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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共犯 ...

  •   费尔奇的怒吼与洛丽丝夫人刺耳的抓挠声在身后逐渐微弱,最终被沉重石门隔绝在外。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内炉火幽绿,投下晃动的鬼魅光影。德拉科背靠冰冷的石门滑坐下来,昂贵丝绸睡衣贴在门上,激起一片鸡皮疙瘩。他大口喘息,空气像是掺了玻璃碴,每一次吸入都刺痛着肺腑。

      不是因为狂奔。

      那条袍袖的裂口敞开着,胳膊上被咒语擦过的灼痛感反而显得微不足道。真正让他浑身发冷的是方才灵魂链接深处那毫无征兆的剧痛——冰冷、恶意,如同裹挟着地狱最深处的诅咒。那感觉与秘密通道里那只污秽黑狗眼中迸射的恨意如出一辙,甚至更为粘稠阴毒!它不是波特愤怒的灼烧,而是某种……活生生的诅咒之物发出的窥探。波特那时骤然苍白的脸孔和眼底同样掠过的惊悸绝非伪装。那一刻,链接两端共享的只有纯粹的、毛骨悚然的恐惧。

      冷汗浸透了内衬,黏腻冰冷地贴在皮肤上。德拉科的手指痉挛地摸索着,直到指尖终于触到长袍内侧衣袋里那方冰冷的羊皮纸边缘——父亲的家信。他几乎是粗暴地将它抽了出来,展开时纸张发出细微的脆响,卢修斯·马尔福精致优雅的字迹在昏暗光线下如同蜿蜒的毒蛇:

      “……谨慎为上。魔法部近来风声鹤唳,部内暗流涌动,关于某些‘异常连接’的报告已引起‘有心人’的注意……切莫卷入无谓的风波,尤其须远离特定人物及其……‘关联物’。沉默与谨慎是你最好的盔甲,德拉科。马尔福家族的利益永远高于个人一时的意气……”

      “沉默?谨慎?”德拉科喉咙里滚出一声压抑的呜咽,像是受伤野兽的低嗥。他将羊皮纸揉成一团,狠狠攥在手心,指节用力到泛白,骨骼发出咯咯的轻响。远离波特?远离这该死的链接?还有那只散发着不祥气息、与布莱克通缉照如出一辙眼眸的黑狗?父亲轻描淡写的话语和置身事外的冷漠像一盆冰水浇在他滚烫的羞愤上,只剩下彻骨的冷和无处发泄的狂躁。他猛地扬手,想将这团冰冷的告诫掷入壁炉的绿焰中。

      就在手臂挥起的刹那,眼角余光瞥见了袖子上那道被咒语撕裂的破口。破口边缘带着焦痕,露出的皮肤渗出一道细细的、刺目的血线。这狼狈的印记,是被波特缴械咒擦伤的耻辱勋章。更清晰地烙印在记忆里的,却是他魔杖失控偏斜、哈利咒语同样落空时,两人眼中一闪而过的难以置信和共享的剧痛——那瞬间,波特不再是那个可恨的疤头,而是一个同样被无形怪物攥住心脏的、活生生的猎物。

      狂怒的动作僵在半空。攥紧信纸的手颓然垂下,指关节依然绷得死白。

      不能烧。

      这耻辱不仅属于自己,还属于那个该死的波特。父亲冰冷的训诫在提醒他,这脆弱的秘密堡垒,或许已是摇摇欲坠。

      德拉科重重地闭上眼,几乎将下唇咬出血来。父亲信中那暗藏的警告针一样刺穿了他混乱的思绪:魔法部知道了?知道了这链接?他们想做什么?“切断”的意思……是治疗?还是清除?如同清除某种病变的器官?

      混乱的低语声如潮水般漫过公共休息室,隔着石门依然清晰。他猛地睁开眼,眼底血丝密布,挣扎着站起来,蹑步贴近门缝。门外是潘西刻意压低却难掩兴奋的声音:

      “……绝对没错!阿斯托利亚在四楼看到他们俩了!打得可凶!德拉科的袍子都被波特撕破了!就在费尔奇赶过去那地方附近!”她的嗓音因为急切而尖细。

      “撕破袍子?”布雷斯懒洋洋的腔调响起,拖长的尾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玩味,“嚯……激烈到这种程度?光撕袍子,没做点别的?”

      “布雷斯!”潘西嗔怒,“不过波特也真是的,见我们德拉科的衣服被撕破了,也不知道把自己的衣服披在人家身上。活该他没……”后面的话模糊下去,变成了几个脑袋凑在一起的窃窃私语和被强行忍住的吃吃低笑。

      德拉科的指甲深深掐进冰冷厚重的木门框里,留下几道惨白的印痕。指尖陷入木屑,麻木的刺痛感传来。血液轰的一声涌上头顶,脸颊烫得几乎要烧起来。羞耻、怒火和被彻底误解的狂躁如同岩浆在血管里奔流。撕破袍子?眼神奇怪?这群脑子里塞满芨芨草的蠢货!他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指节绷得像要炸开。该死的!该死的疤头!都是因为他!

