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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手术 ...

  •   阮秋鸣哭了?夏澜生看不见阮秋鸣的眼泪,却知道,那个在外人面前从不肯落一滴眼泪的阮秋鸣,哭了。
      当眼泪被风吹散,就不会被任何人发现了。

      阮秋鸣很少哭,眼泪只是承认自己的软弱。他一个预备役如何与真正的军人为伍,觉醒的晚如何熬过天然劣势带来的挫败,成为向导如何坚守自己的信仰与誓言?种种难关,绝对不能碰上软弱,一刻也不能。后来流过的眼泪都是因为夏澜生。因为愧疚,因为心疼,还从来没有像此刻一样,是因为难过。所以他像过去一样,瞪大了眼睛,让干燥的风吹散自己的眼泪。
      所有的不良情绪,化作一个淡淡的笑容,让他的面庞变得清冷如霜。大概面上的霜冻够冷,心就麻木了,不会感知羞耻,不会觉得难过。

      阮秋鸣的眼泪让夏澜生心中有一瞬异样,很短,但就是这很短的瞬间,让夏澜生明白自己又“犯病”了。剥离凤凰已经不能让他有多少清明的时候,仿佛黑暗哨兵的使命就是召唤黑暗——他像个矛盾的个体,在对阮秋鸣又爱又恨中,迷航了。

      “还有什么话要说?”夏澜生把阮秋鸣关进了一间密室,伸手不见五指,向导的五感本就不像哨兵,阮秋鸣踉跄几步,一脚踩空跌落下楼梯。

      楼梯不高,阮秋鸣全身疼痛,从高台上摔下让他雪上加霜,有那么一瞬,阮秋鸣觉得自己大概摔坏了脑子,瞎了,什么也看不到。

      “洛克不能死。”阮秋鸣想说,他说不出话,喉咙里像是被灌入了融化的铁水,每一次张口都是撕心裂肺的疼痛,他疼的起不了身,固执地在地板上敲击,想用密码来告诉夏澜生自己想说的话。

      这话无疑是在火上浇油,夏澜生无法控制自己暴怒的情绪,阮秋鸣偏在这个时候还想着为洛克求情。

      夏澜生纵身跳下高台,目光如炬地看着阮秋鸣,俯身挑起阮秋鸣的下巴,冷笑道:“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阮秋鸣虚弱极了,懵懵摇头。他什么也看不见,只能闻到熟悉的气息,他竟悲哀地觉得这样的气息让自己心安,就好像找到了归宿,哪怕那归宿是地狱深渊。他恍惚中笑了一下,顺从地用脸颊去磨蹭夏澜生的小臂,下巴好痛啊,这里是什么地方他一点也不关心,他只知道夏夏愿意和他说话了,是问句,问他问题了,是不是他们之间可以有一次心平气和的对话了?

      “夏夏……”阮秋鸣浑噩了,胡乱叫着,带着往昔的怜爱亲昵,满是血腥味的声音却哑得像被勒住脖子的乌鸦,难听的要命。

      “闭嘴!”夏澜生呵斥,扔开阮秋鸣的下巴,任他那削尖的下颌骨磕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裂开一条口子。
      向导在任何时候都是珍贵的,皮肤也是。夏澜生想起曾经的自己,被阮秋鸣当做向导一样保护,可是他想不起那种被保护的心情了,现在的他除了一天天的愈发暴躁,什么情绪都没了。

      特情科说,黑暗哨兵理论上不需要向导的安抚也不会失控。理论就是理论,夏澜生的觉醒太不平凡,时间过晚,遭遇超强辐射,向导素针剂中断觉醒,精神体和身体不相容……种种都在理论之外。在这种情况下,夏澜生依旧觉醒为黑暗哨兵,只能说他自身基因着实优秀强大,同时,也令他不像理论中那样——他需要向导的精神疏导,需要向导的安抚。不是向导素抑制剂,而是一个活生生的向导,他能接受的向导。

      这个人,只能是阮秋鸣。然而阮秋鸣没有精神体,现在连腺体也开始退化,已经无法提供他想要的安抚了。

      很快,阮秋鸣就会是一个没有向导素,没有结合热的残次品,各方面的残次品。夏澜生再次强行剥离精神体,忍着剧痛夺回半点清明,他不知自己为什么面对阮秋鸣的时候情绪格外容易失控,如同被人操纵一般毫无理由地去憎恨,去伤害阮秋鸣。他能做到的只有趁这点清明的时候,好好看看这张脸。告诉自己,用刻骨铭心的疼痛来让自己不要忘记,留给阮秋鸣的时间不多了,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一定不能忘记找到改造阮秋鸣的幕后主使。

      对不起,阮秋鸣,还要你再难过一次。我陪你,哪怕是炼狱,我会陪你。我爱你。在清醒的时候,我记得我爱你。在我们就要失去最后联系的时候,我才知道我是那么爱你。愿意……陪你一起备受折磨。

