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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蓬间雀 ...

  •   灰塔的秦天是新生体,遗忘过去,为复仇而生,也为复仇而活。国安中心的秦天是“蝉蜕人”,如果不错,他应该是牙菌芯片的第一个实验体。直接证据是,秦天动用过莱恩家族的基因试管。

      牙菌芯片只能克隆拥有莱恩家族基因核心序列的人群,秦天则是利用这一点,改造了自己。
      他是医学天才,他能做到。

      秦天之所以能够进入国安中心,不是早早加入了第三集团军,否则他的新生体不会复制一段深刻记忆——秦天因为是巴拉迦的孤儿后人,不能加入国安中心,这是秦天的“基因记忆”,也是他深入骨髓的不甘。
      基因记忆不同于人的大脑记忆,是无法被消除的,像一棵满是年轮的枯木,仅存在,制造既有认知,却不会对新生体再带来任何联想。秦天在星历312年被阮枭收入第三集团军,并于当年随一匹新人进入国安中心。

      年少的秦天向来没有存在感,国安中心人数众多,他只是一个中等一级哨兵,又从不与人交集。一次来了好多新人,有会来事儿的,有能说会道的,至于一个小透明,没人在意。
      就是这个没人在意的人,一步步接近机密核心,趁复检向导基因数据的时候,动用了尤安娜的向导素试管。从中拿到了S向导的DNA,复刻了莱恩家族的基因核心序列,从而种植牙菌芯片,让自己成为蝉蜕人,新生体则通过N卫一黑洞来到J星,进入灰塔。
      ——这一切,是那已死的国安中心主任交代的,没有出现在其罪己书中的内容。

      蝉蜕人逃不过死亡消散,国安中心的秦天——蝉蜕人,死亡后,只一夜,国安中心人又进入大批新人,秦天的位置被顶替,当时负责国安中心人力资源的那位,就是后来的国安中心主任,素来和阮枭走的很近,希望阮枭能为他输入第三集团军中的人中龙凤,让他国安中心发光发热。

      阮枭严格律己,对手下的士兵要求也高,一贯人才辈出,有人希望从他这里挖墙脚不奇怪。拿了好处自然要输送点便利,阮枭提出削掉个人,对那人力资源的头头来说不是难事。

      国安中心主任的罪己书中先前提到“利益输送”,现在也被证实了,阮枭送秦天进国安中心,又悄悄把此人顶替,让秦天成了来去匆匆的过客,无人有印象。死了十几个共和国要员,每一个罪己书中都提到过“行政办公室命令”,那几年,正是阮枭辅佐夏林贞的时候。

      事情至此,越描越像那么回事儿。

      拥护阮枭的人开始分流,然而S星青山纪念堂中,原本占据绝对优势的夏澜生突然收起异能,凤凰眨眼无踪——

      立时有阮枭的心腹高呼:“故弄玄虚,他神志不全,异能不稳!”

      各卫星驻扎的集团军向S星赶来,四大集团军瞬间集结完毕。

      他们还是相信阮枭的,一个疯子的话不可信,J星二次觉醒的向导也好,被暗杀的官员也好,都已死无对证,孰是孰非,还不是夏澜生红口白牙的事?如果阮枭和夏澜生都说过谎,那么导演引磁核失窃一事最不可原谅。共和国毒瘤尚在,他们对夏澜生就绝不姑息!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一个不受控的异能者,危险最大!

      四大集团军雷霆万钧,自由军不过寥寥是十数人,最强不过二级哨兵又手无寸铁,要突出重围根本就是无稽之谈。阮枭被夏澜生几乎掐断脖子,好不容易喘匀了气,就见夏澜生一副行尸走肉的模样,双目无神,像个白痴一样席地而坐,拨弄手腕的通讯仪。
      方才混乱,也不知是谁撞了夏澜生的通讯仪,此刻那坏掉的通讯仪中传来机械的录音——

      “若不能对你忠诚,我愿为你战死。”
      “若不能对你忠诚,我愿为你战死。”
      ……

      一遍又一遍,是那机甲将军的声音,是阮秋鸣!

