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呀》煌灼

10、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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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居逸关上手机，有点惆怅。两姐弟差了八岁，父母离世的时候居西已经上大学了，记忆里就是居西一直在努力照顾他。在大学里就一直打工帮他交学费和生活费，过得很辛苦。
　　居西两口子是大学校友，恋爱谈了快十年，感情很好，刘西对居逸也很好。大学毕业之后刘西一直想结婚，但一直磨到居逸上了大学，生活基本自立，居西才松口答应了。两夫妻工作都在首都，现在也有了儿子，是刘西的父母住在家里帮忙带着。
　　居逸考大学故意选了远在南边的学校，毕业后也留在当地，除了喜欢那个城市，也有不想打扰姐姐一家子生活的意思。

　　居逸心情低落，脸上就带了点出来，他心情好的时候很吵，心情差的时候就安静了，下山的时候一路不说话，也不怎么拍照。

　　赵荔看见了他的闷闷不乐，忍不住想了想是为什么。因为家人，或者朋友？因为快下山？还是因为他说的话？小狗看着垂头丧气的有点可怜。但他既然选择了划下清楚界限，那自己就更该遵守界限，不应该给人任何错觉和希望吧。

　　只是这样想着，赵荔也不由得有些烦闷。

　　居逸脾气很好，也很会看人眼色。如果真是个小狗，那居逸大概是世上最会讨主人欢心的那种聪明小狗吧，同住的几天里，居逸对他付出的关心已经够恰如其分的了，谨慎地守着朋友界限。
　　他接受了这份好意，实际上是应该感谢这份心意的，但他没怎么感谢、没怎么回应，从头到尾都只考虑自己，这样的嘴脸，就是恬不知耻吧。
　　又忍不住想，其实人和人之间的缘分是一定的，彼此也没认识几天，哪怕放任自然，等互相了解得多了，居逸对他的好感说不定也会慢慢转变成普通的友情，他又何必急吼吼跳出来把界限画个清楚明白，让小狗这么不开心呢？

　　人都有自尊的，成年人尤其清楚自尊对人来说是多么重要的东西……被他说了那样的话，从昨天到今天，这个小狗居然还能一如既往地面对他，脾气是真的太好了吧，面团似的，这样的小狗出去，怕是要被人欺负到死了……

　　两人都是安静，沉闷地走了很长一段路。

　　下山总比上山容易些，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居逸慢慢落到了赵荔身后。
　　赵荔终于忍不住停下脚步回头等居逸跟上来，开口问他：“你怎么了？”
　　居逸摸不着头脑：“什么怎么了？”

　　赵荔看他两秒：“对不起。”
　　居逸：“啊？”
　　小狗真傻，赵荔摸摸他的头：“对不起啊，我昨天说了点不好听的话。”
　　居逸愣了好一会，笑笑说：“没事，你也没说什么。”他又笑了笑，率先往前走，迈出几大步，近乎把赵荔甩开了。在赵荔看不到的地方，居逸望着前面曲折山路，一点表情都没有。
　　赵荔也只能沉默，跟在后头。

　　下山的路已经走了约三分之一了，午后阳光是最猛烈的时候，山路石板被晒得滚烫，人在太阳底下站一会就要出汗。

　　这回是赵荔主动提了停下休息一段时间，刚好山路拐弯处有一棵很大的阔叶榕，扎根在一块巨大的山石上，树根盘绕虬结，像个大章鱼把山石牢牢捆住，树冠底下阴凉有风，适合落脚。

　　两人爬上山石各自找个舒适的位置靠坐，这块山石位置很好，有一面可以毫无遮挡看到湛蓝湛蓝的晴空，还有山下大片大片的梯田。仔细看，有些梯田块已经开始了由绿到黄的转变，预示着金灿灿沉甸甸的秋天马上要到来了。

　　赵荔不擅长沟通，居逸一路沉默，他也跟着沉默。反倒是爬上山石之后，居逸又高兴了起来，主动跟赵荔讨论哪个角度拍出来的景色最好。

　　赵荔开始觉得小狗脾气好得让人心烦。

　　不懂得生气，即使不断被人推开、欺负、责备，过一会伤心过去了，就又毫无戒备地跟人亲热起来。

　　这样的好脾气，让从来都是先考虑自己的赵荔如鲠在喉，忍不住教育他说：“脾气不能这么好，会被欺负的。”
　　居逸挠挠头笑，傻乎乎地说：“……也没有人欺负我啊。”
　　赵荔皱眉：“就算别人没有欺负你，也没有必要对别人这么好。”
　　居逸更不明白赵荔想说什么了，试探着说，“就是说，人要爱自己多一点？”
　　赵荔：“嗯。”
　　居逸：“哦……嗯嗯。”虽然不懂赵荔为什么突然教育他，但赵荔即使只是主动对他多说一句话，也迅速让居逸低落的心情好了起来。

