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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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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当冷静思考的时刻,陈意声都决定找林帆谈一谈。他感觉到了此事非同一般的难度,于是提前做好了打算,他准备从人生的高度跟林帆谈起,最后再回到他们相对渺小所以无需过分紧张的感情上去。
第一次谈话是这样的,首先他问林帆:你有什么理想么?
林帆显得比较吃惊:理想?
恩那,比如你小时候想做什么。
林帆想了想说:天文学家。
陈意声受到了震撼,这与林帆的今天真是相去甚远。
林帆苦笑着说:可是我理科很差,所以我知道自己只能停留在用望远镜观察星星的阶段。
然后他跑到别的房间,在什么柜子里翻了半天,拿出了一个望远镜。
据说是俄罗斯出产的,但我一个网友说我买上当了。
他一本正经调弄镜头的表情与半裸的身体形成强烈的不和谐感,挑逗起了陈意声的情欲。第一次谈话以他丧心病狂推倒林帆告终。
第二次谈话似乎是这样---陈意声说:你不想在自己的工作上有所建树么?
林帆的表情很是困惑:工作上?
你难道很有野心?
陈意声无从做答,半晌才说:既然干了这行,当然希望干好点。
林帆说:你觉得我干得不好?
陈意声说:你干得不错,但好象对前途并无设计。
林帆戏谑地看着他:你咋知道?我才不要把设计挂在嘴上,陈哥你听起来有打算哦,不也没告诉我么?
从称呼就可以听出谈话变得出乎意料的危险,陈意声草草结束,悻悻打游戏去了。
那之后还有几次。不知为何,陈意声觉得自己类似的所有谈话都进行得很愚蠢,并且难以绕回正题,而林帆均回答得很机智,并成功地把他带出正题。
几次三番下来,他不得不怀疑林帆是因为警觉才变得如此分明的反叛,他经常在自己面前的那种柔和、含蓄、体恤和略微懵懂的迟钝突然荡然无存,连带着仿佛在床上也激烈了许多,比如他现在很喜欢上位,时常有意无意地色诱,那到底是食髓知味还是虚张声势,陈意声恍惚间竟难以辨别。
但这种对自己情感上神经质的敏感,欲望上来路不明的张扬,却也让陈意声分外满足。那一阵子,在思维交锋中屡屡失败的陈意声,想起二人成功的床第之欢,血液依然冲至瞬间的沸腾。
在某夜某个意绵绵的时刻,林帆悠悠舔着陈意声伸进自己口中的手指,眼神缱绻,陈意声不由在一片心旌摇荡中的酥麻里突然想到,不管怎么样,他们都算是一对成功的床伴儿,相互倾心的情人。
别的暂时有什么重要呢?
多年之后回忆那段日子,陈意声也必须公允地说,那是他们的黄金时光。
虽然二人常有摩擦,私人生活理论上也略显单调,但他们SEX的质量奇高,工作上又配合默契,所以家里家外,方方面面都象是十分顺遂。
不过,也仅仅是“象”而已。暗流早已存在,陈意声也并非毫无察觉。只是坍塌得那么意外,确实是始料未及。
感情到底是什么?
记得似乎就是在那段时期的某个夜里,林帆突然问陈意声。
陈意声极其不擅长应付这种突然哲学起来的氛围。但因为翻云覆雨刚过,内心正适宜。想了想说,我也没法定义。
我一般只会觉得,此刻想和这么一个人在一起。
跪坐在床上的林帆露出难以形容的微笑,恩。
不过我从来没想过和不是你的那么一个人这样在一起。
这算不算非情场老手的遗憾。林帆突然意味深长地总结。起身下床去洗澡。
那是他们同居的一年零一个月。一年过去,林帆若隐若现成熟了不少,比如,身材更为结实,五官更为分明,谈吐更为凝练。床下他更加稳重,沉静,不动声色,床上却越发主动、挑逗、热烈,他其实以陈意声没有意识到的速度在默默变化,从内到外。
朝夕相处有时会让人对一切微小改变视而不见,对一切成为惯性的快乐习以为常。事后想起这样对他叹息的林帆,陈意声总觉不是滋味儿。
那段日子的陈意声加班频繁,不是为了提升,事实是他当时已经升为副部长——和张文益同为那一批里脱颖而出的两个。
也不是为了更上一层的前途。陈意声真没那么醉心仕途。他就是纯粹喜欢在办公室上网,他当时十分迷恋一个游戏。
能让陈意声冷落温柔乡的并不完全是厌倦。而是那会儿他本身和林帆也有一点点龃龉。起因是,他突然发现,林帆和张文益其实是亲戚。
这个发现非常偶然。也并非出自同公司的任何人之口,而是某次他去集团办事儿,对方对接人员问起,说:经常和你一起的那个闻总的外甥呢?
陈意声一度以为对方认错人了。但对方肯定地告诉他:没有。
并说:他和你们公司那个张文益,好像是远房亲戚。
不知为什么,陈意声觉得对方表情俨然有点看热闹。虽然有种如坠冰窟的寒意,但陈意声竭尽全力没有让对方得偿所愿。
他讳莫如深地微笑:啊,好像是吧。那就不太清楚……
回公司路上他的思路如CPU一样运转,他想到林帆曾说他有个叔叔在这个系统。
但是这个人姓闻。
所以是另一个亲戚?
难道是舅舅?
他想到张文益的背景。不是说是市委的关系?
……这他妈是什么样的一张网???到底有多少个据点?
