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水》梦伴

5、第 5 章

　　据林帆很久之后说，那晚过去，陈意声对他就有点儿不一样了。
　　当然，陈意声自己并不承认。
　　作为一个准上司，他自觉对林帆还更严格了。
　　因为……严格要求是好事儿啊！
　　那会儿林帆的试用期已满，陈意声亲自盯着部门里负责这个的陈芳给核定一系列工资、待遇、五险一金。
　　陈芳是个人精，话里有话地说：陈部长，看来对小林很重视啊。
　　陈意声并不喜欢陈芳这样擅长以管窥豹的精明人，但当然也不会得罪她。打着哈哈应付过去了。
　　林帆却好像不太开心，回来办公室说：我不是很喜欢陈姐。
　　陈芳和陈意声其实是一年的。她人生经历丰富，早婚但离婚，对方是个官二代，离婚官司打得满城风雨。现在正在离婚后的相亲阶段。
　　陈意声觉得，这个人生阶段的女人，其实没几个愿意被人喊姐的。
　　他恨铁不成钢地看林帆，心想：这小子果然是有点儿钢铁直男气质？
　　结果回了办公室林帆突然说：陈哥你说她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啊？
　　得。陈意声差点笑出声。

　　说实话，大半个机关，不喜欢陈意声的女士很少。陈意声的性格，就是对男人而言并不好搞，但对女人贼有风度的类型。
　　他自己也分析过，可能和家庭有关。他妈体弱，细声细气。从小家里所有人都让着她。他觉得是理所当然。
　　他长得又曾是校草级别的。两者一结合，对他有意的女性并不是一个两个。
　　但陈芳……他可以肯定，并没有。
　　林帆说：你那么肯定啊？是不是当局者迷啊。。。。
　　陈意声说：你不了解她的性格。我们这种根本不在她的择偶范围内。
　　结果林帆说：那你怎么会那么了解？？
　　陈意声简直啼笑皆非：看人是基本生存法则啊弟弟，做了几年同事，经常打交道，她是什么人我再不知道那我也太不长心了吧。
　　林帆沉默，过了一会儿说：那她就比较开放
　　陈意声有点懵：嗯？……
　　林帆说：不然怎么会那样把手搭你肩膀上说话。
　　陈意声谨慎地表示：什么时候？
　　林帆眼一瞪：就刚才啊？看得我一愣一愣的。
　　陈意声说：都什么年代了，搭下肩膀都要被传流言蜚语么？
　　林帆说：那可说不好。反正我不喜欢她
　　陈意声看着他：你可以不喜欢她，但是出了这个办公室，这话你就不能再说半句了，知道么？
　　林帆愤愤不平：当然！你以为我是傻子么？
　　陈意声心中一叹：对啊，你这么七情上面，可不是傻子么？

　　陈意声没告诉林帆，那段日子他经常找周部汇报，汇报完了，偶尔就谈一谈林帆。
　　末了周部也烦了，说：想问什么，直说。
　　又嘲讽陈意声：看你这认真劲儿，是要好好培养他，干一番大事儿啦？
　　陈意声笑：不敢不敢，好好上班，好好赚钱，不敢多想。
　　周部说：目前没听说他有什么来历。我侧面留意过。
　　陈意声说：哦……难道是藏得比较深？
　　周部无奈地看着他：你真的想得很多。你是干嘛，要培养自己的半壁江山？……
　　陈意声挥手：别别，我们志小才疏，哪儿有那么滔天的理想。就出于关心问问嘛。
　　周部嗤笑。
　　陈意声想：先好好上班吧。
　　再过一个月，就又是春天了。

