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神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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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秋鸣还有自由，是笼中雀那种“自由”。他的活动范围只在匹司宫殿主楼和玫瑰花园。除了多蒙，他见不到任何人。连夏澜生也见不到。
多蒙有夏澜生的命令，除了每天给阮秋鸣送衣食外，并不敢和阮秋鸣接触。多蒙知道黑暗哨兵对自己向导的占有欲，饶是他活了六十几年，街头巷尾的离奇故事听过无数，也不能理解元首陛下把自己的向导圈起来，不闻不问不见不管，是什么意思。
阮秋鸣日渐消瘦，除了迫切想要见到夏澜生，他什么心思都没有。他不信夏澜生的话，那是气话，孩子气性大，嘴上说着不怪了，其实心里哪能释然呢？阮秋鸣觉得自己为了夏林贞抛弃夏澜生，虽是情势所迫的选择，但他当时听到夏夏撕心裂肺的挽留了，结果呢？结果是自己扔下夏夏不管，夏林贞……也没救回来。
阮秋鸣还能获得外界新闻，每天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他呆坐在空旷的房间地板上，镜头里说，荣耀之鹰被撤番号，八星共和国的历史上，再也没有荣耀之鹰的存在。夏澜生说，荣耀之鹰预备役组建很是艰难，既然没人愿意自愿加入荣耀之鹰，那么仅有十人的军队也就不必留着了。
阮秋鸣的儿时梦想，破碎了。他手腕上的通讯仪，再也无法联络任何一位战友，内设防护装备和抑制剂自动销毁，只剩下显示时间的功能。背面的荣耀之鹰编号，缩写字母HE之后，只是一串毫无意义的数字。阮秋鸣抚摸腕间的通讯仪，仅剩的功能对阮秋鸣来说最为讽刺——每天，他看着日升日落，数着星子有几颗，时间成了可见的单位，可见的时间流逝却送不来他想见的人。
那人不来，他也出不去。
像新闻里，那越来越高大成熟的孩子……共和国元首说的那样，他说他有了向导，他们有十一年的牵绊，他的向导曾是共和国的少将，如今愿意安于室内，他们感情很好。所有人都以为他们感情很好。
除了阮秋鸣，他觉得他们之间更像是貌合神离。
还有监控芯片的那些人，知道阮秋鸣是在一厢情愿。
不过没关系，即便阮秋鸣得不到夏澜生的垂青，那也是唯一能近身黑暗哨兵的向导了，他们的棋……还有用。
阮秋鸣很难过，但不敢颓丧。在他心里，夏澜生再怎么变化，底子还是那个美好善良的孩子，他不能再这样郁郁寡欢下去，像个怨妇，他必须做些什么。
阮秋鸣打起精神插科打诨，逮住机会就冲多蒙投掷糖衣炮弹，软的不见效，威逼也不行——多蒙不吃那一套，普通人不受向导的感情共鸣影响。阮秋鸣一面心慌自己的异能有变弱的趋势，一面加紧从多蒙身上找突破口。
“行啦！阮护卫！”面对阮秋鸣的三寸不烂之舌，多蒙捂着耳朵拼命摇头。多蒙这些日子思来想去，叫王后，准王后都不行，元首陛下从没有表示过一定会迎娶阮秋鸣，两个人的关系在外是琴瑟和鸣，在内……多蒙心想，两个人的关系怪得很。元首陛下一面给阮秋鸣最好的待遇，一面又对人置之不理，其实也不尽然，元首陛下的性情捉摸不透，每晚还是会回匹司宫殿，去……
叫阮少将？荣耀之鹰都没啦，哪来的少将呢？还是叫阮护卫好了。多蒙回想起多年前一见阮秋鸣，便是阮秋鸣以护卫的身份进入匹司宫殿，陪伴那时的小殿下。斗转星移，时光如奔流不复回的江河，孩子们长大了，不该变的变了，该变的……不变。
“那哪儿行啊。”阮秋鸣揽住多蒙的肩膀，像他俩是忘年交的兄弟似的，毫不见外地道：“新闻里都说了，再有一个月，白塔的毕业舞会就要举行了，元老院那帮孙子让元首陛下去定是不安好心，你想啊，匹司宫殿有我一个，您老就每天愁眉不展的了，若是来上十个八个向导我们一块儿住着，啧啧……那不得鸡飞狗跳？天天勾心斗角的，您老人家能招呼的过来么？”
多蒙捂耳朵的手放了下来。阮秋鸣这话说的极是，夏家历来都是一心一意的情种，当年夏犹清和温馨之间横插了一个萨莉亚，硬是让一对有情人险些做一对亡命鸳鸯，尽管后来苦尽甘来，不过夏犹清因为和萨莉亚之间的一段，还有那颗合成胚胎，长久以来对温馨都是愧疚不已。越强大的人，皮肉之痛可以不当回事，但心里的痛是一柄刀子插在心口，永不愈合的伤疤。
见多蒙稍有松动，阮秋鸣再接再厉，摘下通讯仪塞到多蒙手中，“拿着，好歹这东西能值俩钱，帮我搞几套装备不是难事吧？大礼仪官？”