      如果可以,夏澜生根本不愿意伤害阮秋鸣分毫,阮秋鸣一滴散在风中的眼泪,让他的灵魂被凌迟。但他无法控制另一个一见阮秋鸣就无端暴躁的自己,唯有冷漠,伤害,至少这样不会如那个意识深处的声音所愿——杀了阮秋鸣,用他的骨血完整自己。

      夏澜生越来越肯定,那个声音一定不是母亲。而盗用母亲的声音、在潜意识里不断游说自己的人,那个不接受自己和阮秋鸣结合的人,就是改造阮秋鸣的人。

      他猜到那是谁了。但这个猜测让夏澜生无法接受,他还需要再证实一点。

      阮秋鸣被彻底囚禁起来,手脚被铁链捆住,在匹司宫殿的“密室”里无人知晓,正如无人知晓,夏澜生剥离了凤凰,凤凰把密室牢牢护住,小虫进不来,连光都进不来。比起灰塔的禁闭室,这里更像一个死寂的世界。

      阮秋鸣在暗无天日的密室里常因疼痛昏厥,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退。他的五感像是被剥夺了一般,除了孤寂的黑暗,什么也感知不到了。

      不知过了多久,阮秋鸣猛然间被一道红光惊醒。这是他连日来看见的唯一光源,激不起他内心半点水花。突然,红光形成一道大门,门上有蠕动的黑色身影,阮秋鸣觉得那个影子就是自己,同样被铁链绑缚手脚,悬于空地,像一面残破的旧旗晃晃悠悠。

      大门上的影子渐渐清晰,阮秋鸣本以为那是智机投影,很快,他便意识到那是多维空间的大门,他看到了夏澜生,而那被悬挂在刑房里的人,正是唐。
      唐被废了精神体,已经是个废人了,为什么夏……为什么陛下还不放过唐?唐不过是个被人利用的可怜虫,要说有罪,那也是戴维、明启他们,唐若是有一星半点能为自己发声,有能力为自己活着,他一个巴拉迦出来的人,会不懂珍惜吗?

      噩梦一样的场景出现了。阮秋鸣哑着嗓子怎么呼喊也喊不来夏澜生的一个回头。只见夏澜生对唐用了各种残酷刑具,唐的哀嚎声令人汗毛耸立,阮秋鸣知道,就在同一时间,不知哪个刑房中,夏澜生正残暴凌虐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

      “夏夏……住手!”不可以,黑暗哨兵不受宪法制约,可一个暴君怎么能得到国民爱戴?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夏夏,停下!那不是你,不是你……不是黑暗哨兵了吗?最多偶尔生气,说难听的话就都说给我吧,我不怨你的,可为什么你还会狂躁?
      是……是这样!阮秋鸣忽然记起,自从自己从特情科专门医院出来后,再见到的夏澜生常有极端的行为,那不仅是生气暴躁,是狂躁,是嗜血的疯狂!比起对待霍顿中将的行为,长大了的夏澜生对这种血肉相见的事,做的更加游刃有余,似乎是一种游戏的态度,无所谓,淡然,欣赏自己用淋漓鲜血谱写的杰作!

      他在笑,满意的笑!

      “疯了!”阮秋鸣痛心疾首,全然忘记自己的处境,他不可能会恨这样的夏澜生,但他会怨,怨夏澜生这样的血腥残忍,怨夏澜生那轻描淡写的态度!

      夏澜生像是听不见阮秋鸣的嘶吼,一根笔一样长的铁钉蓦地被他楔入唐的颅顶,唐惨叫昏厥,夏澜生笑着拔出铁钉,用上头黏糊糊的脑浆在墙壁上作画,画了恶魔,画了被肢解的唐,惟妙惟肖。画笔没“墨”了,他就再随意插一处,剜出唐的血肉继续作画。

      夏澜生画画很好,阮秋鸣情愿自己瞎了。

      太可怕了,太陌生了。

      唐只剩一口只出不进的气时,夏澜生按动刑房的操纵按键,一架手术台升起,夏澜生隔空“抓”起唐,扔在了手术台上。他刚才下手并不是毫无章法,目的就是要唐活着,却生不如死,就这样,唐仍然不回答他的问题,看来……要用点有效的办法了。
      夏澜生给唐注射了大量麻醉药物,在正常人体承受的临界点。一袋血浆输入唐的体内,唐很快有了意识,然而徐徐睁开的虚弱眼皮猛地一痛,瞳孔赫然收缩,看见的便是手术刀直冲自己的眼皮而来!

      擦过眼皮,头皮蹭蹭地响,唐感觉不到痛,只能闻到浓重的消毒水和抗生素的味道。一块带着头发的头皮在他眼前晃荡,夏澜生撇了撇嘴,手指一松,那块带血带滚烫温度的头皮“啪叽”砸在了唐的眼皮上。
      像贴在了他的眼球上,唐浑身发凉。

      夏澜生轻飘飘道:“唐,不要紧张,我也是第一次给人做手术,做的不好,我们互相担待。”

      疯子!这他妈是个疯子,这样的人怎么能成为共和国的元首,这是要毁□□和国,毫无人性!

