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水》梦伴

3、第 3 章

　　后来，两人关系慢慢缓和不少，本来除了陈意声爱臭贫的毛病，大家并无原则冲突。且工作上，陈意声对林帆几乎有问必答，知无不言——当然，也得益于林帆很少问出过界的问题。这不知是种直觉还是基于一种教养，反正很合陈意声的心意。
　　开年后，上面下了文件说要更换社保手册。因为工程浩大，调上一个人来助勤，是个小姑娘，名叫苏圆圆。
　　苏圆圆是技术科科长的女儿，长得蛮可爱，五官圆圆的，皮肤白白的，开会时赵姐看着她说：终于有个和我们小林一样皮肤超白的人了！
　　林帆听得无语，他毕竟是个男孩子，倒是苏圆圆很大方，在对面抿着嘴笑眯眯的。
　　“陈哥。”她的声音甜滋滋。“陈哥可以帮我们看看电脑么？”
　　陈意声不得不说，这姑娘性格很好。部门里女职工不少，闲事儿也多，苏圆圆背景不俗，摆明现在是过渡只等正式调入，通常这样的人刚进办公室，都要受一阵考察和微妙挤兑，可苏圆圆却和那些阿姨姐姐们呆得很融洽，更不要提陈意声林帆了，她每次好言好语来求帮忙，陈意声他们二人就没一次能拒绝。
　　不仅如此，她和林帆还混得挺熟，她叫林帆名字，而不叫哥，陈意声觉得很奇怪：她歧视你啊？
　　什么嘛，林帆好笑，我们一样大。
　　噢，陈意声点点头。她怎么知道的？
　　赵姐那天问的啊。
　　噢，陈意声笑了笑。
　　你说……赵姐不是想撮合你们俩吧？
　　不是吧？林帆大惊一样放下书。
　　不会吧？他想了想又问。
　　我怎么知道？问赵姐去啊。陈意声没好气。
　　林帆没吭声又拿起书。
　　不过，苏圆圆还不错！陈意声虚伪地说。
　　林帆没动，好半晌，才答：她……太活泼了。
　　而且，你说，赵姐怎么不介绍给你呢？你不也单身么？
　　他的表情煞有其事。陈意声琢磨了一下，还是没弄清他是不是在捉弄自己。
　　就是啊！他最后选择一拍桌子，表情比林帆还煞有其事。
　　我也觉得赵姐太不够意思了！

　　陈意声一直觉得自己很幽默。但他不得不承认，林帆有种旁人力不能及的耿直冷幽默。
　　比如办公室里的小女生，经常抱怨自己身材纤细但脸如满月，林帆会在旁边平静地插一句“那个谁……确实看着你的身材想不到是这样的脸型，看着你的脸型无法想象是这样的身材。”
　　小女生哭天抢地地要过来打他，他浑然不觉自己说错了啥。
　　办公室的中年阿姨特别喜欢他，经常被他不解风情的答复笑倒。觉得他就是永远的纯白少年。
　　但陈意声觉得……他好像只是在装傻吧。

　　苏圆圆明显对林帆颇有好感。约着一起去看电影这种事她都主动提过。
　　但是林帆没答应。他的理由也很绝，说和别人看过了。
　　简单说就是拒绝得又快又狠，简直让对面的陈意声都于心不忍。
　　终于有一次他又来这套，陈意声看不下去了，对方走开他就说：人家对你有意思。
　　林帆还在装：什么？
　　陈意声觉得好笑：女生还是要面子的，你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圆圆还可以啊不是么？
　　他其实也就随口一说。
　　林帆深深看了他一眼：难道你觉得随便答应别人更好么？
　　既然不可能，难道不就不该给丝毫希望？
　　说到这他有点小愠怒……总之略微严肃。
　　陈意声始料未及。纵使他舌灿莲花，也不由突觉词穷。于是气氛稍显尴尬。
　　过了半晌，他才慢慢地问：你是已经有喜欢的对象了？
　　林帆又看了他一眼，带着疑惑。
　　他说：没有。
　　陈意声也不知自己心思是怎么流转的，突然他就走到林帆旁边说：那，你到底看没看上次她说那电影？没看的话我们一起偷偷去看？

　　“偷偷”二字出口，两人都忍俊不禁。
　　林帆欣然答应。
　　看电影的过程里陈意声感觉自己都在走神。中途还被迫接了个电话，向志平的声音扬长而入，和平时一样聒噪到让人怀疑开了外放。
　　他一向啰嗦。且和聋子一样听不清陈意声的轻言细语。陈意声不得不艰难地挤出座位撤到影院外去接。
　　向志平说：你在哪儿？在干嘛?出来泡吧么？
　　陈意声没好气：你三连问啊你。
　　搞清了状况向志平说：可以嘛你，居然偷偷和小男生约会看电影。
　　陈意声说:偷偷个屁啊，劳资是他前辈！
　　向志平爆发出一阵大笑。说：我有没有和你说，我家那位答应我了。
　　难怪欢天喜地。接下来，陈意声听了大概十分钟对方如何追到心上人，追到后又是多么真情实感的喜悦。
　　他不耐烦地说：你有完没完。所以想找我喝酒就是想炫耀咯？
　　向志平说：哪里哪里，顺便问下你动向如何嘛。
　　陈意声说：没动向。一心一意上班赚钱。
　　向志平神秘地压低声音：哦……喂，和你看电影这位，能确定么？
　　陈意声还真难住了，踌躇着答：其实不确定。
　　只能说目前应该是单身。

