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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第 119 章 ...

  •   古来多少帝王喜好男仪,恩赐殊绝,即便宠爱荒唐,可只要他勤政不怠,德泽百姓,臣子们劝谏几句也就无所谓他宫闱之事。

      无论他璟王最终走到哪一步,那都与他王隐无关。

      这世上伦常不可反,礼制不可违,母亲的责难,世人的轻蔑,他把林溦之拖进来陪他承受这份污秽,苦苦挣扎如此难堪。这份亏欠,这份感情,他将此生忠忱,偕至天光。

      王府内,医师再次纷沓不断,王夫人心如死灰般配合着治疗,人已枯瘦似柴。偶尔清醒时睁开双眼,却也是空洞无神,淡漠着不知呆望何处。

      这场僵持显得无情而悖逆。

      王隐头上都已经生了白发,曾经的风华在这些时日消磨得只剩下疲顿。

      不知该怎样形容这种感觉,好像每天都在刀刃上行走,明明已被刺得鲜血淋漓,却还要苦苦维持着平衡。

      下了朝,王隐才跨入府门,老远就听到一人在院中狺狺狂吠。

      李琛带着几个手下正与府内的人争吵,众人听见脚步声,回过脸,见主子终于回来了,都迎上去弯腰行礼,独李琛与王隐两人冰冷地对视。
      转瞬李琛便阴阴地笑了:“王相终于回来了!让弟弟好等!”

      王隐也不说话,抬手引他去前厅。

      李琛道:“不了,我就是来见长姐的,她已有一月未回府,我来接她回去。”

      王隐微侧着身:“最近陶然身体不适,不宜出行,待她恢复之后,我同她一起回府探望。”

      “王隐你少装蒜!分明是你囚禁长姐,”李琛指着人:“无耻小人,借势上位,却又残待我姐!今日你必须与她和离,我要带长姐回去!”

      “残待?”王隐冷笑:“我倒想问问世子,你与折旋有何仇怨?引人残害羞辱她?”

      “这是什么话!我可没碰那个妓.女!分别是我劝阻两位公子不要调戏那妓.女,他们不听,我才气急离开。”李琛缓缓扯出笑:“还好我提前离开,据说那院中可是横尸数具,血肉横飞,那两位公子的死好像都与姐夫有关啊!”

      “真不愧是王相!手眼通天,神通广大,杀了人还能屹立不倒!”

      王隐一直冰冷冷地睨着他,忽然朝他走近两步:“我最大的失误就是放过了你!”

      “你又能拿我怎样!?”李琛得意地扬唇,拍了拍王隐的肩头:“你以为你还能得意几时?若是识相现在立即放了我长姐,兴许日后我还能记你一功,现在!你们几个去东院,去!立即接回我长姐!”

      李琛的几个护卫刚跨出步,就被王府的守卫的层层围住。

      王隐不再与这些人废话,转身走向正堂:“立即送客!若有不从,侵扰官宅者乱棍打出!”

      “你!”李琛被守卫左右把持,不受控制地往后退,他怒火中烧:“放开我!放开——王隐你敢这样待我,日后我定让你百倍受辱!千倍奉还!”

      冷月无声,风过树梢,树杈簌簌摇动,在王隐脸上晃出阴影。

      探望过母亲后,回到后院,没过多久,一位女子便进来服侍他洗漱。

      王隐眉目渐渐凝了霜,明明知晓来意,却再没有拒绝的胆量。
      母亲还在病榻,这场僵持终究要有一个妥协。

      女子围绕着王隐,几乎是贴着他的身体,给他换上了中衣,可衣结不系。女子深深地低着头,颤抖着,竟主动抱住了王隐。
      女人那种旖旎的体香一直萦绕在他鼻息,王隐沉静着,像是蛊惑别人一样蛊惑自己的心。
      也许,我可以。

      王隐捏住了侍女的下颌,面前的女子被这样的凝望,双颊因为害羞泛起一片绯红,目光闪烁着激动又紧张,微微抬眸,竟吻住了王隐的唇。

      王隐迟疑了一瞬,尝试着回应。他让自己只做一个被情欲诱惑的人,不要有思想。
      在这软香温玉里他慢慢变成了强势的一方,手指探到女子的肩头,一把撕开了她的香衣,裂帛声伴随着一声娇细的低吟,娇嗔而柔媚。

