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呀》煌灼

24、第 24 章

　　24

　　因为不想上班，但喜欢学习，作为无业游民的赵荔最近开始学日语。他的记忆力和理解力很好，学语言进度很快，一两周就能进行简单会话了。
　　居逸做好了早餐来看，发现赵荔靠在床头看日语教材，听听录音，学得很专心。

　　赵荔不是第一眼看就觉得好看的那种人，但很耐看。这种耐看一部分来自于他相当优秀的五官，也有一部分来自于他独一无二的表情，嘴唇总是紧抿，显得倔强，不喜欢笑；不喜欢对视，但眉眼间很有神采，很容易就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简而言之，是非常冷静、脾气不好、非常难以接近的那种人。

　　朝阳从窗外照进来，有几缕金灿灿的光打在赵荔头发上，让他整个人笼罩在一层毛茸茸的光晕里。

　　居逸也不去打扰他，自己挤在旁边坐了，拿一本书有一搭没一搭地读。在一起近一个月了，看到赵荔在床上等着他，居逸依然会感到不可思议，他，居小狗，居小白，居然真的追到了这个人！

　　嘿嘿！于是又一次笑出了声，惹来了男朋友一个最近专门用来鄙视小狗的嫌弃眼神，居逸更加乐不可支。
　　赵荔皱眉：“小狗你很吵。”
　　“哦哦哦对不起。”

　　赵荔变得更有脾气了，居逸觉得自己可能是个抖M，居然很享受这种被不爽的状况。
　　有时候甚至要故意做出点让男朋友生气的事情，看到男朋友一如想象中生了气，就有种‘好不容易得来的宝贝果然还在手里’的安心感。

　　嘻嘻！小狗得意.jpg。

　　欣赏了一会男朋友，他说：“我觉得，你专心做自己的事情的时候，最像你自己。”
　　赵荔问：“什么意思？”
　　“怎么说呢，我觉得你是有点倔的人。特别认真、特别努力，想好了要做一件事，就一定会做到最好——你自己也说，自己是这种人吧。你这么专心的时候，我在旁边看着啊，觉得你的灵魂，从你的躯体里跑出来了，”居逸比划着说：“如果灵魂肉眼看得见，那你的灵魂肯定比身体要大得多，一定金灿灿的，而且说不定上面装满了CPU，所以才这么聪明。”

　　‘……他是真的有看到我。也是真的知道我是个什么人。’

　　像被一尾轻飘飘降落的薄羽触动了心弦，翻涌的情绪回荡，赵荔忽然发现，谈恋爱其实是愉快的。
　　怎么会有这样的小狗呢？
　　只是很平常地说着话，却能让他感觉到，是被注视着了，是被爱着的了，被重视着了，他是个如此贫乏的人，却渐渐得到了一份这样热切的爱。

　　从里到外都暖洋洋的，心情很好。“阳光太烈了，换个位置。”赵荔自言自语着，把平板丢开，爬到居逸腿上坐着，搂着他的脖子。他总还是喜欢浅笑，个性里的矜持和骄傲不会轻易被磨灭，不论做什么都有种纾尊降贵给人面子的感觉。
　　居逸受宠若惊地搂着他，“今天心情这么好了？”
　　“嗯，还行。”赵荔说：“等会去你说的那个市场看看，中午就回家。”
　　“好好好。”
　　“今天我要好好学习，不想在床上滚浪费时间，你给我安静点。”
　　“行行行。”
　　“我想喝汽水。要橙子味。”
　　“怎么忽然想喝汽水？好好好。——哎，家里没有了，下楼给你买。”
　　“嗯。”

　　住在城市里的老城区有个好处，人口密集，生活气息浓郁，和日常生活相关的商品都能在一两千米的范围内找到供给的店铺。居逸常去的旧货市场距离嘉园小区两条街，曾经是一大片旧仓库，改造成旧货市场之后反倒人流兴旺起来。

　　旧货市场从早上八点左右开始营业，一排排摊位出售各种渠道来的生活旧物。发黄的玻璃台灯、带绿痕的铜制门把手、五颜六色的瓷器、大大小小的旧木柜、二手自行车……摊主多是中老年人，来淘旧货的客人年龄也都相近，在生活节奏很快的城市里，常常是中老年人才有钱有时间，愿意耗上好几个小时在旧物堆里寻找想要的东西。

　　居逸和赵荔太年轻了，在人流里显得格外扎眼。入口处，旧书摊老板揣着手窝在藤椅里，摇着扇子，笑眯眯招呼：“小居又来玩呢？”
　　“哎，是啊！”居逸响亮地应了，一指赵荔，“今天休息，带他来转转。”

　　赵荔捏着汽水慢吞吞地喝，看一眼摊主不说话。那摊主看他嘴里啃着汽水管子，头发睡得乱翘，人白白的也看不出多大年纪，就说：“好嘞，这里好东西多着呢，领你弟弟慢慢看。”
　　“嗯嗯。”居逸领着赵荔往前走，乐滋滋地说：“你看，他说你是我弟弟。这说明我最近气质成熟稳重了，对不对？”
　　赵荔：“哦。”

