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水》梦伴

21、第 21 章

　　陈意声从未真的花心过。
　　这是他自己半路突然总结出的。
　　逢场作戏是有过，但有男朋友的时候，男朋友就是男朋友，这个名分代表的意义很难被取代。他虽然从小就很英俊，但并无爆棚的猎艳欲。
　　他开车先送向志平那对儿回家。两人到了地点，匆匆跑进突然飘起的蒙蒙细雨里。
　　林帆在副驾贴着窗户往外看。陈意声笑：舍不得啊？
　　林帆说：他们感情挺好。
　　你怎么知道？陈意声问。
　　林帆说：小周说的，他说在向哥这里，找到一种家的感觉，小周童年可苦了。
　　陈意声慨叹：你们这有效交流率还挺高。
　　林帆说：他挺爱说话。
　　陈意声说：听起来好像对老向是有点恋父情结。
　　林帆转过来说：是也没什么啊。开心就好。有些人就喜欢被宠溺。
　　正值红灯。陈意声转头看了他一眼。说：是说你自己么？
　　看见林帆飞速垂下睫毛，前方变成绿灯的时候他说：没有。
　　开出两百米，陈意声说：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
　　又说：不过我特么才没有老向那么显老。
　　林帆“噗”的在一边笑了。

　　晚上在床上，陈意声耕耘半途，突然说：喊我哥。
　　林帆有点懵逼。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渐渐由迷离转向幽深。陈意声注视着他的样子，继续说：喊我哥。
　　林帆并不回避他的注视，只在好几个回合之后，轻轻说：我以前就喊你陈哥的啊。
　　此话一出，两人都为之一愣。均反应过来，这么多日，他一直要么不喊，要么直呼其名。
　　欢爱半晌，还是陈意声说：那你喊回去。
　　这也是很高潮的时刻了，林帆咬了咬牙，终究是败下阵来：陈哥。
　　陈意声却说：不喊这个，就喊哥。
　　林帆有点困惑。
　　陈意声却突然觉得，这个称呼太贴切了。哥。他感觉林帆一直被放在一个错误的定位上，而这个称呼里代表的他的形象，其实才是最适合的，最顺的，最亲密的。
　　在快感之中，林帆当初略带稚嫩的模样，天真但聪敏的眼神，就如闪电一般，叠加过他的脑子。
　　他咬住林帆的锁骨处。洁白，温暖的皮肤。稍稍一碰就留下印子。天气已经越来越凉，林帆也不再计较他耕耘过的痕迹。当陈意声啃噬，他就放任他去，只偶尔发出小小的闷哼，或者问：你怎么好像更变态了？
　　他的放任让陈意声享受并徜徉，他需要极力控制才不会错觉那是一种宠溺。其实是不是好像也不重要，只会恍惚地回味：真好，不管怎样，这一刻依然如故。
　　那个冬季，他有大概三分之一的夜晚，都和林帆在一起。他在大雪纷飞的周六早上去接过下晚班的林帆，自觉象一个特别心疼老婆的大老爷们儿。在冷掉牙的深夜，和林帆一起窜在夜宵摊，啃着需要用五次整场篮球消耗的烧烤。也在偶尔的黄金时段，被林帆拉去看十分装逼的演出，席间几乎睡着。回家的路上，林帆拍了被路灯照得毛簇簇几近透明的梧桐树叶，PO在了朋友圈里。
　　有一次陈意声看见了林帆手机上给自己的朋友圈分组。叫：他。
　　他忍不住查了这个分组下面所有的组员。只有他一个。
　　原来他拥有一个单独的定义。
　　可以被单独展现。
　　也可以被单独屏蔽。
　　理论上全世界都在向左，唯有他可能向右。理论上全世界都听见林帆的悲欢，他这里却可能是一片寂静。
　　当然，反过来也一样。
　　发现这点让他心里奇怪地悲欣交集。似乎能肯定点儿什么，但却因此更加却步于肯定。
　　那个冬天，自始至终，也没有谁向谁提过爱。或者不爱。