      他猛地拧开门把,用力之大几乎要将金属捏变形。石门猝不及防地滑开,冰冷坚硬的边缘带着呼啸的风狠狠撞在潘西的肩侧,发出沉闷的“咚”一声。

      “哎哟!”潘西痛呼一声,差点跌倒,揉着肩膀转过身,脸上幸灾乐祸的兴奋瞬间冻结成煞白和惊吓。布雷斯和其他几个聚拢的斯莱特林也像被掐住脖子的公鸡,骤然噤声,愕然地看着门口。

      德拉科站在门框的阴影里,壁炉幽绿的火光在他身上投下半明半暗的分界线。他没有看任何人,灰蓝色的眼瞳如同两块浸透了毒液的冰,空洞地望着休息室远处阴影中的某个角落。下颌的线条绷得死紧,唇抿成一条毫无血色的直线。

      死一样的寂静笼罩了休息室。只有潘西因为肩膀疼痛而倒抽冷气的细微声响清晰可闻。

      “德拉科……”潘西终于找回一点声音,带着怯意,“我们……我们刚才……”

      德拉科的目光像两道淬了冰的锥子,缓缓扫过她,扫过布雷斯,扫过那几张因心虚而躲避的脸。眼神里没有愤怒的叫嚣,只有漠然,他一个字也没说。

      那极致的冰冷刺穿了潘西试图弥补解释的话语。她剩下的话噎在喉咙里,化作一个无声的吞咽动作。

      德拉科收回目光,无视身后那片令人窒息的死寂,挺直着背脊,像一个设定好程序的僵直木偶,一步一步走向通往寝室的旋梯。沉重的脚步声在空旷的石壁间空洞地回荡。

      每一次落脚,都重如千斤。波特碎裂的、带着洞悉感的轻笑声在耳边盘旋——“约会”?还有潘西她们那令人作呕的揣测……每一个恶毒的音节都像是带钩的皮鞭,狠狠抽打在名为马尔福自尊的旧伤疤上。更深处,秘密通道那只大黑狗眼中阴魂不散的疯狂恨意、灵魂链接深处那毫无征兆的冰冷剧痛……父亲的警告……魔法部的窥探……所有无形的丝线交织成一张庞大的、黏腻的蛛网,将他裹在其中,越收越紧,令人窒息。

      黑暗的寝室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光线。德拉科背对着门,额头用力抵着冰冷坚硬的橡木门板,冰冷的触感也无法熄灭他肌肤下滚烫的羞愤。他能清晰感知到,灵魂链接的另一端,那熟悉的、混合着旺盛生命力的存在感,如同一根无形的绳索牢牢捆住他的心脏。另一端传来的微弱情绪并非恐慌,竟是一种焦躁的、隐隐燃烧的……兴奋?混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那疤头在想什么?他在期待什么?那只该死的狗?那条通道?他想去送死吗?!

      “疯子!”德拉科喉咙里滚出无声的咒骂。然而这愤怒像落在网上的石子,只荡起微弱的涟漪,瞬间又被那巨大而沉重的无力感吞噬干净。

      *

      接下来的日子变成了一场煎熬的拉锯战。

      活点地图成了德拉科寸步不离的囚牢。那张神奇的羊皮纸摊在他膝盖上,藏在课桌下,或者压在枕头下。他像个病态的监视者,目光死死锁住代表着“哈利·波特”的那个移动的墨点。波特上课、吃饭、去图书馆、回塔楼……他的一切日常轨迹都被德拉科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专注收入眼底。

      每一次看到那个墨点异常地移动,远离人群,走向城堡偏僻的角落——尤其是靠近四楼那个隐藏壁龛的区域时,德拉科的心脏就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攫紧。灵魂链接另一端随之传来的那种隐秘的兴奋感和好奇的探索欲,清晰地刺激着他的神经。

      “去吧!蠢货!”德拉科心里恶毒地诅咒着,“自己去找死!最好让布莱克把你的脑子吸干!到时候我一定会第一个去参观!”他捏着羊皮纸边缘的手指因用力而颤抖。

      诅咒之后,紧随而来的却是难以名状的心悸。秘密通道里那只黑狗的阴毒眼神如影随形。父亲信中魔法部那模糊的警告更化作一道冰冷的阴影。更重要的是,链接另一端那种生机勃勃的感觉……如果骤然熄灭……他会怎么样?仅仅是这个念头闪过,德拉科的指尖就瞬间失温。