　　电影是部死蠢的超级英雄片儿。不知道别人怎么看，反正陈意声觉得是死蠢。
　　挂了电话回去还有四十分钟，陈意声越看越无聊，觉得自己基本要睡着了。
　　他看林帆好像挺津津有味的样子，于是也就默默独自犯困。
　　出来后林帆突然说：陈哥你根本不喜欢这部电影。
　　陈意声吓了一跳，斟酌说：我确实不是很喜欢超级大片儿。
　　那你干嘛要来看？我看你一直在想心思。
　　陈意声百口莫辩，说：我想看看这一部是不是有什么质的飞跃。
　　但看了一半感觉是没有，于是我就开始思考为什么没有。
　　林帆忍不住笑。但陈意声总觉得他的眼神不尽然是欢乐。反而带着一种莫名其妙的幽怨。
　　走了一半他说：谁打电话给你啊？是工作的事儿么？
　　陈意声措手不及：没没，咱们部至于那么忙么？
　　林帆说：看你打了挺久。
　　陈意声有点儿回味过来了，他着意地看了两眼林帆，心里想：这是什么意思？……
　　嘴上说：嗯呢，一个好朋友。
　　琢磨：是我想的那样么？……
　　好像不太合逻辑吧？
　　不过如果是，那会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是不是有点儿太过突如其来？
　　那真的来了，自己该怎么办呢？
　　他还有点儿扭捏了。陈意声突然发现，虽然嘴上豪放，但心里，好像什么准备都还没想过。
　　不过林帆也就那么一说，接着又是平常那种浅浅淡淡的样子，走到电影院外，跑去买了一杯冰激凌，边吃边对陈意声说：今年的第一杯冰激凌！
　　陈意声问：好吃？
　　林帆说：当然。是你自己不要的啊！后悔了吧！！！
　　陈意声点头：鬼咧，小孩子才吃冰激凌呢！
　　林帆忙着吃，也不说话就是笑，眼睛倒影着路灯，流光溢彩的，陈意声心里在想：真好看，就是怎么好像才十五岁？！

　　这天中午，他带着偶尔显得只有十五岁的林帆去吃肯德基。迎面走来了向志平。
　　通常这种时候陈意声会装作没看见对方，这是他和向志平在工作领域五公里内的默契。
　　可今天他热情地打着招呼。
　　“老向！”
　　向志平错愕地看他，身后不意外溜出一个男孩儿，全身挂满了亮闪闪的装饰品。
　　陈意声回望向志平，他的眼神象在说：你怎么还是这品位呢？
　　男孩儿倒不介意，非常大方地叫：陈哥。
　　对林帆则说：HI。
　　林帆亲切地一笑，也说：HI。
　　坐下来陈意声叹：怎么男孩儿也穿得那么花啊。
　　他一半是装佯，一半是真心疑惑，陈意声自己从没喜欢过这类型的男孩儿。
　　可林帆说：也是一种风格吧，这男孩儿还比较适合这样穿，有些人穿就会很难看。
　　陈意声说：你怎么和老向说的一样？
　　向志平喜欢说：你不要瞧某某粗一看有点别扭，其实人家别扭得很有风情。
　　他每次说这话，陈意声都一副想呕的脸色。
　　林帆说：那个老向……你朋友？是做什么的？
　　陈意声说：哦，和我一样，机关小职员。
　　林帆笑起来，陈意声说：你笑什么呢？
　　陈哥你不会永远是小职员的。大家都说你很有前途，下一次副部长应该就是你了呢。
　　是么？陈意声不动声色，这话可不能乱说。
　　林帆眼睛眨了眨，哦。
　　他的皮肤白白的，含着吸管的嘴唇红红的，陈意声忽然涌起了满腹激情，他暗叹：林帆怎么能长得这么干净这么清纯呢？向志平总是说他在这方面审美观落后，可他这个样子，保证连向志平都会惊叹。
　　想着想着，又想到向志平的品位上去了，向志平和林帆，绝对不是一样的人，可在品位上似乎没有根本性冲突，起码不象自己和向志平隔着汪洋大海。这让他很奇怪。
　　不仅如此，林帆还对他说，那男孩儿的戒指是个挺小众的品牌，陈意声惊讶道：你对这个有研究？可我从没见过你戴啊！
　　林帆说：只是喜欢看。
　　陈意声迷惑地看着他，努力想象他戴满首饰的样子，林帆容貌非常清秀，他如果做那样的打扮，一定也不会有很恶心的效果，一定还是显得很清爽很利落，然而也不会失去许多得天独厚的细节。
　　他并非陈意声见过的最招摇的男孩儿，但好像天生耐看，这让陈意声不时幻想一个百变且无限魅力的林帆，陈意声深情地自问：这种心态，是不是就叫爱屋及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