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送行（二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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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公因何做此选择？”郭文旭反问楚熙。
“自然是因为我比他们都强。”楚熙语气平静，却无端生出一股傲气来，“我不认可世俗，也不愿屈居于人下，我的命，得我自己做主才行。”
“他们皆不如我，那个位置，便合该由我来做。”
“这正是我选择主公的原因，科举入仕固然容易，借由郭家的关系入仕也不算难。但仅仅入仕，改变不了什么。”郭文旭语气不急不缓，“主公有改换新天的志向，想来也有革旧出新的胆魄。”
他微微拱手，“玄虽不才，愿辅佐主公，建不世之伟业，虽死不悔。”
楚熙神色郑重起来，她起身，亲自斟了茶水，递给郭文旭，问：“先生何以教我？”
“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郭文旭缓缓道，“前人打天下的经验，虽不能照搬，却也有可取之处。主公所为，未必比打天下容易。”【1】
“所谓‘高筑墙’，便请主公加强布防，暗中发展自身。‘广积粮’于我等便是积蓄财力，招兵买马、置办场地，无一不需要钱财。最后静待时机，天时地利人和齐聚，大事可成也。”
“我得先生，如鱼得水也。”楚熙感叹道。
珍宝易寻，贤才难得。
和萧瑾安演一出离别戏只是顺便，这才是她今日出宫的最大目的。名士主动来投，若是名不副实倒也罢了，这见都不见，等人跑了，楚熙能后悔死。
不过她现在没那么缺人了，门槛也就没先前那么低，总要考察两句。郭文旭能出现在这，足以证明这里的其他人都认可了他，楚熙便只问了这两个问题。
而现在，郭文旭显然给出了一份满分答卷。这份答卷在一定程度上与楚熙的想法重合，甚至还有些超出。招兵买马、置办场地……这是为了最后做准备啊。
无论最后是否会用上，手里有兵才有底气。
两人默契地没有商议革旧出新的事，那对此刻的他们来说还太早了。
确定郭文旭是个名副其实的贤才后，楚熙心情十分愉悦，她转而看向其他人，道：“今日过来，还有一件事要与诸位商议。”
“我与定国公的婚约，想必大家都知道了，诸位有什么看法，不妨说说。”
在场众人的目光不自觉地往温如言身上飘，温如言察觉到，当场炸毛：“都看我做什么？”
“我和主公清清白白，先前议亲不过是权宜之计，你们满脑子都在想些什么东西？”
他有那个胆子肖想女帝吗？他只想看女帝走事业线征服星辰大海！
再说了，历史上的女帝可是从始至终没立过君后。她眼中是万里山河，成婚只是她出宫建府的必经之路而已，男人算什么东西？
过激女帝粉温如言对这些人十分不满，楚熙见他如此，倒放心许多，甚至有些好笑。
温如言此人，实在是有趣。
她当初选择温如言，是因为他是那个时候最合适的人选。
他是温家嫡次子，几次相处下来，又不是个心机深沉的人，后来更是阴差阳错，成了这里的一员。他不算合格的谋士，但偶尔又能语出惊人，给人启发。
原本临门一脚的事，没想到后面楚晗这阵东风送来了定国公，楚熙与淑妃定计之时，还担心过温如言会不会有落差。
大部分男子，哪怕无关情爱，也总会觉得这事下面子。温如言不觉得，不仅不觉得，他甚至还在有理有据地分析。
“无论主公选我与否，温家天然就是主公的，定国公却不是。”他这时候倒是认真许多，“而有定国公夫人这重身份在，主公行事会方便许多吧。”
“嗯。”楚熙不置可否，“还有呢？”
还有？还有啥？温如言默默低头。
“定国公掌兵，若日后时机恰当，未必不可一试。”闫文举摇着折扇，悠哉道。
他没详说，但在场众人都明白他的意思，楚熙思索着微微点头，并未否决。
“主公与定国公长亭相送，如此情深义重，边关粮草护送之事，想来不难拿下。”闫文举旁边，一个盘着妇人发髻、十六七岁的女子接话道。
她言语间从容自如，很有见地，任谁看见都会觉得此女不凡。然而几年前，洛枝枝只是个刚嫁出去丈夫就没了的新嫁娘，被骂丧门星，还差点被沉塘。