      “住手……”阮秋鸣在大门的另一端,虚弱地喊着,唐的痛苦对于一个亲眼见证的向导而言,等同于发生在自己身上。何况阮秋鸣一心只有夏澜生,他不想夏澜生再错下去。

      夏澜生仿佛不知另一个空间有人在苦苦哀求。吹着口哨,调子是很多年前荣耀之鹰预备役阮秋鸣在星月号上哄小殿下入睡的那首。是夏澜生曾经在生日那天,听阮秋鸣给他唱过的那首。

      荣耀之鹰的军歌!

      荣耀之鹰的军歌……太讽刺了!

      口哨吹出来的军歌慢慢悠悠,抑扬顿挫,夏澜生的手很稳,拿画笔的手拿起手术刀来如若身经百战一样熟练。夏澜生为了这一刻操练了无数日夜,从一个对医术一窍不通的白痴,成了可以和特情科最厉害的神经外科专家媲美的“医师”。

      专用的颅骨钻在唐的颅骨表面钻了4-5个孔,唐有意识,被吓得嗷嗷惨叫。接着,神经剥离子剥除与骨孔之间黏连的硬脑膜,夏澜生用高速铣刀依次铣开颅骨骨瓣……一个骨窗赫然形成。骨剥将骨瓣与硬脑膜之间进行剥离,为了让唐清楚流程,让这个游戏再增添些趣味性,夏澜生口中念念有词,故意道:“下一步……下一步是什么?”见唐面容扭曲,死人一样惨白,叫也叫不出声,夏澜生缓缓笑道:“哦,想起来了,是切开硬脑膜。”

      到这里,唐的大脑暴露出来,夏澜生的神情忽然变得严肃,他的眼睛相当于一台MRI成像仪,能清楚看清每一条脑神经的构造和位置,是以几乎不费什么力气,他便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芯片。和阮秋鸣一模一样的芯片。

      就是它了!唐在那样的折磨下依旧说不出自己想知道的事,夏澜生笃定,不是唐不知道,是唐没办法说。他脑中有和阮秋鸣一样的芯片,在无时无刻地监视他!
      如果他能成功取出唐的芯片,那么阮秋鸣是不是就有救了?如果不能……

      随着芯片被切除,夏澜生迅速重新接驳唐的脑神经,止血钳消炎药紧接而上,小板和螺钉重新固定好颅骨,可是一切流程没错,和夏澜生实操演练的流程无一不吻合,但唐很快失去生命体征……死了。

      失败了啊。

      夏澜生隔着橡胶手套捻着手中的芯片,一枚废物了呢。

      阮秋鸣不停呕吐,这和战场上的血肉横飞不是一个性质,那是……那是夏夏亲自动手,小天使,玫瑰花……怎么能这样?!不……不!

      “阮秋鸣。”眨眼间夏澜生已然站在了他跟前,鬼影一般,阮秋鸣无法呼吸,对上一双阴恻恻的红光闪烁的眼睛,他看见夏澜生漫不经心地摘掉滴血的手套,嫌弃地扔远了,听见夏澜生问他:“你能看见将死之人的记忆,你看见他什么了?”

      凤凰一直在看护这间密室,为了绝对安全,扶桑树也一同形成护盾,这是一间绝对安全的房间,不过夏澜生身边没有一个他相信的人,就算他相信这间密室里,阮秋鸣脑中芯片记录的内容不会被传输出去,他也不敢赌。

      他不能拿阮秋鸣的命赌。

      所以他不能说实话。

      有神话体精神体的异能者,都有一种特殊异能,来自精神体属性。阮秋鸣的特殊异能,是能看到将死之人的记忆,一生的记忆——没人知道青鸾的特殊能力在哪里,只有被它养大的凤凰知道。
      阮秋鸣当然看见了唐的,但他说不出口,他的舌头打结,他吐得天翻地覆。

      “乖,宝贝儿别这样啊。”夏澜生笑了笑,忽地伸手揽住阮秋鸣,把人压在自己怀中,轻抚他的后背,“阮哥哥,夏夏很想和你说说话呢。”

      “!!!”阮秋鸣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用尊严换不来一句夏澜生的好言相向,这人偏在这个时候说这些?!

      他……他还是失败了。阮秋鸣无法违抗黑暗哨兵的意念压迫,也无法把这样危险的夏澜生推开。如果这样的夏澜生他都害怕,那还有谁会爱他?

      阮秋鸣把自己“交给”了夏澜生,被这片刻的柔情扎出一把滚烫的眼泪,夏澜生轻而易举地读取了阮秋鸣的精神世界。那里,青鸾还是一堆混乱的线条,那里,也有唐到死也没有交代的真相。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9章 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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