      他必须知道那地方究竟藏着什么鬼东西!必须知道波特在冒什么险!这种被动的、悬在深渊之上的窥探感比任何正面的羞辱更令他难以忍受。

      周末的霍格莫德日终于降临。天空阴沉,铅灰色的云块低压,飘着冰冷的细雨,空气里弥漫着湿透的苔藓和羊皮纸的气味。斯莱特林三年级学生的队伍稀稀拉拉地走在通往霍格沃茨大门、泥泞的石径上。德拉科走在最前面,昂贵的防水斗篷将他从头到脚裹得严实,兜帽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紧抿的唇线和紧绷的下颌。

      他下意识地按了按藏在怀中的活点地图硬角,冰冷的羊皮纸此刻成了他唯一的武器。手指在口袋里捏紧了魔杖光滑的木质杖身,冰冷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

      “德拉科,”布雷斯·扎比尼带着几分刻意放松的腔调走近,试图打破自那晚之后冻结的空气,“想先去三把扫帚喝杯黄油啤酒暖暖?听说罗斯默塔夫人新酿了一批,品质上乘。”

      德拉科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甚至没有侧头看布雷斯一眼,兜帽下传出的声音像是冰窖里刮出来的穿堂风,带着生硬的疏离和显而易见的不耐烦:“不了。”拒绝得干瘪彻底,不留一丝余地。

      布雷斯碰了一鼻子灰,无趣地耸耸肩,识趣地放慢了脚步,转而和高尔低声交谈起来。雨丝落在德拉科肩头的防雨斗篷上,发出细密的沙沙声,如同无数细小的虫豸在爬动。他能清晰地感知到身后那些斯莱特林投向自己的目光——小心翼翼的探询、混合着好奇的敬畏,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袍子被撕破的夜晚早已像一枚投入深水的臭蛋,气味蔓延了整个学院。

      “闭嘴!”他在心里无声地对着那些目光咆哮,下颌绷得更紧。耻辱的荆棘抽打在背上,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被嘲笑的痛感。该死的波特!一切都是因为他!

      穿过霍格沃茨大门,潮湿的冷风扑面而来,夹带着远处糖果店飘来的、过分甜腻的香草与蜂蜜气息。三把扫帚里传出的喧闹声、蜂蜜公爵招牌糖果的甜香,还有佐料笑话店各种古怪声响混杂在一起,扑面而来。德拉科厌恶地皱起鼻子。这些粗鄙的享乐场所以往是彰显纯血优越感、用金加隆俯视他人的舞台,此刻却只让他感到嘈杂不堪,空气里弥漫着廉价而刺鼻的俗世欢乐,令他神经突突直跳。

      他微微抬起下巴,目光锐利如鹰隼,迅速扫描着攒动的人群。墨绿色的斯莱特林学生三三两两融入喧闹的主街,寻找各自的乐子。他轻易地锁定了目标——那顶标志性的红头发如同一小簇燃烧的劣质火焰,在人群中分外扎眼。罗恩·韦斯莱和赫敏·格兰杰正站在蜂蜜公爵色彩缤纷的橱窗前,对着里面造型夸张的巧克力蛙指指点点,红发男孩时不时发出毫无仪态的夸张大笑,引得赫敏略带责备地轻推了他一下。

      德拉科的视线如冰冷的探针扫过他们周围。

      没有。

      代表着哈利·波特的墨点,没有出现在他们身边。活点地图上,那个名字依旧顽固地待在城堡内部,位置似乎是……某个空置的旧教室附近?

      一丝冰冷的、混合着“果然如此”的得意和更深沉忌惮的笑容,无声地扭曲了德拉科兜帽阴影下的唇角。他刻意放缓了脚步,仿佛只是在漫无目的地闲逛,目光扫过街边那些在他看来粗劣不堪的商品,手稳稳地揣在斗篷口袋里,指尖隔着布料摩挲着地图的轮廓。兜帽的阴影像一层厚重的幕布,遮住他所有不为人知的动作。

      他的心跳在沉静的外表下逐渐加速。灵魂链接的另一端,波特的位置再次移动了!方向明确无误地指向——费尔奇办公室。然后……静止了?

      时间慢得如同凝固的树胶。冰冷的细雨粘在脸颊上,顺着脖颈滑下,带来细微的痒意。德拉科停在一个售卖奇怪伸缩耳的摊子前,摊主正唾沫横飞地向一个格兰芬多新生推销自己的劣质玩意儿。他随手拿起一只不停扭动的耳朵,指尖捏着那冰冷的橡胶质地,心却完全悬在地图的另一端。

      那个墨点!动了!

      地图上,“哈利·波特”的名字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沿着城堡内部曲折的路线,以一种极其谨慎的速度移动着。德拉科的指尖跟随着墨点的轨迹,无声地在斗篷下、地图上游移。位置越来越熟悉,目标明确无误——城堡四楼!那个废弃的壁龛!那条隐藏着不祥黑狗的秘密通道!

      果然!疤头根本没有得到许可!他要去霍格莫德!或者……更糟……他要去那里——那个散发甜香的通道尽头,那个有着疯子般眼神的黑狗盘踞之处!

