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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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那人闻声顿了步，犹豫少顷，缓缓转过身来。
王隐的笑容无声无息地在脸颊弥漫，心尖微微颤动，想继续往前走靠近他，可是腹骨的痛让他不敢再动一步，只能单手撑着墙壁喘着息：“溦之……你慢些，我疼……”
林溦之眸光在他身边沉浮恍若无物，“你回去吧。”
“你过来，扶我一把。”
林溦之驻足静立，沉吟良久，还是一步一步朝他走来。快接近的刹那，街口忽然传来：“王兄！王兄？”
林溦之步伐一顿，立即转身，迅速消失在深巷拐角处。
“溦之你不要走，”王隐的呼唤与脚步还不死心地僵持着：“我守了几日都没能……见到你……”
身后蒋茂行已经赶来，忙扶住他：“王兄怎么了？你看见谁了？”
前方已杳无人影，更无人应答，王隐仍失魂落魄地凝视着……
蒋茂行扶着王隐上楼，六皇子见王隐抚着腹骨，行动吃力，也忙起身搀扶他，“怎么回事？你看见谁了？”
王隐坐定，缓了片刻，仍不知该如何作答，便道：“一个故人。”
“你入京至今，除了进宫，一直都是深居简出，我怎么不知你还有故人？”
王隐涩然一笑，替二人都斟满酒，自己则倒了杯茶，“是我眼花了。刚才失礼了，我敬——”
“哟，姐夫也在呢！”
听这声音，在座三人皆打眼望去，一个气宇轩昂小公子走了过来，来人正是永昌王小世子李琛，这声‘姐夫’正因着他姐姐陶然郡主，他身后还跟着靖安侯之子穆清。两人目光略显倨傲，见了六皇子也不行礼，虽说这是人多眼杂的酒楼，可即便是平时，他们几人也是这般。
六皇子出身寒微，母亲是个普通的地方官。生了儿子后，家中虽提了提官位，可到底不受宠，没几年生母病逝，家族彻底落没了。如今都到了娶妻的年纪，仍没有赐殿封王，就这么在宫中尴尬地住着。
所以他这个天子儿子连一些贵族世子都不如，且朝中的风向又都倒向太子与二皇子，以及年幼却受宠的七皇子，只有他，被众多世家子瞧不起。
王隐到底是个长辈，淡淡地朝两人笑了笑，喊了人，补了座和酒水。
“姐夫说什么故人呢？”李琛摸着酒杯笑问。
“没什么，玩笑罢了！”王隐重新捏起了筷子，拣着些他爱吃的菜夹给他，“你们怎么也来这了？”
“我不过一个闲人罢了！整天没事东颠西逛的，”说着瞥了眼六皇子，那眼中明显带着揶揄，在座除了王隐皆是闲人，可王隐是因为身体告朝，但六皇子不同了。他便道：“此刻太子和奇王恐怕还在宫中呢，六皇子怎的在这呢？”
六皇子笑了笑，咽了口茶，还未答，蒋茂行已正色道：“六皇子奉圣上之命来探望王相，怎么？世子有疑义吗？”
“哦~~”李琛懒散地靠在椅背上，啧笑：“岂敢。”
这厢穆清公子彬彬有礼地关心了王隐身体，两下无话，这顿饭吃不下去了。
出子酒楼，蒋茂行呸了一口：“真是倒胃口！”
六皇子也笑，附道：“和讨厌的人一起吃饭可真的是一种煎熬啊！”
暮色四合，烟雨又霏弥。
永昌王府灯火通明，老王爷半鬓白发，一派温和，身着斜肩紫领大袖袍，手握着一盏茶坐在正堂，旁边站着世子李琛。
老王爷双目转动：“王隐能有什么故人？”
李琛弯腰道：“是啊！那六皇子也这样问呢！”
老王爷沉默须臾，“让陶然盯紧他，要是有什么古怪，遣人来报。”
“父亲啊！我姐都几年没给我们有用的消息了？那王隐不与她同寝也就罢了，还把自己的院子搬得离她远远的，我们派过去的人根本进不了他的院，他那院的人也都无从下手，没法收买！”李琛又迈到父亲右边：“这王隐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啊？”
老王爷手指一下一下敲击着桌几，谈话间那副温和的神情已经消失殆尽，目中不自觉地露出了精明：“发现是肯定的，只不过这些年我们安静了些，没有任何行动，他也不知我们到底有什么目的罢了！”
“都这样了，他真的能为我们所用吗？”
老王爷恨铁不成钢地瞅了他一眼，道：“那王隐不过是圣上的一条狗，当年把他扶上来不过是看他无背景好掌控，现在重用他，不过是用来牵制李弘玉那帮老臣，否则凭他一个南蛮之子区区几年能升至相位？能娶得了你姐？当年要不是太后看上他，我会把你姐嫁给他？现在倒好，你姐在那就是一个摆设！”