      阮枭险些从高位跌落:“住手!都住手!”他慌乱地拨开护卫军,以身挡在那些枪口跟前,混乱之中,阮枭仓惶跪地,一把擒住夏澜生的手腕,夺下通讯仪。

      背面,编号“HE0001”。

      阮枭曾是第一任荣耀之鹰统帅,他的通讯仪编号正是HE0001,后来,这个编号给了阮秋鸣,是荣耀之鹰一人一码的唯一特例,是夏犹清对阮枭的赏识和信任,也是对他的孩子的祝福和喜爱。

      阮秋鸣的通讯仪在星历318年的恶战中就坏了,后来秋鸣醒了,阮枭还过他,要不要换一只?阮秋鸣说不必了,通讯仪不知还能联系谁了。再后来,阮秋鸣的通讯仪不见了,成为机甲将军,怎么还能拥有荣耀之鹰的通讯仪?夏澜生腕间的复刻版,复刻的就是那只坏掉的通讯仪。

      “你还爱他吗?”夏澜生幽幽地问。

      阮枭一怔。空气像从海底生出一个巨大气泡,将二人囊括其间,外界声音疏远,朦朦胧胧,内里只有隆隆心跳,和冰点一样的寂静。

      “蝉蜕人死了,新生体会好好活着,所以你一点也不担心对吗?”夏澜生忽然抬眼,温柔一笑,猛地,他抓住阮枭,捂住阮枭的口鼻,鼻尖几乎贴在阮枭的眼球上,神经质地道:“只有瞳仁的颜色像他啊,阮枭……”夏澜生声音缱绻深情,鼻尖蹭着阮枭的眼皮不许他闭眼,“是我害了阮秋鸣吗?不不不……是我们……是我们……哈哈哈……”

      “是他在这个世上最信任的两个人。”夏澜生沉声,像从悬崖上坠落的巨石,能把海底砸个窟窿。

      众人一看,元首陛下被这样轻薄哪里同意,当即给枪支上膛。而那个无形的气泡开始膨胀,身处中心的二人,身形竟有折射般的扭曲,枪支难以校准……

      上光电红外热感瞄准镜!他们都是身经百战的战士,没有无法瞄准的目标!

      “哗啦啦”的上膛声一浪高过一浪,夏澜生毫不畏惧,抱着阮枭的脑袋和他额头抵着额头。异能暂时消失,丝毫不妨碍他依旧拥有黑暗哨兵的力气,阮枭无力抗拒,被夏澜生用这样古怪又亲密的方式抱着,被他的额头蹭着,轻轻撞着。

      “如果你担心他死了,我兴许还能放过你,可你却信他活着……哈……哈哈……”夏澜生越笑,空气越死寂、越冷,“我好想他啊,我的岳丈大人,我这么多年就只爱了一个人,可我却把他忘了,怎么能忘了呢?我满身都是他的印记,我的心脏爱他从未停止过一天,可是我偏偏就把他忘了,忘了啊!”

      “岳丈大人,你帮我把阮哥哥找回来好不好?你肯定能吧,啊?不是想让他和我结合吗?让我标记他,让他标记我,让我们成为生在一起的爱人,死在一起的骨灰。岳丈大人,我好爱阮哥哥啊,我好爱他。不信你看……”夏澜生拉起衣袖,牙菌蠕动,“夏夏爱阮哥哥,不能忘”九个字龙飞凤舞,又血腥狰狞。

      阮枭来不及起身,夏澜生又贴了上来,要挽他手臂:“岳丈大人,别跑啊,小婿还没和您见礼呢!”