      德拉科几乎能听到自己脑中理智断裂的噼啪声。愤怒、不安、对危险的恐惧、还有一丝连自己也不愿承认的“被排除在外”的尖锐刺痛感混杂在一起,猛烈地冲击着他。他竟然……就这么一个人去送死了?无视了链接另一端另一个同样被拽向深渊的存在?

      一种被彻底无视的耻辱感燃烧起来,甚至盖过了对黑狗的恐惧。他猛地攥紧了手中的伸缩耳,橡胶在紧握下发出痛苦的变形声。摊主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德拉科冷冷地回视过去,那毫无温度的灰蓝色目光让摊主瞬间噤声,讪讪地转过头去。

      不能再等了!这该死的被动监视必须结束!

      德拉科毫不犹豫地转身,昂贵的斗篷在潮湿的空气中划出一道凛冽的弧线,甩开的雨滴落在旁边的潘西身上,引来一声小小的惊呼。他没有理会身后布莱斯和潘西错愕的询问,大步流星地朝着通往城堡的小径走去。

      “德拉科!你去哪儿?”潘西困惑地喊道,声音被雨声和喧闹冲淡。

      德拉科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只在风中甩下几个冰冷的音节,如同冰锥凿在石板上:“有事。”

      回程的小径泥泞不堪。冰冷的雨水很快打湿了他的靴子边缘。德拉科阴沉着脸,每一步都带着要踏碎什么的力道。他飞快地穿过场地,推开城堡沉重的侧门。

      门厅空旷阴冷,脚步声在穹顶下形成空旷的回响。雨水的湿气混合着石头的凉意弥漫在空气中。费尔奇办公室门口挂着“正在巡视,请勿打扰”的木牌,办公室门紧闭着。德拉科掏出活点地图,手指快速点过,低声道:“我庄严宣誓我没干好事。”

      魔法线条再次流淌蔓延。费尔奇的名字果然在管理员办公室内。而“哈利·波特”的名字,正孤零零地停留在城堡四楼的废弃壁龛标记点,代表他位置的墨点微微闪烁了几下,随后……不动了。

      他进去了!他进了那条通道!

      德拉科的目光死死钉在那个点上,呼吸不由自主地屏住。灵魂链接的另一端,清晰地传来一种极度紧张、高度戒备的情绪漩涡。一种强烈到几乎令人窒息的恐惧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通过无形的链接倒灌而来,冲击得德拉科的心脏狠狠一缩!连带着他自己也感到一股透骨的寒意,膝盖几乎要发软。

      他妈的!那里面到底有什么?!布莱克?那只疯狗?还是什么更恐怖的东西?

      他狠狠地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强行压下那股来自波特的恐惧带来的连锁反应。不行!他不能就这样冲过去!在未知的黑暗通道里,他没有任何胜算。那黑狗的眼神……波特传递的恐惧……绝不只是简单的威胁!

      一个冷硬的念头猛地从纷乱思绪中破壳而出。那张地图,在通道尽头,它还能显示出另一侧的景象吗?在霍格莫德那边?

      他几乎是屏住呼吸,指尖小心翼翼地在地图上游移,集中全部意念,尝试“触摸”地图上代表着壁龛通道的那个小标记点。集中意念……“另一端”……

      如同投入石子的深潭,地图上霍格莫德村、蜂蜜公爵地窖的位置瞬间被放大,更多的细节浮现出来!代表波特的那个墨点依旧在通道内部。

      这时最理智、最符合马尔福家利益的选择。完美地契合了父亲的训诫。

      “告诉斯内普……”

      他的嘴唇无声地开合,吐出这几个字。身体下意识地转向位于地窖方向的魔药办公室。他甚至往前迈了一步,冰冷的地砖透过湿透的靴底传来寒意。

      就在这时,一种更强烈的悸动猛地冲过链接!

      并非纯粹的恐惧!

      在那如寒冰般的恐惧底层,一股极其尖锐、带着孤注一掷勇气的孤勇感骤然刺破阻碍,瞬间涌了过来!像黑暗中点燃的一点微火,微弱而灼热,混合着浓烈的好奇和不惜一切也要看个究竟的倔强。那是波特!那个从小被姨妈关在橱柜里、却在每一次绝境中都能燃烧起来的、该死的、愚蠢的格兰芬多式的勇气!

      这股火焰猛烈地烧灼着链接的另一端,也猝不及防地烧穿了德拉科脑中那个精密的、冷硬的告发计划。

      德拉科硬生生地钉在了原地,迈出的那一步悬在半空,没有落下。

      告诉教授,固然能解决掉疤头这个麻烦。但父亲信中魔法部那模糊的警告如同一道无形的墙—— “卷入无谓的风波”?卷入这个词背后潜藏的可能性让他脊背发凉。他们会盘问自己如何知晓秘密通道?如何追踪波特?灵魂链接的秘密在魔法部严苛的审查下是否还保得住?马尔福家族被推到风口浪尖,代价是什么?

