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冰》崔梅梓

3、第 3 章

　　沈凉冰刚关了闹钟就听见邓简的声音，离得很近，又仿佛离很远，她以为幻听，皱着眉坐起来，拍自己昏沉沉的脑袋。

　　沈凉冰作息非常规律，十点睡六点起，自她上学第一天起，几乎是雷打不动，直到现在。

　　她恢复了清明，可邓简的声音还在，不仅是邓简，还有门打开的声音，陌生人说话的声音。

　　沈凉冰穿着睡衣就去开门。

　　门一打开，邓简就闯进来抱住了她，小声跟她抱怨，“那个人好凶，他骂我！”听语气，他还很委屈。

　　沈凉冰觉得好笑，拍他的背，“好了，你六点钟喊门，扰人清梦，不打你已经算他客气了。”

　　邓简还是气呼呼的，“可是真的很凶！”

　　“你有错在先。”

　　邓简撇嘴，“好吧，反正我已经道过歉了。”

　　沈凉冰去卫生间洗脸，邓简跟过去，看她眼下青黑，很心疼地说：“姐姐也跟我一样没睡好吗？”

　　沈凉冰对着镜子看了看，说：“床太软了。”

　　邓简立马说，“我睡得可是硬床哦！”

　　沈凉冰瞥他一眼他就不说话了，他憋了半天，才说：“我们另找一家酒店好了，要有硬床，还要离我近。”

　　“好啊，你去找。”

　　邓简立马欢天喜地冲出去，打开手机就开始找。

　　吃早饭前，邓简找到一家满意的，吃完饭他就帮沈凉冰退了房，又带着她到新酒店办了入住，一切打理好，邓简带她出去玩。因为周一去不了故宫，邓简就带她去坐三轮车逛胡同，逛了一天。

　　沈凉冰玩得很开心，一整天都在笑，黄昏时候坐在桥上吹风，还大胆地把腿垂在栏杆外，落日的红洒在她脸上，像是她喝醉了酒。

　　邓简就看着她，柔风吹过他年轻的脸庞，他说：“姐姐你真好看。”

　　沈凉冰像是真醉了，问他：“哪里好看？”

　　“哪里都好看。”他笑起来。

　　沈凉冰向他敞开怀抱，邓简就上前乖乖抱住她，连晚风一起拥进怀里。

　　两个人抱了一会儿，邓简说：“爷爷想请你到家里吃晚饭。”

　　邓兴很宠小孙子，超出一般的宠，算得上没有底线，邓简想找个门不当户不对什么都没有的人结婚，可以，这实在算不得什么，因为有他在，谁也翻不起浪花来，能让邓简高兴的事，为什么不做呢？

　　邓简带沈凉冰回去的时候正好七点，正是开饭的时候。

　　沈凉冰将路上买的点心送给邓兴和魏琦。魏琦神色怏怏，接了后就放到一边，动也没动。邓兴倒是就着点心的引子和沈凉冰说了几句话。

　　正要动筷子的时候，邓闻从外头回来。一进门就扯领带，西服外套脱了一半时看见沈凉冰，又穿了回去。

　　沈凉冰从座位上站起来，喊了一句邓先生。

　　邓闻忙说，“沈小姐快请坐。”

　　沈凉冰稍点头，又坐回去。

　　邓闻从客厅走到餐桌前，坐下了，阿姨开始上菜，魏琦站起来帮忙布菜，沈凉冰略想了想，坐着没动，只是魏琦盛了汤给她时，她站起来双手接过，说了声谢谢。

　　邓家不讲究食不言寝不语这套，动筷子前，邓兴笑呵呵地对沈凉冰道，“阿简说你经常世界各地跑，这次好不容易休息，本来是要回家的，因为我老头子过生日，家也没回就到了这儿，我听了很过意不去，还好家里刘姐也是南方人，菜做的不错，希望能慰藉你思乡之情，好叫老头子我少一些愧疚。”

　　刘姐正端一碗蟹粉狮子头，闻言朝沈凉冰笑了一下，沈凉冰回以一笑，说了一句，“您费心了，多谢您。”

　　“你尝尝看味道，可合你心意？”

　　沈凉冰挑了几根干丝到碗里，慢慢嚼了，咽下去后，笑着对刘姐说：“这味道叫我想起我妈，我好长时间没有吃到她做的菜了，劳烦您了。”然后又对兴说，“多谢款待。”

　　邓兴笑着说，“何必这么见外？”然后举起筷子去夹虾仁。

　　他动了筷子，魏琦邓闻邓简才跟着拿起筷子，这一段饭才吃起来。

　　魏琦地给邓闻夹菜，还时不时问起邓闻工作上的事儿，邓闻埋头吃菜，全当没看见魏琦频频飞来的眼风。

　　魏琦气急了，小的不听她的话，大的也不听了，桌子底下一脚踩上去。

　　邓闻差一点没躲开，一脸无奈地看着自己的妈，翻了个白眼后终于开了口，“妈，你总我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沈小姐坐在这里，你不跟她讲话，不是冷落人家？”

　　魏琦这才满意了，笑容满脸地看向沈凉冰，抚了抚鬓发，说：“哦，我没想到呢，他胡乱说话，沈小姐别误会。”

　　沈凉冰笑说，“怎么会呢？”

