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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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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一起后的第一个春节,林帆必须得回家。还是提前走。陈意声买了一条自己喜欢的品牌的围巾给他,说:春节礼物。
林帆错愕:啊,我没给你买。
陈意声挺温柔:你年纪小,我买给你应该的。
林帆的开心溢于言表。他这反应让陈意声也蛮喜欢这种时刻的自己。有一种亦兄亦父的慈祥,且好像一点点投入,就可以获得莫大的回馈。
临行他正好要开会,没去送林帆,林帆从公司那个黑越越的走廊里出去。午饭时间,四下无人,陈意声抱了抱他。
陈哥再见!
林帆跑掉了,背影一看就没满25岁。陈意声突然出来一种少见的惆怅,继而想到,自己已很久没有经历过离别。
不过半个月后,他就该回来了。这是已经不太习惯独自的生活了吗?
回家觉得玄关处空荡荡的,其实也无非少了一双鞋而已。陈意声对人类的惯性徒生敬畏。
但他是个能屈能伸的人。醒来就焕然一新。尽管那两天空荡荡的办公室确实略微寂寞。因为懒,他甚至有天跑回爹妈家吃饭去了。姐姐和嫂子忙着准备过年,一片乌烟瘴气的热闹。
没有人注意他,他妈草草给他下了碗面。看起来他妈也很久没做饭了,面放得巨多,汤太少。不过陈意声还是说:可以可以,手艺不减当年。
饭后回到家里,空无一人,本来那日两人是小吵过一架的,林帆埋怨他不给自己发微信,可陈意声却觉得大家才分开不久,报过平安没啥大事儿,有什么可发的?
林帆就生气了,但他又不是很掷地有声地生气,他就是说:哦我知道了你不想发,那不勉强了。
陈意声只好说,唉不是啊……然后自己被自己难住了。
他是真的不喜欢发微信,或者说他就是个恋爱不是太黏糊的人。且认为理论上只有女孩子才热衷如此。
林帆更加恼怒,你说我象女人?
陈意声后悔不迭。怎么忘记了“女人”这么一个麻烦的字眼呢,虽然他心里想,其实林帆这性格的别扭有时候就真的很女性化嘛。
不过晚上他就开始惦记了。他对自己很坦然:我就是这么禽兽。
他主动发信息,在哪儿呢,我想你了。
林帆回:在KTV呢。
陈意声说:和谁?
同学们。
男的女的?
有男有女。
快回家!!
不回去了。
你敢?
威胁?
我还日你呢!
林帆那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什么鬼,正经点。
陈意声被笑到。觉得这样的林帆莫名可爱,他说,好了,我要睡了,你自己小心啊。
林帆却好象又来了兴致,喋喋地说了好多今日见闻。陈意声临睡前看了一下,觉得:哦,看来风暴已经被忘记了。
除夕的夜晚,他从七大姑八大姨的宴席上回来,想起了他的小情人,翻开微信已经过来了:陈意声,节日快乐!!!
他打电话说,你越来越不尊重我了,不叫陈哥了?
西西,林帆说,不是你,不让我叫的么?
陈意声心里一动,没错,有次在床上他按着林帆说:不准这么叫我,叫名字。
其实这么说也没啥理由,他就是,随口这么一说。
可林帆就记住了,他突然觉得,很甜蜜。也挺感动,他说:你快回来吧。回来晚了票也紧张不是。
林帆闷闷地应了,声音里倒也有一丝甜蜜。
记忆里的后来,就是那年开春了。阳光灿烂,万物萌新。陈意声喜欢春天,每到这会儿就觉得活力四射。于是邀向志平一行人去玩儿。
平时陈意声好象显得没什么朋友,这种时候却猛然涌现。林帆才知道,原来他确实是个人缘很好的人。
里面有个叫杨晴幻的姑娘,据说还曾经是他小学的青梅竹马,林帆很奇怪,怎么这么陈年的诽闻也可以保持到今天,陈意声说没有啊,我认识她现在的男朋友,哥们儿。
林帆不晓得她或者其他人是否知道大家的关系。他看起来也没有太想问。只偶尔疑惑地看陈意声一眼。
陈意声意会:我没直说过,但可能会猜到。你自然而然就可以。
一行人到附近的村落去玩儿,包了一艘船,先在一个人工湖里转了一上午,太阳大了就退到一个山包上,几轮麻将打下来,陈意声起码输了2000,手气差得吐血,他摇头叹息,看见林帆在旁边神色跃跃欲试,说:你来么?
他从没见林帆打过麻将,哪知道林帆点点头,说,打多少的?外号小黑的一个人就说,50。
林帆吐了下舌头上阵了。暗自发笑的陈意声发现他居然打得很不错。他打麻将很认真,话少,神情专注,打到下午4点,赢了1100,输了60,一桌人都啧啧称奇,向志平都说:不错啊小林。
小黑则别有深意地看着陈意声笑。说:终于找了个挣钱的啦。
陈意声也笑,他带过一个男孩儿跟着大伙儿玩儿,输得血本无归,那男孩儿还是学生,钱全都是陈意声掏的。向志平不愧是损友,拍着陈意声就扯起了这事儿,林帆挑着眼睛看向陈意声,抿嘴微微一笑。
他有点羞涩但实质上并非羞涩的这副表情陈意声最是无法抗拒。他说,走,你也赢得差不多了,不能赢得大家都不高兴了,咱们到楼上喝茶去。
在一片真情假意的起哄声中,他硬把林帆拉到二楼,林帆站在楼梯口,望着一条过道出神。陈意声说:怎么了
他嗫嚅着:这些是什么。
木头在阴影中泛着柔和的光晕,走廊的尽头出奇的昏暗,出奇的寂静,陈意声看了一眼,过去拉起他的手。
傻瓜,这些都是房间。
用钥匙弄开了一扇门,里面挺简洁的。床,茶几,沙发,矮柜。绉纱窗帘拉着,拧开台灯,牛奶般的光晕拢出一个角落。
陈意声笑笑,累了么?