      告发是最容易的路,却也可能是打开潘多拉魔盒的路。

      告发……还是不告发?

      犹豫的阴影笼罩心头。时间在冰冷的恐惧与更冰冷的抉择中缓慢爬行,如同蜗牛拖着黏湿的痕迹。灵魂链接的另一端,那份固执的勇毅和好奇像藤蔓般缠绕着他的心脏,让他无法干脆地选择安全。

      就在这时,一股冰冷的、浓稠如实质的恶意感,毫无征兆地再次冲过链接!那感觉比之前的任何一次窥探都要清晰、强大!带着一种……进食般的渴望?!

      德拉科的心脏骤然停止跳动,脸色瞬间褪尽血色。

      身体比混乱的思绪更早一步做出了反应。

      “该死的疤头!”

      一声低哑的嘶吼从德拉科喉咙里冲出。他猛地转身,不再是走向地窖,而是用尽全身力气,向着城堡四楼的方向狂奔!湿透的斗篷在身后猎猎作响,沉重的靴子踏在空旷的石头走廊上,砸出空洞而急促的回响。

      恐惧感消失了!被一股更为原始的、几乎将灵魂链接焚烧殆尽的熊熊怒火取代!那怒火是对波特鲁莽的愤怒,是对那个未知威胁的暴怒,更是对自己被拖入这场危险的极度屈辱!这混蛋凭什么拉着他一起跳进深渊?!

      石阶在脚下旋转上升。冷风夹杂着灰尘迎面扑来。记忆在狂奔中无比清晰:那条狭窄、滑腻、充满腐朽气息的通道,那只骨架嶙峋、眼中燃烧着疯狂执念的黑狗……它代表了什么?

      冰冷粘稠的恐惧已彻底消失。灵魂链接的另一端,被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气息填满。那感觉如同即将点燃引线的火药桶。他一定发现了什么!危险迫在眉睫!

      德拉科冲上四楼昏暗的走廊,脚步猛地刹住。壁龛的厚重帷幔被风吹动了一角,微微晃动。他停在最后一段拐角的阴影里,急促地喘息,肺部因剧烈的奔跑而灼痛。冰冷的湿发粘在额前。他强行压下翻涌的气息,小心翼翼地探出头。

      破旧的帷幔再次晃动了一下。下一秒,一只隐形衣兜帽下的翠绿色眼眸猛地显露出来!随后是哈利的半张脸孔,带着难以置信的紧张和一丝刚从极端危险边缘逃脱的心悸。他显然刚从通道里爬出,动作仓促,隐形衣只匆忙罩到了肩膀。

      通道里……似乎有声音?压抑的、模糊不清的咆哮?带着一种非人的野性,仿佛破旧风箱最后的嘶吼?

      那声音如同淬毒的冰水,瞬间浇熄了德拉科心头所有的疑惑。危险!那里面潜伏着绝非善类的存在!波特再往前一步……

      “哈利!”一个急促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本能地冲口而出。

      哈利被这近在咫尺的低喝惊得猛一哆嗦,几乎是弹跳着转身,翠绿的眼眸瞪圆了,瞬间看清了拐角阴影里那双充满怒气和不安的灰蓝色眼睛。

      “马尔福?!”哈利的声音带着惊魂未定的沙哑和极端诧异,“你在这……”

      “闭嘴!”德拉科压低声音厉喝,语速快得如同冰雹砸落,每一个字都裹挟着压抑不住的狂躁和怒火,“你想死没人拦你!但别拖着别人下地狱!”他的目光毒蛇般扫过哈利惊疑的脸,又猛地刺向那还在微微晃动的帷幔缝隙。

      “这不关你的事!”哈利的回应同样生硬而快速。

      “不关我的事?”德拉科发出一声短促的的冷笑。他不再说话,也无需说话。他只是猛地从阴影中跨前一步,距离瞬间拉近。带着冰冷潮气的指尖,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度和几分控制不住的急促,猛地抓住了隐形衣宽大光滑的银色边缘。

      在哈利来得及完全反应之前,德拉科狠狠一拽!

      布料摩擦声细碎地响起。

      德拉科一头扎进了隐形衣笼罩下的狭窄空间里。

      瞬间,一切归于诡异的寂静。

      冰冷的空气仿佛凝固了。隐形衣下狭小的黑暗陡然塞进两个紧挨着的身体,猝不及防地打破了原有的孤独与戒备。

      两人都僵住了。

      德拉科的冲力让两人不可避免地挤压在一起。哈利的后背猝不及防地撞上冰冷石壁,发出一声闷响。他下意识地倒吸一口凉气,呼出的温热气息扑在近在咫尺的德拉科脸颊上,带着少年特有的、混合着汗水气息的温热潮湿。这微弱的气流让德拉科像是被滚烫的东西烫到,身体瞬间绷得死紧,手指死死攥紧隐形衣的边缘,指节捏得发白。

      该死!太近了!又是这样!

