫人点了点头，不动声色地进门坐在厢房等候。

　　陶然郡主今日的妆容格外明媚，一身绯色撒花绣罗裙，外罩轻罗绫纱长衫，发髻上两支穿花夹蝶缠花，金丝点缀玉翠流芳步摇，微一颔首，姗姗明晃。

　　她今日斗胆来此院，不过是借着上次的献策。那一声‘多谢’让她的心里开出漫天盈地的繁花，她惊喜着，以为终于松动王隐这颗冷硬的心。

　　“相爷可定下来方公子的族戚？”陶然朝王隐略一施礼：“以妾身看来，此事宜早不宜迟，只有定了宗族，礼部才能把名册递上去，你再从中周旋，也许圣上就准了这门亲事。”

　　王隐自然也知晓此理，可这几日去吴府方皓也不知别扭什么，一直犹疑不决。他遣人送方皓去探望几家宗世，然而送完礼就回来了，再不跟去，只说规矩多，不自在，难相处。
　　偏偏好几次王隐想同林溦之商量，却都不着见他人，问方皓，他也不知晓。

　　临走时方皓还对他讲：“太平哥，若是无事，最近还是不要来吴府吧！传出去……对你名声不好。”

　　王隐怔愣了，京中的流言他不是没听见，也不在意什么名声，可是他知晓，林溦之在意。

　　这是在躲避他。

　　王隐已经七日没见到人，心中纷乱如麻，如今听陶然这一言，他更是沉闷，坐在殿中，以手撑着额：“知道了，多谢提醒。”根本没有抬头看陶然一眼。

　　陶然心中隐隐失望，她本以为两人的关系已经扭转，却没料到王隐还是如斯冷漠。

　　她手中拧着一方帕子，思虑少顷，上前低声问：“相爷可是在为谣言之事烦扰？妾身如今有一计可为相爷解忧。”

　　王隐抬眸，示意她继续讲。

　　“臣妾院中有一株早菊开放，可以借机邀请京中贵戚入府赏花，届时你与我一同游园，若让她们看见我们恩爱不疑，且王府也并没有什么美仪面首，”陶然说着忍不住坐在侧座，握住了王隐的手：“妇人的嘴最是舌长直快，那流言自然……”

　　王隐心思微沉，他万分不忍，可还是站起身，进入房内拿出了那张和离书，递了过去。

　　陶然疑惑着打开，就听见王隐的声音：“两个月前，我已经向圣上求取了和离书，陶然，我们已经和离了。”

　　陶然仿佛还没有听懂：“什么……？”手指无意识地开始颤抖，抖开这张纸，一字一顿看着，上面清清楚楚印有圣上、礼部及中书的印章，她越看越惊怒，越看越不能接受：“不！不！你都没有和我商量就要跟我和离！我不同意！我不同意！”
　　举起手，瞬间把这张纸撕得粉碎。

　　王隐瞥了一眼地上的纸屑：“和离书一式三册，这是属于你的一册，你随意。”

　　“王隐，你就这般绝情？”陶然压制的情绪一下子炸了，双眼通红：“我费尽心力讨好你，事事为你着想，却落得这个下场？”

　　“你又何苦执着一个不爱你的人。”

　　“所以你为了讨好你爱的人不惜休掉我？你让我如何自处？你可曾在意过我的感受！？”

　　王隐叹了口气，朝门外招手，示意把郡主送回去，王夫人却进来了，她冷淡地睨了一眼哭泣的女子：“郡主，你可知外面那些风言风语出自何处？”

　　陶然满面清泪，茫然地看了王夫人一眼。

　　王夫人坐了下来，“喜好男色，蓄养娈童，你父亲编的好故事，毁了王隐一身清白，你却在这里哭着问他为什么不爱你？”

　　陶然闻言惊滞少顷：“怎么可能？我不信！不可能！父亲为什么要这样做？”

　　王隐起初也不信，谣言忽起时，正是李宇被流放之日，可是此时他们不可能更不敢得罪王隐。若是真查出来是他，那王隐想让李宇在流放途中莫名死去太容易了。
　　毕竟暗杀的伎俩谁都会玩。

　　思来想去，也只有在丹阳，王隐曾明目张胆地与林溦之举止亲昵。当初丹阳的内幕，不正是永昌王通报给刘昕的吗？

　　后来刘丰明去查，果然源头是李琛手下的一个幕僚写的腌瓒诗文，因此传来……

　　陶然拭掉了眼泪，转身就要走，“我不信，我要回府去问父亲！”然而走到门口就被两个侍从拦住了——

　　王隐迎着光对她道：“陶然郡主，我感恩你对我的痴心，可是永昌王居心叵测，行迹诡谲，恕我未查清之前，你不可以离开王府半步。”

　　陶然被侍女搀扶着，难以置信地望着他，悲与愤齐齐涌上心头：“你……你竟要囚禁我？”

　　身侧的四个侍女几乎是胁迫着围着郡主，一人道：“此后奴婢们与听兰姑娘一起服侍郡主。”

　　陶然挣扎着，挽着听兰一起凄声哭泣，可还是被胁迫着离开了。

　　外人一走，王隐朝王夫人施礼道：“母亲，我有一事相求，我想将方皓认作兄弟，以同父失散胞弟为名，入王家族谱。”

　　王夫人略微踌躇：“可是为了他的婚事？”

　　“正是。”

　　“前些日我也听溦之说了，想不到方皓所遇的女儿竟是玄珠公主。只是这样可行吗？”

　　“如七皇子无登基可能，那么玄珠公主的联姻便不重要。”

　　王夫人点点头：“若是璟王能称帝，他又你一手扶持的，自然会向着你。那好，就找个吉日，越快越好，还有溦之，你们三个自小关系就好，都认到我们王家来，到时摆脱商籍都入王家，我们住在一起，那时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王隐未接话，脸色已经变了，思忖良久，垂首道：“只认方皓即可，溦之就不必了。”

　　王夫人神情渐冷，目光灼灼，注视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