多蒙烫手似的把通讯仪往阮秋鸣身上推，“你这是做什么？阮护卫你这是做什么！你这是要害我啊！”
阮秋鸣即使没有异能，体能也远在众人之上，他钳着多蒙，硬要人家收下他的贿赂，心里越是煎熬，嘴上偏要说的不以为意，他现在什么都没了，只求能见一眼夏澜生，要见一面好难，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办法了，哪怕心痛得滴血。
“大礼仪官，多蒙。”阮秋鸣团着多蒙的手，把印有自己荣耀之鹰编号的通讯仪捏得牢牢的，“求你了。”他声音有细弱的颤抖，却没心没肺地在笑，多蒙听不出来，就听见阮秋鸣道：“我又不是让你帮我换什么武器，不过是几件衣裳。”
“你还缺衣裳吗？”多蒙跺脚，挣脱不得，只得咬牙怒道：“什么好料子的衣裳都有，每天给你送，你穿来穿去就那一件军衬，这不糟蹋东西吗？”
“我说的……是……”阮秋鸣嘴唇紧抿，脸色发青，想起夏澜生说过灰塔的催眠，越来越清醒地认识到自己的愚蠢。可这种愚蠢，他不后悔，他喜欢夏夏，已经不奢求对方给他和他一样的感情，只要一点点就好。
“给虫皮娃娃用的……虚拟卡。”阮秋鸣苦笑着，手中徒然用力，却怎么也把拳头握不紧了。他就是下贱肮脏放浪了，因为他太喜欢那个人。也因为……只有他下贱肮脏放浪的时候，那个人才有可能停留一小会儿。
哪怕他得到的是无尽的羞辱和难堪。
他只要一个能面对面把话说清楚的机会，道歉的机会。
对不起，夏夏。如果能重来，我还是会把你的哥哥带回来给你，或许你已不需要我，但你需要夏林贞。你害怕一个人活着，陪你的人……是夏林贞就会皆大欢喜吧。
多蒙当然知道虫皮娃娃的虚拟卡是做什么的，老脸顿时红得发黑，这一回他倒是轻而易举地推开了阮秋鸣，大喊：“要命了，阮护卫，你……你……安分守己些才好！那种东西，你最好不要让元首陛下发现，黑暗哨兵决不允许自己的向导藏污纳垢！”
“砰”地大门关上，阮秋鸣倒在地上，承受浑身没顶的疼痛。他觉得自己很奇怪，自打出院后身体常会有难以名状的痛苦，尤其在难过的时候。多蒙误会他了，他没有藏虫皮娃娃，他哪敢，他啊……果然，夏夏那样说他说的没错，他从小就是个心思肮脏的败类呢。
多蒙不敢再去照顾阮秋鸣，那张嘴还不知会说出什么震裂他的话来，再三思量，多蒙找来匹司宫殿的近卫官首领，让人守着匹司宫殿主楼，不管屋里的人如何作妖，只当听不到就好，让近卫官首领没事就和屋里的人隔空喊喊话，说点人间正道的东西。首领是个哨兵，多蒙想着一个级别不高的哨兵也不敢对S向导做什么，何况还是在匹司宫殿内，心里是一万个放心，觉得自己的安排非常完美。
这名近卫官首领不是别人，正是原第五集团军副将，洛克中将，因未能保护大殿下夏林贞的重大失误被降职为匹司宫殿的近卫官。洛克自然不会对阮秋鸣有什么想法，却在一日日的隔空闲聊中，觉出阮秋鸣的不易。
原本以为成为元首陛下的向导，阮秋鸣将会如鱼得水。可元首陛下一面利用阮枭得到议会拥护，极大打压了元老院的势力，一面却背着阮枭上将把他的独子阮秋鸣当做小宠圈禁。更为恶劣的……
夏澜生每晚都会回匹司宫殿，只是和阮秋鸣不见罢了，除了有事的时候。阮秋鸣作为众人眼中黑暗哨兵的唯一向导，自然是要出席一些活动，每每这个时候，夏澜生只是冷淡地对阮秋鸣说出自己的要求，从不听阮秋鸣一句话。第二天，阮秋鸣会挽着夏澜生的手臂出席活动，全程言语晏晏，然而回到匹司宫殿，得来的却是夏澜生的冷嘲热讽——
“阮秋鸣，和谁眉来眼去呢？”
“听多蒙说你想贿赂他？”通讯仪被扔在阮秋鸣脚边，踩碎，“阮秋鸣，你还真是老实的很。你以为这种把戏我还感兴趣吗？可笑。”
“我让你和人说话了吗？你最好清楚自己的身份。”
“你不过是元老院和议会送到我身边的脏东西，我说过，你让我觉得恶心。”
“你以为你是谁？你只需要配合我演戏，等我遇见合心意的向导，你该从哪儿来滚回哪里去！”
……
“疼……陛下……夏夏……我好疼。”
阮秋鸣的疼痛越来越频繁，洛克想起那个曾潇洒凛冽的阮少将，那个在战场人以一敌百，檠天架海攻无不克的荣耀之鹰，如今变得这般卑微羸弱，真是叫人唏嘘愤懑。
“对不起……夏夏，对不起。”阮秋鸣痛得神志不清时，不停说的永远是道歉的话。
“对不起什么？”夏澜生用冷笑回答他，“不用对不起丢了夏林贞，他不回来，我的位置才稳固。你对不起我的，就是让我不得不忍受你在我眼前倒我胃口罢了！”
作者有话说
第57章 神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