睡一睡?
两人倒在床上。陈意声舔着林帆的嘴唇,一阵情动。手正要直奔主题,林帆突然说:你和他也来过么?
陈意声错愕:?
谁?
反应过来很是莫名:怎么了?
没什么,随便一问。
林帆撇撇嘴,也不看他。但陈意声很熟悉他的微表情,他这个样子就是或多或少的轻蔑。
也不知道林帆是不是天生就长得有点儿瞧不起人。也不知道他瞧不起的到底是谁。反正陈意声登时就没兴致了。手一撑坐了起来。
说:来过。
又说:你问这个干吗?
就是问问啊。林帆也坐起来。依然就那种看不出是啥的表情吧……陈意声突然就觉得挺讨厌他这种不咸不淡样儿的。确实是招人,但有时也挺气人。
他抓了根烟点上,然后又被一阵烟雾弄得心烦。
他说:还想问什么?问完吧。
林帆沉默着。也不知道在琢磨啥。
你很介意?陈意声失笑。是是——他想了想说,我是忘了对你交代清楚我的风流轶事,我现在告诉你,我处过的人连我自己也数不清,你考虑一下。
我不介意这个。林帆终于说,手指抠着床头那个雕成荷花的台灯。
那你干吗一副神叨叨的样子?
陈意声想:谁会一边不介意,一边这个样子抠台灯啊!
他说:你介意就直说。
我不介意。
陈意声本来并没太生气,他更郁闷的是下半身悬崖勒马。但林帆这种死鸭子嘴硬,倒是激得他心中升腾起一阵意外的怒火。他说:你当我眼瞎?
陈意声把烟摁在烟灰缸里,转身出去了。
他在江边看了一个小时的风景,还骑了一下马。林帆始终没有出来找他。回程路上,两人都在对其他人演戏。回家后又恢复成不说话。
直到第二天办公室里,苏圆圆来追问二人如何给同事的女儿结婚打红包,二人才有了目光交流。
接着有了语言交流。
……后来补上了身体交流。
但关于那天到底在斗气啥,二人却一直没有再次交流。
陈意声也不能说逃避交流。只是这样的事情发生了不止一次。他在常常被噎住的同时,渐渐摸索出其中规律:林帆对于自己的风流十分好奇也在意,本来这无关紧要也很正常。可他同时又竭力表现出毫不在意的模样,就让本打算解释清楚的陈意声那点推心置腹的欲望遭到了驳斥。
林帆在不该试探的时候试探,在该询问的时候闭口不言,几次三番恶性循环,简直成就出一种沟通的障碍。
陈意声有点无所适从了:这我到底是说还是不说呢?你到底是让我解释还是不要听我解释呢?
他们白天一起工作,晚上一起睡觉,除了应酬兵分两路,基本上形影不离,这样的微距离都能有猜疑,那如果各为其主不是更加混乱
?陈意声不敢想象那样的林帆会进入怎样的纠结,又要花多大的力气来否定他自己的纠结,这样纯情且别扭的情人让他一阵茫然,他终于发现一直以来自己没有去考虑的问题,那就是,他和林帆,根本是两种感情状态上的人。
简单地说,他们二人的相处,要么他迁就林帆的敏感,要么林帆迁就他的粗枝大叶,要么互相迁就,总之二者不可能原样并存。
想至于此他不由追溯往事,他为什么和林帆这样的性格走上今天?烦躁之下,他觉得自己也分析不清楚了,难道就是所谓的缘分?又或者,因为自己最近几年生活不复从来的放荡,而林帆恰好有一种与徐营略有相似的矜持?
向志平不同意他上述结论,他说:我觉得是因为林帆天真又敏感招人喜欢。
而且长得好看。
陈意声一阵发笑,哦?真的?
他斜睨着向志平,你咋看出来的?
观察他凝望你的样子就可以知道嘛。
陈意声知道向志平对天真就象猫对腥味一样敏感,他想了想说,林帆确实很纯。
他想了又想,想了又想,觉得自己确实象开春冰雪下的幼芽,被纯真的阳光呼唤得破土而出,这想象让他自己一阵恶寒,当时与后来他都未曾意识到,自己心里还有这样的角落可以创造出这样的局面,问题是,就如千条江河都要汇入大海,再怎么怀抱美好愿望的幼芽都要成长在同样风雨变幻的大自然,他陈意声,难道给得起温室的风光?
不,他给不起,其实,他也从来没有想过给。
虽然他答应跟林帆同居了。
而且林帆还带了那么多行李,他们的房间密密麻麻塞满了他们共同生活的证据,他们把同居这个事情,从现实技术上也完成得无比浩荡。
陈意声不由觉得,综合而言,这个事情是不是已经失去控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