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勿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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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德·B，准确来说，是伍德·布里，和唐一样来自巴拉迦。阮秋鸣的向导朋友杰瑞斯见过唐，却没有见过伍德。伍德和秦天一样来的早，离开的也早，不过伍德“幸运”，是被布里家族早早地带离了巴拉迦。
唐的记忆里，和伍德有许多年的交集。
不是什么值得记忆的交集。伍德出身巴拉迦，却对这里没有半分情感，他的经历阮秋鸣看不见，阮秋鸣看见的是成为政府官员的伍德，常回巴拉迦看望孤儿院的弟弟妹妹们，尤其专程来探望唐。伍德早就心理扭曲，因为唐是为数不多在巴拉迦觉醒为哨兵的人——布里家族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异能者，布里家族的人把目光投向听话的唐时，伍德产生危机感，觉得唐迟早会取代自己的位置。
于是伍德先下手为强，把唐驯服成一个没有思想的木偶就是他想要的。他喜欢抽打和惨叫，喜欢变态的侵犯，喜欢那个被称为“巴拉迦之星”的唐，一个可贵的一级哨兵的逆来顺受。就算唐在同龄的一级哨兵里能力只能排在末端，但唐的家族势力不容小觑，唐不是真正意义的战争孤儿，在和院长胡因的交谈中，伍德早就记住了一切。一旦唐被家族认领回去，那么唐就会真的风光了，伍德想起自己苦苦撑到今天的地位，怎么也不能忍受唐的崛起。
要把一个人的傲骨折断，就要把他的尊严打碎，让他习惯跪着生，忘记站着活。伍德以折磨唐为乐，那时的院长胡因考虑到伍德的地位，便睁只眼闭只眼。唐是布里家族属意的人选，结果也不过是拿来利用的工具或是赚钱的物品，唐的家族还在考虑接不接回他，一个出了五服的远亲，巴拉迦长大的孩子，谁会当个宝贝？
唐就在院长的默许中，被伍德生生折磨了两年，从隐忍不出声到麻木承受，那时的唐想的简单，以为只要自己被折磨的时候不出声，不反抗，像个没感情的木头，伍德迟早会失去兴趣，把目标对准他人。随便对谁，放过他就好。
唐最终被家族领了回去，伍德害怕事情败露，在唐被领走之前，强迫他去接受了芯片种植。从此，唐忘记了伍德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但忘不掉在巴拉迦的日子很痛苦。那个谨小慎微、生怕自己行差踏错半步的唐被刻进了骨子里，在元老院一心钻营，只求那让人不安心的好日子能不是泡影，自己能站稳脚跟，从此顺遂一生。
芯片确实能掌管人的记忆，然而阮秋鸣的记忆完整，和伍德对唐的目的截然不同。夏澜生回到唐的尸体旁边，再次检查那枚芯片，发现芯片虽然和阮秋鸣的一模一样，不过少了那种令人熟悉的气息。
但同时他终于证实了一件事，那就是执政官组织的倒台，并不意味政府里的硕鼠被清空，伍德一个被领养的孩子，从巴拉迦出来的战争孤儿，为什么能够取得那种芯片？答案显而易见，因为秦天——灰塔的药剂师。
一个天才药剂师。
秦天因丧尸病毒已经被斩首，此前差点进入国安中心，又和外域联盟勾结已久，极有可能掌握了芯片技术并传到了外域联盟手中，如此，只有抓到伍德，才能证明这一推测。
伍德·布里，在布里家族东窗事发后，公然宣布和布里家族断绝所有关系，请辞再三，被元老院批准。现阶段要抓捕伍德，元老院首先就会跳出来反对。
原因无他——以免打草惊蛇，抓捕伍德的理由定然不能提到芯片，只能以布里家族养子串通外域联盟的名义，对其抓捕。伍德·布里一直以伍德·B的名字活跃于元老院，通敌叛国之罪……元老院不会承认自己选材用人失误，他们把名誉地位看的比什么都重，与阮枭的较量中暂时占据上风，更加不会露条尾巴让人拽，肯定会为了自证清白保下伍德。就如当初雷厉风行、费尽心思拉出布里家族垫背，洗白自己一样。
抓捕伍德，收拾元老院。夏澜生明确了接下来要做的事。
看着意识模糊的阮秋鸣，还在喃喃道：“夏夏……不可以杀人，不要……这种事交给我就好，我来做，我做……”
“傻瓜。”夏澜生心中默道。如果我不杀他，可能杀的就是你了……
长期分离出自己的精神体，夏澜生的精神世界已经岌岌可危，除了疼痛，他还格外嗜血。不受控的嗜血。和十二岁那年再回匹司宫殿，对管事、对霍顿、对……做的一样，不过那时他并没有意识自己做过什么，事后见到血淋淋的场面还很是恐慌。现在则不同了，仿佛黑暗从灵魂裂缝里觉醒，他清楚知道自己变得残忍，是另一个真实的自己，是……阮秋鸣不愿意见到的自己。
那又如何呢？我是为了你好啊。
夏澜生笑着抚摸阮秋鸣的脸颊，很冷，令夏澜生想起低压坑洞里的冰沙冰锥。他心中毫无波澜，如果不是剥离精神体产生的疼痛让他能感受到阮秋鸣的痛苦，大概……现在阮秋鸣的死活他也会不在意吧。
