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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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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敬的Heroine:
非常感谢您的致信。
正如您所陈述的那样,Normal模式下,鉴于游戏的难易性,程序只单一考虑用户的当下行为,所以这是您在Normal模式中从未触发该类事件的原因。
而在Hard模式中,我们致力于给予用户最真实的模拟体验,系统应用了现实中的物理定律(包括但不限于平行世界、多元宇宙、时空穿越、高纬空间)。
AI经过深度学习用户行为后,依据算法,程序会模拟出用户在未来做出的“基本确定”(发生的可能性大于95%)行为,以及,系统会自动预测判定结果并反映在各项数值中(比如您所截图的NPC好感度)。
但请注意,未来并非定局,一切均掌握在现在的您的手中。
祝您游戏愉快!
S社敬上
」
Heroine皱着眉看着这封玩着文字游戏的邮件:这都在说些什么呢?
来回看了几遍,Heroine总结出这封邮件的重点:
Hard模式开始碰理论物理学这种硬核抽象大麻花了;
时空穿越事件是在机器计算下,玩家在未来的可能操作的影响;
Hard模式中,程序通过玩家在Normal模式的操作进行数据分析,从而模拟推算出玩家在未来的基本确定的操作;
一旦涉及到时间线相关的剧情,就有可能触发该类事件;
然而这并不意味着未来是定局、那只是预料罢了,一切依旧取决于当下。
……好吧。
反倒显得是她小题大做、freak out了。
暂停游戏,回到现实阅读完S社对“闹鬼”事件的解读后,Heroine将该封邮件抄送给了速攻组。
现在的AI已经完善到能预测未来并孪生到与现实相差无几的游戏世界了吗……?
Heroine叹了口气:
这还仅仅是运用在游戏里的技术呢,谁知道现实中的科技恐怖到什么样子了?
她有些怅然:
曾经Heroine也是在大厂打工的牛马之一,过着心脏和人民币只能跳动一个的高强度快节奏的压抑生活。
但是她不是人工智能方向的,学历和造诣也没有高到足以在人工智能和机器学习领域有发言权的地步,所以,还没等到劳动合同年限结束,她便被大厂“结构性优化”了。
失业,自厌,迷茫,焦虑,狂躁,抑郁,自暴自弃……
日渐颓丧的精神面貌是前任离开Heroine的原因之一。
……
Heroine最近会时不时地想起她的前任,单身越久,想起她的频率便越高:秀丽的外貌,自信张扬的笑容,脆弱的安全感,掩藏真心的反语,倔强的歇斯底里,会在吵架时忍着眼泪质问她怎么忍心让她哭……
“你失业又不是我的错,为什么要用那副态度对我!归根结底,还不是因为你的能力不足,又不是我的……”
“你说够没有?”
那时,刚刚接收到面试了几轮的最有希望的公司的拒信的Heroine,冷冷地打断了从研究所工作回来的光彩照人的前任。
她暂时无法做到对恋人的成就做到真心的赞赏与祝福——至少不是在那个时候——相反,恋人的才华横溢,越发显出自己的小来。
她知道这样做是不对的,把伴侣认定为竞争对手一样暗自较劲追赶,缺乏安全感、自大又自厌的嫉妒心……可是,恋人是无辜的呀,不该对恋人发脾气的……对吗?
恋人只是把自己开心的事第一时间分享给她而已。
恋人只想要褒奖而已,只想要Heroine可以摸摸她的头,对她说“好乖,你已经很棒了”。
可那时的Heroine无法管理好自己的情绪,仅以不冷不热的态度对之。
棕发蓝眼的少女被Heroine的冷酷骇怪到,她愣了愣,瞪圆了被Heroine赞美为“瓦尔登湖的蔚蓝”的眼睛。
恋人张了张口,却说不出半点话来。
明明自己的话语不过是和往常一样的假装闹别扭而已,就像故意说出过分的话、做出出格的行为的孩子一样,只想要母亲无条件的包容和温柔的哄逗。
明明只要Heroine像以往那样随便哄几句、抱住她和她亲昵几下,一切就都结束了——这只不过是最寻常不过的小事而已啊。
然而,正处于心烦意乱状态中的Heroine的情绪,无法稳定到能够应对前任的闹别扭。
情侣之间是该做到互相体谅和包容的,恋人和Heroine心下都明白对方的真心,然而,行动上却出现偏离,做出了与心意相反的行为。
“……你终于说出来了。你根本就不是真心爱我,根本就不是!你平时都在骗我!”