　　林帆是冬天生日。陈意声那天送了他一套衣服——是真的一套，帽子和鞋子都齐备。
　　他自己也觉得很好笑，本来只是路过一家男装专卖，觉得一件外套很好看。后来又觉得一起打版的裤子不错。再之后就索性把帽子鞋子都在那店里配齐了。直接办出了一个什么白金会员。
　　也不是特意，生日也是恰巧。陈意声一直有点儿喜欢给林帆买衣服，当初同居时就是。类似心情可能有点象女孩儿打扮自己心爱的洋娃娃。
　　而且他因为自己排行最小，从来没有机会宠爱别人。林帆算是他比较难得的体验。
　　林帆接了衣服有点迷惑：这风格？
　　比较街头比较野性，林帆其实穿得少。一定要概括，林帆大概属于精致雅痞风。又喜欢用随意压过精致，人前搞出一点漫不经心。刚认识那会儿这点还不明显，这两年已经做得熟极而流。其实陈意声觉得这种打扮非常符合他的性格，不复杂但自有心思，且整体内敛。
　　但陈意声还是买了这套张扬的，因为觉得，他那种比较冰冷的气质，配这个就应该蛮有一番风味。
　　陈意声说：试试呗，这个款式很好，会很衬身材。
　　反正不要你花钱。
　　林帆扬了扬眉，点点头。拿了衣服就去了卧室。
　　他如今这种表情，常有一种不同于从前的不疾不徐，从容淡然，像个显然成熟起来的男人，也因此颇为迷人。
　　陈意声心中徒生一种奇妙，觉得自己大概是蛮有眼光的，一眼就看中，果然几年过去，没有长歪，反而韵味更甚。
　　大概男人总得经历点儿什么才有这种感觉？
　　林帆从卧室钻出来，表情无奈。摊手说：好看？
　　陈意声把他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看得林帆快烧起来了，有点恼羞：说话啊！
　　陈意声过去搂住他：你可别穿这个出去喝酒。
　　林帆低头看了看自己：怎么了？
　　陈意声说：这衣服本来就是个搞说唱的人穿的，但你这个气质一穿呢，怎么就象那种奇特的，经历复杂身世神秘的男人。让人不太敢过去和你搭话但会让服务员传送小纸条的那种。
　　林帆笑出声：你就是为了这个特质忍不住买给我？还一身儿？
　　尤其那帽子，算是个棒球帽吧，但是那种很骚的紫粉色。
　　陈意声说：那倒不是，随手买的。
　　林帆说：价格不菲啊，谢谢老板。
　　陈意声脱口而出：追你嘛，应该的。
　　此话一出，两人都有点发愣。面面相觑了一会儿移开了视线。
　　林帆突然笑场了：你有时候像个小学生。
　　陈意声说：滚吧你。
　　但其实他也在想：我草了，真的，我怎么像个煞笔？！！

　　林帆其实挺忙的，有时候还需要加班。分公司是生产一线,各种突击性加班加点。他是管理人员，不用上阵操作，但也得值班检查。
　　陈意声偶尔想想那个画面觉得挺搞笑：有人服你么？
　　不服。林帆说。但是我也不生气，反正事不过三，过了直接考核就行。
　　这么绝？不怕结仇？
　　林帆摇头：不至于。顶多无法打成一片。
　　又喃喃自语：我干嘛要和他们打成一片。
　　陈意声失笑：那可不行，群众基础关键时刻也有用的。
　　林帆垂眼：就那样吧。
　　他说：事实上最后你会发现，沟通都是相对的。无法沟通反而是常态。不如用制度沟通。
　　陈意声说：经历了什么？跟我说说？
　　林帆说：没什么，那个分公司就是比较爱内部斗争，上上下下都爱拉帮结派。不过也无所谓了，他们爱斗就斗，反正也不敢惹我。
　　陈意声更好奇了：为什么？听起来你现在制霸一方？
　　林帆恼怒地看他一眼：胡说，我不过是无欲则刚。
　　陈意声心里笑死。他很喜欢眼睛里有情绪的林帆，也满意嘴贱起来的自己。
　　陈意声偶尔也对其灵魂拷问，象徐营对他一样：你真的觉得目前这个工作是你喜欢的？
　　林帆摇头，但也很诚实地回答：可是我并不知道什么叫非常喜欢。
　　他困惑地说：我可以很喜欢一个人。但不知道怎么叫很喜欢一份工作。
　　他眼里的迷茫不知怎么刺痛了陈意声，他突然想中断拷问。他很怕林帆下一句就说：可是喜欢一个人好痛苦啊。
　　为了不至于如此，他把林帆扯进怀里。一种名为怜爱的情绪，乱七八糟串上了陈意声的心头。
　　他说：没关系，也没谁规定就得样样明白。
　　并补充：我也不爱工作。不也工作得不错。能用智商解决的东西，就不需要用感情。对不对？
　　良久，林帆突然在他身上笑起来：陈意声，你是在安慰我吗？
　　陈意声：……
　　林帆说：那……谢谢？
　　不客气。陈意声严肃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