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隐》旺仔喝旺仔

48、第 48 章

　　到了晚饭时间，王隐仍不肯回去，一副把吴府当家的样子，饭菜端上桌时还反客为主一个劲地给林溦之夹菜，吴叔还在旁边一个劲嘿嘿地笑着。他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能和当朝权相坐在一起吃饭，更没想到这个左相对自己干儿子这么好。

　　“溦之，你也别埋头吃啊！”吴叔说：“你也给王相夹些菜啊！”

　　于是林溦之夹起一块鸡腿，顿了一秒，放到了方皓碗里。然后又夹起一块鸡爪，放到了王隐碗里。

　　吴叔：“这……”

　　方皓十分得意。

　　王隐心里苦，见林溦之又搅拌着碗里的清羹，正要递到嘴里去，王隐忽然凑近，张嘴喝尽了他小勺中的羹。

　　两人的脸颊都挨到了一起，林溦之连忙侧过身：“你碗里是没有吗？”

　　“谁让你对我这么偏心！”

　　“你吃着我家的饭，还说我偏心？”

　　“提醒一下，”方皓憋着笑：“他还睡你的床，还要跟你一起睡。”

　　吴叔：“？？？”

　　众人眼看着林溦之的拳头握紧，指关节‘咔吧咔吧’地响，方皓心知大事不妙，饭也不吃找了个借口：“我去看账本了，你们慢慢吃！”

　　王隐还茫然着，握着筷子，结果林溦之就揪紧他的衣领：“吃完饭立即滚回去！”

　　“不行啊！”吴叔道：“这大雪天的，天黑路滑不安全，就让王相在这歇一夜吧！”

　　“对对对——”王隐忙不迭点头。

　　林溦之松了手：“备马车送回去，他有家有室怎能在外留宿！更何况他明天还要早朝，朝服也不在这，必须送回去。”

　　“朝服让人去取就是了。”吴叔瞪着林溦之：“你这孩子！王相这么体贴你，你却在大雪天非要赶人家走，万一雨天打滑马车出有什么意外？万一路上把王相冻着凉了？这府里是没有房子住了吗？你待别人都那么和善，怎么对王相就这样！只要王相不嫌弃，我把我的院子让给他！”

　　“……”一番话竟让林溦之无言以对。

　　王隐心里快笑疯了，但是脸上十分幽怨，配合着吴叔一边委屈地点头。

　　“我安排人去相府取朝服。”吴叔站起身往门外走。

　　“那个……”

　　吴叔立即回过首来温声道：“王相放心，我知道先找刘兄弟，我直接把他也叫过来，明早与王相一起从这里去上朝。”

　　“劳烦吴叔了。”

　　厅内火盆里的银炭毕剥作响，林溦之狠狠地瞪着王隐：“得逞了吗！”

　　王隐心花怒放，面上掩饰着：“吴叔说的是实话，这大雪的天我回去肯定着凉，你忍心吗？”

　　林溦之摇了摇头，显然不想再理他，穿过后院，朝自己房间走去。

　　院外呵气成冰，已经满地霜白，雪花仍绵绵飞舞。王隐紧随着林溦之，扯住他的衣袖：“溦之，你等等我。”

　　还好房间内的炭火一直燃烧着，关门之际王隐急忙跳了进来，生怕晚一秒就被在关门外。

　　“你……”

　　“哦！对了，”王隐为不了被赶走，抢过话题：“那个吴叔，他不是吴府的管家么？怎么好像你们是他干儿子？”

　　林溦之道：“对外他是我们的主子。”

　　王隐疑惑地望着他。

　　“结识吴叔是当年他生意失败，欠了不少债务急卖商铺，正好我们有需要买了下来，”林溦之脱下氅衣：“但是当时我们对京城不太熟，就还让他经营着。后来见他性子敦厚，口风紧，又不爱计较，就与他协商所有的铺子都按他的名义，事情由我们出面处理，这样一直慢慢合作下来。也就这两年，他身体不太好，退下来帮我们管家里了。”

　　“那——”

　　“公子！”门外响起‘笃笃’的敲门声，吴管家的声音：“王相呢？”

　　林溦之打开了门，王隐也跟了过来。

　　吴管家满身风雪，笑道：“王相，让宋乘星去请刘兄弟了，马上过来。这边房间床铺也帮你收拾好了，我现在领你过去看看？”