他又想到周部。对方什么都没有告诉过自己。即使在自己明显表现出好奇的情况下。
而自己一度自认是周部的爱将。
陈意声走在那条熟悉的马路上,第一次觉得自己像个行走的笑话。
陈意声没有立刻找到合适的机会和林帆提这个。他琢磨着是不是不提更好。他和林帆那阵儿,因为房子真的别扭过一次。因为他突然得知,林帆其实是有房子的。且这事儿他不知道,但经管部的小年轻居然知道。
就是人家来办公室闲聊时扯出来的。
挺大的。父母给买的。已经装修好了。
那人走后林帆一直做错了事儿的表情看他。
陈意声当然不在乎林帆有房,但他真的很介意林帆居然没告诉他。
他想干什么?这一出两出的。陈意声突然觉得有点悚然。
但可能是基于极度的自信,陈意声认为以他对林帆的了解,对方的心思理论上应该深沉不到哪儿去。
问题是他会不会错了呢?
陈意声说:说吧,什么意思?
林帆支支吾吾很别扭:因为也不算我买的,而且当时并没有装修……
告诉了你也许你就不跟我同居了吧……
而且挺远的,比你的远。
陈意声的房距离上班确实算近的。这也导致陈意声虽然在被问起的时候,会低调吐露是租了一间房给林帆,但平日里两人出行在住宅周边,依然很注意举止。
陈意声看着林帆,他神色窘迫,说出这句话显然费了不小的决心。
陈意声说:我确实,没有那么强烈和人同居的意愿。
所以林帆,你还挺厉害的。
他也没想到自己话出口带着一丝怨气。大概被人欺骗总是会心怀怨愤。林帆大概也对他的反应很意外,因为他看见对方的脸一下子白了。
回忆这段,陈意声自觉确实心挺狠的。之后半个月他都没太理林帆。林帆也很自觉去睡了另一间卧室。
苦了陈意声的下半身,数日过去,默默濒临失控。
有一天林帆过来问他:你是不是觉得我搬走比较好?
他噤若寒蝉的样子,唤起了陈意声未曾感受过的凌虐欲。但想起他这么乖巧,却有那么莫名隐秘的一面,陈意声又气不打一处来。他说:你想走就直说,还问什么问?
林帆说:我没有好么!!我哪里想走?
陈意声看他表情泫然欲泣,更来劲了:我就是觉得,你挺能藏啊你,我是不是根本不了解你?嗯?林帆?
林帆说:你别想多好么。。又不是我自己掏钱的置业。好像也没啥光荣的。我家教育是要自力更生。因为我是老小,爹妈比较疼我……但产权其实也是和他们一起的。
他说:后来同居了,更觉得没必要说了……
陈意声冷笑:什么叫没必要说。这就是随口聊天都能说起的事儿,我愣是一点儿都不知道。反而别人和你就共事了两个月都能知道。你把我当什么了?
林帆说:没有,他知道只是因为当时正好办各种手续请假的时候告知了部长。
他想了想,仿佛下定决心一样问:那你呢?你把我当什么?
陈意声没有料到他会有此一问。他说:当什么?你说当什么?你都住到我这儿来了,还觉得名不正言不顺么?
林帆看着他:嗯,我没觉得那么理直气壮。
他说:你的很多过去我都不知道,你的家庭我也不知道。你未来的打算,你的理想,从没和我说过,我不知道和你一起,有多少可以两个人一起去参与的事儿。我心里一点儿没底。
他说:我经常觉得,自己是不是就是个长期的床伴儿。
想了一下他补充:带留宿的那种。
陈意声愣了一会儿,说:我的事儿……你不知道问么?
林帆突然一噘嘴:你并不高兴被问。
陈意声不服了:我什么时候不高兴了。
林帆说:不承认也没用,你的潜意识就是如此。所以每次我稍微触及,你就散发出抗拒或者敷衍的气场。
陈意声好气又好笑:我自己怎么就不知道,你别给我整气场这么玄乎的东西。
气氛有点缓和,突然成为了讽刺喜剧。陈意声说:我从没听说过为了上床还每天伺候对方每天吃饭的。
林帆脸红了:反正我感觉你我的未来规划,对你来说丝毫都不重要。
陈意声突然觉得,这貌似是个颇好的沟通机会,他不由坐直了:你想要什么,本人已经触犯了最大的办公室禁忌。还能有什么打算?喜欢就继续呗。你要问我未来,我也没想过。说实话,你想过嘛?你还这么年轻,以后也未必在这个公司,你能保证未来几十年只喜欢我?只和我在这套房子住到终老?
他说:你不是还喜欢那种带天窗的房子发誓要拥有么?
他说:感情是没法预设的,懂么?就象我也没想过会和你有一段。我是个顺其自然的人,有了就接受,也没什么纠结。但你要问我怎么打算的,我想就是,过好每一天吧。我不知你是不是恋爱过,你说你没有我就相信,但我恋爱过,我知道再深的感情也会慢慢淡去,时间能改变一切。所以我不爱给什么海誓山盟。你懂么?
他说:但我可以保证尽量跟你过好在一起的每一天。
林帆的眼神表明他应该在思索。但显然思索得比较费力。
陈意声心想:你特么不也没有告诉我背后那横七竖八的裙带关系么!
他忍住了没扯到张文益。心里知道自己话里这种台阶林帆最后一定是乐意踏上的,于是趁这当口,就把他拢了过来。
半个月了,陈意声真的很饥渴。和身体的本能相比,这些争辩显得无足轻重。
他觉得林帆可能也是这么想的。毕竟他们的身体往往比思维更一拍即合。果然,林帆也就挣扎了十秒吧,就半推半就和他滚到了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