他呼嗞呼嗞两口气，又饮了一口茶：“好在这小子聪明，把圣上哄得团团转。不过天子恩宠，一朝一夕，现在让他杵在那个位置压制李弘玉，就如太子与二皇子，双方都得平衡，而这所有平衡都得牢牢把控在圣上手里，等到时机成熟，总有一颗弃子。王隐于我们而言只需去对付二皇子，等他一死，我们还要这颗棋子什么了？难道还要他帮我们守天下吗！”
李琛豁然开朗般点点头：“爹英明，是儿子愚钝。那王隐一定会对付二皇子吗？他们有什么仇啊？”
“仇嘛！都是陈年旧事了。”老王爷站起身，目光如炬，看向门外。
李琛似乎也不纠结这个问题，有些心急道：“那我们得等到什么时候啊？”
“他现在不动，是因为圣上不想动。如果二皇子倒台，所有朝臣都会倾向太子，那圣上的权力势必会减弱。六皇子无心皇位，七皇子太小，他再扶一个上来又要耗多少精力？”老王爷回身看这个蠢儿子一眼，“所以二皇子做得再荒唐，圣上也不会让他倒，时机不到！”
李琛跟上老王爷的步伐：“那我们可以造时机。”
“时机是肯定要造的，但是明面上的那把刀绝对不能是我们捅，”他蓦地又想起什么似的，“王隐这次遇袭恐怕不是那么简单，你再去查一查，看看到底是谁动的手。还有，他已经离开甸南十多年，入京也不曾与什么人结交，哪来的故人……”
吴府门口，两位门神默默对视了一眼，左边这位小声道：“天下着雨，这傻子又来了呵！”
右边这位回：“可不是，昨儿还以为他从此不来了呢！”
“真是个傻子，公子根本不想见他，又怎么可能让他等得到！”
王隐撑着伞，默默伫立在门口。寒雨交织，无论是腿还是腹肋都隐隐作痛，再加上体寒，他知坚持不了多久，可还是想来看看。
第五日，碧空如洗，终于放晴。他又伫立于此，这次吴府左边这个侍卫大约是真的看不下去了，便走上前来道：“这位爷，你别来了罢！二位公子这几日都不在府内。”
王隐一愣，他以为是避而不见，却没想到这层。问道：“他们去哪了？”
“不是。二位公子京城又不止这一处宅子，这边也只是偶尔居住。”
“那你可知他们其他宅子在哪？”
“这我一个下人哪知道啊！”
王隐定了定，道：“多谢。”
等他的身影走远了，两位门神又开始交流，“还是林公子的方法好，一招便让他识趣。”
右边这位道：“你说这位人谁啊？公子明明在府里为什么不肯见他啊！”
左边这位白了他一眼：“这我一个下人哪知道！”
王隐默默回府中，谁知蒋茂行竟然从他府中一头扎出来。一见他两眼放光，“哎，你回来了，走走走，陪我喝茶去！”
王隐并无心情，便推脱身体不适。
蒋茂行苦着脸：“六皇子不能时常出宫，其他几个公子爷要么是关在家里啃书，要么就是陪美娇娘，好不容易你闲了，却也不肯出来。”
王隐心道，几个人能有你这样的好父母？不想习武，父母不逼迫，不想研读诗书，父母也无所谓，只要不学坏，怎样都行。其他父母要么指望儿子光宗耀祖，要么指女儿嫁入王家得荣华富贵。
其实蒋家也是一代显赫名将，按理说权贵之家不应该带出来只会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可蒋老爷子发妻死后，续弦多年才出生了这么个小儿子，自是捧着宠着。
蒋晖盛如今已快接近古稀，一身旧伤，养居在京，可当年也是云州令人闻风丧胆的铁血名将。三十年前天下还没有这么太平，云州、东郡、石涟山，上西北到处都有外敌，蒋晖盛镇守的云州时常有胡人侵扰，几乎是五年一大仗，三年一小仗，且不挑时节的来犯，反正是无粮便来抢，抢完便快跑。所到之处如蝗虫过境，蔽衣财物，食粮米面，莫不卷席。百姓们辛辛苦苦劳累半年，上缴税贡后本就所甚无几，又却被游牧抢走，家家怨声载道，叫苦不迭。
也就是那时，蒋晖盛建立起了赫赫有名的蒋家兵。从步军近身，到骑兵突袭，再到后军守护，皆是他根据云州地形及外敌特征所创建。
自从这支军队形成后，胡敌再也没有战胜过。这几年偶尔有些零散的部落小打攻抢，可大批骑军再未敢入境。
如今这支蒋家军由世子蒋耀行统帅，可圣上怕蒋家兵权独大，把蒋老爷子和小公子圈在京城，蒋家为求自保也决不敢再将小儿子入仕，只求他这一生富贵喜乐，安然此生。
王隐神游天外了一会儿，看他这副可怜的表情，心想，算了，舍命陪君子吧！便随着他入了一间茶楼。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 6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