　　王隐傻眼了！

　　林溦之哈哈大笑：“快领王相过去，服侍好他！”他拉过王隐就把他推出了门外。

　　吴管家撑着伞，一路醇声道：“就在旁边，与林公子就隔一个院。来，小心门槛。”

　　吴管家弓着腰推开房门，屋内温暖如春：“炭火已经升好了，热水衣物也都帮你备好了，刘兄弟的房间就在你隔壁，王相你看还缺些什么吗？”

　　王隐僵硬地摇了摇头。

　　“那王相你若是想起来什么就喊一声，院门口有守夜的侍从，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屋内安静了下来，王隐懵懵地独坐在灯影下，看灯烛明煌煌，房内空荡荡。

　　茫然了好一会才起身去洗漱，褪去外衣，然后坐在床边，垂首看着自己的双足衣摆，心却不可抑制地飘到林溦之的屋内，想着他此时在做什么？
　　也在看账本？也许是洗漱，换寝衣，衣衫褪尽，凸起的肩胛骨，光洁的后背，修长的腿……他想着想着就听见自己的心跳越来越沉，身体也缓缓燥热起来……

　　当吴管家喊他离去时，他不知怎么跟着走了，仿佛是心思被戳穿，在人家的院子想对人家儿子欲行不轨，那怎么行……

　　可是他脑里一直萦绕着中午午睡时林溦之身上的温度与清香，他迫切地想再次拥有，想抱着他，想亲吻他。

　　王隐站起身，外衣也不披，推开了房门。
　　夜间的风雪小了，他踏着积雪走近林溦之门口，轻叩：“溦之……”

　　林溦正在换寝衣，他听见这声音疑惑了一下，边系衣带，边打开了门：“怎么了？缺什么吗？”

　　王隐又是幽幽怨怨的眼神。
　　然而他见林溦之衣襟随着他动作开开合合，里面的肌肤若隐若现地露出来，几乎是脱口而出：“我要抱着你睡……”

　　林溦之闻声一僵。

　　王隐已经强硬地跨了进来，又强硬地关上门，强行辩解：“一个人睡好冷。”

　　林溦之嗤笑，“找刘丰明去。”

　　王隐面不改色：“我不，我就要和你一起睡。”

　　“怎么？一晚上没人给你暖床就睡不着？”

　　这话有些意味深长。王隐怔了怔，又不知该如何解释：“我……不是……”

　　“行了！”林溦之把他拉到床边，推倒在床上：“让你睡。”拿起被子正要给他盖上，王隐却眼疾手快顺势抓紧林溦之的手腕，把他也勾倒了下来，揽住他的肩，眸色深深：“你不睡？”

　　林溦之倾压在他身上：“松手。”

　　“不松。”王隐搂得更紧了：“你和我一起睡。”

　　“你这样我怎么睡？”

　　王隐两只手臂交缠圈出一个空隙，示意林溦之在这臂膀的空隙内躺下。

　　林溦之依旧面无表情，只是将胳膊抽了出来，可是他的指尖却沿着王隐的肩头滑到温热的胸膛，也不知怎么按到了他哪个穴位，王隐的手臂竟开始酸麻无力，微微颤抖起来，他可依然强撑着不肯松开。

　　林溦之直直地凝视着他，见他表情隐忍就是不撒手，又缓缓勾了一抹笑，手指再次在他胸口游移，王隐心跳得更厉害了，“溦之……”他挣扎着想要挪开他的手，可手臂突然感觉一阵灼烈的刺痛，犹如火炙一般，他惊得轻呼一声，却耐不住灼痛，骤然一甩，却堪堪撞上后侧的床木。

　　王隐当即就痛得咬紧牙关，手臂也软软地垂了下来，一动不动了。

　　“啊这！王兄，对对不起。”林溦之慌忙起身，这才察觉自己下手太重了：“你先起个身，我把你衣袖褪下来看看。”
　　林溦之扶王隐起来，解开了他的衣带，脱下一只肩袖，他非常乖巧地配合扭动，面上没有丝毫责问，当然也瞧不出窃喜。

　　肩肘弯处起了一道紫色的淤青，林溦之握着他的骨腕，从上至下轻柔地捏了捏，松了一口气：“还好，只是皮外伤，你忍着点，我去给你拿药。”

　　“哎哎，不用，不要。”王隐忙用左手拉住林溦之，“你陪我躺着就好，不需要什么药。”