　　魏琦几次欲言又止，笑容变得有些不好意思，“我想跟沈小姐说话，但因为不了解，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呢，你说万一说错了话，多冒犯呢！”

　　沈凉冰搁下筷子，笑着说，“那我可以同伯母说一些增进了解的话啊，伯母有什么想知道的，尽可以问我的。”

　　魏琦倒不想她这么干脆，叫她有一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觉，一时讪讪着不知说什么话了。

　　还是邓闻给他妈解了围，“我刚听爷爷说沈小姐你经常世界各处跑，是出差吗？这么辛苦。”

　　“算吧。”

　　“那沈小姐做什么工作？其实我也各处跑，真就很吃力。”

　　“邓先生年轻有为，我哪里比得上，我四处跑确实是工作需要，我算业余摄影师，清闲得多。”

　　“摄影师？那是搞艺术的喽，我有几个认识的朋友也是搞摄影的，有时间可以介绍你们认识。”他停一下，笑起来，又说，“说不定你们就认识呢，可能已经合作过了，或者直接就是同学校友，沈小姐哪所学校毕业？”

　　沈凉冰说出一所著名理工类大学的名字，不说其他人，连邓简都有些惊讶。

　　邓闻有些悻悻，“这学校也有艺术学科吗？我当真孤陋寡闻了。”

　　沈凉冰倒很淡然，“我不是艺术生，我当初专业是航空宇航科学与技术，两者确实是八竿子打不着，但从业跟所学没有关系，也是常态。”

　　“确实是这样没错，可……能冒昧问一下沈小姐为什么转行吗？”

　　沈凉冰很平静地说，“因为毕业那年我爸妈死了。”

　　良久后，邓闻才干笑两声，说：“也能理解，沈小姐遭逢大变，觉得享受生活最重要，也确实如此……”

　　沈凉冰但笑不语 。

　　邓闻低下头喝汤，不再开口。

　　邓简则是一脸心疼地看着沈凉冰，沈凉冰朝他微笑，向周围看了一圈，目光最终停在魏琦脸上，“我爸妈都是公立学校教师，在南方一个小城市里，爸爸教中学语文，妈妈教中学数学，他们只我一个孩子，在我大学毕业那年出车祸起了，您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

　　邓兴说，“吃饭吧。”

　　晚饭后，邓简说要带沈凉冰出去玩，沈凉冰就告了辞。

　　邓简没开车，跟沈凉冰两个人走着。

　　沈凉冰问他，“我们去哪？”

　　邓简情绪不高，只摇了摇头，然后说：“姐姐，结了婚我就搬出去，我到你那里去。”

　　沈凉冰失笑，“怎么了？”

　　邓简把脸偏向一边，说：“没怎么。”

　　沈凉冰把他脸转过来，看着他的眼睛说，“一点小事，值得你这样？你妈妈养你这么久，别叫她伤心。”

　　“我也怕你伤心。”

　　沈凉冰捧着他的脸，踮起脚去碰他额头，说：“有你在我就不委屈，再说了，这有什么委屈？不是应当的吗？”

　　这算是沈凉冰哄他了，邓简别别扭扭地笑了起来。

　　沈凉冰再见盛恕是在机场。

　　邓简还在上学，他是请假回的家，假到期了，他还得回去上课，沈凉冰也要回家，于是两个人决定一起。邓简落地到学校，沈凉冰再转一次车。

　　两人下了车，推着各自的行李箱往里走。

　　有人隔很远喊邓简，声音热烈。

　　沈凉冰和邓简一块抬头，看见一位身穿裹身绿裙的窈窕佳人，手正朝这边挥舞。她身边立着盛恕。

　　邓简几乎是看见她的一瞬间就笑了起来，然后对沈凉冰说，“是珍琳姐。”

　　徐珍琳已到了跟前，难为她穿十公分的高跟鞋还能走这样快，且优雅动人。

　　“邓简！”徐珍琳笑容明亮，像一朵盛放的玫瑰，偏着头同沈凉冰对视。

　　“珍琳姐，你回来度假吗？”

　　徐珍琳这才又转向去看邓简，她重新戴上墨镜，微微抬着下巴，道：“从今天开始，我就算回归祖国的怀抱啦，我的弟弟。”

　　“啊？那你不回法国啦？”

　　“结了婚当然就不回去了啊。”

　　“结婚！”邓简很兴奋，望向这会儿才到身边的盛恕，说：“恕哥，你终于要跟珍琳姐结婚了吗？”

　　徐珍琳脸色一变，墨镜摘下来扔到邓简胸膛上，佯怒道：“会不会说话！”

　　邓简捂着墨镜不让它掉下去，一副说错话的心虚模样。

　　谁知徐珍琳又“哈”一声笑出来，乐不可支道：“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跟你开玩笑呢弟弟！”

　　邓简这才松一口气。

　　徐珍琳手指点上邓简肩膀，笑意盎然，“好小子！你做的事我可都听说了，幸好你年龄不到，不然差点输给你！”她又看向沈凉冰，换上一副和善笑容，道：“还不给我介绍吗？”

　　邓简当即介绍起来，“珍琳姐，这是我未婚妻，沈凉冰。姐姐，这是我邻居家的姐姐，徐珍琳。”他看见盛恕在一边站着，又加一句，“恕哥你那天见过的，你还差点认成你朋友，他是珍琳姐的男朋友，他们感情很好的！”