      不对。不对。
      那个人不是这样的声音。每次他明明欢喜,却又刻意推拒,一边还恶意撩拨,他的喘息又坏又媚,王隐总是被他搅得意乱情迷。
      他发誓,愿这一生都被这声音指引,奔流……

      王隐渐渐红了眼眶,松下手,对女子温声道:“睡吧!就睡这里。”

      从此,这女子成了王隐的侍妾,正室入住王隐寝院。

      有些消息不想听,可也会传到该听见的人的耳朵里去。

      折旋与侍女抱香的丧事已经办完,她的母亲交由得仙楼的施梦岚赡养。
      京城内的商铺也已经转卖干净,留下两间绸缎铺留给了陆家,由陆青萍经营,余下五间商铺分给了吴叔以及宋乘星两兄弟。

      “主子,你真的要离开啊?”宋乘星道:“要么我跟你们一起去甸南吧!我还没去那里呢!”

      方皓笑道:“胡说什么,好好照顾我们家青萍小妹妹,她是女子,抛头露面本就不容易,你要帮衬着点。”

      宋乘星挠挠头,不敢反驳。

      等宋乘星离去,林溦之才道:“你是不是故意的?难道你看不出来陆青萍喜欢的人是你?”

      方皓白了他一眼:“尽胡扯。”

      “好了,别装了。我知道你对她无意。但人家真是一个好姑娘,看到你和玄珠在一起时,明显有些吃醋,却以礼相待,笑着祝福你们……”林溦之把一叠账本扔进火盆:“我说真的,你不考虑考虑她吗?”

      方皓见他一直把事扯到自己身上,反驳道:“那你呢!你要离京王太平知不知道?真的就放弃了?”
      林溦之默了默,“他已经有姬妾了,同寝同卧,我与他……就此结束。”

      “只要他生出儿子,你们就自由了啊!毕竟王夫人只是想要个孙子。”

      “若是生不出来,那我便一直等着?”林溦之挤出笑:“那我以什么身份?男妾吗?难道我去与女子争宠?我是个男人,即便不在意自己的名声,也要给我死去的父母留点尊严。”

      “王太平不会这样对你的。”

      “是,王太平不会,他是很好。”林溦之目光掺了一丝哀伤,“他不是好色之人,京城那些显贵哪个不是三四房姬妾,蓄养舞姬。他……洁身自好,苏世独立。可我不想再继续了,我们本就不该……”
      “方皓,”林溦之低下眸苦笑:“我们一起回甸南吧!不再来京城了。”

      方皓眼眶莫名地湿润了,重重地点头:“好。”

      距离玄珠公主大婚还有六天,皇宫里忙祭天慰宗,轩礼命使,外地官员也奉命入京。是此刻皇城人员流动越复杂,入京盘查也愈加森严,同时城务布防,征调备军,囤积储粮,不遗巨细,唯恐出现纰漏。
      王隐与一众大臣几乎是夜不能寐。
      这次不是耍阴谋,夺权势,这是一次非生即死的重担、巨责,谁不心生畏惧?也许一个失误,万千生命,百年基业,毁于一旦。
      王隐没有想过名留青史,却怕成千古罪人。

      偏偏在此刻,他接到了林溦之与方皓要离京的消息。他惊愕着,手中的酽茶端持许久,最终又沉静地放下,只是手指一直停留在杯盏上。

      放下,从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林溦之要离开他,再一次悄无声息地离开他。

      王隐抽空赶往吴府,发现府内仆从侍女明显减少,几乎都被遣散干净,开门迎他的竟只有吴叔。一路冲到后院推开林溦之的房门,人不在,可旁边的行李已全部收拾妥当。
      同样的,方皓的房间也是简洁空荡,只有桌旁一个包裹。