　　陈意声和向志平的工作地点在同一个街区。所以他们基本十天半个月会约一次饭。偶尔邂逅在街角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向志平是个谨慎的人，奉行要把六个人造就的世界联系掐死在萌芽阶段，所以只要旁边有人同行，他就装作和陈意声形同陌路。
　　其实向志平是个大学老师，虽然那所大学不怎么样，但毕竟也算所大学。正因如此，他的口味等等更让陈意声唾弃，不过好象从第一次小学同学聚会开始，他们就一直互相唾弃，这成了他们一种相处方式，一旦改变，陈意声就浑身不自在。
　　这种改变也包括向志平严肃的时候，和陈意声相比，向志平实在是太爱煞有其事，这可视作还算长期的教学生涯给他带来的影响，陈意声始终不愿意配合他的正经，常常让向志平很恼怒。
　　比如现在，陈意声在电话里笑个不停，向志平无计可施，只得以沉默抗拒。
　　陈意声笑了半天，才说：放心，他不是大学生，他是我同事。
　　向志平吃惊地“啊”了一声。
　　他马上有了揶揄陈意声的兴致：瞧你人摸人样的，还白领呢，原来天天上班都在思□□。
　　陈意声说：怎么了你不服气么，怎么不说你整天意淫祖国的花朵。
　　向志平气急败坏，你不要诽谤。
　　我从不吃窝边草。
　　那人可不是我学生。
　　陈意声快笑死了，他说：向志平你慢慢的，你有充分的自我辩护时间，慢慢地说哈。

　　向志平说，那男孩儿是他们大学附近一家书店的服务员，他每天要上整整8个小时的班，虽然他不用老是站着，偶尔可以两手搭着趴在什么地方，但他的双腿除了吃饭的时候，几乎就没法象坐着那样充分折叠起来，这多辛苦啊，他这样站一个月不休息，也才3000元，打零工就是这么的划不来……
　　陈意声听到这儿已经不耐烦了，向志平总是这样，他总是要拉着许多毫无边际的东西慢慢来进入正题，陈意声威胁地压低嗓音说：向志平……
　　这天陈意声突然想到，向志平这种作风源自他曾是个文艺青年，他喜欢关注无关紧要的细节，还喜欢无聊地营造气氛——尤其是和陈意声，尽管和陈意声更多时候发展为一种恶搞了，不过此刻陈意声想的是，林帆既然挺爱看书，是不是也算文艺青年呢？
　　为了探听虚实，他上班时翻了一下林帆的书，皱着眉看见封面上的标题，可是一转头他就忘了。
　　因为那个名字太复杂了。只记得应该是本自然科学类型的书。
　　陈意声想，这个书的内容肯定也浅显不到哪儿去，因为林帆看了一会就睡着了，他本来是面朝下趴着，一会儿变成了侧趴，睡之前他叮嘱陈意声，有人来了赶紧叫我啊。
　　陈意声心潮澎湃地坐在他对面，觉得非常煎熬。从他这个角度，可以俯视到林帆的脸，林帆的下巴颏在这个角度变得更加尖削，嘴唇成为一个飘忽的存在，醒目的是睫毛和精致的鼻尖，陈意声产生了突如其来的渴望，想过去近距离地看清楚他的样子，可出于常理，他没有凑上去的借口，他在焦灼中动荡，最后只得想，其实看清又能怎么样呢，显然根本不能怎样。
　　林帆睡了很久，陈意声做着资料，感觉到外面的天色忽明忽暗变幻来去，阳光最后在他身旁拉出长长的影子。树叶哗哗地在他前方摇晃。
　　陈意声想了想，走到林帆面前，很轻很轻摸了摸他的脸。

　　那天林帆醒来，说：你怎么不早点叫我？
　　陈意声说：你晚上干坏事去了吧！
　　林帆脸一红，没有啊。
　　陈意声莫名觉得不舒服了，他想，干吗脸红呢？
　　他把一迭要发放的文件丢林帆面前，我去开会，你整理一下。
　　林帆神情疑惑，陈意声很少用命令的口吻和他说话，几乎所有人都知道陈意声能力不错，自己又会来事儿领导喜欢。有平步青云的潜质……
　　但陈意声自己挺低调，愿意圆滑的时候极为圆滑。他要使唤林帆，大可用看起来完全无可厚非的手法。
　　开会回来，陈意声又恢复了正常，他接过文件亲热地摸摸林帆的头，说：谢谢谢谢。
　　他问林帆：你现在做饭吃么？
　　林帆摇头：我厨艺很烂的啊。
　　陈意声挤着眼睛说：最近会有几笔钱发，我们……出去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