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意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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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凌候在门外，见南山玥一脸阴沉的出来，识趣的没有多问，跟着他一起离开。
璇玑部，璇玑大殿。
“将近日积累的奏报都呈上来。”
南山玥扔下一句，进了阁主办公专用的大书房。
信司各部门每日会将需要处理的奏报汇总整理并呈上璇玑部，由璇玑首座处理，璇玑首座又会对这些奏报进行分类，大部分不甚重要的会在璇玑部就下批复，到晚间再由重凌向南山阁主进行汇报。
而少部分拿不定主意又不紧急的则会被留下，三日一汇总，呈上碧海潮生，由阁主直接定断。
所以没有什么特殊情况，南山阁主是不会进入璇玑部，也不会专门过来批奏报。
重凌揣度着南山玥的意思，将近日信司刚呈上的连同这两日留待阁主处理的奏报一起搜罗过来，甚至还掺了一大沓已经处理过的初稿一起送了进去。
然后默默开始为主子磨墨。
南山阁主处理公务从来不紧不慢，一丝不苟，但今日他的笔快了许多，字迹也比往日潦草，折子也胡乱地扔在一旁。
这一批就是一上午，除了时不时书页翻动的声音，大书房寂静无声，气氛显得有些压抑。
眼看就到中午了，影卫送来了精心准备的饭菜，他脚步很轻，甚至有些战战兢兢。
就这一早上，阁主已经发落了不少人，影司刑司，信司，银司司典一个个过了一遍，要么受罚，要么挨骂，今日值守的影卫这会儿还在大殿外跪着，就连首座重凌大人都因为整理折子时声音大了些而挨了一顿臭骂。
任谁都能看的出来，主上心情不好。
“拿出去。”南山玥头也没抬，将手上的折子胡乱扔到一旁的桌子上。
影卫顿了顿，看向重凌。
首座大人摇了摇头，示意他先拿下去。
主上气头上的时候，最好不要忤逆他，重凌将那折子也捡起来，和一旁批复过的放在一起。阁主从小就这样，心烦意乱的时候就喜欢找点事情做。
也是，任谁听了沈易那一番言论，都会心烦意乱的。
等桌子上摞的奏报批复完成，又过去了半个时辰，南山玥搁下笔，揉着眉心往后一靠，重凌适时将一杯清茶递给他。
食指在杯沿处轻轻摸索着。
“主上可要传膳？”
南山玥垂眸看着手里的茶杯，答非所问。
“你相信他说的话吗？”
因为久未出声，他的声音带上了几分沙哑。
重凌知道主上问的人是谁，他进前几步，“我信。”
南山阁主转头看他，有些意外：“你不是一直不怎么喜欢他吗？”
璇玑部首座沉稳威严，向来不苟言笑，此刻的表情却罕见地透出几分软弱，他道，“迟日江山之下，没有谎言。”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迟日江山的威力，就算一个人的意志再强，极端的痛苦下，也不可能说谎。
更何况，沈易服了两粒。
也许沈易有所隐瞒，但他对天之涯，或者说对主上，一定没有恶意，他甚至觉得，就凭这个人进入天之涯的所作所为，就算真的有所图谋，也远远不必做到这个地步。
或许真的是他和主上想多了，沈易并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阴谋阳谋，万一他真的只是因年少时的救命之恩，前来报恩的呢。
南山玥不置可否，他眯着眼，抿了一口手里的茶水，又重新靠回去。
过了很久很久.......
重凌听见了阁主冷厉又决然的声音。
“可我不信。”
南山玥睁开眼睛，眸中的犹疑消退下去，他脸上带着笑，可那笑没有一点温度，更像是某种犀利的嘲弄。
“我不相信这世上真的会有一个人什么都不图，心甘情愿地追随另一个人。”
重凌不曾见过沈易那一瞬间的目光，它太干净，太炙热了。
这个世上不可能存在那样完完全全的纯粹，如果有，定然是虚假的有意为之。
南山玥将手里的茶杯重新放回桌上，“你有没有听过这世上有一种蛊，名曰傀儡。”
重凌摇了摇头。
“那是一种会蚕食宿主信念的蛊，他能将蛊主人的意志深深刻在另一个人潜意识里，将之变成如傀儡一般的生物，终其一生，被蛊虫控制思想，不得解脱。”
重凌目露诧异，“您是怀疑沈易被........”