      脑袋好像遭受了钝钝的一击,有些轻微的疼痛。也许是遭受了太多痛,已经渐渐适应这种清醒而又迟钝的闷痛,只是悲哀在心里翻涌。

      这些日子母亲给的压力,众人的指指点点,还有舆论的非议,王隐真的一直在克制着不让自己崩溃,不能妥协。
      可是好像无论怎么做,怎么努力,都得不到哪怕一丁点回馈。似乎是他强拉着林溦之的手,拖着他向前,道路本就崎岖,身后的人非但不与他同行,反而挣扎着拒绝,退缩,要放开他的手……

      林溦之与方皓一同祭拜完折旋回府时,见正堂坐着一个人,以手撑头,眉目低垂,肩膀松绔,浑身都是道不尽的疲惫。

      两影挺拔的身影压了下来,王隐抬起头,站起身,目光没有了以往的哀求与小心,他没有任何表情地望着林溦之,平静道:“刚去了你房间,发现你们收拾好了行李,这是……要做什么?”

      林溦之道:“回甸南。”

      “不能等我一起走?”

      林溦之默了默道:“不了。”

      王隐忽然就笑了,心里痛极了,可还是强撑道:“如是我不来,你就直接走了,也不和我说一声。你做任何决定都与我无关,你的打算,你的计划,你的选择里从来没有我!你把我隔绝在山川沟壑外,我的心没能走近你半分!”

      王隐又靠近他两分:“林溦之我真的看不懂你,你说着爱我,却是我一次次纠缠你,一次次哀求,讨好,无论怎么做都换不得你一丝感情。”
      “所有的一切我都愿意承受,却换不来你一丝妥协?你到底,要我怎样?”

      林溦之被这一番质问浇得心底凉透,他怔忡着。原来是自己一直让王隐受委屈,原来是自己一直让人家刻意讨好,哀求。
      明明是他不能处理那些混乱的事,到最后,竟全是自己的错?

      林溦之想笑,可是悲哀填满心口,心如死灰,到最后唯有沉默。

      心爱之人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王隐都能看透,只因太在意,太重视了。
      林溦之想笑,却没有笑出来。

      也许是在嘲笑我。
      全天下人都在嘲笑我。

      那些长期压抑在心底无能为力的哀伤,在此刻彻底爆发了!王隐握紧了拳,而后,又缓缓松懈,依旧是面无表情,寡淡的语气:“我有尝试过,也努力过,可始终难入你心,我也知道纠缠难看,那样你难受,我也难堪。”

      “溦之……我太累了。”王隐垂着头,手掌搭在林溦之的肩上:“只想问你,你的选择,能否改变?”

      两人目光里都没有情绪,在夕秋的微光中对视。

      又是一年初秋,彼时去年他们才见面,彼此都在小心翼翼中试探,悸动,欢喜。
      不过一年。
      仅仅一年。

      林溦之很想问,是否你娶妻生子,而我做一个见不得光等你来偷欢的人?还是我入住你府中成为你的男侍?
      这些话出口即是羞耻,再向前一步是耻辱。王夫人说得对,他是一个男人,再普通,也身秉傲骨,宁正不苟。

      沉默许久,林溦之道:“我是临阵脱逃的懦夫,不配你的丹心。”

      残阳入牖,王隐的眼眸跟着夕光闪了一下,渐渐熄灭了。他微笑着:“曾经我以为放下很难,然而在你这里,竟是如此简单。既然你已有选择,那……我们就走到这吧!”

      王隐最后看了林溦之一眼:“祝你再觅良缘,余生欢喜。”

      夕阳在王隐出门的那一刹那落幕。这一次,他没有回头。

      一直尴尬立在一旁的方皓惊讶得说不出话来,等反应过来时想追上去解释,却被林溦之拉住了。
      林溦之目光已经枯了,仍怔忡地望着远去的背影:“不要去追了,算了吧!你看看他,一双眼里如今只剩下倦怠,他因为这样的关系也受了很多委屈,也许结束了对他更好。”

      “可是你们……你还喜欢他啊!”

      “是啊……”林溦之只是眨了一下眼,泪水轻易落下来了:“我喜欢他,我对他不只是喜欢,是仰慕,是敬爱,是感激,是依恋,是超越了一切的深沉的爱,我会永远等他,在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地方,只要他还记得我,我会一直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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