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卫买一送一》一百〇一

12、司典

　　沈易的目光过于深沉，以至于周围的人也受到了感染，不约而同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黑漆漆的夜，午识大殿庄严肃穆，雕梁画栋，琉璃玉瓦在月光下泛着奇异的五彩光华。

　　殿前阁楼上隐约站在两个人影，既使距离很远，也能感受到若有似无的冷肃气息。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是阁主！"

　　人群开始躁动起来，孤傲冷厉的影子眼里终于出现了一点不同的情绪，类似于激动与虔诚，午识掌座最先反应过来，膝盖一弯，跪倒下去，接下来便是殿前影子。

　　不过刻光景，阁楼下已黑压压跪了一片。

　　夜风阵阵，只有一人还突兀地站着。

　　阁楼上的人发出一声感叹，似乎有些遗憾："被发现了呀！"

　　“如此之高的警觉力，连影司训练有素的影卫都望尘莫及。”重林脸色阴深，看着沈易的目光不大友善。

　　"是吗？”南山玥笑了笑，“那影司的影卫们是该好好再练一练了。"

　　玄黑衣衫的人边说边往下走，等到最后一个字落下，人已经下了台阶。

　　重凌微微一愣，怎么感觉从主上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嫌气？

　　他垂了首，道声是，连忙跟上，台阶上长了青苔，在月光下成了深黑色，南山玥闲庭漫步，周身气度浑然天成。

　　若说在木屋里的南楚是内敛谦和，随性自在的，那么回到天之涯的南山玥就是激扬外放，威仪天成，不可侵犯的，特别是他有意冷起脸，不假辞色之时。

　　影子们感受到了压迫，他们还未认主，不曾了解主上的喜怒，但谁都知道，影司出了这么个不知天高地厚，连猎杀林都敢烧的影子，主上的心情总不会好到哪儿去，于是越发压低了头，谦卑伏地。

　　站在原地的沈易也就更加突兀，一旁的少年终于看不过去了，他悄迷迷挪到沈易身后，扯了扯他的袖子。

　　" 见了主上还不跪，你想找死吗？"

　　木头一样的人才终于有了反应，他四周看了一圈，有些莫名，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跪，但好在沈易的学习能力很强。

　　而且......对方是南山玥的话，跪一跪倒也没什么。

　　于是他左脚后撤，生平第一次向除了父亲以外的人下跪。

　　膝盖落地，南山玥也刚好走到他面前，一跪一站，这是他们第一次以这样的姿态出现在对方的生命里。

　　直到后来的后来，南山玥才终于明白，沈易的这一跪，意味着什么。

　　奉一人为主，无关于情爱，誓死相随。

　　彼时，已后悔莫及。

　　南山玥居高临下地看着沈易，他的目光穿过那人，看向了尚冒着烟的猎杀林，意味不明道："我让你乖乖地待在影司，你却连我的林子也烧了，沈易啊沈易，你可真是不听话。"

　　跪着的人只能看见南山玥的衣角，玄黑色的袍子，古朴典雅，带着与他主人一样的冷俊气息。

　　沈易不常接触外人，面对陌生的人，他总是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适应，而从南楚到南山玥的跨越实在太大，他其实还不太能转换过来，但这并不妨碍他听出对方话语里的不满。

　　有些......意外。

　　他不明白南山玥为什么会提起猎杀林。

　　是因为他烧了林子吗？

　　可是从前训练时，他也没少干过这种事，并没有人会因为这样的事情而不开心。

　　沈易埋头苦思半晌后无果，便开始寻找可以补救的办法，思量之后，道。

　　"我会赔给您的。"

　　语不惊人死不休，连一旁的少年都忍不住瞪圆了眼睛。

　　赔？赔什么？拿什么赔？他还是第一次听说，影子在影司训练弄坏了东西，还要给主子赔的，连命都不是自己的，还怎么赔？

　　任哪个主人听了这话，都会觉得是一种挑衅。

　　连重凌也迷起了眼，越发觉得此人不识抬举，桀骜不驯。

　　反而是南山玥笑出了声，他与在场人的想法都不同，他知道，沈易并没有要挑衅的意思，他是认真的。

　　这个人的某些思维实在不能以常理待之，而且......