那四个小时里，他临时标记了阮秋鸣，阮秋鸣被催眠的时候不会有记忆，不会被脑中芯片记录。可是一次临时标记让他们产生不了任何连接，阮秋鸣的腺体在退化，向导素在减弱，没有精神体，他们的契合度在不断降低……任何一件事，都会让阮秋鸣成为自己可以随手丢弃的玩意儿。
夏澜生撸起袖子，他隐约记得手臂上有什么东西。
那四个小时，他看着神志不清的阮秋鸣，事后用疼痛换来的理智在自己手臂上刻了一行字，匕首上淬了牙菌，那字体不会消失，是活生生的在自己骨血上蠕动的字。
——“夏夏很爱阮哥哥，不能忘记。”
原来牙菌每一次蠕动都会疼入肺腑。夏林贞当年……夏澜生的思绪飘远了，这一行字就像一个过期的纹身，留下来不会有任何意义，身体里另一个声音，现在占主导的声音不断对他说。夏澜生放下袖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密室。
这天起，阮秋鸣渐渐意识到夏澜生不再信任自己，真的没有一点信任了，他的忠诚像是纸巾盒里意外多抽出的那一张纸，和着前一张被扔掉，尽管是一张崭新的纸巾，也被不看、不用就扔掉。
他有时候能听见多蒙从头顶路过的声音，他猜，自己也许是在一个地窖之类的地方。他想张口呼喊，不能，夏澜生不在，他连声音都无法发出，嘴巴里疼的厉害，恍惚之间阮秋鸣几度认为自己的舌头被人割掉了。
他痛得要活不下去了，没人管他，没人救他。
但他能听见多蒙在自己头顶的叹息，能听见多蒙打开投影一边听新闻，一边打扫卫生的声音。
还能听见夏澜生就站在他上方，他仰起头渴望地“看”着，除了黑暗他什么也看不见，阮秋鸣却觉得自己看见了，他看见了夏澜生和多蒙面对面地站着，多蒙在替夏澜生更换礼服，白色的礼服……夏夏穿着很好看，像匹司宫殿不变的月光，是春风可爱里的悸动初恋。
痛苦的人总爱幻想，现实却会一次次无情地教训幻想的人。
多蒙闪烁其词：“陛下，您今天还去白塔么？”
“嗯。”夏澜生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答道。阮秋鸣在听吧？他想看那痛苦的模样呢！不再是为了做戏，不再是为了让阮秋鸣疏远自己而不被芯片监控者利用。他就是想看到破碎的阮秋鸣，那很痛快，那很……
夏澜生捏了捏自己的手臂，那里有一行字，会动的字。他停下自己的疯狂想法，对多蒙淡声道：“告诉白塔，我要珊迪，上次她做的还不错。”
珊迪？不不……阮秋鸣赫然瞪大眼睛，在无际的黑暗里张大嘴巴难以呼吸。珊迪是二级向导，根本不可能拒绝黑暗哨兵。难道他们已经……已经……
为什么偏偏是珊迪！珊迪喜欢的是斯堪迪上将，作风虽然大胆，但身心都为斯堪迪上将保留着，听说斯堪迪上将牺牲后，珊迪状态很不好，上将尸骨未寒，这样的珊迪和夏澜生在一起，珊迪事后说不定会崩溃自杀！阮秋鸣了解珊迪的性子，那姑娘骨子里和修妮文上将一样，烈的很！
“不要……陛下！不要碰珊迪，她会死，她会死！”至少给她些时间让她从悲伤里走出来，珊迪的情感共鸣很厉害，要比其他向导需要的时间更久。
我也会死……
我的心好痛，夏夏我的心好痛，果然……我说过的话都不值得信，我说我能接受，其实我做不到你还有别人！我做不到……做不到……
阮秋鸣垂下头颅，滴答滴答的水声落在脚边。
“哦，对了，一个不够。”夏澜生补充道，“谁知道他们能生出什么东西？不好看的不要，契合度太低的不要……”夏澜生像是颇为认真地在思考，半晌后道：“多蒙，上次他们送来的杰瑞斯我还有印象，之前在灰塔也有过一面之缘，现在想想应该是我们契合度还不错，让他们把杰瑞斯也送到我房间。”
哈。哈哈哈哈……
阮秋鸣无声地笑，眼泪流进嘴巴里，烫的，凉的，苦的，涩的……都是奇怪的味道。我为什么是向导呢？阮秋鸣无力地想，我要是一个哨兵，没有标记过向导，这些味道就都尝不到了。
他是个被深入交流过，却连一次临时标记都未得到过的向导，被扔了的向导，心里有了唯一的哨兵，却再也得不到那个哨兵安抚的向导。如果在灰塔的时候，自己就被标记了，哪怕是在催眠中被标记，那也好啊。那样他就能早早共鸣夏夏的悲欢喜怒，不会像现在这样，他都要分不清……陛下是事出有因，还是真的改头换面了。
一个哨兵连临时标记也不愿意给向导，会对他做那种事，是因为当初他下贱地去给人家启蒙吧。都是他的错啊，夏澜生从不喜欢他，是他忘记了夏澜生的身份，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忘记了他们之间从来只是君王和士兵的鸿沟天堑，只有命令与服从，没有爱，没有十一年无法割舍的羁绊。
曾经得不到，现在他的腺体退化了，再也不会有机会了。
阮秋鸣，放弃吧……可给出去的心，没人要了，他也没力气收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60章 勿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