“如果你的‘真爱’指的是我要像妈妈一样无微不至、无私奉献、不求回报的话,那我确实不是你的one true love。您另请高就吧。那就分开,对彼此都好过。”
“你——你怎么能这么说?你在生气,但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你出去,你滚出去,这是我的房子,你出去!”
“……好。但你记住……我走了就不会回来了。”
Heroine知道自己冲动地从她的公寓中夺门而出的时候,一切便都在冲昏头的愤怒中戛然而止了。
两个人都太冲动了。
就这样,就这样……结束了?
自尊心过强的她们都明白自己和对方是不会低下头来的。
就这样……结束了吗?
她们谁都没想到会闹到这种地步。如此dramatic,如此荒诞,如此幼稚。
互相伤害对方的话语,分明就不是彼此心中真正的愿望。
那……“真正的愿望”是什么呢?
Heroine和惣流·明日香·兰格雷想要的……不过是伤心时一个温暖的拥抱。除此以外,不必多言。
仅此而已。
……
不能再想了。
已经是过去了。早该过去了。
后来,Heroine在孤身的某一刻,竟然奇迹般地悟了:在哪里不是打工呢?
名校毕业,应届的行业巨头工作经历……这些不过是装模作样罢了。
精英主义的怪圈。
分手后,似乎已没必要继续追赶前任了——14岁大学毕业,26岁时已是学校里最年轻的研究员,足以成为偶像的外貌……
出色的前任。
但是……Heroine只是个普通人。
追逐比自己耀眼百倍的人太累了。Heroine卷不动了。
那不是一段平等的感情。
根据Reacher-Settler理论,一段感情中的两个人的角色定位分别为reacher和settler:reacher得到了ta能够企及的范围之外的伴侣;而settler放低自己的身段,与reacher在一起。
Heroine对于追逐他人已经厌烦了——甚至,已经疲惫于去追逐任何一段浪漫关系。
她也该降低自己的期望了:绝大部分的痛苦来源于期望过高而能力不足。
前任的身边似乎已经有了新人。
而Heroine时至今日仍在享受单身。
并且,最终找到了的新工作不怎么需要阴间作息;待遇方面,她还算满意。
言归正传:既然Hard模式中,大规模算法涉及到人工智能,并且被严格加密,那么她确实无能为力了——从技术架构层面,通过扒代码去挖掘隐藏结局的线索——这条路已经走不通了。
老实说,当时以为有栖荔枝25+岁还没达成隐藏结局的时候,Heroine就对这周目有些灰心了,但是组长不允许她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放弃该周目,要求她接着玩下去。
尽管觉得该情况下应该重开一周目,可身为打工人的Heroine只好服从上级安排。
而且,她也确实理不清楚重开一个周目后的攻略思路。
在等待S社回复的时间中,Heroine选择了保守方法:有栖荔枝外出探索的频率维持在最低,即使每天都在用[时间转换器·库洛改良版],也只是将大把的时间投入到了复习备考中。
在游戏中努力了四个月(实则用时约一年),刚刚和有栖荔枝一起等到O.M.L考试全O判定的Heroine,还没兴奋一会儿,就被这封邮件搞emo了。
游戏里展现的有关未来的片段只是机器预测吗……?
哦,未来还不是定局呀。
……哎呀,烦死了!
血亏!
早知道就不把四个月(实则一年)的时间全用在复习备考上了!她要这文凭有何用!Normal模式里早就达成过这个职业Trophy了!
Heroine气得想踹一脚游戏舱,但真要下脚又心疼了:
这游戏舱是她在自己能够承受的经济范围内,花了大价钱买的“顶配版”,是她吃饭用的家伙——和钱置什么气呢。
郁闷地出了房间,无力地挂在正在手动干着家务的康纳的背上,将脑袋搭在他的肩膀上。
——岔个题:在这个时代,还抠到不肯买各种智能家居,让仿生人像旧时代的人动手干家务……
她可真是个新时代奴隶主啊。
“Heroine小姐?”仿生人康纳停下了手中叠衣服的动作,疑惑地问道,“很累吗?”