      哈利身上那若有若无的香皂味和他自己熟悉的、带有休息室清冷草药的气息被挤压、混合在这方寸之间的黑暗里。这陌生的、过度亲密的气息交融让德拉科胃里一阵翻腾,那是比恐惧更令人难以忍受的侵入感。另一个人的体温透过薄薄的校袍清晰地传递过来,像是点燃了无形的引线。他几乎能感觉到哈利胸膛下那颗心脏在隔着两层布料疯狂撞击着自己的手臂,那蓬勃的生命力此刻像擂鼓一样宣告着存在感,与他自己狂乱的心跳在逼仄的空间里形成令人窒息的、不协调的杂音。

      灵魂链接在这突如其来的绝对接近中瞬间燃烧了起来!

      没有壁垒,没有缓冲。哈利的全部心绪——那浓烈的压抑的恐惧、被撞破鲁莽的羞怒,以及对于通道里那危险存在的强烈警惕——毫无阻碍地、狂暴地冲入德拉科的感知!如同决堤的熔岩。德拉科脑中属于自己的那片地盘立刻被这汹涌的情绪洪流疯狂撕扯、搅动。他自己那惊惧交加的恼怒、被逼入绝境的屈辱感、对这荒谬近距离的难以忍受,也不受控制地反向撞了过去!

      两种截然不同又都无比强烈的情绪在狭窄的物理空间和无形的灵魂链接双重通道里猛烈碰撞、撕扯、爆炸!

      德拉科闷哼一声,眼前闪过一片混乱的色块。他猛地咬紧牙关,几乎尝到了铁锈味,才将冲到喉咙口的怒骂强行咽下。他现在只想一拳砸向波特那张欠揍的脸,或者立刻将他踹出这该死的隐形衣!

      他僵硬地、艰难地试图后退一点点,拉开这令人窒息的距离。然而,就在他指尖微微松开紧绷的隐形衣、试图抽身后撤的动作刚刚启动的瞬间——

      正是这个动作——

      德拉科后撤的指尖,猝不及防地、结结实实地擦过了哈利同样抬起的、试图支撑在墙面的右手掌背。

      黑暗中,冰冷的指尖覆上温热的皮肤。

      那触感如此清晰。

      如同烧红的烙铁骤然按在冰封的湖面上。

      “嘶……”哈利倒抽一口冷气,手指猛地蜷缩收回。

      德拉科全身的肌肉瞬间绷得像拉满的硬弓!指尖传来的温热细腻触感与对方同样剧烈收缩的动作,如同一个滚烫又屈辱的烙印,狠狠灼伤了他仅存的自尊神经。

      时间凝固了一秒。

      愤怒、尴尬、还有灵魂链接里残留的强烈痛苦撞击导致的眩晕感……让德拉科脑中一片空白。几缕浅金色的、被雨水打湿的头发狼狈地垂落下来,拂过他滚烫的耳廓。

      他猛地一拽隐形衣,粗糙的布料摩擦在哈利的脖颈。冰冷的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每一个音节都因为过度的克制而扭曲变形,滚烫的气息强行挤开沉闷的空间。

      “我还没嫌弃你呢,圣人波特。”

      *

      霍格莫德的喧闹仿佛被无形的屏障隔绝在另一个世界。蜂蜜公爵内,空气中弥漫着过饱和的、甜得发腻的巧克力气息、太妃糖的焦香、以及各种糖果色素混合成的诡异化学芬芳。这浓烈到几乎令人窒息的甜香被店内狭窄拥挤的空间无限放大,糊在鼻腔里,粘在喉咙口。

      德拉科皱着眉,挑剔地打量着货架上那些色彩俗艳到刺眼的糖果罐和造型夸张的巧克力坩埚。几个低年级的赫奇帕奇抱着一大堆糖果,嘻嘻哈哈地从旁边挤过,糖纸在他们怀中发出窸窣脆响。他厌恶地侧身避开,像避让一群嗡嗡作响的苍蝇。

      他眼角余光瞥向哈利。那件寒酸的灰色毛衣罩在波特身上,显得格格不入。他站在一排旋转展示的比比多味豆架子旁边,目光却没有落在花花绿绿的豆子上,而是有些心不在焉地飘向门口的方向。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隐形衣露出的衣角,指节微微发白,泄露着内心的不平静。

      “喂。”

      德拉科的声音突兀地打破了两人之间令人不适的沉默。哈利猛地回神,翠绿的眼睛带着警惕的询问看向他。德拉科却懒得迎上他的目光,只是朝着琳琅满目的糖果货架随意地扬了扬下巴,一个带着刻薄审视意味的动作。

      “既然是你把我引到这,总得有点表示吧。”他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今天的天气,但那微抬的下巴和紧抿的唇角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生硬索取感。

      话一出口,两人同时怔住了。

      这算什么?德拉科自己也被脱口而出的话噎住。他——一个马尔福——在主动开口向一个……一个波特……索要糖果?就像是那些向对象傲娇讨要礼物的、任性的小男友?!