南山玥摇了摇头，又叹息道，“这世上最后一只傀儡蛊早在很多年前就随着它宿主的死亡一并消亡了。”
他亲手埋的。
所以这世上再也没有第二只傀儡蛊了。
沈易啊沈易，你到底想干什么呢？
南山玥摩挲着腰间蟠龙玉佩，空旷的大书房寂静冷清，偶尔从外面吹来一阵风，经过长长的回廊，也染上了三分寒气。
“重凌，派人去查查，幼时照顾我的那批老人，可还有幸存于世的，带来见我。”
“是”
迟日江山药效可维持两个时辰，如今时间已经到了。
南山玥撇了眼一旁整整齐齐的奏报，冷哼一声，“信司的人最近越发懒散了，什么鸡毛蒜皮的事都往璇玑部送，传令下去，着信司司典今日内将这里所有的奏报抄写一遍，好好想想什么折子该送，什么折子不该送。”
重凌默了默，躬身应是。
离开璇玑部后，南山玥又在天之涯转了一圈，才往回走。
碧海潮生内，原本应该好好跪在院子里的人正靠在树下，身上铺了厚厚一层桃花，连南山玥进来也没有察觉，仍一动不动地靠着，想来已经昏迷多时了。
举目望去，院子里一切正常，连地上的碎石都铺的平平坦坦，没有半分挣扎的痕迹。
南山玥有些意外，但也只是一瞬间，随即略过那人，往屋里走去。
寂静的院子连风都没有，另外一人的呼吸就格外明显，缓慢，微弱，极虚脱之像，南山玥听着耳畔的呼吸，余光瞥见一个黑影。
脚步停下。
一旁的太师椅前，是他不久前扔在地上的影卫服。
南山玥停下来看了一会儿，上前几步把那件衣服捡起来，拐到了桃花树下。
沈易靠着树干，头微微偏向一侧，浓密的睫毛将整个眼睛遮盖，几缕碎发粘在脖颈上，脸色也近乎苍白。
这样看上去，倒有几分乖觉柔弱之相。
他把手里的影卫服扔在沈易身上，转身又往屋里走。
从院子到门口，有一段不短的青石小路，云纹锦靴踩在青黑色的地板上，临近门口，又停了下来。
“出来。”
值守的影卫悄然出现。
“把他送回屋里去。”
黑衣影卫微愣了愣，开口询问，“敢问主上，送到.......哪间屋子？”
碧海潮生忽然多了一个常驻的贴身影卫，重华早早就吩咐下面的人为沈易准备房间，本来昨天已经准备好了，谁知阁主忽然改了主意，要把沈易的房间安排在自己隔壁。
这一来一回便多了许多麻烦，如今，沈易的房间还没有收拾好。
南山阁主也想起了这件事，眸中多了几分不耐，目光在树下的人身上转了两圈。
“先送我屋里去吧。”
影卫将眼中惊讶压下，低头应是，转而向树下走去。
南山玥再次抬脚，这回仍旧没能进屋。
他刚跨上台阶，就听见后面传来了“咔嚓”一声，紧接着是一声压抑的低吟。
回过头，刚才还昏迷不醒的人已经睁开了眼睛，一直温顺谦然的眸子里一派冷肃，与当日木屋那晚一剑封喉前的目光一模一样。
而听命去扶他的影卫，侧半跪在地上，神情痛苦，满头大汗。
他的胳膊正被沈易捏在手里，以极不自然的弧度扭曲着。
南山玥：“.......”
刚刚清醒的人也似乎明白了什么，松开手，肃杀退去，茫然地看向南山玥。
“.......抱歉，属下昏迷的时候，反应不大受........自己控制。”
他的声音沙哑难听，像是被什么割了嗓子一样，南山玥狠狠皱起眉头。
影卫得了自由，脸上的表情越发难看，他捂着耷拉下去的右臂，冲南山玥跪下。
“属下疏忽，请主上责罚。”
他是今日当值的影卫，一直躲在暗处，亲眼目睹那人服下迟日江山后仍能毫不失仪地回答主上的问题，震惊之余，不免对主上这个新晋的贴身影卫多了几分注意，一个敢挑战影司司典，还能忍得住迟日江山煎熬的人，实在很难让人不好奇。
主上走后，他看着那人从一片混沌中又硬生生抽回几分神志，没有哀嚎呼喊，也没有痛苦挣扎，只是微微喘息了一阵，然后慢慢跪坐下去，若非偶尔皱起的眉头和额头一直不曾退去的冷汗，他甚至怀疑，这个人到底有没有服过迟日江山。
他明明很痛苦的，空洞失焦的目光落在身前，默默忍痛，偶尔会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握在手心里。
是为了避免指甲穿破皮肤，伤了手心。
他是影卫，比任何人都清楚，当一个人可以忍受常人所不能忍受的痛苦时，一定是他经历过更大的痛苦。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意乱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