是五公主的人救下她，帮她了结恩怨，还给她找了谋生的路子。而后两年，她勤奋苦学，又还算聪明，才能坐在这里，才能有今日。
才能拥有见到主公、报效主公的机会。
想到这，洛枝枝更加挺直了脊背。曾经的洛枝枝在哪里都是抬不起头的，娘家看重弟弟，动辄打骂，为了聘礼把她嫁给病秧子，婆家更是要将她沉塘。
那时候她挺不直腰杆，也没有底气，她的生死拿捏在别人手里，万事不由己。但现在，主公让她有了选择的机会，她是靠自己坐在这的。
如她这般有幸得主公相救的女子还有很多，可能够坐在这的却寥寥无几。她骄傲，但并不自满。
主公给了她们同等的学习机会，但人各有所长，她只是恰好长于谋划，并不是擅长其他的就不如她。她高兴的是作为谋士，见到主公的次数会更多。
洛枝枝说完后，便见楚熙对她微一点头，眼含赞许，不由更加高兴，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
“先前舆论上，萧家亏欠主公，萧夫人如今长留京城，主公前去拜会，也是理所应当。”
陆文说得含蓄，她旁边的人却直白许多。
“萧夫人虽久居边关，但萧家在京城却不是毫无人脉的。如今萧家守孝期间，无须刻意拜访，他们的宴席集会，少不得要给主公递上拜帖。”
不需要楚熙做什么，他们会主动找上门来。
说这话的正是郭文旭，他出身世家，对文臣武将都有些了解。一来，京中武将以萧家为首，楚熙是未来的定国公夫人，等于是自家人。
二来，楚熙作为一个得宠却无亲兄弟的公主，亲近些也不用担心有什么麻烦，反而好处很多。
“不需要那些武将多支持主公，不反对就行了。”洛枝枝旁边，和她一样被五公主的人救下的卢月开口，“文臣也是一样的道理。”
只不过武将的思想大多比文臣更加放得开，更容易作为切入点。
“……”
几人集思广益，比楚熙想的还要全面一些，等讨论得差不多，楚熙抬手示意他们停下。
“诸位说得都很不错，旁的且不论，咱们必须要拿到的便是粮草运送之职。”楚熙道，“至少在成婚前，两年内，我要亲自去一趟边关。”
“而在此期间，咱们要积累足够的财物。”
是否运送粮草根本不重要，她要的是找个不惹人怀疑的理由离开京城，找一处足够隐蔽、适合招兵买马的地方，顺带去一趟边关。
幼时她就意识到男女的不同，这种体悟越是长大，越是深刻。仅凭才能是无法得到朝臣支持的，父皇别说让她做继承人了，根本就不会往这方面想。
趁此机会早做准备，若是最后实在没办法，她只能放手一搏。
“文举也可先留意着，咱们这两年招揽的人也不算少，找到场地，便可以练起来了。”
“主公放心，衡已命人在找了，只是地点不好离京城太远，又要隐蔽，只怕还要一段时日。”闫文举收起折扇，神情总算正经了些，虽然正经得有限。
“不错，那么此事便交给文举了。”
至于粮草，定国公前脚刚走，他走时没带粮草，可见边关此时不缺。皇帝不会那么快命人送粮草过去，他们有充足的时间去做准备。
事情商议完，天色也不算早了，楚熙起身离开，又是一通七拐八拐，出现在另一条街的一间商铺里。
商铺掌柜见到她，连忙起身，想上前又怕太显眼，还没纠结完，便见楚熙对她微微一笑，转身走了。
她目送楚熙离开，又坐回原位，已经想好今天回去要怎么炫耀了。
楚熙并不知道还有这一出，她和牵着非墨先出了闹市，在外边茶楼等她的小邓子等人汇合后，急急忙忙回宫了。
宫里不许骑马，她让小邓子牵着非墨回了清梧苑，又让他遣人将自己买的那些小玩意送给弟妹们，自己去了钟粹宫。
这个点，正好能赶上晚膳。
淑妃早知道她来，特地叫膳房备了她爱吃的。楚熙到了没多久，御膳房的人便也到了。菜香味飘来，她们默契地选择放下正事，先用膳。
膳后，楚熙扶着淑妃，在院子里溜达了两圈消食，才回到淑妃寝殿。淑妃殿内其实是有书房的，但是这时候去书房太奇怪了，倒不如去寝殿。
不引人注意，也更加安全。
“母妃，大好的机会近在眼前，不把握住的话，儿臣自己都要瞧不起自己了。”
说到这，楚熙眸光湛湛，显然志在必得。先前没有机会长时间离宫，楚熙只能将事情交由闫文举他们去做，但这次，她完全可以亲自去。