　　一座林子而已，他想起了沈易身上那一沓银票外加金叶子。

　　不过赔个林子，绰绰有余。

　　他心下好笑，面上却不显，清了清嗓子，目光落在周围一圈神态各异的影子身上，"都起来吧。"

　　于是，午识殿前，只剩下沈易一个人还跪着。

　　他又招了招手，午识听命上前。

　　南山玥从他手中取走沈易没来得及拿的黑木令牌，垂在沈易眼前。

　　"你想要这个？"

　　沈易点头。

　　"要这个做什么？"

　　"我答应了一个人，要把影司三房掌座的黑木令牌送给他。"

　　"哦？"南山眉毛压了压，目光若有似无地落过一旁的少年身上，那人越发低了头。

　　"拿去吧！"

　　黑木令牌被人从手上拿走，修长的手指不可避免地碰到了南山玥的掌心。

　　往日微冷地的指尖，今天却有些发烫。

　　他好奇地看着沈易，"其实我也想挺知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沈易正好将手上的黑木令牌与身上的两块绑在一起，闻言，稍稍停了动作，他看了眼一旁的少年，又看了眼南山玥，说出了一句让所有人瞠目结舌的话。

　　"我要向影司司典挑战。"

　　.................

　　沉默震耳欲聋。

　　最先看向沈易的是站在一旁，同他"并肩作战"了一天一夜的少年，再然后是三房掌座，接着，在场几乎每个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身上。

　　震惊有之，嘲讽有之，莫名有之，最多的还是一脸惊疑，怀疑自己听错了的表情。

　　影司司典——

　　除了南山阁主的身世之谜，影司司典的身份就是整个天之涯最大的秘密了。

　　这位神秘的影司司典是去年新上任的，听说，是因为他打败了上一任的司典，还废了他的武功。

　　于是阁主便钦定他为新的司典，兼任南山阁主的贴身影卫。

　　而这位新的司典，身份不详，姓名不详，甚至连他长什么样子，都没人知道。

　　只有一点，武艺极高。

　　成为司典后的第一个月，偶有一日，南山阁主来了兴致，提起苍梧剑，与新司典在天之涯边试剑，璇玑部首座重凌旁观。

　　大战三百回合后，新任司典只输了半招。

　　自此后，对影司司典不服气的声音，彻底在天之涯销声匿迹。

　　挑战影司司典？简直是笑话！

　　南山阁主尚在，倒也没有人真敢笑出来，只是看向沈易的目光，变成了满满的不自量力。

　　连重凌也从不喜变成了轻蔑，他承认沈易或许有些本事，但也未免过于自大了些。

　　当事人依旧面无表情。

　　最终，南山玥的声音打破了古怪的气氛，"你是想做我的贴身影卫？"

　　他并不认为沈易是不自量力，一月时间不多不少，虽然心有猜忌，但或多或少也有了一丝默契。

　　沈易跪得端正，点了点头。

　　南山玥还是有些想笑，笑沈易的天真和不自量力，可嘴角只微微动了动，没能笑出来，他见过沈易的一剑封喉。

　　一时也有些好奇起来，到底谁能赢？

　　"那就要看看你能不能找到他了。"

　　南山玥大手一挥，竟真的允了这场可笑的挑战，重凌狠狠皱了皱眉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着人端来了椅子。

　　南山阁主起了观战之心，一撩衣袍，靠坐在身后的椅子上。

　　常年黑暗的午识殿因为阁主的到来点上了许多火把。

　　午识殿前，恍如白昼。

　　沈易动了动发麻的腿，缓缓起身，幽深的目光看向不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