      灼人的羞耻感瞬间涌上脸颊。他几乎能想象出父亲听到这句话时,那张大理石般冰冷脸上碎裂的表情。喉咙像是被一团带刺的棉花堵塞住,他飞快地移开视线,假装专注地盯着面前一罐包装格外花哨、印着媚娃图案的奶油夹心糖。

      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在狭窄的过道里蔓延开,只有店外传来的喧闹和店里顾客挑选糖果的窸窣声响作背景。

      几秒后,哈利深吸了口气,似乎下了某种决心。他伸手从展示架上取下一小盒包装最精致的、金色锡箔纸包裹的巧克力蛙,塞进德拉科下意识摊开的手里。动作带着一股无可奈何的妥协和强行压下的郁气。

      冰凉的金色锡纸贴上掌心。

      德拉科的手指几不可查地蜷缩了一下。他垂眼扫了扫手中那盒在他父亲眼中廉价得可笑的糖果,没有道谢,也没有看哈利的表情,仿佛接过一颗微不足道的石子。他动作有些生硬地、几乎是粗鲁地撕开了那华丽的包装——这拙劣的动作多少缓解了一些内心那怪异别扭的尴尬感。

      精致的包装被撕开一道裂口。里面裹着厚厚巧克力的青蛙剧烈地抽搐起来,在德拉科手心里用力蹦跶了一下,后腿猛地蹬在德拉科修剪整齐的指甲上,冰冷的巧克力块几乎拍在掌心。

      这猝不及防的挣扎动作让德拉科像被蝎子蛰了一下,手腕猛地一抬,差点将这只垂死挣扎的青蛙甩飞出去!

      “噗!”旁边传来一声极力压制又没能完全成功的、短促而滑稽的闷笑声。

      德拉科的身体瞬间僵住。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眼皮。哈利正侧对着他,一只手用力地捂住了嘴,原本紧绷的脸色因为忍笑而涨得通红,肩膀不受控制地、细微地抖动了几下。那双翠绿的眼睛弯着,里面是再明显不过的、带着少年恶劣气的捉狭,以及一丝因为刚才近距离接触而滞留下的、被打破隔阂的意外放松。

      这笑容!

      时间仿佛被施了劣质的倒流咒。魔药课后那句“还挺可爱的”如同回旋镖,带着更沉猛的力道和更多重侮辱狠狠砸了回来!

      轰!

      德拉科只觉得脑子里最后一根名为理智的弦彻底烧断!方才所有积压的情绪——从被迫同行的屈辱,到被误解为“约会”的羞耻,从通道口的惊惧到隐形衣下的狼狈尴尬,连同父亲冰冷的警告和魔法部潜在的威胁所带来的压力,此刻被哈利脸上这副刺眼的、毫不掩饰笑意的表情瞬间引爆!

      “统统石化(Petrificus Totalus)!”

      怒不可遏的咒语裹挟着汹涌的魔力,如同脱缰的红色毒龙,毫无理智地冲口而出!直扑向哈利那张还在忍笑的、该死到极点的脸!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哈利瞬间意识到自己触动了那深不见底的火药桶。瞳孔剧烈收缩,他甚至来不及去抽魔杖,只能凭借本能猛地向后仰身——

      赤红色的魔咒擦着他扬起的下巴飞过!冰冷的咒语气息刮得皮肤生疼!咒语狠狠撞在他身后货架上一个巨大的、装着果冻鼻涕虫的玻璃罐上!

      哗啦——!

      刺耳的爆裂声瞬间压倒了店内所有的喧嚣!

      粘稠、滑腻、半透明的、染着诡异荧光的绿色鼻涕虫果冻如同决堤的泥石流,混合着玻璃碎片倾泻而下!不偏不倚,劈头盖脸地浇满了旁边一对正专心挑选巧克力蛙、完全状况外的高年级拉文克劳小情侣!

      “啊——!!!”