“虽没有公主押送粮草的先例，但是情有可原的事，让陛下同意应当不难。”淑妃抿了口茶，“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你也该出去瞧瞧。”
她们先前定策时就已经想过选择定国公的好处，其中就有这一点。只是先前仓促而为，只给宫外传了消息，没来得及商议。
“言儿那孩子怎么说？生气了吗？”淑妃问。
“母妃这么说可就轻看温家表哥了。”楚熙笑起来，“以他的品性，哪里会为这种事生气？他今日还说，不管驸马是谁，温家都是站在我这边的。”
“言儿说的？”淑妃挑了挑眉，温婉的表象瞬间散去，“唔，这话倒也不算错，你打算用他们了？”
楚熙稍稍有些走神，她已经习惯了淑妃这份“表里不一”，只是联想到了温如言。不愧是姑侄俩，温如言和淑妃在气质上的欺骗性，可以说是如出一辙。
“暂且不急。”她回过神，“温家动静太大，反而惹人怀疑。”
温家作为淑妃母家，的确可以说是天然就站在楚熙这边。只不过，楚熙并不打算让他们知道太多，只需要他们不帮其他皇子就行了。
这并不难。
世家最擅长明哲保身，淑妃若是有皇子他们可能还会搏一搏。但加入其他皇子的阵营，哪怕能成事，温家也不是皇帝母家，比之现在不会好多少。
又要担风险，又得不到足够的利益，还不如做个纯臣。反正他们清流世家，只要后代够出息，谁坐上那个位置都得用他们。
“不用也好，他们什么都不知道，才能瞒过别人。”淑妃并不在意这个，“这些小事你做决定就是，不必特地与我说。”
“那可不行。”楚熙一脸严肃，“母妃也是儿臣的贤才啊，只是不能出宫罢了，不管有没有做下决定，儿臣都没有不告知母妃的道理。”
如果只是作为母亲，的确不必事事相告，但她们还是合作伙伴，楚熙今天来这一趟，就是为了将今日谋士们说的，她们原先没想到的都告知淑妃。
“如果儿臣什么也不说，自己去做了，不管您是否知情，这都是对您的不尊重。”
淑妃沉默了一瞬，问：“熙儿当真觉得，本宫是你的贤才？”
“难道不是吗？”楚熙反问，“定国公那事，不就是母妃和儿臣一起定的计策吗？在此之前，母妃为儿臣出谋划策的次数难道少吗？”
说到这里，她拉住淑妃的手，神情真挚。
“母妃当然是儿臣的贤才啊！若能成事，儿臣还想让母妃一边做太后，一边继续做儿臣的贤臣。”
淑妃听她这话，心中既震撼，又高兴，又有些不自在。还没想好怎么开口，楚熙便又换了副表情，委委屈屈道：“若是母妃不愿意，儿臣不强求就是了。”
“本宫哪里不愿意了。”淑妃下意识道。
“那母妃日后可不能那么说了。”楚熙神情严肃地看着她。
“好了好了，本宫不那么说就是。”淑妃被她看得一阵心虚，“原也就是随口一说。”
得到了保证，楚熙也不，笑眯眯哄了淑妃两句。正好事情已经说得差不多，时候也不早了，楚熙便告辞回南六所。
“哦对，还有一事。”没走两步，她又转头回来，“二姐姐不日要搬出宫去，儿臣想借此机会跟着搬出宫去，母妃以为如何？”
反正在她的监督下，五公主府年初就竣工了。
“你的课业也学完了，在哪住都一样。”淑妃会意一笑，“出宫也好，多陪陪安儿，陛下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皇帝自觉亏欠的女儿想提前去公主府，只为陪伴另一个他亏欠了更多的女儿，他能不答应吗？
他不仅会答应，还可能进一步加深心里的愧疚。
而且，搬出宫去，很多事情就都方便了。
“那到时候，还要劳烦母妃帮忙，儿臣先回去了。”再不走南六所大门都要锁上了。
“去吧。”淑妃摆摆手。
楚熙走后，淑妃忍不住对身边人感叹：“陛下一直以为，熙儿能被本宫收养，是她的运道。现在看来，我才是那个有运道的人啊。”
多年相处下来，她自认明白楚熙的不凡，现在却觉得还是轻看了她。
明明这会儿说什么都太早，但淑妃就是觉得，哪怕没有她的帮忙，楚熙也能成事，最多就是走得艰难一些。
次日清晨，楚熙和楚安一道去了坤宁宫。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送行（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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