　　忍不住偷瞄旁边坐的男人，依然是没什么表情的一张脸，手臂搭着膝盖靠坐在一条大树根下，姿势特别像街边乘凉的老大爷。大概是累了，赵荔还试图往后靠舒服些，只是树根就那么点高，想靠的舒服就只能整个躺下。赵荔往后晃了晃又坐了起来，看起来挺郁闷的。

　　居逸偷偷笑了。他掏出手机对着油画般的风景猛拍，自言自语：“辛辛苦苦爬上来，赶紧拍个够本，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赵荔枕着树根斜躺在一边，从山边吹来的山风很凉快，他的心情也不错，跟着说，“然后刷屏朋友圈吗？”
　　“没有的事，我不太发朋友圈的。”居逸问：“怎么没见你发过朋友圈。”
　　“没开那个功能。”
　　“这样啊。”

　　居逸身边的朋友很多，但还是第一次见没开朋友圈的。忍不住暗自有些失望，要是赵荔有朋友圈，说不定可以看到赵荔一年前、两年前甚至七八年前的生活轨迹。

　　但他真的好高兴，敏锐地发现了沉默一路后赵荔的变化。虽然不知道是因为可怜他还是心疼他，或者只是作为哥哥，希望弟弟长进一点——但赵荔会主动跟他说话，是有把他看在眼里的，这就足够让他低落的心里重新充满了蓬勃热量。

　　压住狂喜的心，居逸迅速抓住了重点，当弟弟就弟弟呗，装可怜也没问题，能靠近这个人不就好了？

　　就着聊天的劲头，居逸收起手机挪到赵荔身边坐下，吐一口气说：“刚才跟姐姐姐夫聊了会。心情不是很好。”
　　“为什么？”赵荔看向他。

　　居逸往又高又远的天空看，语气很平淡：“我姐比我大挺多，一直很照顾我。小学那会有个周末，我在外婆家，爸妈在家里。半夜楼下有一户起火，一家子拖家带口逃出去了，也没人警示，我爸妈压根不知道，浓烟往上跑，人就没了。”
　　“那会我姐高三住校，我十一岁。外婆很疼我们，把我接到家里，但大姨家也有兄弟姐妹，有时候顾不上的。我姐很拼，高考上了首都的大学，后来一边上学一边做兼职赚我俩的学费生活费，要是没她，我说不定长不到这么大。”
　　“她叫居西，姐夫叫刘西。其实他俩挺好的，大学恋爱，感情也好。但我姐一是想拼事业，一是担心我，毕业后一直拖到二十九岁才结婚，三十出头才要孩子，姐夫家里对她有些意见。”

　　居逸一口气把家里的情况跟赵荔倒完了：“她从不跟我说这些，但孩子还小，要老人帮忙带着，住在一起总少不了摩擦。这些生活上的事情我都帮不上，有时候还挺担心她的。给她私房钱也不要，还嫌弃我赚得少。”

　　说到最后小狗有点委屈，赵荔勾起嘴角安慰他：“你也才毕业没两年，赚得少是正常的。”
　　居逸耸耸肩，“我喜欢图书馆吧，收入少一点，但这种工作节奏很舒服。一点也不想走。”

　　“过得开心就好。”赵荔点点头。
　　“你呢？”居逸反过来问他。

　　“我？”赵荔想了一会儿，“就是个秃头程序员吧，特别无聊的一个人。人生也没有什么计划，不想买房结婚生孩子，就想一个人呆着。”
　　“父母都健康，老家还有个大哥，底下有弟弟、妹妹，都留在老家，也都结婚了，过得都比我好。”

　　“觉得生活开心吗？”居逸问。

　　赵荔这次想了挺久的，然后摇头：“谈不上多开心，但也不缺什么，过得不算差吧。”他枕着大榕树的树根眯起眼睛，午后这个点开始犯困了，加上连着上山又下山，身体疲倦，要不是山石上实在太嶙峋，可能就在这里睡着了。
　　居逸扭头看他，刚好看到赵荔懒洋洋打了个呵欠，眼睛眯起来像只小动物一样。

　　居逸又开始觉得很幸福了。他从背包里掏了掏，把眼罩掏出来给赵荔：“想睡的话遮住眼睛睡一会吧，我还不困。”
　　赵荔拿起一看，居然是个黑色的真丝眼罩，绸面反光，看起来很干净，很舒服的样子。确实是困，他就带上了，懒洋洋说：“要走喊我。”
　　“嗯嗯，睡吧。”居逸眼神很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