      高分贝的、混合着惊恐的尖叫声几乎掀翻了蜂蜜公爵的屋顶!粘液滴滴答答从他们的头发、长袍上滑落。玻璃碎片噼里啪啦落在地上。店内所有的目光瞬间聚焦过来!带着惊愕、困惑、看好戏的兴奋,最后齐刷刷地锁定在了德拉科高举的魔杖和他瞬间僵硬的脸上,以及他旁边脸色煞白、还保持着后仰姿势的哈利身上。

      寂静。死一样的寂静。只有果冻粘液滴落在地板上的声音黏腻又清晰。

      蜂蜜公爵老板弗鲁姆先生庞大的身躯从柜台后挤了出来,脸色铁青得像煮糊的锅底,粗壮的手指颤抖地指向一片狼藉的中心和那两个肇事者。

      “你!还有你!”他愤怒的咆哮声震得货架上的糖果罐瑟瑟发抖,“赔偿!否则永远别想再踏进我的店一步!”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德拉科脸上。

      德拉科手中的半块巧克力蛙吧嗒一声掉在地上,砸起一小片灰尘和粘液飞溅的绿色斑点。他脸色灰白,握着魔杖的手指僵硬地停在半空。
      哈利微微偏过头,目光掠过德拉科朝他扫视过来的眼神以及满地狼藉的糖果残骸,右手正缓慢地探进长裤口袋。指尖触到金加隆冰凉的纹路时,他停顿了一瞬,最终还是一言不发地将钱币掏了出来,动作里带着某种认命般的疲惫。

      一阵强风猛地推开蜂蜜公爵沉重的大门。冰冷潮湿的气息冲散了店内令人窒息的甜香,裹挟着雨后的清新和远处黑湖的水腥味。

      门外,霍格莫德湿漉漉的主街上,雨停了。铅灰色的天空裂开几道缝隙,苍白的冬日阳光勉力穿透云层,洒下几缕无力的金色,照亮了泥泞的石板路。空气冰凉而干净。光,毫无遮拦地打在呆立在店门口、脸上还残留着惊怒与茫然、衣袍沾着点点污迹的两个少年身上。

      蜂蜜公爵老板的怒吼还在身后回荡,仿佛为他们奏响了一曲滑稽而耻辱的退场曲。德拉科身上那套价值不菲的定制斗篷此刻沾上了几点溅起的荧绿色粘液,晕开一小片恶心的痕迹。他牙关紧咬,下颌线绷得像要裂开,能感觉到自己脸上因为愤怒和难堪而燃起的高温几乎要将皮肤烧透。他目不斜视,挺着僵硬的、几乎能听到咯吱声的背脊,大步流星地冲下蜂蜜公爵门口的台阶,脚步沉重如同砸在凝固水泥地上。他只想尽快逃离这噩梦般的情景——那两张沾满鼻涕虫果冻、写满控诉的拉文克劳的脸,那无数道钉在他脊背上的混杂着惊骇的目光,还有身后弗鲁姆先生震耳欲聋的咆哮,像无数根尖针刺痛了他的每一根神经。

      他甚至不敢回头去看哈利·波特此刻脸上必然挂着的表情——震惊、鄙夷?还是幸灾乐祸?无论哪种,都足以将他钉在耻辱柱上再烤一轮。灵魂链接的另一端,波特那片意识区域如同被投入了一颗陨石,激荡着巨大无比的崩溃感:怎么跟罗恩赫敏解释?又要被禁闭多久?还有……马尔福。

      这股同样强烈的、属于波特的绝望情绪像冰冷的铁水,反倒奇异地浇息了德拉科心中暴烈的羞怒之火,只留下滚烫的余烬,在胸腔里灼烧出一片空洞的麻木。

      他赌气般地越走越快,鞋跟用力磕在湿滑的青石板上,试图将那梦魇甩在身后。几步之后,他突然意识到身旁还跟着一个人。脚步不由得稍稍放缓,用最僵硬的、侧后方的余光瞥去。

      哈利跟在他旁边,略微落后半步。身上那件寒碜的灰色旧毛衣被方才的惊险躲避和慌乱拉扯出了几处不平整的褶皱,套在隐形衣外,显得有些臃肿可笑。少年的嘴唇紧紧抿成一条倔强的直线,绿眼睛里火焰燃尽后的灰烬清晰可见,带着破罐子破摔的疲惫与不甘。两人之间隔着半臂长的空气,沉默厚重得如同霍格沃茨城堡的石墙。

      方才在货架间濒临爆发的冲突和那场滑稽的灾难性结局,让这个强制绑定的“同伴”关系更添了几分令人窒息的尴尬。那声刺耳的咒语,那堆轰然倒塌的粘稠果冻,那两个尖叫的拉文克劳,蜂蜜公爵的禁令——所有画面都在无声地控诉着他们凑在一起的毁灭性。共同的耻辱像一桶散发着馊味的胶水,将他们牢牢黏在一起,谁也甩不开谁。再多的咒骂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除了继续走下去,走向那个最终的目标,别无选择。

      霍格莫德主街的热闹如同劣质的背景板,在他们身侧流动。佐科魔法笑话店招牌上各种膨胀收缩的小动物造型发出怪异的叫声,三把扫帚的玻璃窗后传出模糊的醉醺醺的喧闹,裹着斗篷的学生们穿梭嬉笑。这些声音和景象此刻都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模糊而遥远。德拉科厌恶地屏蔽掉所有投向他身上绿色污点的好奇目光。波特?大概正努力让自己隐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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