“嗯……心累,脑子也累。”蹭着仿生人恒温的光滑脸颊,Heroine说道,“虽然现在还是早上,但我在游戏世界里生活了好久。”
“那可真是件容易让人疲劳的事情啊。”康纳将叠好的衣服放在一旁,空出手摸了摸她的头,“现在要充电吗?”
与仿生人充电——新时代女性的情感鸦片:劳累的时候就在仿生人怀中休息,享受片刻的安宁……
在这个时代,定制各方面符合自己喜好的仿生人可比寻找称心如意的真人伴侣要方便得多。避免与人建立联系的好借口,她的自我保护机制。
……除了潜意识里知晓对方不过是一堆plastic,除了她对他的感情连plastic love都算不上。
人类会爱上工具吗?
“不……现在就充电的话,今天的工作进度就落下了。”Heroine理性地拒绝了,“下次吧。”
“好的。”
被拒绝的康纳仅是机械地点了点头,继续手中的工作。
她也该继续自己的工作了。
……
柊泽艾利欧最近总是在回忆前世的事情。
倒不是说他是个怀旧的人,只是,他需要……
打住。
不能再往下想了。
唯一确定的是,柊泽艾利欧只把自己当作一个拥有库洛·里德的记忆的人罢了,他从不认为自己就是库洛·里德,他讨厌被人与库洛·里德划上等号。
幸好有栖荔枝没有那么做……或者说,至少没有在明面上这样做。
话又说回来:既是如此,那有栖荔枝算是……柊泽艾利欧的恋人吗?
柊泽艾利欧自诞生之时起,就一直在思考着这个问题。
先回想前世吧。
……
库洛·里德遇到有栖荔枝,是在她18岁那年。
他清晰地记得,那天是时钟塔新生入学仪式,然而库洛·里德不喜欢这种走过场的活动,他早对派系斗争不断的魔法界(或者“魔术界”?……库洛·里德对于他们在概念上的连篇累牍表示whatever)感到厌烦,也不愿意接受任何组织的拉拢。
那个时候,库洛·里德在想自己未来该去哪里——至少,时钟塔是必须离开的了。
春天。伦敦天气少见的晴好。
在时钟塔的顶部,能够眺望到大草坪前的黑湖的湖面,波光粼粼。
是个适合日光浴的好天气。
库洛·里德翻看着从“被放逐者之图书馆”借来的魔道书[《万物根源猜想》],享受着独处时间。
虽说是享受独处,倒不如说……他已经很久没和别人说话了。
身为魔法天才和顶尖预言家,自然是看不惯时钟塔的什么“魔术”“魔法”“奥术”等在派别上纠缠不清还沾沾自得的行为。
他认为,天资愚钝、无法深入神秘领域的研究并融会贯通,那就承认身为愚钝的极限吧——干什么还要说什么人类能力的限制、什么专攻领域禁忌领域呢?
没有说得上话的人。
没有和他同频的人。
没有和他实力相当的人。
渐渐的,他不爱出现在人前,话也越来越少,多是以微笑沉默对人。
他宁愿把推杯交盏的时间花在自己的世界里,也不屑于时钟塔内部的拉帮结派。
这副态度,即使他是千年一遇的魔法天才,也无可避免地引起来自各大世家的不满:油盐不进、拉拢不到、无法为自身所用的能人,且是在魔法界举足轻重的天才……总有一些人怀揣着“得不到就毁掉”的想法。
排挤必然会有,尽管不摆在明面。
库洛·里德一页一页地翻着手中的魔道书。
他听到了逐渐逼近的脚步声。
……这倒是不在他的预测之内。
“啪嗒……啪嗒……啪嗒……”
轻盈的步伐,带跟皮鞋的声音……
“……看来我不是唯一一个翘掉开学仪式的人?”
女声。停下的脚步声。
闻言,库洛·里德抬眼,透过眼镜看到了和那天天气一样明媚的少女。
像金太阳石般耀眼的人,在阳光下张扬且不失礼貌地微笑着。
库洛·里德仿佛“听见”了自己的好感度提升的声音。
这不太正常,对吗?
他分明见过更美丽、更扣人心弦的。
也许,只是因为她是第一个处于自己“观测”范围之外的“人”?
他回以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