　　赵荔反应冷淡，居逸还是乐滋滋的，领着赵荔在市场里乱转。赵荔看了一圈，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你想买什么？”
　　“买什么？没想好。不过我一般转上两圈就有决定了。”
　　这种行为对以前的赵荔来说约等于浪费时间，但正好是个不错的天气，身为无业游民，手头上也没有什么要紧的大事情，于是也慢慢地在闲逛里品出了一些趣味。
　　能出现在流通市场里的旧物件一般都是独一无二的，因为旧主的使用，多少总会留下些痕迹。有划痕的旧木柜、一大摊子的雕刻小物件、堆成山的旧书，在每一样旧物件上，都看得到流淌的时间。

　　赵荔在一张旧藤椅前面停了下来。
　　“怎么了？”居逸问。
　　赵荔说：“以前我爷爷有个这样的摇椅。”
　　“一模一样吗？”
　　“倒也不是。他那个做的没这个好看。”这张藤椅弧度特别漂亮，像一轮娇俏的弯月，藤面颜色是均匀的琥珀色，一看就是曾经很贵的东西。可惜靠背的位置藤断了一根，成了个鹌鹑蛋大小的洞。
　　摊主是个穿花布衫的老婆婆，和和气气地说：“喜欢就上去试试。”
　　赵荔没打算坐，居逸倒是先上去了，长腿一伸，舒舒服服地靠在椅背上，恰恰好能枕住后脑勺。摇晃几下，椅子晃动的幅度不大，是很舒服的适合午觉打盹的椅子。
　　居逸惊为天人：“这个舒服得不得了！小荔来试试！”
　　赵荔上去坐了坐，果然很舒服。藤编的靠背弧度经过仔细设计正好贴合人体，而且做得很结实，触手光滑，怎么晃都不怕散架。
　　赵荔在藤椅上晃一会儿，笑起来：“很舒服，不想走了。”他坐在那懒洋洋地搓了搓屁股，把身体挪得更舒适些，显然是很喜欢的。

　　“要不买这个吧。”居逸看着他笑，问老婆婆：“多少钱？”
　　“200。”
　　太便宜了，赵荔有些意动，但想了想自己的小房子，还是摇头：“家里没地方放。”
　　“可以放在阳台。”居逸马上说：“阳台现在很空。我跟书摊老板借个三轮车就能拉回去。”
　　“……”决定买的话家里马上就会多出一个大东西，说不定会很占地方，赵荔相当犹豫，坐在摇椅上晃悠着不说话。
　　很少见赵荔这个样子，居逸微笑，提出第二种方案：“那我们继续逛逛吧，如果回家的时候还想要，就再来。”
　　“也行。”赵荔从摇椅上跳下来，老婆婆见惯了犹豫的客人，只是乐呵呵地说：“商量好了再来，小伙子。”

　　两个人继续逛了一会儿，赵荔说：“我的名字是我爷爷起的。”
　　居逸：“原来如此，就说很好听啊。”
　　赵荔有些怀念：“小时候爷爷挺喜欢我的。他晚年喜欢拉二胡，兄弟姐妹里面，只有我坐在那听他拉上两个小时。”
　　“从小就很坐得住，是吧？”
　　“是啊，从小就跟兄弟姐妹不同的。”赵荔淡淡说：“他们喜欢在外面乱跑，我喜欢听故事，听音乐。爷爷算个文化人，整个家也只有他那里有些藏书，我都翻遍了。他教过几年小学，我大一点了，他教我认字，数数，我学会看字，就会算加减乘除。”
　　“真聪明。”居逸毫不犹豫地夸他：“怪不得能成为我居小白的男朋友，从小脑子就好哈。”

　　这个土味马屁也够简单粗暴的了……小狗真的太蠢太俗气了，但也确实可爱，赵荔被夸得很开心。他看居逸在那演，也不说话，眼睛清亮亮的漾着笑意。
　　他的眼睛很漂亮的，被这样注视着，居逸忽然又心动了一遍，差点以为他要过来亲一下了，一时间马上开始想‘唉人太多了有点不好意思’‘但小荔要亲的话也没办法’‘亲在哪里好呢’‘要不就嘴角吧没那么明显’，自己荡漾得不行，结果赵荔只是转开了头继续说话：“确实，我是挺聪明的，可能是个基因突变呗。爷爷那个藤椅坐着很舒服的，他过世之后，我妈喊舅舅家亲戚来拉走了。”

　　“爷爷什么时候走的？”
　　“小学三年级吧。71岁走的。”
　　居逸又心疼了，如果爷爷活得久一些多好，多疼爱小赵荔一些就好了，也许等后来长大了，这个人能更快乐。他只能用自己最温柔的声音安慰男朋友：“你想他吗？我爸说，老人家虽然去世了，但只要我们还记得他，每次想起他来，他就和在身边一样的。”
　　他就看到赵荔露出了安静又惆怅的表情。赵荔说：“这样啊，那我没怎么想起他。”
　　“也没关系的。”居逸绞尽脑汁找话说：“只要你过得好，他知道了会高兴的。”
　　明知道去世的人再也不会知道世上的事情，但赵荔并没有反驳，只是垂下视线静静地应了一声。然后说：“再转转吧。”
　　“好。”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