      “啪!啪啪!”好几发激光子弹射出,在临近夏澜生时突然慢下来,像是进入了水中,子弹缓慢偏移,旋转,又突然加速,快而狠地贯穿夏澜生的肩膀、膝盖……

      血,不停的血,被激光灼烧的窟窿带着焦糊气味,黑漆漆的血窟窿周边的组织还在持续燃烧,夏澜生身上有好几处枪伤,让他看起来像被破坏的艺术品,触目惊心的残忍。

      谁知他摸了一把自己的肩膀,手指放在口中轻轻一吮:“好喝的,岳丈大人,你要不要尝尝?阮秋鸣要死的时候喝过呢,喝完就不认我了,欢欢喜喜地把我扔下,跑了……他又跑了!”阮枭只觉得心肝脾胃冰凉,打着寒噤往下沉。夏澜生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复原,整个人疯癫无状,又无辜如稚子孩童,叫人觉得恐惧。

      “伤好了,可我还会疼呢!”夏澜生蹲在阮枭面前,看着退无可退的阮枭一脸惊惧、一身狼狈,视若无睹,伸手去拽那瘫坐在地上的“元首陛下”的衣袖,似撒娇,语气有几分娇憨,却处处透着森然:

      “我都流血了呢,岳丈大人,您都不心疼吗?不爱我了吗?”我啊……共和国的小玫瑰,谁不爱啊?“八岁前的每个生日,民众都在莱芜湖岸聚集,为我献花,想要远远见我一面。艾里蒙、图钦、修妮文为我断头流血,外域刺杀军团舍不得杀死我,母亲拼死要保护我……都爱我,怎么就你们姓阮的不爱呢?怎么他就总要扔下我逃离远去呢!”

      说话间,夏澜生飞速闪移,擒住最近的一支枪口,直抵自己心窝。他目视阮枭,命令那持枪的士兵:“开枪啊,打死我,打死我我就不纠缠阮哥哥了,好不好?”

      那士兵瞬时目光空洞,几乎在夏澜生说话瞬间扣下扳机。高速的激光子弹穿过夏澜生心口,那窟窿焦黑,四周皮肉火光跳跃,渐渐地,银白光点如同萤火一样将那窟窿填满,然后是完好无缺的皮肉。

      然而这一颗子弹未能完全爆破,镶嵌在夏澜生的心口,破掉的衣襟下能看到锃亮的子弹,像一枚永久的标志停留在这一刻。

      夏澜生手指一拨枪口,那士兵立刻双膝跪地,仿佛被抽走灵魂,其余士兵后退,紧张观望,不知怎么的,他们的脖颈都向后仰起,仿佛被一只只无形的手臂勒住咽喉,无法动弹。阮枭也发现集团军的古怪,就好像他们被人操控了!是丧尸病毒还是什么?阮枭脑子里冒出念头无数,又混成泥球似的一团。

      夏澜生倾身,拉起阮枭,把人抱入怀中,像失散多年的父子那样亲昵:“岳父……”

      “别叫我岳父!”

      “不行呢。”夏澜生拍着阮枭的后背,每一下,阮枭后背都被刺入一只沙漠毒蝎,毒蝎尾针笔直,神经毒素缓缓注入,“您就是我认准的岳父,我就要您做我的岳父啦。”

      “豪斯的沙漠毒蝎、杰里森的泰坦蟒……好多好多哨兵的精神体,原来没死呢,是我的幻觉,是我把自己想象成魔鬼,觉得自己杀死了它们,觉得自己嗜血,觉得自己是个变态怪物。其实不是的,我是个好孩子,阮哥哥说我善良美好,是个小天使呢!”

      “是不是?岳丈大人,您……是不是也这样认为?”夏澜生的声音忽然低沉,有一瞬凶狠的逼问。

      “我怎么会有这种幻觉?因为那团小虫子咬我嘛,小虫子……好多小虫子,我好害怕……”夏澜生伏在阮枭肩头,肩膀耸动,像嘤嘤哭泣,可他抬眼的时候,那双美艳的桃花眼湿润润的红,不见半分难过悲伤,直到他的笑声从阮枭肩头越过。

      夏澜生放声狂笑道:“岳父大人,我身体里的小虫子,哪儿来的?它们咬我,你知不知道我很痛?”

      阮枭是S哨兵,还是一个几乎达到SS级的哨兵,沙漠毒蝎的神经毒素麻痹不了他,却也能让他产生幻觉,幻觉非虚幻妄想,而是“日夜所思夜有所梦”的隐秘往事。

      阮枭只有一种感觉,他是一只蓬间雀,被一只负青天、跨碧海的神物朝下俯视,嘲笑,是个命运被写下结局的掌中之物。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8章 蓬间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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