　　青灯在黄梨木床头微爆，烛光却在王隐的眼眸里幽幽闪烁。

　　林溦之顿了顿：“不疼吗？”

　　“疼……但可以忍受。”王隐说这话时目光始终痴痴缠缠凝着林溦之，仿佛是离不开他，一秒都不行。

　　被爱的人迫切地需要、依赖，林溦之不可避免地沉溺其中，在这个表演高手的眼眸里湿答答地融化了。
　　等他醒悟过来，已经躺在了王隐的左臂腕里，那只不能动的右臂搭上了他的腰腹，他感觉到王隐身体的热度隔着单薄的布料窜到他的身体里，人还抵在他的颈窝里轻轻地呼吸。

　　林溦之的理智是让他转过身，不再面对那双才容易让他沦陷的眼睛，可是这人又在他耳边低吟：“溦之……”

　　他充耳不闻。

　　那声音继续喷洒：“溦之……”

　　林溦之闭着眼，又怕他是疼，忍不住回应：“怎么？还疼吗？”

　　某人一听终于搭理他了，激动地颤了下，“不疼不疼。你记不记得我小时候也这样抱你睡过？”

　　“……记得。”

　　“我记得很清楚，有一次我一睁开眼看见你，只是捏了一下你的脸，你竟然一脚把我踹到了床下去，疼得我三天都下不了床。”

　　“我怎么记得你当时就爬起来了？”

　　王隐微抬了首，唇角又贴上他的耳廓，“你知道当时你踢到哪了吗？”

　　林溦之的耳垂瞬间晕上一抹微妙的嫣红，不知是不是被王隐的呼吸烫的。
　　都是男人，这种玩笑没法假装听不懂，否则显得他太矫情。遂微微侧身，觑了他一眼：“怎么？给你踢废了？”

　　他感觉到王隐的下半身往他腰际抵了抵，嗓音是压制的炽热，哑声说：“你要不要试试？”

　　林溦之腾起一下坐了起来，镇静了一秒，突然发现又不知该说什么，只好问他：“王兄需要我帮你叫个美人吗？还是……我帮你？”

　　如果没有前一句，他真的能抓过林溦之的手覆在他身上，然而那一句，让他满腔的情意都成赤裸裸的欲望。
　　王隐心里的燥热在缓缓下降。
　　是谁都行。
　　可是，他只想要他。

　　“开玩笑开玩笑。”王隐用能动的那只手把林溦之扒拉躺下，“快睡觉。”

　　林溦之盯着他，“确定不需要？”

　　“不需要不需要。”

　　“那就老实睡吧！”林溦之重新躺下，这次身体贴着床沿，那僵硬的姿势仿佛在躲避洪水猛兽。

　　下过雪的天地一片银白，夜色的银光穿透窗格流泻进来，却照不亮王隐脸上淡淡的晦暗与难过。
　　只是有一点点的难过。

　　他想要对林溦之说的话，早已经在心里说了千万遍，可是面对他时就是说不出口。只能站在边缘磕磕碰碰小心翼翼地试探，一边观察他会不会反感，一边渴望他能给一点回应。
　　只要有一点回应就够了，接下来的路都由他来走。

　　万籁寂静，王隐听见林溦之低微的呼吸声。他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睡着了，好像是不求回答的低声问：“溦之，在你心里我就是那种人吗？”

　　林溦之缩在被窝的指尖轻颤了下，没敢回答。

　　夜漏水声一滴一滴地坠落，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刻，林溦之闭着眼，却无比清醒。
　　心爱的人就在咫尺，两人身上的热度交缠到了一起，林溦之克制地调整着呼吸，他猜不出，王隐对自己无知无畏的挑逗，还说那样的话，是真的想和自己一夜风流？还是为了拉近他们关系开的玩笑？

　　虽然他渴望这种亲昵，也不介意更深一种的温存，只是怕亲昵过后一切真的是一场玩笑。
　　那之后的失落，思念，痛苦，想想都觉得窒息，谁能来替他承受呢？

　　林溦之侧首看着心上人的脸颊，睡不着，只会胡思乱想。也许王隐对他的特殊，是真的喜欢上他了。
　　可是他记得王太平小时候也是这样，他与方皓方皎一起玩时，王太平都会刻意横插过来粘在他身边……

　　人，看见自己最在意的朋友和别人交好也是会吃醋的。

　　林溦之在心里叹息，自从王隐给了那个愧疚的答案后，他再也没有勇气相信这些都是他想要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